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陈烬再次来到关押云清洛的房间。
推开门,屋内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云清洛并未像他预想的那样,哭闹不休,或者怒目而视。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桌边,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
一夜未眠,她的眼睛下方带着淡淡的青影,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死寂。
“想通了?”
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云清洛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目光空洞。
陈烬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
“其实,事情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看着云清洛的眼睛,尝试着释放一点善意。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比如,安排人送你到邻县,给你一笔盘缠,让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云清洛打断了。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
“离开?”
她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陈寨主,你觉得,我还能去哪里?”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嘲讽。
“回平阳县?回赵家?”
“一个被山贼掳走数日,名节尽毁的女人,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待我?”
“是怜悯?是同情?”
她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弧度。
“不,他们只会觉得我是耻辱,是污点。”
“赵家为了颜面,或许会给我一碗毒药,或者一条白绫,让我‘自行了断’,保全他们那可笑的门楣。”
“至于我的娘家……”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或许会收留我,但从此以后,我便是家族的罪人,一辈子抬不起头,只能在鄙夷和冷眼中苟活。”
“与其那样活着,倒不如……”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陈烬身上,那死寂的眼神里,竟透出一丝决绝。
“倒不如就留在这黑风寨。”
“至少在这里,我知道我的敌人是谁。”
“也知道自己为何落到这般田地。”
陈烬看着她,心中微震。
云清洛说的没错,她已经无路可退。
这个女人的命运,已经和他,和黑风寨,彻底绑在了一起。
要么,他带着黑风寨崛起,她或许能博得一线生机。
要么,他和黑风寨一起覆灭,她也难逃玉石俱焚的下场。
“我明白了。”
陈烬缓缓点头,站起身。
“你安心待着。”
“在这里,我不会让你上到一分。”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房间。
陈烬抬头望了望连绵起伏的山峦。
群山巍峨,地势险要。
这黑风山,易守难攻,确实是一处天然的屏障。
只不过原身那个莽夫,空守着宝山而不自知,只知道带着这群人下山打家劫舍,最终惹来了杀身之祸。
真是……暴殄天物
一个念头,也如同破土而出的种子,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留下来。
就在这黑风寨,建立自己的势力!
与其亡命天涯,朝不保夕,不如就在这乱世洪流中,以黑风寨为基,去搏一个未来!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山寨里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的喽啰偶尔走过的脚步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
陈烬避开众人,来到山寨后方一处僻静的空地。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架势。
没有系统的招式,只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和记忆中残留的碎片,一拳一脚地演练起来。
呼!
拳风破空,带着沉闷的声响。
他的动作起初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就变得流畅自然。
每一拳,每一脚,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脚下的地面被踩得微微震动。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反而越练越是兴奋。
这具身体的强度和韧性,远超他的想象!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的每一次发力,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汹涌。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原身那个蠢货,真是空有宝山而不自知!
陈烬心中暗骂,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他沉浸在这种力量的释放中,仿佛要将穿越以来所有的压抑和不安,都随着汗水一起排出体外。
第二天一早。
黑风寨的聚义厅,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平日里这个时间,大部分山贼要么还在宿醉未醒,要么就已经聚在外面赌钱吹牛了。
但今天,所有人都被陈烬召集到了这里。
聚义厅其实就是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山洞,简单地修整过,正上方放着一张虎皮大椅,下面摆着几排粗糙的长凳。
山贼们成群地站着或坐着,低声议论,脸上带着疑惑和些许不安。
大当家昨天刚放话要勒索县令的准儿媳,今天又搞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陈烬大步走进聚义厅。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劲装,头发也束了起来,整个人显得精神而干练。
与之前那个不修边幅、满身酒气的悍匪头子判若两人。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山贼们被他眼神中的冷冽和威严所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陈烬走到上首的虎皮大椅前,却没有坐下,而是转身面向众人。
“弟兄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昨天的事情,想必大家也听说了。”
“平阳县令的准儿媳,就在我们山上。”
下面一阵轻微的骚动。
陈烬抬手,示意安静。
“我知道,有人觉得,我们抢了个烫手山芋。”
“没错,这事儿确实麻烦。”
“县衙那帮废物捕快不足为惧,但边军,不一样。”
听到边军,不少山贼脸上都露出了忌惮之色。
边军的凶名,他们早有耳闻。
“所以,从今天起,黑风寨,要立新的规矩!”
陈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加强戒备!”
“山寨四周,增设明哨暗哨,巡逻队增加一倍,任何风吹草动,必须立刻上报!”
“前山的陷阱,后山的滚石,都要加固!寨门必须派专人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开关!”
“第二,整顿操练!”
“从明天开始,所有人,每天都要进行操练!刀法、弓箭、体能,都给我练起来!”
“别他娘的整天就知道喝酒赌钱!真等边军打上门来,你们手里的刀还举得起来吗?”
他的话语严厉,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一些平日里懒散惯了的山贼,脸上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
但看着陈烬冰冷的眼神,没人敢出声反对。
“第三……”
陈烬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
那是山寨原来的账房先生,负责管理库房和钱粮。
“从今天起,山寨的库房、钱粮、兵器,所有物资,统一由我调配!”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凭什么啊大当家?”
“就是,库房一直都是钱三爷管着的!”
“这不合规矩吧?”
那个被称为“钱三爷”的账房先生脸色一变,挤出人群,强笑着说道:
“大当家,这……这库房里的东西,账目繁杂,小的怕您……”
“你的意思是,我管不了?”
陈烬眼神骤然变冷,盯着钱三爷。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钱三爷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额头渗出冷汗,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谁赞成?谁反对?”
陈烬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尤其是在几个看起来有些刺头的老油条身上停留了片刻。
聚义厅内鸦雀无声。
山贼们面面相觑,没人敢第一个站出来。
终于,一个资格较老,平日里和钱三爷走得比较近的山贼头目,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大当家,这库房管理,兹事体大,弟兄们出生入死,总得……”
他的话还没说完。
陈烬动了。
身影一晃,几乎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那个头目面前。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那个身高体壮的头目,竟然被他一巴掌扇得原地转了半圈,脸上瞬间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总得什么?”
陈烬的声音冰冷刺骨。
“总得让你这种蛀虫,继续中饱私囊吗?”
头目被打懵了,捂着脸,又惊又怒地看着陈烬。
“你……”
“我什么?”
陈烬上前一步,逼视着他。
“黑风寨的粮食,还能吃几天?库里的银子,还剩多少?”
“你们平日里克扣了多少,真当我不知道?”
“边军随时可能打来,不想死的,就给我老实点!”
“从今天起,谁敢再阳奉阴违,贪墨山寨财物,定斩不饶!”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大厅里一闪而过。
呛啷!
长刀狠狠地插在面前的木桌上,刀身兀自颤抖,发出嗡嗡的声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那被打的头目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当家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钱三爷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
“大当家明察!小的……小的一定尽心尽力,配合大当家!”
其他山贼见状,哪还敢有半点异议,纷纷低下头,表示顺从。
陈烬冷哼一声,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两人。
“钱三,账本和库房钥匙,半个时辰内,送到我房间。”
“滚!”
钱三爷和那个被打的头目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陈烬的目光再次扫向众人。
“还有谁有意见?”
鸦雀无声。
“很好。”
陈烬缓缓点头,拔起桌上的长刀,还刀入鞘。
“独眼龙,库房重地,从今天起,由你带人亲自看守。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杀无赦!”
“是!”
独眼龙沉声应道。
陈烬看着下方噤若寒蝉的山贼们,知道自己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
掌控库房,就等于扼住了山寨的命脉。
这是他掌控黑风寨,推行后续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
山贼们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敬畏。
“那就散了吧。”
陈烬挥了挥手。
“记住我说的话,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