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夜话:书生与女鬼的未了缘
第一章
夜宿兰若
五月的江南,本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却因连日暴雨变得阴郁潮湿。泥泞的官道上,一个背着书箱的瘦削身影艰难前行。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打湿了已经泛白的青色长衫。
宁子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望向阴沉的天色。他今年二十有三,眉目清秀,一双眼睛却因常年苦读而略显疲惫。作为寒门学子,此次进京赶考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积蓄。原本计划好的行程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色却已渐暗。
这雨再不停,今晚怕是要露宿荒野了。宁子安喃喃自语,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就在他忧心之际,前方树林间隐约露出一角飞檐。宁子安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穿过一片密林,一座破败的寺庙出现在眼前。庙门上的匾额歪斜地挂着,依稀可辨兰若寺三个斑驳的大字。
兰若寺宁子安微微皱眉,这名字似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进去避雨。毕竟,荒郊野外的破庙总比淋雨强。
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寺内杂草丛生,大殿的屋顶有几处坍塌,雨水顺着漏洞滴落,在地面积成小水洼。宁子安环顾四周,发现偏殿似乎保存得较为完好,便朝那边走去。
偏殿内灰尘满布,但至少不漏雨。宁子安放下书箱,取出火石点燃了随身携带的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不大的空间,他这才发现偏殿的墙上竟挂着几幅字画,虽然蒙尘却仍能看出不凡的笔力。
奇怪,荒废的寺庙为何会有字画宁子安好奇地凑近细看,发现落款是柳氏含烟。这名字如一阵清风拂过心头,让他莫名感到一丝熟悉。
正当他出神之际,一阵幽香飘入鼻端。那不是寺庙应有的檀香,而是淡雅如兰的女子体香。宁子安猛地转身,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素衣女子。
女子约莫十八九岁,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一袭白衣胜雪,衬得她如谪仙般清丽脱俗。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姑娘...你...宁子安一时语塞,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中遇见如此美丽的女子,实在出乎意料。
女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公子勿惊,小女子柳含烟,暂居此寺。见有灯火,特来相询。
柳含烟宁子安惊讶地看向墙上的字画,这些是姑娘所作
女子轻移莲步,走到字画前,衣袖轻拂,动作优雅得不似凡人:不过是消遣之作,让公子见笑了。
宁子安连忙拱手:姑娘笔力非凡,在下宁子安,赴京赶考的举子。今夜冒昧借宿,打扰姑娘清修了。
柳含烟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宁公子客气了。这荒寺难得有客,不如让小女子略备薄酒,为公子接风洗尘
宁子安本想推辞,却见柳含烟已转身离去,白衣飘飘,转眼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愣在原地,心中既惊且疑。这女子出现得蹊跷,言行举止又如此从容,实在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
不多时,柳含烟端着酒菜回来。精致的瓷盘中盛着几样时令小菜,酒壶上绘着精致的梅花。宁子安注意到,这些器皿都极为考究,不似民间所用。
姑娘,这些...
家父生前好收藏,这些都是他的珍藏。柳含烟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轻声解释,公子请用,不必拘礼。
两人对坐而饮。柳含烟谈吐不凡,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对朝政时局也有独到见解。宁子安越聊越惊讶,这女子的才学竟不输当世名士。
姑娘如此才情,为何独居荒寺宁子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柳含烟的笑容淡了几分,眼中浮现一丝哀愁:世事无常,家道中落。这兰若寺...是我最后的归宿。
窗外雨声渐歇,一轮明月从云层中露出脸来。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柳含烟身上,竟让她看起来有几分透明。宁子安眨了眨眼,再看时又恢复了正常。
夜深了,公子早些歇息吧。柳含烟起身告辞,明日雨停,公子便可继续赶路。
宁子安忽然有些不舍:姑娘明日...
我自会来为公子送行。柳含烟浅浅一笑,转身离去,身影融入月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宁子安呆坐良久,才吹灭油灯躺下。梦中,他仿佛看见柳含烟站在一片白雾中,向他伸出手,却又遥不可及。
第二章
疑云渐起
次日清晨,宁子安被鸟鸣声唤醒。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昨夜的暴雨仿佛只是一场梦。他起身整理衣衫,发现书箱旁多了一个食盒,里面装着还温热的点心和一壶清茶。
柳姑娘宁子安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他打开偏殿门,只见寺内空无一人,唯有晨露在草叶上闪烁。
享用完早点,宁子安决定在启程前再转转这座神秘的兰若寺。主殿的佛像已经残破不堪,但供桌上却纤尘不染,还摆着新鲜的水果和香烛。这显然有人定期打扫供奉。
奇怪,难道柳姑娘一个人维持着这座寺庙宁子安自言自语道。
他继续探索,在寺庙后院发现了一口古井。井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宁子安俯身想打些水洗脸,却在水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柳含烟的倒影出现在他身后,而当他猛地回头时,身后却空无一人。
公子起得真早。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子安再次转身,柳含烟不知何时已站在井边,手中捧着一束野花。
柳姑娘,你...宁子安惊魂未定,不知该如何描述刚才的异象。
柳含烟将野花插入井沿的缝隙中,动作优雅而熟练:这口井是寺里的灵泉,据说能照见人心。公子看到了什么
宁子安犹豫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看到了姑娘,但回头时却不见人影。
柳含烟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井水晃动,倒影本就虚幻。公子今日便要启程了吧
见她转移话题,宁子安也不好追问:是的,雨停了,该继续赶路了。只是...他看向柳含烟,心中涌起不舍,姑娘独自在此,未免太过孤寂。
柳含烟抬头望向远方:习惯了。倒是公子,前路迢迢,务必保重。
宁子安忽然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若姑娘不嫌弃,待我科考归来,可否再来拜访
柳含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良久才轻声道:若那时我还在此处,自当扫榻相迎。
回偏殿收拾行装时,宁子安发现书箱中多了一个精致的香囊,上面绣着平安二字,针脚细密,显然是柳含烟的手笔。他珍而重之地将其放入怀中,心中满是暖意。
正午时分,宁子安背着书箱站在寺门外,向柳含烟告别。阳光下,柳含烟的身影似乎比昨夜更加清晰真实,但又有种说不出的虚幻感。
姑娘保重,我必会回来。宁子安郑重承诺。
柳含烟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藏着太多宁子安读不懂的情绪:公子珍重,愿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走出很远,宁子安回头望去,只见柳含烟仍站在原地,白衣飘飘,宛如一幅水墨画。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悲伤,仿佛这一别便是永远。
第三章
真相渐明
接下来的路程,宁子安脑海中全是柳含烟的身影。她的才情、她的笑容、她眼中那抹化不开的哀愁,都让他魂牵梦萦。原本计划直接进京的他,在距离兰若寺三日路程的小镇上改变了主意。
老板,向你打听个地方。宁子安在客栈向掌柜询问道,可知兰若寺的来历
掌柜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客官问那鬼寺作甚
鬼寺宁子安心头一震。
兰若寺废弃已有二十年了。掌柜压低声音,听说二十年前,寺里住着一户姓柳的大户,后来遭了强盗,全家遇害。特别是柳家的小姐,死得极惨。自那以后,寺里就闹鬼,没人敢靠近。
宁子安手中的茶杯差点跌落:柳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柳含烟对,就是这个名字。据说她生前才貌双全,可惜红颜薄命啊。掌柜摇头叹息,客官莫非去过那里
宁子安强自镇定:只是...听人提起过。
回到客房,宁子安辗转难眠。柳含烟是鬼那这两日的相处又是怎么回事他回忆着每一个细节:她从不直视阳光,她的体温偏低,她能凭空出现消失...一切都有了解释,却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不,不可能...宁子安喃喃自语,却又想起井中的倒影,想起她那些不合常理的言行。最让他心痛的是,她明知自己是鬼,却还与他谈诗论画,赠他香囊...
第二天一早,宁子安做出了决定。他退了房,背着书箱原路返回。无论柳含烟是人是鬼,他都要再见她一面,问个明白。
三日的路程,他两日就走完了。当兰若寺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天色已近黄昏。寺门依旧半掩,仿佛在等待他的归来。
宁子安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寺内静得出奇,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他径直走向偏殿,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灯光。
柳姑娘宁子安轻声呼唤,推开了门。
偏殿内,柳含烟正背对着他整理书籍。听到声音,她缓缓转身,脸上没有惊讶,只有深深的哀伤:你回来了。
月光透过窗棂,这次宁子安清楚地看到,柳含烟的身体在月光下几乎是半透明的。她不再掩饰,或者说,她知道自己已经无需掩饰。
我知道了...宁子安声音颤抖,关于你的事。
柳含烟低下头:那你为何还要回来
因为...宁子安向前一步,我想知道真相。全部真相。
柳含烟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如你所见,我非生人。二十年前,我与家人在这寺中遇害。因怨念未消,魂魄滞留人间。直到遇见你...
遇见我
那日你冒雨入寺,我在暗处观察。见你虽衣衫褴褛,却对墙上的字画驻足良久,眼中尽是欣赏而非贪婪。后来听你夜读诗书,更知你是个真才实学之人。柳含烟的声音轻柔如风,我...忍不住现身相见。
宁子安心中五味杂陈:所以这两日的一切...
是我贪恋人世温情。柳含烟苦笑,我本该早日超生,却因执念滞留。如今被你识破,也是天意。
宁子安忽然大步上前,想要抓住柳含烟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柳含烟:这...
阴阳两隔,本就不能相触。柳含烟泪如雨下,现在你明白了走吧,忘记这里的一切,去追求你的功名前程。
宁子安却坚定地摇头:不,我不走。至少...不是现在。
柳含烟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怕我
起初是怕的。宁子安诚实地说,但想到这两日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诗词唱和,那些真心交谈...我不信那样的你会害我。
柳含烟怔住了,泪水无声滑落:傻瓜...
告诉我你的故事,全部的故事。宁子安席地而坐,然后...我会决定是走是留。
月光下,一人一鬼相对而坐。柳含烟开始讲述二十年前那场惨剧,而宁子安静静聆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越来越深的心疼与怜惜。
第四章
心结渐解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柳含烟讲述完自己的遭遇,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宁子安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面粗糙的石砖。
所以...那伙强盗...宁子安声音干涩。
杀了我的父母,玷污了我,最后将我推入这口古井。柳含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的尸骨至今仍在井底。
宁子安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们可曾伏法
柳含烟苦笑摇头:为首的强盗后来成了当地县尉的亲信,逍遥法外至今。
岂有此理!宁子安一拳砸在地上,指节顿时渗出血来,这世间还有公道吗
柳含烟飘到他面前,想触碰他的手却又停住: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为我愤怒的人。
宁子安抬头看她,月光穿透她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恐惧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心疼:你就这样...孤独了二十年
习惯了。柳含烟轻声说,寺里偶尔会有避雨的路人,但没人能看见我。直到你出现...
宁子安想起那晚初遇时她眼中的光彩:因为我能看见你,所以你...
我太寂寞了。柳含烟的声音几不可闻,明知不该,却还是忍不住现身相见。后来见你欣赏我的字画,与我谈诗论文...我更加舍不得放手了。
宁子安忽然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幅署名柳氏含烟的字画前:这是你生前所作
嗯。我自幼随父亲习字学画,那是...我最后一件作品。
宁子安仔细端详着画中的山水,笔力雄浑又不失细腻,题诗更是意境深远。他转身看向柳含烟:你是个才女,若在世,定能名动一方。
柳含烟眼中泛起泪光:死后二十年,能遇知音如你,也算不枉了。
我算什么知音。宁子安苦笑,不过是穷书生一个,连为你讨回公道的能力都没有。
别这么说。柳含烟飘到他面前,你有才华,有抱负,将来必成大器。我...我只希望你别因我的事耽误前程。
宁子安看着她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脸庞,心中酸楚难言:你让我如何能安心离去
柳含烟退后一步,强作笑颜:天色已晚,公子早些歇息吧。明日...明日再做打算。
宁子安知道她在逃避,却也不忍相逼:好。
柳含烟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消失在月光中。宁子安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殿内,心绪万千。他走到窗前,望向院中那口古井,暗下决心要做些什么。
第五章
相伴时光
清晨,宁子安被一阵轻柔的吟诗声唤醒。他睁开眼,看见柳含烟坐在窗边,阳光透过她的身体,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她正在翻阅他书箱中的文稿,神情专注。
偷看别人文章,可不是君子所为。宁子安故意板起脸。
柳含烟吓了一跳,手中的纸张飘落:公子醒了我...我只是...
逗你的。宁子安笑着起身,看得如何
柳含烟松了口气,眼中浮现赞赏:公子的策论写得极好,只是这篇《论治国之道》结尾稍显仓促,若能再深入些就更好了。
宁子安惊讶地看着她:你懂策论
家父曾任学政,我自幼耳濡目染。柳含烟微微一笑,若公子不嫌弃,我可帮你看看其他文章。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奇特的同居生活。白天,柳含烟帮宁子安修改文章,讨论经义;夜晚,他们或吟诗作对,或谈古论今。宁子安发现柳含烟的学识远超寻常闺秀,对历史、政治都有独到见解。
你若为男子,必是状元之才。宁子安由衷赞叹。
柳含烟却神色黯然:女子有才又如何终究难逃命运摆布。
宁子安意识到失言,连忙转移话题:今日阳光甚好,不如去院中走走
柳含烟摇头:白日里我的灵力最弱,还是待在殿内为好。
宁子安注意到,每当正午时分,柳含烟的身影就会变得几乎透明。而到了月夜,她则能短暂地凝实身体,甚至能拿起轻小的物件。
一天夜里,宁子安正在灯下苦读,忽然感到一阵凉意袭来。抬头看见柳含烟站在桌前,月光下她的轮廓比平日清晰许多。
今晚月华充沛,我能...稍微实体化。柳含烟轻声说,缓缓伸出手,你想...感受一下吗
宁子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指尖。令他震惊的是,这次没有穿过去,而是感受到了一丝冰冷却真实的触感。
我...能感觉到你!宁子安声音颤抖。
柳含烟眼中含泪:只有片刻...
宁子安轻轻握住她的手,那触感如同握住了一块寒玉,凉却真实。两人就这样静静相对,珍惜着这难得的接触。
可惜好景不长,柳含烟的手很快又开始变得透明。她急忙抽回手:不行了...月华被云遮住了。
宁子安望向窗外,果然见一片乌云飘过月轮。他心中怅然若失,却也为刚才的接触而欣喜。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他安慰道。
柳含烟却别过脸去,声音哽咽:不...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宁子安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柳含烟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鬼差已经注意到我了。滞留阳间二十年的游魂,早该去地府报到。他们...很快就会来带我走。
宁子安如遭雷击: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柳含烟痛苦地闭上眼睛,但我感觉...越来越近了。
宁子安冲到窗前,仿佛要阻挡什么看不见的敌人:不!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没用的...柳含烟摇头,这是阴阳定律,谁也改变不了。
宁子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我们...该怎么办
柳含烟飘到他身边,虽然无法触碰,却做出了依偎的姿势:珍惜现在的每一刻,好吗
宁子安红了眼眶,重重点头。
第六章
生死诀别
日子一天天过去,宁子安几乎忘记了赶考的事。他与柳含烟形影不离,抓紧每一分能相处的时间。柳含烟教他琴艺,他则为她画肖像;她讲述生前的趣事,他则分享赶考路上的见闻。两人默契地避开即将分离的话题,活在当下。
然而,变化还是悄然发生。宁子安开始频繁做噩梦,醒来时常感到莫名的疲惫。他的脸色日渐苍白,眼下浮现青黑。一天早晨对镜梳洗时,他震惊地发现自己鬓角竟生出了几丝白发。
我这是...宁子安摸着白发,心中了然。人鬼殊途,长期相处终究影响了他的阳气。
当晚,柳含烟也察觉到了异常:公子,你的气色...
宁子安强打精神:无妨,可能是读书太累了。
柳含烟却神色凝重地绕着他飘了一圈,突然脸色大变:是我害了你!我的阴气在侵蚀你的阳气!
我不在乎。宁子安固执地说。
可我在乎!柳含烟几乎喊了出来,再这样下去,你会...你会死的!
宁子安苦笑:那又如何就能和你做一对鬼夫妻了。
住口!柳含烟泪如雨下,你的才华,你的抱负,你的人生...怎能就此断送你必须离开,立刻!
宁子安摇头: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一个鬼。
柳含烟突然冷静下来,擦去眼泪:好,你不走,我走。
什么
我离开兰若寺,去其他地方游荡。柳含烟决绝地说,这样你就找不到我了。
宁子安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顿时慌了:别!我们...我们再想想办法。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寺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令人毛骨悚然。柳含烟脸色瞬间惨白:是鬼差...他们来了。
宁子安冲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到两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院中,一个手持铜铃,一个拿着锁链。他们周身笼罩着黑雾,看不清面容,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柳氏含烟,滞留阳间二十载,今日特来拿你归案!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寺内。
柳含烟浑身发抖,却强自镇定地对宁子安说:躲起来,别让他们发现你!
宁子安却一把拉开殿门,大步走到院中:且慢!
两个鬼差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类阻拦,一时愣住了。宁子安趁机说道:两位差爷,柳姑娘滞留阳间实有苦衷,还请宽限几日!
活人竟能看见我们持铃的鬼差惊讶道,随即冷笑,不过阴阳有序,岂容你一个书生置喙滚开!
锁链鬼差直接挥动手中铁链,那锁链如活物般朝殿内飞去。宁子安想阻拦,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子安!柳含烟惊呼,不顾一切地飘到他身边。
锁链已经缠上她的手腕,冒出丝丝白烟。柳含烟痛苦地呻吟,却仍试图查看宁子安的伤势。
我没事...宁子安挣扎着爬起来,眼睁睁看着柳含烟被锁链拖向鬼差,心如刀绞,放了她!求求你们!
痴儿。持铃鬼差摇头,人鬼殊途,强求何益
柳含烟被拖到院中央,锁链缠满了她的全身。她强忍痛苦,对宁子安露出最后一个微笑:记住我们的约定...来世...
话音未落,鬼差摇响铜铃。刺耳的铃声过后,柳含烟和两个鬼差一同消失在原地,只余一缕青烟随风飘散。
含烟!宁子安扑到空荡荡的院中,徒劳地抓握着空气,不...不要...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古井的呜咽声,仿佛也在为这段未了的情缘哀叹。
宁子安跪在井边,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柳含烟给他的香囊,紧紧贴在胸口。香囊中似有一丝凉意流转,让他想起她那双冰凉却温柔的手。
我会回来的...宁子安对着古井发誓,无论你是人是鬼,我都会找到你。
次日清晨,宁子安收拾行装准备启程。临行前,他将柳含烟的字画小心卷好放入书箱,又在那口古井前伫立良久。井水幽深,仿佛直达黄泉,藏着他不愿醒来的梦。
等我考取功名,必为你讨回公道。宁子安轻声说,然后...我会想办法找到你,哪怕走遍阴阳两界。
转身离去时,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他手中的香囊。宁子安仿佛听到了柳含烟的声音在耳边轻语:我等你...
第七章
金榜题名
京城贡院内,烛火通明。宁子安伏案疾书,笔走龙蛇。考卷上的策论题目是《论吏治清明之道》,恰是他与柳含烟在兰若寺中多次讨论过的话题。那些长谈中的见解此刻化作文字流淌在纸上,他甚至能想象柳含烟在一旁点头赞许的模样。
柳姑娘,这是你的功劳...宁子安在心中默念,笔下更加流畅。
三场考试结束,宁子安瘦了一圈,眼下带着青黑,但眼神却比往日更加坚定。放榜那日,他挤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宁子安,二甲第十八名进士。
我中了!含烟,我中了!宁子安仰天大喊,引来旁人诧异的目光。他不在乎,只是紧紧攥着胸前的香囊,仿佛这样就能让另一个世界的她也感受到这份喜悦。
琼林宴上,宁子安的表现引起了吏部侍郎的注意。当被问及志向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愿为地方官,肃清吏治,为民请命。
侍郎欣赏他的气节,半月后,宁子安被任命为江州清泉县县令——一个距离兰若寺只有三日路程的地方。
赴任前,宁子安特意绕道前往兰若寺。半年过去,寺庙更加破败了,杂草几乎淹没了小径。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却不再让他感到恐惧。
含烟宁子安轻声呼唤,声音在空荡荡的寺庙中回荡。
没有回应。他走遍每个角落,甚至下到古井中搜寻——只找到几块疑似人骨的碎片,小心包好带上来。最后,他疲惫地坐在偏殿门槛上,从怀中取出香囊。
我做到了,含烟。我考中了进士,还被任命为县令。宁子安对着香囊自言自语,你说过,希望我能金榜题名,为民请命...现在我可以为你讨回公道了。
香囊突然变得冰凉,宁子安一惊,差点脱手。紧接着,一阵熟悉的幽香飘入鼻端。
子安
那声音轻如蚊蚋,却让宁子安浑身一震。他猛地抬头,看见偏殿角落渐渐凝聚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柳含烟。
含烟!真的是你宁子安想冲过去拥抱她,却扑了个空。
柳含烟的影像比从前更加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烟雾: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找你!我答应过的,记得吗宁子安急切地说,我现在是朝廷命官了,可以调查当年的案子,为你和你的家人讨回公道!
柳含烟的影像波动了一下,似喜似悲:傻瓜...何必为了一个已死之人...
不,不只是为了你。宁子安坚定地说,也为了正义。如果那些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他们可能还在害人。
柳含烟沉默片刻,身影稍微清晰了些:你...你真的愿意冒险
告诉我全部真相,含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强盗是谁指使的
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洒落,柳含烟的身影在光柱中渐渐凝实。她飘到宁子安面前,眼中含泪:现任清泉县县尉钱世荣,就是当年那伙强盗的头目。
宁子安倒吸一口冷气——这正是他即将赴任的地方,钱世荣将成为他的直接下属!
还有呢宁子安追问。
当年我父亲发现县令贪污赈灾粮款的证据,准备上告。钱世荣当时只是个捕快,受县令指使,带人假扮强盗灭我全家。柳含烟的声音充满痛苦,事后他被提拔为县尉,一直逍遥至今。
宁子安握紧拳头:那个县令呢
三年前已经病死了,但钱世荣还在,而且势力更大。柳含烟担忧地看着宁子安,你现在去清泉县任职,调查此案太危险了。
宁子安却露出坚定的笑容:正好,我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查个水落石出。
柳含烟的身影突然晃动起来,变得模糊不清:不行...鬼差在召唤我...我必须回去了...
等等!宁子安急忙道,我该怎么再见到你
柳含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香囊...带着它...月圆之夜...井边...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消散在月光中。宁子安呆立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将香囊重新贴身收好。他看向院中的古井,暗下决心:一定要让柳含烟和她的家人得到安息。
第八章
月下重逢
清泉县衙后院,宁子安正在灯下翻阅卷宗。上任半月来,他表面上勤于政务,暗地里却在调查二十年前的柳家灭门案。然而相关卷宗早已被人篡改,记录显示柳家是遭遇山贼,案件已结。
大人,夜深了,该歇息了。老仆在门外提醒。
宁子安应了一声,却继续伏案工作。明日就是月圆之夜,他计划借口巡视民情,前往兰若寺见柳含烟。这半月来,他每晚都会梦见她,但梦境模糊不清,醒来后只记得她焦急的神情,似乎在警告他什么。
次日黄昏,宁子安独自骑马来到兰若寺。夕阳为破败的寺庙镀上一层血色,显得格外凄凉。他拴好马,径直走向后院古井。
月亮渐渐升起,银辉洒在井台上。宁子安取出香囊放在井边,轻声呼唤:含烟,我来了。
起初没有任何回应。宁子安不放弃,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讲述这半年的经历,说到动情处,不禁潸然泪下。一滴泪水落在香囊上,突然,香囊发出微弱的蓝光。
井水无风起浪,泛起阵阵涟漪。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井中缓缓升起,正是柳含烟。与上次相比,她的形象清晰了许多,几乎与生前无异。
子安...她伸出手,这次竟然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宁子安的脸颊。
宁子安浑身一震,那触感冰凉却真实。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柳含烟的手,生怕她会再次消失:这次...能停留多久
月落之前。柳含烟轻声回答,你的眼泪和执念暂时打破了阴阳界限。
宁子安再也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柳含烟的身体冰凉柔软,带着淡淡的幽香。两人相拥而泣,半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我查过卷宗,记录都被篡改了。宁子安松开她,认真地说,但我找到了当年一个老衙役,他私下告诉我,钱世荣确实曾与县令勾结。
柳含烟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暗淡下来:证据呢没有证据,你动不了一个县尉。
我会找到证据的。宁子安坚定地说,但首先,我想安葬你和你的家人。你的尸骨还在井中,你父母的呢
柳含烟指向寺庙后山:他们在那里...乱葬岗中。
宁子安心头一痛:明日我就派人...不,我亲自去收敛遗骨,择地安葬。
柳含烟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但钱世荣耳目众多,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宁子安点头,对了,你说过香囊能帮你与我联系
嗯,香囊中有我的一缕头发,是我与阳间最后的联系。柳含烟解释道,月圆之夜阴气最盛时,我才能短暂现身。其他时候...或许能在梦中相见。
宁子安忽然想到什么:如果...如果我能为你平反冤屈,安葬尸骨,你是不是就能...安息了
柳含烟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到那时,我的执念消散,自当归于地府轮回。
宁子安心中一痛,却强作笑颜:那我更应该抓紧时间了。
柳含烟突然神色一变:有人来了!
宁子安警觉地回头,果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柳含烟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是钱世荣的人!他一直在监视你!
怎么会...宁子安大惊。
快走!别让他们发现你在这里!柳含烟急切地推他,下次月圆之夜再来!记住,别相信衙门里的任何人!
宁子安还想说什么,柳含烟的身影却已消散。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只好抓起香囊,迅速躲进寺庙暗处。
透过破败的窗棂,宁子安看见三个骑马的人在寺外停下,为首的正是钱世荣——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腰间佩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搜!县令大人肯定在这儿!钱世荣厉声命令。
宁子安屏住呼吸,悄悄从后门溜出,借着月色潜回拴马的地方。上马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古井,心中暗自发誓:钱世荣,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第九章
阴阳协作
清泉县衙书房,宁子安正在批阅公文,钱世荣站在一旁汇报。
大人,近日城外有山贼出没,下官已加派人手巡逻。钱世荣语气恭敬,眼神却闪烁不定。
宁子安头也不抬:有劳钱县尉了。对了,本官翻阅旧卷宗,发现二十年前兰若寺有一桩灭门案,至今未破
钱世荣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回大人,那是山贼所为,贼人早已伏诛。
哦卷宗上可没说已经破案。宁子安抬眼看他,本官打算重启调查。
钱世荣额头渗出细汗:大人明鉴,此案年代久远,证据早已湮灭...
无妨,本官自有办法。宁子安意味深长地说,钱县尉对此案如此了解,不如协助本官调查
钱世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下官...遵命。
待钱世荣退下,宁子安立刻唤来心腹衙役赵虎——他是那个老衙役的儿子,对钱世荣素有不满。
赵虎,暗中盯着钱世荣,看他近日与何人接触。
是,大人。赵虎领命而去。
夜深人静,宁子安独坐书房,取出香囊轻声呼唤:含烟,你能听见吗
香囊微微发热,宁子安感到一阵倦意袭来,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梦中,他站在一片白雾中,柳含烟的身影渐渐清晰。
子安,太危险了!柳含烟一见面就急切地说,钱世荣已经起疑,他可能会对你下手!
宁子安安慰她:别担心,我有防备。今天我是故意打草惊蛇,看他反应。
柳含烟摇头:你不知道他的手段...当年我父亲就是太相信衙门里的人,才会...
告诉我更多关于你父亲的事。宁子安握住她的手,他掌握的证据可能还在某处。
柳含烟沉思片刻:父亲生前常去城西的'墨香斋',那是他的好友李秀才开的书店。也许...
我明天就去查访。宁子安点头,对了,我已经派人秘密收敛了你家人的遗骨,择日安葬。
柳含烟眼中含泪:谢谢...这样我的执念就能减轻一些了。
宁子安忽然想到什么:含烟,作为鬼魂,你能做到活人做不到的事吗比如...跟踪钱世荣而不被发现
柳含烟眼睛一亮:可以!虽然白天我力量微弱,但夜晚能短距离活动。只是不能离香囊或古井太远。
足够了。宁子安露出笑容,我们一明一暗,定能找到证据。
梦境开始模糊,柳含烟的身影渐渐淡去:天快亮了...记住,别相信师爷周礼,他一直是钱世荣的人...
宁子安猛然惊醒,窗外已现曙光。他握紧香囊,心中有了计划。
当天,宁子安借口体察民情,带着赵虎前往城西。墨香斋已经易主,现在的老板是个外乡人,对二十年前的事一无所知。正当宁子安失望之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乞丐凑了过来。
大人...可是在打听李秀才的事老乞丐压低声音问。
宁子安心中一动:你知道什么
老朽曾是李秀才的邻居。老乞丐左右张望,确定无人注意才继续说,李秀才死得蹊跷,就在柳家灭门后第三天。临死前,他交给老朽一包东西,说是等清官来了再交出...
宁子安强忍激动:东西现在何处
埋在老朽旧居的枣树下...城北破庙后面那间塌了一半的屋子就是。
宁子安立刻让赵虎去取,自己则继续在城中巡视以掩人耳目。傍晚回衙,赵虎悄悄递来一个油布包裹,里面是一本账册和几封信件。
宁子安连夜查阅,发现这正是柳父收集的县令贪污证据,以及钱世荣与县令的往来密信!其中一封信明确提到处理柳家一事。
终于...找到了!宁子安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宁子安警觉地吹灭蜡烛,躲在门后。片刻后,一个黑影撬窗而入,直奔书桌——是钱世荣的心腹捕快!
捕快翻找无果,正欲离开,宁子安突然点亮火折子:找什么呢,张捕快
捕快大惊失色,拔刀就刺。宁子安早有准备,侧身闪过的同时大喊:来人!有刺客!
赵虎带人冲进来,将捕快制服。宁子安冷笑:押下去严加审问,看他受谁指使!
这一夜,清泉县衙灯火通明。捕快受不住刑,招认是钱世荣派他来偷取重要文书。宁子安当即签发缉捕令,命赵虎带人去捉拿钱世荣。
然而钱世荣似有预感,早已潜逃。宁子安并不气馁,一面派人追捕,一面整理证据准备上报州府。他知道,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
夜深人静时,宁子安再次取出香囊,轻声说:含烟,我们找到证据了。钱世荣已经逃窜,但终将伏法。你和你的家人...很快就能安息了。
香囊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他的话。窗外,一轮明月高悬,距离下次月圆之夜,还有十天。
第十章
危机降临
黎明时分,宁子安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赵虎站在门外,脸色煞白:大人,不好了!州府来了公文,说您...您被革职查办了!
宁子安一把抓过公文,上面赫然盖着州府大印,指控他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命他即刻交印待参。
荒谬!宁子安将公文拍在桌上,这分明是钱世荣背后搞鬼!
大人,更糟的是...赵虎压低声音,钱世荣已经带着一队官兵进城了,说是奉州府之命来'维持秩序'。
宁子安走到窗前,果然看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正向县衙奔来。为首的钱世荣身着官服,趾高气扬,哪还有半点逃犯的模样
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宁子安握紧拳头,证据呢我收集的那些证据在哪
赵虎面露难色:昨夜师爷周礼说州府急要,已经派人送去了...
什么宁子安如遭雷击,周礼是钱世荣的人!他这是把证据送给了敌人!
窗外传来嘈杂声,官兵已将县衙团团围住。宁子安知道,此刻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迅速做出决定:赵虎,你从后门走,去省城找按察使大人,告诉他实情。
那您呢
我自有打算。宁子安从暗格中取出一份誊抄的证据副本——幸亏他留了一手,快走!
赵虎刚离开,房门就被粗暴地踢开。钱世荣带着几个官兵闯了进来,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狞笑:宁大人,哦不,现在该叫你宁子安了。奉州府之命,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宁子安冷笑:钱世荣,你勾结贪官,残害忠良,早晚会遭报应。
报应钱世荣大笑,就凭你告诉你,朝中有人保我,你那些所谓的证据,早就变成废纸了!
宁子安注意到钱世荣腰间挂着一块奇特的玉佩,上面刻着诡异的符文。钱世荣顺着他的目光,得意地拍了拍玉佩:认识这个吗灭魂符。专门对付那些不听话的...鬼魂。
宁子安瞳孔骤缩——他竟知道柳含烟的存在!
带走!钱世荣一挥手,两个官兵上前架住宁子安。
就在此时,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一阵阴风吹过,蜡烛全部熄灭。钱世荣的玉佩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
怎么回事官兵们惊慌失措。
宁子安胸前的香囊剧烈发热,他听见柳含烟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子安...快跑...他要用灭魂符对付我...
含烟宁子安大惊,你怎么能在白天——
话音未落,钱世荣已经狞笑着举起玉佩:果然来了!柳含烟,这次让你魂飞魄散!
玉佩射出一道红光,直指宁子安身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柳含烟的身影在半空中闪现又消失,如同被打散的烟雾。
含烟!宁子安奋力挣脱束缚,扑向钱世荣,你这畜生!
钱世荣被撞倒在地,玉佩脱手飞出。宁子安趁机抓起桌上的砚台砸向最近的官兵,夺门而出。身后传来钱世荣暴怒的吼声:抓住他!格杀勿论!
宁子安拼命奔跑,胸前的香囊越来越烫,却再也感受不到柳含烟的气息。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含烟会不会已经...
转过一条小巷,宁子安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竟是赵虎!
大人!我还没出城就看见官兵...赵虎拉着宁子安躲进一间废弃的民宅,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见了女人的惨叫...
宁子安脸色惨白:是含烟...钱世荣用邪术伤了她。他颤抖着取出香囊,此刻香囊已经不再发热,冰冷得像块石头。
赵虎虽然不明就里,但果断地说:大人,我知道一条出城的密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
宁子安木然点头,机械地跟着赵虎穿行在狭窄的巷道中。他的脑海中全是柳含烟最后那声惨叫——她为了救他,不惜在白天现身,结果...
含烟...别离开我...宁子安紧握香囊,心如刀绞。
第十一章
魂兮归来
深山古观,残阳如血。宁子安跪在三清像前,苦苦哀求:道长,求您救救她!
白发苍苍的老道士手持香囊,闭目凝神许久,才缓缓睁眼:这位姑娘魂魄受损严重,但尚未消散。她的一缕残魂依附在香囊中的发丝上,勉强维持不灭。
宁子安眼中燃起希望:那该如何救她
难。道长摇头,魂魄受损至此,寻常法术已无能为力。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三生石',以其灵力温养魂魄,或可复原。
宁子安急忙追问:三生石在何处
道长捋须沉吟:据传,百里外的青冥山古墓中有一块。但那古墓凶险异常,有去无回者众...
我去!宁子安毫不犹豫,请道长告诉我具体位置。
赵虎在一旁劝阻:大人,您现在还被通缉,贸然外出太危险了!
宁子安苦笑:我如今一无所有,唯此心愿未了。若不能救含烟,活着又有何意义
道长见他心意已决,叹道:也罢。今夜子时,老道可作法暂时增强这缕残魂,让她为你指引道路。但记住,你只有七天时间。七日之后,若不能将三生石带回,她的魂魄将永远消散。
宁子安郑重叩首:多谢道长。七日之内,我必带回三生石!
当夜子时,道观内烛火通明。道长设坛作法,香囊悬浮在半空,散发出幽幽蓝光。渐渐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光中浮现——是柳含烟,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虚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含烟!宁子安扑到坛前,伸手想触碰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柳含烟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子安...你不该为我冒险...
别说话,保存力气。宁子安红着眼圈,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三生石
柳含烟的影像波动了一下:青冥山...古墓入口有...双蛇雕像...墓中机关...我依稀记得...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身影也开始消散。道长急忙挥动拂尘,稳住法坛:时间到了!速去速回!
宁子安小心地接过重新落下的香囊,贴在胸口发誓:含烟,等我回来。
次日黎明,宁子安告别道长和赵虎,独自前往青冥山。为避开追捕,他扮作樵夫,走偏僻小路。一路上,香囊偶尔会微微发热,仿佛柳含烟在努力与他交流。
三日后,宁子安抵达青冥山脚下。按照柳含烟模糊的指引,他找到了隐藏在密林中的古墓入口——两尊斑驳的蛇形石像守护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宁子安点燃火把,深吸一口气踏入古墓。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腐朽的气息。墓道曲折向下,墙壁上刻着古怪的符文。突然,香囊剧烈发热,宁子安本能地停住脚步——下一秒,他面前的地板轰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陷阱。
谢谢你,含烟。宁子安绕道而行,更加小心。
在柳含烟残魂的指引下,宁子安避开了重重机关,终于来到主墓室。墓室中央的石台上,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柔和的七彩光芒——正是三生石!
宁子安欣喜若狂,正要上前取石,身后突然传来冷笑声:宁大人,别来无恙啊。
宁子安猛然回头,看见钱世荣带着几个黑衣人站在墓室入口,人人手持兵器。钱世荣腰间那块灭魂符玉佩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宁子安又惊又怒。
钱世荣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罗盘:这寻魂盘可是花了大价钱从茅山买的,专门追踪你那女鬼相好。
宁子安下意识护住香囊:你想怎样
当然是彻底解决你们。钱世荣狞笑,杀了你,灭了她的魂,一了百了!
黑衣人步步逼近,宁子安被逼到石台边,退无可退。就在此时,香囊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将整个墓室照得如同白昼。一个清晰的身影从光芒中浮现——柳含烟!
与之前不同,此刻的柳含烟周身环绕着七彩光晕,面容清晰如生。她飘浮在半空中,长发无风自动,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钱世荣,二十年的血债,今日该还了!她的声音不再虚弱,而是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钱世荣大惊失色,慌忙举起灭魂符:不可能!你怎么会...
柳含烟一挥手,一道蓝光击中灭魂符,玉佩顿时炸裂开来。钱世荣惨叫一声,手掌被炸得血肉模糊。
杀了他们!快!钱世荣歇斯底里地命令。
黑衣人冲向宁子安,柳含烟再次挥手,墓室顶部的石块突然坠落,砸在黑衣人身前,拦住去路。
子安,拿三生石!柳含烟喊道。
宁子安趁机转身,伸手去取悬浮的石台。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三生石的瞬间,钱世荣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掷向宁子安后背!
小心!柳含烟尖叫一声,瞬间移动到宁子安身后。
匕首穿透她的虚影,却也因此偏离了方向,擦着宁子安的肩膀飞过,带出一串血珠。宁子安闷哼一声,仍咬牙抓住了三生石。
刹那间,整个墓室剧烈震动起来,碎石不断从顶部掉落。
墓要塌了!快走!柳含烟的身影开始闪烁不定,显然刚才的举动消耗了她大量灵力。
宁子安将三生石塞入怀中,冲向墓室另一侧的狭窄通道。钱世荣和黑衣人也被迫逃命,但在混乱中走散了。
在柳含烟的指引下,宁子安七拐八绕,终于从一个隐蔽的出口爬出古墓。他刚跑出不远,身后就传来轰隆巨响——整个古墓彻底坍塌,激起漫天尘土。
钱世荣...死了吗宁子安喘着粗气问。
柳含烟的身影浮现在他身旁,比先前又淡了几分:不知道...但我们现在必须赶紧回道观。
宁子安这才注意到她的异常:含烟,你怎么了
三生石的力量...让我暂时恢复,但维持不了多久...柳含烟的声音又开始飘忽,快走...我撑不住了...
她的身影再次消散,宁子安不敢耽搁,抱着三生石拼命向道观方向奔去。一路上,他不断呼唤柳含烟的名字,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第十二章
生死相许
道观内,宁子安跪在法坛前,三生石悬浮在香囊上方,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老道士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魂魄归来!
随着一声大喝,三生石突然光芒大盛,将整个道观照得如同白昼。光芒中,一个身影渐渐凝聚——柳含烟闭目而立,衣袂飘飘,宛如生人。
含烟!宁子安激动地呼唤。
柳含烟缓缓睁眼,看到宁子安的瞬间,眼中泛起泪光:子安...
老道士收剑而立,长舒一口气:幸不辱命。这位姑娘的魂魄已暂时稳固,但...
但什么宁子安紧张地问。
但她本已到了轮回之时,强留人间违背天道。三生石只能维持七日,七日后,她必须回归地府,否则将魂飞魄散。
宁子安如遭雷击:只有...七天
柳含烟却平静地笑了:足够了。能再见你一面,与你好好的告别,我已心满意足。
宁子安抓住她的手——这次竟然能实实在在地握住:不!一定有办法的!道长,求您指点!
老道士摇头叹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愿意以命换命,而且此人必须与她有三世姻缘。但这样的人万中无一...
宁子安与柳含烟同时一震,对视一眼。宁子安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古朴的玉佩:道长,您看这个。这是我在古墓中除了三生石外找到的,上面刻着'三生三世'四个字。
老道士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后脸色大变:这...这是三生佩!传说只有命中注定三世为夫妻的人才能唤醒它!你们...
柳含烟轻抚玉佩,泪如雨下:难怪我第一次见子安就觉得熟悉...原来我们前世就...
宁子安握住她的手:不管几生几世,我都要与你在一起。道长,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老道士沉吟良久,终于点头:既然你们有三世姻缘,或许真有一线生机。但此法凶险异常,稍有差池,你们都将万劫不复。
我愿意一试!宁子安毫不犹豫。
柳含烟却犹豫了:不,太危险了。子安,你已经为我付出太多...
宁子安深情地看着她:含烟,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道观外突然传来嘈杂声。赵虎慌张地跑进来:大人!钱世荣没死,他带着官兵包围了道观!说是要捉拿朝廷钦犯!
老道士脸色一变:快!从后山走!
宁子安抓起三生石和玉佩,拉着柳含烟向后门跑去。刚出门口,就看见钱世荣带着十几个官兵迎面而来。钱世荣右手缠着绷带,脸色狰狞:宁子安!这次看你往哪逃!
柳含烟挡在宁子安身前:你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不行!宁子安死死拉住她,你刚恢复,不能再消耗灵力!
钱世荣冷笑:好一对痴情怨侣!今天就让你们做对鬼夫妻!说着掏出一张符纸,知道这是什么吗天师府的灭魂符,比玉佩厉害十倍!
老道士突然上前一步,拂尘一挥:钱世荣,你作恶多端,今日老道要替天行道!
钱世荣不屑一顾:老东西,找死!说着将符纸掷向柳含烟。
宁子安不假思索,猛地推开柳含烟,自己却被符纸贴个正着。刹那间,一股剧痛席卷全身,仿佛有千万根针在体内游走。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子安!柳含烟扑到他身边,却被符纸的力量弹开。
钱世荣哈哈大笑:宁子安,被灭魂符打中的滋味如何不出一时三刻,你就会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老道士见状大怒,桃木剑直指钱世荣:孽障!一道金光从剑尖射出,正中钱世荣胸口。钱世荣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
杀...杀了他们!钱世荣捂着胸口下令。
官兵们一拥而上。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紧接着是整齐的马蹄声。一队精锐骑兵疾驰而来,旗号上赫然写着钦差大臣四个大字。
是钦差大人!赵虎惊喜地喊道。
钱世荣面如死灰:不可能...朝中明明打点好了...
钦差大臣在护卫簇拥下走到众人面前,冷冷扫视一圈:钱世荣,你勾结贪官、残害忠良、伪造证据陷害朝廷命官,罪证确凿!来人,拿下!
钱世荣还想反抗,被骑兵一箭射中大腿,哀嚎着被拖走了。
钦差扶起奄奄一息的宁子安:宁大人,本官奉旨彻查此案,现已查明真相。你受委屈了。
宁子安却只是艰难地转向柳含烟:含烟...我...
柳含烟泪流满面,紧紧握住他的手:别说话...道长,快救救他!
老道士
检查宁子安的情况,脸色凝重:灭魂符已伤及魂魄,寻常医术无能为力...
宁子安的气息越来越弱,却挣扎着掏出三生佩:道长...用这个...以命换命...
柳含烟拼命摇头:不!不可以!
老道士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你们既有三世姻缘,可借三生石之力,将你们的魂魄暂时相连。这样宁公子的魂魄不会立刻消散,而柳姑娘也不必立刻归阴。但...
但什么柳含烟急切地问。
但从此你们的命运将彻底纠缠,同生共死。而且宁公子会变得半人半鬼,不惧阳光却也不能完全算作活人...
宁子安虚弱地笑了:这样...正好...
柳含烟含泪点头:我愿意。
钦差大臣虽然看不见柳含烟,但似乎明白了什么,郑重地说:宁大人为民请命,本官自当成全。来人,护送宁大人和道长回京疗伤!
老道士在三生石前设下法坛,将三生佩置于中央。宁子安和柳含烟各执一端,在道长的咒语声中,三生石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两人笼罩其中。
光芒散去后,宁子安的伤口奇迹般止住了血,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而柳含烟的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几乎与活人无异。
老道士长舒一口气:成了。从此你们魂魄相连,同生共死。宁公子,你虽活了下来,但已非凡人;柳姑娘,你虽仍是鬼魂,却可长留人间。
钦差大臣虽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却郑重地对宁子安说:宁大人,本官已奏明圣上,恢复你的官职。待你养好伤,可继续为朝廷效力。
宁子安与柳含烟相视一笑,十指相扣:多谢大人。下官定当竭尽全力,肃清吏治,为民请命。
夕阳西下,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他们的影子在地上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彼此。
第十三章
阴阳判官
清泉县衙大堂,宁子安身着官服,正襟危坐。堂下跪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哭诉儿子被冤枉杀人的经过。
大人,我儿真是冤枉的啊!那日他明明在家为我煎药,怎会去杀张员外老妇人连连磕头,额头都渗出血来。
宁子安微微皱眉。自从与柳含烟魂魄相连后,他发现自己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此刻,就在老妇人身旁,站着一个模糊的灰影,正急切地想说什么。
肃静。宁子安一拍惊堂木,堂下顿时安静。他假装整理案卷,实则对那灰影低声道:你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灰影惊讶地晃了晃,随即明白宁子安能看见自己,连忙作揖:大人明鉴,小人是张家的账房先生。那日亲眼看见是管家下的毒,却被他买通衙役,嫁祸给这妇人之子...
宁子安不动声色地听完,突然下令:来人,传张家管家到堂!
管家被带上堂时,宁子安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块古怪的木牌,上面刻着与钱世荣那块灭魂符相似的符文。更诡异的是,管家身后隐约跟着一团黑气,形状如同扭曲的人脸。
柳姑娘,你能看见那黑气吗宁子安在心中默问。
能,那是冤魂的怨气。柳含烟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这管家身上背负人命,不止一条。
宁子安精神一振,开始步步紧逼地质问管家。管家起初还狡辩,但当宁子安准确说出案发细节——包括只有凶手才知道的隐秘情节时,管家终于崩溃认罪。
退堂后,宁子安回到后衙书房,柳含烟的身影渐渐在他身旁显现。与以往不同,现在的她几乎与活人无异,只有在阳光下才会略显透明。
你今天表现得很熟练了。柳含烟笑着为他斟茶,看来已经适应了这双'阴阳眼'。
宁子安握住她的手——如今可以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多亏有你指点。不过...他压低声音,我们得小心那些符文。今天管家戴的,和钱世荣的灭魂符很像。
柳含烟点头,神色凝重:我怀疑有个邪道组织在活动。二十年前害我全家的,可能不只是钱世荣个人...
正说着,宁子安突然打了个寒战,书房内的温度骤降。烛火诡异地变成了绿色,一个阴森的声音在房间角落响起:
柳含烟...逾期不归的游魂...随我去地府报到...
柳含烟脸色大变,迅速挡在宁子安身前:鬼差大人!请再宽限些时日!
阴影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青面獠牙,手持锁链:阎王令,岂容讨价还价锁链哗啦作响,直朝柳含烟飞来。
宁子安不假思索地拔出尚方宝剑——这是他官复原职后朝廷新赐的,剑锋闪过一道金光,竟将锁链挡开。
咦鬼差惊讶地打量宁子安,半人半鬼之躯,却能驱使正气剑有趣...
鬼差大人,宁子安拱手行礼,却不卑不亢,内子滞留阳间实有苦衷,还望通融。
内子鬼差怪笑,人鬼殊途,何来夫妻之说今日定要拿她归案!
锁链再次飞来,这次速度更快。柳含烟推开宁子安,自己却被锁链缠住,痛苦地呻吟起来。宁子安目眦欲裂,正要拼命,书房门突然被推开,老道士手持桃木剑冲了进来。
且慢动手!老道士一挥拂尘,锁链应声而断,鬼差大人,借一步说话。
鬼差似乎认得老道士,哼了一声跟他走到角落。两人低声交谈片刻,鬼差脸色渐渐缓和。最后,老道士从袖中取出一道金符递给鬼差,后者这才点头。
柳含烟,鬼差转身道,看在张天师金符的份上,准你暂留阳间。但有个条件——你必须协助处理清泉县境内的冤魂怨鬼,每月初一十五向我汇报。
柳含烟大喜,连忙行礼:谢鬼差大人恩典!
鬼差又看向宁子安:至于你...半人半鬼之躯,既非我阴司管辖,也非阳间寻常。好自为之吧。说完,身影渐渐淡去。
房间温度恢复正常,宁子安长舒一口气,向老道士深深一揖:多谢道长再次相救。
老道士摆摆手:不必多礼。老道此次来,是有要事相告。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古籍,这是关于三生佩的记载。你们二人的三世姻缘,恐怕没那么简单...
宁子安与柳含烟对视一眼,同时问道:什么意思
三生佩只会被命中注定三世为夫妻的人唤醒。老道士翻开古籍,指着一幅插图,但每一世,你们都因故未能善终。这一世,是最后的机会。
柳含烟脸色发白:前两世...我们是谁
天机不可尽泄。老道士神秘地说,不过,你们会慢慢想起来的。尤其是...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宁子安,当你面临生死抉择时。
送走老道士后,宁子安辗转难眠。半夜,他突然被一阵剧痛惊醒,发现胸前的三生佩正在发光发热。恍惚间,他眼前浮现出陌生的画面...
第十四章
前世梦回
金戈铁马,烽火连天。宁子安发现自己身着铠甲,站在一座燃烧的城池前。身后是疲惫不堪的士兵,面前是紧闭的城门。
将军,城中瘟疫肆虐,他们不会开门的!副将焦急地说。
宁子安——或者说,拥有宁子安意识的这位将军——却坚定地摇头: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放弃他们。医官何在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队伍中走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正是柳含烟!只是她的眼神更加坚毅,眉宇间带着宁子安熟悉的倔强。
将军,药材所剩无几,但属下可以试着配制防疫汤药。她的声音冷静而专业。
将军点点头:有劳柳医官了。
画面突然转换。宁子安看到自己躺在营帐中,高烧不退。柳含烟正在为他施针,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帐外传来喊杀声,越来越近。
叛军攻进来了!有人大喊,保护将军!
柳含烟迅速拔出一把短剑,守在帐门前。当叛军冲进来时,她奋力抵抗,却因寡不敌众被长矛刺穿胸膛...
含烟!宁子安大喊着惊醒,发现自己浑身冷汗。柳含烟正担忧地坐在床边,为他擦汗。
做噩梦了她轻声问。
宁子安紧紧抱住她:不是梦...是我们的前世。你是随军医官,我是将军,你为保护我而死...
柳含烟身体一僵:你也梦到了我这几日一直在做类似的梦...
两人相顾愕然。宁子安突然想到什么,从枕下取出三生佩:是它在唤醒我们的记忆!
柳含烟轻抚玉佩,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子安,你看!
在月光下,三生佩上原本模糊的纹路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幅小小的画卷,描绘的正是军营中将军与医女诀别的场景!
第一世...宁子安喃喃道,那第二世呢
仿佛回应他的问题,三生佩再次发热。宁子安眼前又浮现出新的画面...
明朝永乐年间,一间简陋的书斋内。书生打扮的宁子安正在灯下苦读,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柳姑娘这么晚了...书生惊讶地看着门外的秀丽女子。
柳含烟——这次是位绣娘——羞涩地递过一个香囊:宁公子,听说你要上京赶考...这个给你,里面放了安神的草药。
书生感动地接过香囊,正是如今宁子安随身携带的那个!柳姑娘,待我金榜题名,定回来...
话音未落,画面跳转到一场大火。书生从京城赶回,却见绣坊已成火海。他疯了一般冲进去,只找到奄奄一息的柳含烟。
快走...他们放火...因为我知道了秘密...柳含烟气若游丝,知府...勾结白莲教...
书生抱着她痛哭:不!我带你去找大夫!
柳含烟用尽最后力气将一枚玉佩塞给他:来世...再...
玉佩落地,碎成两半。愤怒的书生拿着证据上告,却被诬陷为白莲教同党,含冤而死...
宁子安再次惊醒,发现天已微亮。柳含烟也睁开了眼睛,眼中含泪:我们都看到了,对吗
宁子安沉重地点头:两世都是悲剧收场。这一世...他突然想到什么,含烟,你说上一世那个知府勾结白莲教
嗯,他们在暗中收集冤魂,炼制某种法器。柳含烟努力回忆着梦境,我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被灭口...
宁子安脸色突变:这和我们现在调查的案子太像了!管家身上的符文,钱世荣的灭魂符...难道...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赵虎在门外慌张地喊道:大人!出事了!城外发现三具尸体,额头上都刻着奇怪的符文!
第十五章
邪教阴影
案发现场在城外一片竹林里。三具尸体呈三角形排列,额头上刻着血色的符文,与管家佩戴的木牌图案极为相似。更诡异的是,尸体周围寸草不生,连虫子都不敢靠近。
宁子安蹲下身检查,发现符文是用特殊朱砂混合鲜血写成的,已经渗入皮肤。他胸前的三生佩突然发热,脑海中响起柳含烟的警告:小心!这是锁魂符,死者魂魄被困在体内无法超生!
赵虎,让大家都退后。宁子安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这案子不简单,可能是邪教所为。
回到县衙,宁子安立刻查阅典籍,果然找到了类似符文的记载——这是一种古老的邪术,能将死者魂魄禁锢,供施术者驱使。
和前世记忆中白莲教的手段如出一辙。柳含烟忧心忡忡,难道这个邪教一直存在
宁子安思索片刻,突然拍案:我明白了!钱世荣背后可能就是这个组织!他们二十年前害你全家,现在又出来活动...
正说着,一个衙役慌张跑来:大人!州府急报,钱世荣在押送途中被人劫走了!
宁子安与柳含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觉。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当晚,宁子安秘密提审了张家管家。在特殊手段审讯下,管家终于崩溃,供出了一个名为玄阴教的组织。
小人只是外围成员...钱大人,不,钱世荣才是核心弟子...管家哆哆嗦嗦地说,他们崇拜什么'玄阴真君',专门收集冤魂炼制'万魂幡'...
万魂幡宁子安追问。
据说能操控阴兵鬼将的法器...需要九百九十九个冤魂才能炼成...管家眼神涣散,钱世荣说...还差最后一个关键魂魄...好像是什么'三世怨侣'...
宁子安浑身一震,强自镇定:这个玄阴教的老巢在哪里
小人真的不知道...只听钱世荣提过'黑山祭坛'...
审讯结束后,宁子安立刻写信给钦差大臣,请求派兵支援。同时,他与柳含烟开始秘密调查黑山的所在。
三日后,老道士突然造访,带来一个惊人消息:老道夜观天象,发现黑气聚集在城北五十里的废弃矿山。那里阴气极重,恐怕就是玄阴教的据点!
宁子安决定亲自去探查。柳含烟坚持同行:我现在灵力增强,能感知阴气变化,可以提前预警。
当夜,两人悄悄来到废弃矿山。月光下,破败的矿洞像一张血盆大口。宁子安刚靠近,三生佩就剧烈震动起来。
有很强的阴气...柳含烟紧张地说,不止一个冤魂...成百上千...
宁子安点燃火把,小心地进入矿洞。没走多远,就看到洞壁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与尸体额头上的如出一辙。洞窟深处隐约传来呻吟声,似人非人,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得继续深入。宁子安低声道,找到证据,才能请朝廷派兵清剿。
柳含烟突然拉住他:等等...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宁子安惊讶地看着她:什么时候
不是这辈子...柳含烟困惑地按着太阳穴,是前世...那个绣娘的记忆...这里好像是...
话音未落,一支暗箭突然从黑暗中射来!宁子安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箭矢擦破了他的衣袖。
果然来了。钱世荣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宁大人,不,现在该叫你半人半鬼的怪物了。玄阴真君正需要你这样的魂魄呢!
十几个黑衣人从暗处涌出,将两人团团围住。钱世荣站在高处,手持一面黑幡,上面绣满了血色符文。黑幡无风自动,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万魂幡!柳含烟惊呼,他已经收集了这么多冤魂!
钱世荣狞笑:还差最后两个——三世怨侣的魂魄!宁子安,柳含烟,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
他挥动黑幡,洞窟内顿时阴风大作。无数冤魂从幡中涌出,张牙舞爪地向两人扑来。柳含烟挡在宁子安身前,双手结印,一道蓝光从她体内迸发,暂时挡住了冤魂的进攻。
子安,快走!她咬牙坚持,他这面万魂幡还不完整,我能抵挡一阵!
宁子安拔剑斩向扑来的黑衣人:我不会丢下你!
钱世荣见状,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黑幡上:玄阴真君,弟子献祭!
黑幡顿时血光大盛,冤魂的力量暴增。柳含烟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痕,她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这是灵力消耗过度的表现。
就在危急关头,柳含烟突然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道金光。她的声音变得陌生而威严:玄阴邪祟,安敢猖狂!
她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一道耀眼的金光从指尖射出,所到之处冤魂纷纷惨叫消散。钱世荣大惊失色:不可能!这是...佛门伏魔印!你怎么会...
柳含烟——或者说,此刻占据她身体的某个存在——冷冷道:三生三世,记忆苏醒。钱世荣,你背后的所谓'玄阴真君',不过是个偷学邪术的跳梁小丑!
金光击中黑幡,万魂幡顿时燃烧起来。钱世荣惨叫一声,半边身子都被火焰吞噬。黑衣人见状,纷纷抱头鼠窜。
宁子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含烟...
柳含烟转过身,眼中的金光渐渐褪去,随即软倒在地。宁子安连忙上前抱住她,发现她已经昏迷不醒。
洞窟深处传来隆隆声,似乎要坍塌。宁子安抱起柳含烟,拼命向外跑去。身后,钱世荣的惨叫声渐渐被崩塌声淹没...
逃出矿洞后,宁子安检查柳含烟的情况。她的呼吸微弱,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三生佩紧贴着她的胸口,发出微弱的光芒。
含烟,醒醒...宁子安轻拍她的脸颊,却没有反应。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老道士带着衙役赶来支援。看到现场情况,老道士脸色大变:不好!她强行唤醒前世法力,魂魄消耗过度!必须立刻带她回观救治!
宁子安抱起柳含烟上马,心中充满不安。刚才那个使用佛门手印的存在是谁是柳含烟某一世的记忆,还是...别的什么
更令他担忧的是,钱世荣临死前喊的那句话——玄阴真君到底是什么如果钱世荣只是个小卒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隐藏在何处
最终章
三生圆满
一、佛光觉醒
玄阴洞窟崩塌的烟尘中,宁子安抱着昏迷的柳含烟冲出险境。老道士见状立即结印布阵,九盏莲花灯在地面形成护法阵型。
她强行唤醒前世佛门法力,魂魄与肉身产生排斥。老道士将三生佩置于柳含烟眉心,现在唯有进入她的记忆幻境,才能引导魂魄归位。
宁子安握住柳含烟冰冷的手,在三生佩光芒中闭上双眼。霎时间天旋地转,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古刹前,匾额上兰若寺三字已然斑驳。
这是...二十年前的兰若寺宁子安推开吱呀作响的寺门,只见满院白绫飘荡,中央停着一具棺木。年幼的柳含烟跪在棺前,身旁站着个身披袈裟的老尼。
含烟,你天生佛骨,却注定情劫三世。老尼叹息着将一枚玉佩放在小女孩手中,老衲圆寂后,这枚三生佩可护你魂魄不散...
幻境突然扭曲,宁子安又见柳含烟及笄之年,正在佛前焚香祷告。忽然有个黑影掠过经幡,少女含烟警觉回头:谁
小师傅佛缘深厚,正好做我玄阴幡主魂!黑影现出真容——竟是当朝礼部侍郎杜青阳!他袖中飞出锁魂链,直取柳含烟咽喉。
宁子安拔剑欲救,却穿透幻影而过。眼看柳含烟要被擒获,她胸前三生佩突然佛光大盛,将杜青阳震退数步。
三世佛缘!杜青阳惊骇之下狞笑更甚,妙极!待你第三世情劫应验时,本座再来取你这'佛骨情魂'!
幻境再次转换,宁子安终于明白——杜青阳就是玄阴真君!他正要继续追寻,忽听柳含烟的声音在虚空回荡:子安...快走...
二、真君现世
现实世界中,钦差大臣突然率兵包围道观。老道士察觉不对时,钦差已撕下人皮面具,露出杜青阳阴鸷的面容。
张天师,别来无恙啊。杜青阳袖中飞出十二道黑符,二十年前你救走这丫头坏我大事,今日连你元神一并收了!
道观内地动山摇,宁子安被迫从幻境中惊醒。只见杜青阳脚踏黑云悬于半空,万魂幡迎风招展,无数冤魂化作骷髅兵涌来。
杜大人!宁子安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位素有清名的朝中重臣,原来你才是...
宁大人聪慧。杜青阳轻笑,本座潜伏朝堂六十载,就为集齐九百九十九个冤魂。而你二人——他目光骤冷,佛骨与文心相融的'三世怨侣',正是最后一道主魂!
重伤初愈的柳含烟突然睁眼,眸中金光流转:杜青阳,你可知我第一世是谁她结印而起,身后浮现菩萨虚影,我是镇守兰若寺的比丘尼,而你——佛光如剑刺破黑云,不过是偷学邪术的前朝太监!
杜青阳面色大变,万魂幡剧烈震荡。宁子安趁机挥剑斩向幡面,尚方宝剑与三生佩共鸣,竟在幡上撕开一道裂口。数百冤魂呼啸而出,反噬其主。
不!杜青阳惨叫中被冤魂淹没,却在最后一刻捏碎玉符。大地突然裂开,一具青铜古棺破土而出。
老道士骇然失色:快阻止他!那是玄阴真君本体!
三、三世归一
青铜棺盖轰然炸裂,干尸般的玄阴真君睁开双眼。杜青阳肉身迅速干瘪,所有精气都被吸入古尸体内。
三百年了...古尸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饱满,本座终于等到佛骨情魂...
柳含烟将三生佩按在宁子安胸口:记住,第一世我为护你战死,第二世你为我沉冤,这一世...她突然吻住宁子安,将毕生佛力度入他体内,我们同生共死!
玄阴真君一掌拍来,却被突然爆发的金光震退。宁子安周身浮现三重叠影——戎装将军、青衫书生、如今的新科进士。柳含烟同样化出三重身影,医女、绣娘、女鬼。
三世记忆,今日圆满。两人异口同声,三生佩腾空而起,化作金桥贯通阴阳。玄阴真君惊恐地发现,自己吸收的冤魂正被金桥超度。
不!他疯狂扑来,却被宁子安一剑刺穿心脏。令人意外的是,伤口流出的竟是黑血与符纸。
老道士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死了,全靠邪术维持!
柳含烟双手合十,诵念《往生咒》。金桥光芒大盛,玄阴真君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
本座不甘...啊!最后的惨叫声中,这个为祸三百年的魔头终于灰飞烟灭。
四、人间白首
三个月后,重建的兰若寺前香火鼎盛。宁子安辞去官职,在此处开设学堂。柳含烟虽仍是灵体,但在三生佩温养下已与常人无异。
老道士临行前留下预言:你二人魂魄相连,可共享寿数。宁小子,待你阳寿尽时...
我们便同赴黄泉。宁子安笑着接话,与柳含烟十指相扣,这一次,孟婆汤也分不开我们。
春风拂过寺前桃林,花瓣纷扬如雨。有学子看见宁先生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却不知那位穿杏黄衫子的姑娘,正倚在树下朝他微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