薛航觉得自己不是变态,只是他暗恋的人前夫恰好是他哥。
前女友分手时对他有过评价,说他长得人模狗样,却没有心,像他这样的人谈什么恋爱,活该打一辈子光棍跟他家人过。
他一度觉得自己在感情方面是个烂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烂的呢?大概要从大二第二个学期开始。
在这之前,他是世俗意义上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是父母口中省心又光耀门楣的儿子,他是家族里唯一飞出那个小县城的大学生,他是唯一小侄女心中最好的叔叔。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揭开那些看似体面的身份,真正的自己一直默默关注家中那个人,后来他发现这种关注似乎超出了一般家人之间的情感,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自己病态地暗恋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那天下午他们专业刚结束一门专业课考试,他和寝室里的室友出去吃夜宵庆祝,几个室友喝了两口啤酒就吹起牛皮,话题从他们系的难搞教授,到学长们就业和创业的新闻,再到自己最近在玩的游戏。
最后绕到女人的话题上。
有两个大学开学不久就交了女朋友,说起这类话题不乏夸耀自己女朋友,对这类话题,他一般不参与讨论只是默默听个响,可这晚其中一个室友却说全寝室都交了女友,不能他一个人落单,说要给他介绍,他推辞了几句,另一个室友开始怀疑他的性取向问题,还拿他们一块玩游戏时攻略的角色都是“人妖”说事。
薛航哭笑不得,他选的哪里是人妖了,明明是他们爱好攻略大熊美女,他选了个长相英气的女扮男装的将军,就要被他们哥几个批判了。
他也太冤了。
问他是不是喜欢御姐,他女朋友有个闺蜜刚好是走这路线,可以介绍给他。
另一个最近刚分手的室友替他接话,说他这条件还用别人介绍,别操没用的心,还不如介绍给他。
的确从高中起,他就一直不缺人告白。
不过高中忙着高考,大一开始有忙着接项目兼职赚钱,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心思。
室友们开着玩笑说他不会还是处男吧。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情史最丰富的那个室友突然想起今天听来的八卦,问他白天来找他的那个女人是谁,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今天早上过来办事顺便帮他妈带货投喂他的骆佳禾。
她本就长得惹眼,加上出远门穿的衣服比平时工作在家穿的讲究,淡妆而品味不俗,站在食堂门口回头率很高。
当时和他一起上课的几个人跟他一块往食堂那边走,其他人眼尖,也看见了她,还啧啧称赞他们学校什么时候来了个这类型的明艳美女,之前怎么没发现,再看到她脚上的那抹银色,更是直接地调侃问像不像游戏里某个性感出名的女角色。
他记得这条银色的链子,原先是一条蝴蝶手链,薛恬小的时候有一次被这条手链划到哭了很久,后来就没见她戴过了。
原来是换了一个地方戴。
只是先前她极少穿裙子,没有看出来她脚上这条链子。
银色的蝴蝶在她的脚踝上翩翩起舞,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后来他们看见她拿东西给他,看他的眼神更不一般。
她赶时间,送完东西不过一分钟工夫,话都没说两句人就走了,可他事后却被几个同学追问她的身份,更有人猜又是一个追他追到学校来给他送礼物的。
只是想不到明艳大美女还会给人做吃的,真是少见,还羡慕他有一张好皮囊,不缺美女追。
早上他没跟那些人解释,因为平时只是上公共课的点头之交,没有解释的必要。
只是眼下室友又提起,他不得不正视,一句她是自己大嫂,就封了室友的嘴以及周围刚涌动起来的桃色话题。
室友们惊讶,从没听说他还有个哥哥。
他没有告诉他们他哥不在了,点到即止,只要他们不再开自己和她的玩笑就好。
那时候他很天真地以为,仿佛只要将这个事实公之于众,他那些若隐若现的难以启齿的念头就会跟着消失一样。
只是没人知道那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帮一个人换浴室的灯泡。
盥洗台上摆放着洗面奶、沐浴露和洗发水,淋浴喷头旁的瓷砖上有蜿蜒如蚯蚓般的黑色裂缝,像手心新长出纠缠的曲线,指向天花板中央的白炽灯,理发店淘汰的小灯泡终于完成它的使命,走完最后一程。
女人动作不甚熟练地踩在梯子上,一手举着手电筒,一只手动作笨拙地旋转着老式灯泡,摇摇晃晃的梯子许是没有放好,旋开接口之际,她刚松口气挪了下脚,谁知道梯子一歪,人摔在了刚进门的他的怀里。
黑暗中,他呼吸一滞,他看不到怀里那人的脸,手心所触是一具裹着浴巾的温软的躯体,他竭力控制自己,手没有乱动,但曼妙的腰线,笔直的长腿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被一一描摹。
沐浴露的馨香飘散在空气中,洗澡洗到一半的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温热气息在蒸腾,热水、沐浴露的味道、还有她的气息。
后来两人换了个,这回他踩在凳子上,她举着手电筒为他开路。
他沉默着换完灯泡,换好后爬下梯子,却在她开着的手电筒光线中,看到她连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微微敞开的领口,白皙的天鹅颈,梯子微微擦过瓷砖表面,发出轻响,他正打算去按开关,却触碰到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指。
她没有察觉到他的悸动,“啪”一声,刚换的灯泡亮了,取代了手电筒,分寸刚好的展颜微笑,感谢他的帮忙。
而他避嫌地携着梯子转身出门,在那关上的门缝白光间,瞥到那只脚踝上的银色链子,脑子里第一次在梦里产生一个卑劣龌龊的念头。
到了早上,他可耻地发现自己梦|遗了。
骆佳禾替刚坐上理发椅的顾客围好斗篷。
“大爷,今天下班挺早啊。
”骆佳禾边往桌面伸手边问,她嫌新的用着不顺手,换了个理发推子。
刘大爷在桐县机关单位上班,再过几年就要退休的年纪,上班也是个闲职,三天两头的早退出来溜达,也不是新鲜事。
刘大爷翘起二郎腿,晃荡着一双人字拖:“我说小骆,你这剪头这么快,一天能剪挺多个人吧?”“不一定,人多的时候还行,淡季也就够生活。
”“‘只够生活’,你这也太谦虚了吧,谁不知道你这店是方圆十里人气最旺的。
连你都只够生活,那其他几家店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行竞争力越来越大了,多亏你们这些老顾客念旧啊。
”“我就不喜欢那些小年轻,剪个头半个小时,说是做发型,结果出来我一看什么玩意儿,跟三四十年前混合社会的小青年一样。
还是到你这剪省心。
”骆佳禾还没接话,刘大爷的老人机响起了《荷塘月色》的铃声,他优哉游哉地接起,一脸惊讶地“啊”了句,随后晃荡的一只拖鞋掉到地上。
“怎么这个点下来?”说完慌慌张张挂了电话,脚尖着地,顾不上脚下沾到满地的碎发,找到自己刚掉的人字拖,迅速穿上。
骆佳禾的理发推子刚剃到一半,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看着刘大爷慌张的神色,心中大概猜到准是单位突然有急事,但看着大爷一半茂盛一半光秃秃的头,只得苦笑着问:“大爷,您这头发不剪了吗?”“哎不剪了不剪了,上面领导突来下来检查,再不回去只怕我这准时退休时间悬啊!”“还没剪完,看在您是老顾客的份上,那我就不收您钱了。
”一旁刚出去打完垃圾回来的杨静听见这话,嘴角翘老高,那她刚才这头不是白洗了吗,没想到下一句又听到自家老板说,“可是您现在只剪了一半,这样子回去被上面的领导看到——”您翘班出来剪头的事不也等于曝光了吗?后半句骆佳禾虽没说出口,但刘大爷不难从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中读出来。
刘大爷一脸为难:“那怎么办?”“诶对了,小骆你这店里有帽子吗借我戴一下,下次带过来还你?”“没有,不过假发倒是有,您要买一顶吗?”骆佳禾指着后排挂在墙边的假发,一副任君挑选的笑脸。
“这个主意不错,这一顶多少钱?”“逼真的和您原来发质像的200块一顶,也有便宜的,化纤材质的50块一顶。
”“来一顶逼真的。
”说完刘大爷把两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
刘大爷扔下钱,人马上就跑了,跑之前还看着镜子里戴上的效果感谢骆佳禾真是救他一命,啧啧称赞假发果然逼真,不说的话都看不出头发是假的。
杨静看着自家老板,不禁竖起一根大拇指,“不过我们为啥不卖帽子?”“理发店还卖帽子,那不是明摆着暗示顾客我们剪得烂吗?”“确实,我这脑子真是进水了,还是卖假发好。
而且,帽子哪有假发赚得多,哇塞,刚才一顶假发顶老板你剪好十个头呢!要是每天来这么两单,我们都可以早早关门下班了。
”骆佳禾伸出手指点醒了杨静的发财梦,“想什么呢,这也是赶巧人家有急需,才卖得出去,搁平时哪有这么好卖?快别做白日梦了,等会有个老顾客预约了要来烫染,染发膏人家自带,听说进口的贵得很,等会你上点心,别像上次那样。
”杨静吐了个舌头,上次她搞错的乌龙她当然记得,好在事后老板给她擦屁股,一人承担了所有,只是严肃地叮嘱她以后注意,重要的是还没扣她工资,碰到对自己员工这么好脾气的老板,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赶紧老实地低头称是认怂。
上次杨静捅了个篓子,弄错染发膏的颜色,后来还是骆佳禾亲自给人家漂色,又重新给人家染了一遍,好在最后效果顾客还算满意。
她又是给客人全免费,又是赔罪的,客人这才揭过这一笔。
小本生意,小县城里都是做熟客生意,这要是一个顾客差评,多年积攒的好口碑马上就毁了。
骆佳禾冒不起这个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