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 替身熬成白月光 > 绝处逢生

银色的箭矢穿透了裴姜熙的胸膛,把她牢牢地钉在了锁魔窟的石门上。
还有另一支,深深没入了她右肩斜上方的石门里,那是射断她右臂的银箭。
崔然拔出了深陷入石头中的两只银色箭矢,裴姜熙也因此滑落到地上。
她早没了气息,双目失神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就这样的水平,”崔然不屑地说,“还妄想和仇师姐争个高下。
”“真是蠢货,和她两个哥哥一样的死法。
”李元亮一脚踢开裴姜熙的断臂,从地上把四明剑拾了起来,说:“这就是世界的法则。
当你配不上一样的东西的时候,它自然就会流转到下一个人手里。
”崔然把箭矢拿在手中,稍一运劲,将箭身沾染的鲜血都震散了去。
他将光洁如新的银箭交还给李元亮,问道:“少爷,我们该怎么与长老说。
”“弟子裴姜熙,心术不正,入禁地盗取‘魔教琉璃剑心’。
被值守弟子李元亮发现,就地格杀。
”“我现在去禀报吗?”“不急,晾她一晚上再说。
”李元亮大笑,“明天让师门的人都来看看她的丑态。
”崔然也是逢迎地笑了笑,小跑着跟在李元亮身后,两人一道朝着吊桥走去。
月亮藏进了云中,山间也起了风,吊桥在崖壁间晃荡不已。
“唉。
跟你说了不要过去。
”有人低语。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
”“少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
”崔然向后看去。
两人已经走到了吊桥中央,目视之处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得黑暗深处有隐约的咔哒声,断断续续地响着。
“遇到大风,吊桥时常这样。
”李元亮不以为意地说:“不必疑神疑鬼。
”崔然咽了口唾沫,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吹燃,想要借着光亮看得更远一些。
李元亮觉得这个举动蠢极了,有些厌弃。
“这点火焰,能够看得见什么。
”一连串的响声过后,是一阵长长的静默。
两人无言地盯着锁魔窟的方向,崔然仍是高举着火折子没有放下。
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
那是心跳,更是捶响的战鼓。
崔然手中微弱的光亮开始变得不稳定,映在吊桥上的影子忽隐忽现。
火焰随时都会熄灭。
所有风,整个山谷的风,一股脑地涌向锁魔窟。
不,也许不是涌入。
那里更像漩涡的中心,贪婪地吸食着空气。
沉静的夜空下,风声鬼吒狼嚎。
火折子彻底灭掉了。
夜空突然亮了起来。
不知哪来的,软金色银杏绕着两人旋转着上升、燃烧,灰烬交织着下降。
一朵明黄色的重瓣棣棠从那支尚有余温的、闪着暗红色光点的火折子中探出头。
紧接着,是粉白的三色堇、淡黄的灌木月季、淡紫色蓝雪花、雪白的天竺葵、酢浆草、岩生风铃草……在吊桥的铁索间,在脚踏的木板上。
软金色雨中,是勃发的、怪异的生机。
裴姜熙曲腿,骨头立刻噼里啪啦地响动起来,动静大得像是把骨骼拆开了再组合上。
她用肩部做支点,全身发力,完成了两次翻身。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组动作,让她的衣裳除了裙摆以外尽然溻湿了,即使已经静止下来,全身上下的骨骼仍是余劲未退,止不住地发出坚硬的碰撞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裴姜熙把衣裙褪去,完全解去了束缚。
心跳平复了下来,呼吸也不再那么地急促。
银杏燃烧的火雨把两人围在中心。
“少爷。
”任谁都能察觉到事情有异,崔然看向李元亮。
崔然从心底萌生了退意。
“怎么了。
”威严的声音。
那是来自石窟的,男人与女人声音完美重叠的二重奏。
矍铄的、杀气腾腾的老男人,正当年纪的少女。
“要逃走吗。
”那声音语气平淡,却满是讥讽的意味。
李元亮立刻听出了那少女是裴姜熙。
他哪里受过这种羞辱,目眦尽裂地吼道:“少给我装神弄鬼!”只一次目光的交汇,崔然当即明白了李元亮的用意。
一剑挥出,将火雨短暂地斩开了一个缺口。
李元亮已然挽弓搭箭,三箭齐发。
银色的光芒却消失在黑暗中,也不曾听见箭矢射入石门的响声。
仿佛落入无底的深渊。
“你是什么渣滓!就是你爹来了,也不过本宫的人凳!”“黄口小儿!”李元亮额头青筋暴起,他怒吼道:“我今天必定让你死无全尸!”“崔然,你我一同出剑,破开火雨。
我倒要看看她躲在后面搞什么鬼!”李元亮伸手就要拔出系在腰间的四明剑。
锁魔窟前,三只箭矢悬停在空中。
不停地旋转着,却不能前进分毫。
裴姜熙眼里闪着磷光,趔趄着从地面站起来,右手还是森白的骨骼,肌肉正在疯长。
她的眼中充满了怒火:“四明剑不是你能碰的。
”崔然还没有来得及抬起手臂,胸膛就被裴姜熙纤柔的左手洞穿了。
他诧异地低下头。
这个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姑娘,此刻眼中只有无尽的淡漠。
好像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
李元亮大惊,他根本没有看见裴姜熙突袭而来的轨迹。
他即刻向后跳出,在空中连发两箭。
裴姜熙张开右手手掌,皙白的肌肤水流一样覆盖到血色的肌肉上方,透亮的指甲盖应运而生。
本被李元亮射断的右手已然恢复如初。
随着裴姜熙手掌张开的动作,两串玫红的梅花转眼在空气中绽放。
箭矢起初还势如破竹,梅花花瓣在空气中四散爆开,燃烧着飘落。
在大概第三朵之后,箭矢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之后,崩裂开去。
随着花瓣,四散落下。
裴姜熙贯穿了焦然胸膛的左手再一握拳,崔然顷刻间化作一团血雾。
她的右手摊开平放,血雾在手心之中凝聚成一朵血色的樱花。
轻轻一推,这朵繁茂的血樱仿若花灯一般,晃晃悠悠地在半空中朝着李元亮飘了过去。
李元亮拔出四明剑,向着发出骇人光亮的樱花斩去。
每斩出一剑,他的身体就多出一道伤痕。
他惊遽地后退,慌不择路地转身钻入火雨之中。
银杏燃烧的灰烬纷飞,在他的肌肤上化作猛火。
烈焰焚身,李元亮又尖叫着从火雨之中爬了回来。
他扭曲着身子在桥面打滚,费尽气力才终于灭去火焰,从灼烧的苦痛中脱离。
再抬起头,那朵血色的樱花已经近在咫尺。
扑通一声,李元亮跪倒在了地上,声泪俱下,连鼻涕也吃进了嘴里。
他说:“好师妹,好师妹。
都是白家和仇荏,都是他们让我做的,让我杀了你,让我断你的手。
都是他们让我做的。
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就,你就饶师哥一条命吧。
”“你刚才说什么?”裴姜熙面色阴沉。
“都是白家。
”李元亮的半边脸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还是能看出惊惧的神情,“不,不。
都是仇荏,是她说想要四明剑,还要我一定要断了你的右手。
”“不是这个。
”裴姜熙摇头,“你说我的两个哥哥怎么了?”“两位裴少侠,”李元亮因为害怕而有些口吃,他说:“两位裴少侠,也是因为仇家设下圈套,才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此话当真?”“千真万确。
”李元亮抬起头,他这才看清裴姜熙。
她的样子有了一些改变,一只眼睛里流转着七彩的光芒。
他哀嚎般的喊道:“啊,是琉璃魔主。
”“仇荏也参与其中?”“她还够不上那个层次,”李元亮颤抖着,绞尽脑汁地讨好:“师妹,你听我说,我是李家的二公子。
只要你饶我一命,师哥一定回去帮你查清真相。
“这个事情牵扯过深,不只是仇家。
没有师哥的帮助,你是很难查清的。
”李元亮从地上爬过去,跪在裴姜熙的脚趾前,不停地磕头哀求道:“给师哥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一只黄蓝相间山雀穿过火雨,落在了裴姜熙的肩膀上。
黑色的眼睛里映着明亮的光。
裴姜熙捡起了四明剑,从李元亮的身边走过。
李元亮几乎全身贴近桥面,丝毫不敢动弹。
火雨停歇,樱花逐渐失去了色彩。
“死亡才是剑的终点,”裴姜熙的另一只眼也出现了七彩的流光,“师哥,这是我的法则。
”白色的樱花花瓣飘散,从四面八方飞向了李元亮。
~“你就只有这样的裙子吗?”辛少伯冷不丁地发问道。
比试定在巳时。
裴姜熙换上了一套洗得发了白的棕色衣裙,从寝所走了出来时外面已然天光大亮。
她没好气地说:“我最好的一套衣裳,昨天晚上被你弄坏了。
”“我那也是为了救你。
”“脱衣服不能好好脱,非得要用撕的吗?”裴姜熙翻了个白眼。
“我也很疑惑你怎么唤醒我的,明明天赋还远远不够。
”辛少伯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说:“昨天给你重铸了一遍筋骨,你还是承受不住我的力量。
”“我现在还痛呢。
”裴姜熙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还有你能不能别老是用这个老头的声音和我说话,你不是可以换成年轻人吗?”“你为什么要仰着头呢?我不在那儿。
”“你在。
”“我不在。
”辛少伯辩驳。
他已经变作了年轻人的嗓音,那是泉水一样清冽的声音。
“可你的声音在这上面。
在我的天灵盖上。
”“你真的要去吗?”“真的。
我不相信李元亮的话,我要自己去求证。
”“是担心那个叫做贺子明的人吧。
”“说了叫你不要偷看我的记忆。
”裴姜熙有些生气。
辛少伯却不理会她。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值得这么记挂吗?”明明自己也是男人,却不自知地说出这样的话。
裴姜熙叉起腰,又好气又好笑,抬头大喊:“再说一遍,我不是去找他的!”“知道了,知道了。
”辛少伯连连求饶,好像真的被吵到了一样。
没有清静超过两秒,他又叨叨地问:“要不要我帮你解决那个叫做仇荏的女人?”“不要,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裴姜熙坚决地回绝了。
“你不是赢不过她吗?”裴姜熙故意没有理会他。
沉默片晌,辛少伯气势汹汹地说:“要不你还是去偷一条裙子换上吧,咱输人不能输阵啊。
”“闭嘴吧你!”裴姜熙紧咬银牙,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