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那一巴掌扇过来,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沈如晚!你父兄拥兵,你在宫里下毒,想取朕而代之!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嘴里都是血腥味。

他以为我只是病弱皇后,任人宰割

可笑,他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

01

世家嫡女的命运如同锦缎上的绣线,早已被祖辈规划。沈如晚自幼便在清冷的家学馆中背诵《女戒》与《女则》,耳畔回响着母亲反复的教诲:正妻须有容人的雅量。她轻抚手中泛黄的古籍,墨香与檀木气息交融,指尖触及的纸张质地如同她注定要走的路——既坚韧又充满变数。

容人之量,实为智者之举。沈家嫡母坐在绣墩上,捻着一枚玉簪,目光落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身上,我后院那些小打小闹,不过是池中观鱼。你日后入的是龙潭虎穴,那些个姑娘们争的可不只是一件衣裳、一支簪子。

沈如晚垂眸应是,唇角却隐约带着笑意。十四岁时,她便已看穿母亲后院那些所谓小打小闹背后的机关算尽。若说母亲是在池中观鱼,那么她这个做女儿的,早已学会了如何布网捕鱼。

儿臣明白。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

入宫三年,沈如晚已是皇后。然而这一年她多以病体为由,罕少露面。内务府送来的宫中册子,记录着后宫每日的动向,她读得分外仔细。寝宫内,小宫女春岚正为她更换额头上的湿巾。

娘娘,柳妃来请安了。

沈如晚微微颔首,示意让人进来。柳妃走进内室,香气扑鼻,三步一福,规矩得很。她面上带着关切,眼底却藏不住幸灾乐祸。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听闻娘娘近日龙体欠安,特地备了些补品,还请娘娘尝尝。

柳妃有心了。沈如晚看着柳妃因跪坐而略显局促的姿态,淡然一笑,近来后宫可有什么趣事

这一问如同打开了闸门。柳妃眼中精光一闪,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说来娘娘可能不知,那芳嫔又耍手段了。前几日安平公主生辰,臣妾准备了一支镶嵌珍珠的金簪,谁知被芳嫔硬生生截了去。皇上知道后不但不责罚,反还赏了芳嫔一套头面!柳妃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提高,她不过是怀了身子,就敢如此放肆!

沈如晚轻啜一口参茶,眉间微蹙。这芳嫔是去岁入宫,很快得了皇帝宠爱。如今有孕在身,更是骄纵至极。

原来如此。那柳妃为何面带倦色

柳妃声音哽咽:臣妾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罚跪了半日。昨日染了风寒,今日勉强前来,不想叨扰娘娘。

沈如晚眼中闪过一丝暗光。这柳妃,倒是个可用之人。

翌日午后,沈如晚披上狐裘大氅,带着春岚前往柳妃宫中。柳妃正卧床咳嗽,见皇后亲临,惊得连忙要起身行礼。

免了。沈如晚按住她的肩膀,说说那簪子的事,为何如此执着

柳妃含泪道:那簪子本是臣妾准备送给安平公主做嫁妆的。公主待臣妾如亲姐妹,臣妾不愿她失望。可芳嫔说皇上喜欢珍珠头面,便强行索要,臣妾不从,她就搬出皇上的名头。

沈如晚目光深沉,心中愈加清明。萧承翊对安平公主一向偏疼,竟会容忍芳嫔如此行径这背后必有隐情。

你好好养病。此事,哀家记下了。一声哀家,让柳妃心头一震,随即眼中闪过希望。

三日后,沈如晚命人传话:皇后病愈,明日恢复请安制度。

当日清晨,皇后凤仪宫前,嫔妃们整齐列队。沈如晚着一身月白色广袖宫装,墨发如云,凤钗轻摇。她不施粉黛,却胜过满室珠翠,步步生莲,端坐于上首。

抬起头来。沈如晚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芳嫔身上,今日哀家要查查造办处的账目。

她径直唤来掌事太监,声音不急不缓:前日安平公主寿宴,赏赐各宫的物件清单可在

太监战战兢兢呈上账册。沈如晚翻看片刻,目光如刀:柳妃宫的那支珍珠金簪,何以记在芳嫔名下

芳嫔抚着微隆的腹部,笑道:回娘娘,那簪子柳妃自愿相赠,臣妾还特意谢过她。

是吗沈如晚嘴角微勾,看向掌事太监,这造办处的账目如此混乱,你可知罪

太监扑通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奴才知罪!是、是芳嫔娘娘让奴才这般记的。

芳嫔面色大变:你这奴才胡说!

芳嫔。沈如晚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嘈杂,你可知擅改宫中账册,欺瞒君后,是何罪名

芳嫔仗着腹中胎儿,强撑着不跪:臣妾有孕在身,皇上已免了臣妾请安之礼。皇后娘娘若想惩处,还请禀明皇上。

殿中一片寂静。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皇后发作。

沈如晚却笑了,笑容恬淡如春风:哦你有孕,就可以目无宫规那你且站着,看哀家如何处置。她转向宫女,传旨,芳嫔盗取宫中物品,欺瞒上官,罚跪三月,每日请安不得免。

娘娘!臣妾有孕在身啊!芳嫔终于慌了。

正因你有孕,哀家才免你杖责。沈如晚眼中毫无温度,你若觉得为难,大可让皇上来找哀家评理。

一语既出,芳嫔面如土色,终于跪了下来。

当夜,萧承翊果然来了。他着一身便服,没有皇帝的威仪,倒像个来寻欢的情郎。

皇后今日气色不错。他温和地看着沈如晚,语气里透着几分歉意,芳嫔之事,朕已知晓。她性子跳脱,不懂规矩,皇后费心了。

沈如晚放下手中的书卷,敛眉浅笑:皇上言重了。妾身不过是维护后宫秩序罢了。

萧承翊走近她,目光落在她消瘦的侧脸上:皇后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皇上关心,已无大碍。

萧承翊沉默片刻,忽然道:芳嫔有孕已四月,朕正想,若是生下皇子,不如过继给皇后抚养。你膝下无子,有个孩子陪伴,也好照应些。

沈如晚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露出惊喜:皇上待妾身如此厚爱,妾身感激不尽。

那就这么定了。萧承翊似乎松了口气,又道,至于芳嫔,朕已让她反省过错。她日后不会再犯。你若不忍,可免了她的罚跪。

皇上大度,妾身自当效仿。沈如晚柔声应道,等她诚心认错,妾身自会酌情处理。

萧承翊满意地点头,又陪坐片刻才离去。

一室寂静。沈如晚望着烛火,眼中波涛汹涌。去母留子,萧承翊打的好算盘!不过这一步,她早已算到。芳嫔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枚棋子,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博弈开始。

春岚,去查查这芳嫔背后究竟站着谁。沈如晚轻声吩咐,指尖轻叩案几,我倒要看看,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02

春岚收集的消息很快送到沈如晚案前。芳嫔背后是户部尚书一系,此人正与沈家暗中较劲。沈如晚放下密折,嘴角微勾,心中早有定计。

三月选秀如期举行。作为皇后,沈如晚负责主持此事。凤仪宫的偏殿内,百余秀女依次而立,个个红袖添香,争奇斗艳。沈如晚懒洋洋靠在软榻上,目光淡漠地扫过每张青春的面庞。

第八十七号。春岚高声唱名。

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女子。她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绞着衣袖,看似怯生生的模样。

抬起头来。沈如晚的声音不疾不徐。

女子缓缓抬头,一张清秀的脸蛋映入眼帘。那双眼睛如同山间清泉,澄澈又深邃,眉眼之间流转的神韵,让沈如晚瞬间呼吸一滞。

那神态,那眼神,那微微上扬的唇角——

像极了孟瑶。沈如晚在心中暗道,表面却不动声色,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娘娘,民女孟又菱,御史中丞之女。声音轻柔,却不失清晰。

沈如晚在秀女名册上划了一道,示意春岚记下。她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孟又菱,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等待多时的棋子,终于入局了。

孟又菱的入宫被安排得极为低调,只封了个答应的位份,住在偏远的永福宫。但不出半月,整个后宫都记住了这个新人的名字。

永福宫门前,御前侍卫整日把守,龙辇往来络绎不绝。萧承翊几乎每晚都在孟又菱处留宿,对其他嫔妃避而不见。甚至沈如晚例行的请安,他都能连续三次缺席。

春岚端着参汤进来,一脸忍俊不禁:娘娘可知道,皇上昨日下了一道口谕,赐了孟答应十六匹各色云锦缎,还有南海进贡的夜明珠一对。御膳房每日三餐,皆按贵妃规格准备!

哦沈如晚眉毛微挑,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春岚凑近小声道:还不止呢。听说皇上昨晚亲自为孟答应梳发,还作诗一首,说什么'素手持针线,香闺绣凤凰'。今早内务府的几个老人都吓得战战兢兢,生怕皇上一高兴,就下旨封妃了。

沈如晚轻笑出声:这么快萧承翊倒是迫不及待。

果然,不出三日,后宫便炸开了锅。

御花园的牡丹亭内,身怀六甲的芳嫔正与几位嫔妃品茶闲聊。孟又菱恰巧经过,带着四名宫女,衣着华贵,俨然已不是答应的打扮。

芳嫔见状,面色阴沉:这孟答应倒是好大的排场!不知哪来的自信,敢穿这等颜色。她指的是孟又菱身上那件鹅黄色宫装,明明依照规制,答应位份不得着这样明艳的颜色。

孟又菱却像没听见一般,径直走过。

站住!芳嫔喝道,本宫与你说话,你竟敢视而不见

孟又菱这才停下脚步,转身行了个礼:芳嫔娘娘。声音不卑不亢。

你这身打扮,可是皇后娘娘允许的芳嫔挺着肚子站起来,走到孟又菱面前,还是说,你已经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了

孟又菱微微一笑:回娘娘,这是皇上赐的。

皇上赐的芳嫔冷笑,皇上就是把他的龙袍赐给你,你也不能穿着在宫里走动。识相的,赶紧换了,本宫今日可以不与你计较。

这——孟又菱露出为难的神色。

芳嫔被她这幅模样激怒,抬手就是一巴掌:装什么装!不过是个新入宫的答应,就敢如此放肆!

清脆的巴掌声在花园中回荡。孟又菱被打得踉跄几步,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她没有反抗,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芳嫔,那眼神竟让人生出几分怜悯。

芳嫔娘娘,皇上…一旁的宫女急得直跺脚。

皇上什么皇上!芳嫔更加恼怒,我腹中怀的可是龙胎,他能为了一个答应,与我过不去

这一幕被暗处几个御史派来的眼线看得真切,不出一时三刻,便传遍了后宫,最后落到萧承翊耳中。

第二天早朝刚过,萧承翊便召集六部九卿入内殿议事。他指着芳嫔打人的折子,怒不可遏:朕的后宫,竟有嫔妃敢如此放肆!

户部尚书小心翼翼道:皇上息怒。芳嫔娘娘毕竟有孕在身,只是一时情急…

情急萧承翊冷笑,所以就能随意打人那朕情急之下,是不是也能废了她的位份

殿中鸦雀无声。

礼部尚书壮着胆子上前: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依祖制,三月选秀入宫者,位份最高不过才人,需历经三年,表现优异者才能晋升。如今孟答应入宫不足月,若遽然提拔,恐有违祖宗家法…

哦萧承翊眼中寒光闪烁,那依卿看,朕该如何处置

礼部尚书不敢再言。

好,既然诸位爱卿都不说话,那朕今日就下两道旨意。萧承翊冷声道,第一,芳嫔打人在先,罚俸三月,禁足两月。第二,晋封孟答应为良妃,位在芳嫔之上!

皇上!众臣惊呼,这…

萧承翊猛地拍案而起:怎么朕的后宫之事,还需要你们这些人来指手画脚退朝!

消息传出,整个后宫哗然。良妃这可是从四品的位份!一个入宫不足月的新人,竟然直接跳过才人、选仪、贵人、嫔、妃五级,成为仅次于贵妃的存在

沈如晚听闻此事,不慌不忙地梳妆打扮,换上一身端庄的衣裙,带着春岚前往御书房求见。

臣妾给皇上请安。沈如晚福身行礼,面露忧色。

萧承翊正在批阅奏折,见是皇后,语气和缓了几分:皇后免礼。这个时候来,可是为了孟答应的事

皇上明鉴。沈如晚走上前,低声道,妾身听闻皇上欲封孟答应为良妃,心中忧虑,特来请示。

萧承翊放下朱笔,看向沈如晚:皇后有何见解

妾身担心此举会引起非议。沈如晚语气诚恳,孟良人姿容秀丽,气质不凡,妾身也甚是喜欢。若是按部就班地提拔,必定能成为后宫明珠。只是如今骤然晋升,恐怕会引来诸多闲言碎语,对孟良人名声不利。

朕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萧承翊冷哼一声。

沈如晚叹了口气:皇上龙恩浩荡,心意已决,妾身自不敢多言。只是妾身想起一事,或许可供皇上参考。



依祖制,良妃品级虽高,但每月请安仅两次,且无法参与重大宫廷活动。若是改封为德妃,品级虽与良妃相当,但礼制更为优厚,且能参与各类宴会,在宫中地位也更为稳固。沈如晚停顿片刻,更重要的是,德妃这一位份,自先皇时便空缺,若是启用,也不算违反祖制。

萧承翊眼前一亮:皇后此言有理。就依你所言,改封德妃!

皇上英明。沈如晚欠身行礼,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若皇上不弃,妾身愿意亲自为孟德妃准备封妃大典,也好让诸位臣工看看,皇后与德妃关系和睦,非同寻常。

好!朕就知道皇后最是明事理。萧承翊龙颜大悦,此事就交给皇后办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沈如晚谢恩退下,走出御书房,嘴角微微上扬。

娘娘真是好手段。春岚小声赞叹,这一招'顺水推舟',不但没有阻拦皇上,反而让皇上更加满意,还巧妙地把孟良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沈如晚轻笑:这算什么手段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萧承翊心意已决,我若反对,岂不是自找麻烦与其如此,不如顺势而为,让他对我更加信任。至于孟又菱…

说起来,娘娘见过那孟答应后,为何如此关注她春岚疑惑道,她长得虽然美,但后宫美人如云,也不至于…

沈如晚转头看向春岚,目光幽深:你没发现吗她的眉眼间,那股子神韵,像极了当年的德贵妃孟瑶。

啊春岚恍然大悟,难怪奴婢看着她有几分眼熟!那娘娘的意思是…

无妨。沈如晚打断她,不过是我安排的一枚棋子罢了。她的出现,正合我意。

春岚看着沈如晚平静的侧脸,忽然打了个寒颤。她跟随娘娘多年,深知娘娘表面温和,内心却是何等决绝。这孟又菱的出现,恐怕是娘娘复仇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走吧,去准备封妃大典。沈如晚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谈论一场普通的宫宴,要让整个后宫,都记住这个特殊的德妃。

03

封妃大典过后,孟德妃的地位水涨船高,几乎与皇后平起平坐。沈如晚对此不动声色,依旧每日处理后宫事务,仿佛一切如常。

春日的御花园,桃花盛开,粉白相间的花瓣随风飘落,铺满了石板小径。芳嫔挺着六个月的肚子,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行走。她面色不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娘娘,要不要歇会儿宫女秋容关切地问。

芳嫔摇头:不必,太医说了,多走动对胎儿有益。

转过一处假山,前方小径上,孟德妃正带着侍女赏花。她身着月白色宫装,腰间系着萧承翊亲赐的玉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芳嫔见状,脸色骤变:她怎么在这

秋容低声道:听说德妃娘娘这几日常来此处赏花。

哼,不过是个暂时得宠的小贱人,也敢占据御花园最好的位置芳嫔冷笑,加快脚步迎上前。

孟德妃见芳嫔走来,福身行礼:芳嫔娘娘。

免了。芳嫔上下打量着孟德妃,目光停留在她腰间的玉佩上,这玉佩,可是皇上所赐

是。孟德妃轻声回答,眼中带着几分得意。

芳嫔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皇上近来宠爱于你,你可别太得意忘形。本宫腹中可是皇嗣,待皇子出生,看你还如何嚣张!

孟德妃不卑不亢:芳嫔娘娘言重了。臣妾不过是承蒙皇恩,并无半分骄傲之心。

装什么装!芳嫔怒极,伸手就要去抢孟德妃腰间的玉佩,这玉佩本该是本宫的!

孟德妃躲闪不及,两人拉扯间,孟德妃的衣袖被撕裂。她急忙后退,却不慎踩空,身体向后倾倒,眼看就要跌入旁边的池塘。

小心!秋容惊呼。

芳嫔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因重心不稳,被孟德妃拽得一个趔趄,两人双双跌入水中。

救命!救人啊!侍女们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

御花园顿时乱成一团。侍卫们闻声赶来,将两人从水中救出。孟德妃只是受了些惊吓,衣服湿透,却无大碍。芳嫔却面色惨白,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娘娘!秋容惊恐地看着芳嫔裙下渗出的血迹,不好了,胎动了!

芳嫔疼得冷汗直流:快、快传太医!

消息如风般传遍后宫。沈如晚正在批阅账册,春岚匆匆跑进来:娘娘,不好了!芳嫔与德妃在御花园争执,双双落水,芳嫔胎动,怕是保不住了!

沈如晚放下手中的笔,面色凝重:备轿,立刻去芳嫔宫中。

芳嫔的寝殿外,已聚集了不少嫔妃。她们窃窃私语,眼中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担忧。殿内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沈如晚到时,萧承翊已在殿外踱步。见她来了,脸色稍霁:皇后来得正好。芳嫔情况不妙,太医说胎儿恐难保全。

沈如晚面露悲痛:皇上节哀。妾身这就进去看看。

殿内血腥味扑鼻,芳嫔躺在床上,面如金纸,身下的褥子已被鲜血浸透。太医们忙得满头大汗,却束手无策。

皇后娘娘。太医跪地行礼,芳嫔娘娘胎儿已经流产,人虽无大碍,但恐怕此生难再有孕。

沈如晚叹息一声:可惜了皇嗣。她转向一旁的内务府总管,封锁现场,不许任何人进出。传太医院院使来见我,我要知道芳嫔流产的确切原因。

总管领命而去。沈如晚走到床边,看着昏迷中的芳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来人,给我查清楚今日御花园发生的一切。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谁在场,谁看见了,都给我一一记录清楚。

侍女们纷纷领命。沈如晚转身离开,在殿外见到了湿漉漉的孟德妃。

德妃无碍吧沈如晚问。

孟德妃眼含泪水:回皇后娘娘,臣妾无碍,只是担心芳嫔娘娘和龙胎。

沈如晚微微点头:德妃先回宫换身干衣,此事自有哀家处理。

太医院院使很快赶到,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启禀皇后娘娘,臣等检查发现,芳嫔娘娘体内有大量寒性药物残留,这些药物长期服用,会导致胎儿不稳。今日落水受惊,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

萧承翊闻言大怒:你是说,有人蓄意害朕的皇嗣

太医战战兢兢:回皇上,确是如此。

沈如晚若有所思:芳嫔平日饮食起居,都有谁照料

内务府总管道:回娘娘,主要是她的贴身宫女秋容。

带秋容来见我。沈如晚命令道。

秋容很快被带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沈如晚没有立即审问,而是让人将她带到偏殿,自己则与萧承翊商议。

皇上,此事蹊跷。芳嫔无缘无故不会服用寒性药物,必有人从中作梗。

萧承翊面色阴沉:皇后有何见解

沈如晚轻声道:妾身曾注意到,秋容每日都会给芳嫔准备一种特制的茶饮,说是安胎之用。或许可从这里入手。

萧承翊点头:就依皇后所言。

沈如晚亲自审问秋容,不动声色地套出了真相。秋容承认,她确实在茶饮中加了药物,但并非她的主意,而是受人指使。

是谁指使你沈如晚冷声问。

秋容跪地磕头:回娘娘,是、是宁妃娘娘。

这个答案让沈如晚微微一怔。宁妃是先皇后所出,地位尊贵,为人向来低调。她膝下有一子,正是当今大皇子。

宁妃为何要害芳嫔的胎儿

秋容哭诉道:宁妃娘娘说,芳嫔腹中若生皇子,必会威胁到大皇子的地位。她让奴婢在茶饮中加入药物,不是要害死胎儿,只是想让他出生后体弱多病,不足为虑。

沈如晚眼中精光一闪:你可有证据

秋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这就是宁妃娘娘给的药粉,奴婢每次只用一点点。

沈如晚将证据呈给萧承翊,他大怒之下,立即下令将宁妃带来对质。

宁妃被带到芳嫔宫外,面对铁证如山,终于跪地认罪。

臣妾知罪。宁妃声音颤抖,只是为了保全犬子的地位,一时糊涂,做了这等糊涂事。

萧承翊怒不可遏:好一个一时糊涂!你可知你这一时糊涂,害了朕的皇嗣!来人,拖下去,赐死!

皇上!沈如晚突然上前,拦在宁妃面前,妾身有话要说。

萧承翊怒道:皇后还有何话说证据确凿,罪不容诛!

沈如晚强忍病痛,声音微弱:宁妃虽有大错,但念在她是先皇后所出,又是大皇子生母,若就此处死,恐怕对大皇子打击过大。不如发配国寺,终身忏悔。

她话音刚落,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皇后!萧承翊大惊,急忙将她扶住。

沈如晚虚弱地看着他:皇上,妾身只求一事。宁妃若去国寺,大皇子无人照料,可否过继给妾身抚养妾身膝下无子,也好有个依靠。

萧承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一软:好,就依皇后所言。宁妃发配国寺,大皇子过继给皇后抚养。

宁妃被拖下去,满脸绝望。沈如晚靠在萧承翊怀中,嘴角微微上扬。

04

国寺远在城郊十里外,一片肃穆的青松翠柏间,宁妃即将踏入此生再难出离的道场。她身着素衣,发髻简单,失去了往日的华贵,却多了几分清冷。

娘娘,时辰到了。春岚轻声提醒。

沈如晚点头,示意侍卫退下,只留她与宁妃独处。宁妃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多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若非娘娘出面,臣妾早已身首异处。

宁妃言重了。沈如晚扶她起身,哀家不过是念在大皇子还小,不忍他失去母亲罢了。

宁妃眼中含泪,看向一旁被抱来的大皇子。这孩子才六岁,懵懂无知,不解母亲为何要离开。

儿啊,从今往后,你要听皇后娘娘的话。宁妃紧紧抱住儿子,声音哽咽,娘亲不在身边,你要好好长大。

大皇子懵懂点头,小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母妃不哭,我会听皇后母妃的话。

宁妃松开孩子,凑近沈如晚耳边,声音极低:娘娘,那孟德妃不简单,她眼神中的恨意,与当年德贵妃如出一辙。娘娘务必小心。

沈如晚面色不变:宁妃多虑了。哀家会照看好大皇子,你且安心修行。

宁妃最后看了儿子一眼,转身踏入国寺大门,青灰色的僧袍被风吹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再难回头。

后宫因宁妃的离去和芳嫔的失宠,陷入短暂的平静。孟德妃成为萧承翊唯一的宠爱,却出人意料地收敛了锋芒,不再与人争执。每日除了服侍皇帝,便是在自己宫中抚琴读书,俨然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娘娘,这孟德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春岚端着药碗进来,前几日还嚣张跋扈,如今倒装起贤德来了。

沈如晚靠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棋子:棋至中盘,自然要稳扎稳打。她已得到想要的位份,自然不会再节外生枝。

娘娘是说她另有所图

她与德贵妃孟瑶,可不仅仅是长相相似那么简单。沈如晚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且看她如何行动。

转眼入夏,宫中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萧承翊突然染上怪病,起初只是偶尔咳嗽,后来竟咳出血来。太医院众太医轮番诊治,却找不出病因。

皇上,请服下这碗药。沈如晚亲自端着药碗,坐在龙榻边。

萧承翊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曾经威严的面容如今憔悴不堪。他接过药碗,苦笑一声:这病来得蹊跷,太医们束手无策,朕怕是时日无多了。

皇上何出此言沈如晚眉头微蹙,妾身已命人寻访名医,定能找到治疗之法。

萧承翊喝完药,突然握住她的手:皇后,这些年朕亏待你了。若朕有什么不测,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大皇子。

沈如晚低头,掩饰眼中的冷漠:皇上言重了,您龙体安康,定能长命百岁。

正说话间,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太监颤抖着声音禀报:皇上,西北急报!羯族大举入侵,连破三城,已逼近玉门关!

殿内一片寂静。萧承翊强撑着坐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边关将领已率兵迎敌,但羯族来势汹汹,我军节节败退。

萧承翊面色更加难看:立刻召集六部九卿入宫议事!

消息很快传遍宫中,后宫嫔妃们惶恐不安。沈如晚却在凤仪宫中静静等待,她知道,机会来了。

果然,傍晚时分,萧承翊派人宣她入御书房。

皇后,情况紧急。萧承翊咳嗽几声,声音嘶哑,朝中武将凋零,能征善战者寥寥。唯有你父亲定国公和你弟弟沈家二郎,曾在西北征战多年,熟悉地形。

沈如晚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皇上的意思是

朕已下旨,起用定国公为西征大元帅,沈家二郎为副将,即刻率兵西征,收复失地。萧承翊盯着她的眼睛,你可有异议

臣妾只愿为国尽忠,岂敢有异议沈如晚垂首,只是父亲和二弟久未领兵,恐怕…

无妨。萧承翊打断她,朕已恢复他们的官职和爵位,并赐予兵符和调兵权。此次若能击退羯族,朕重重有赏。

沈如晚心中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妾替父亲和二弟谢恩。

沈家重掌兵权,这是她等待已久的时刻。三年前,沈家因故被削爵罢官,如今因国难而起用,正是她计划中的一步。

当晚,沈如晚命春岚备了珍贵药材,亲自前往皇帝寝宫。

萧承翊正半靠在榻上,孟德妃在一旁研墨。见沈如晚进来,孟德妃起身行礼:皇后娘娘。

德妃免礼。沈如晚将药材交给宫女,这是西域进贡的灵芝,有安神养气之效,特来送给皇上。

萧承翊勉强笑了笑:皇后有心了。

沈如晚注意到孟德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心中冷笑,面上却关切地问:皇上今日龙体可好些了

咳咳…萧承翊又咳出一口血,孟德妃连忙用帕子为他擦拭,多亏德妃日夜照料,朕才能撑到现在。

沈如晚看着孟德妃忙碌的身影,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形状奇特,像是某种标记。这疤痕她曾在德贵妃孟瑶身上见过。

德妃近来也消瘦了许多,不必每日请安了,好好照顾皇上便是。沈如晚温和地说,眼中却暗藏锋芒。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孟德妃欠身行礼,双手交叠掩在袖中,却无法完全遮住那道意味深长的疤痕。

沈如晚起身告辞,心中已有定论。她悄无声息地走出寝宫,迎面一阵夜风拂过,带着清冷的气息。西北边关的战事,皇帝的怪病,孟德妃的身份...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却又充满变数。

次日朝会上,沈家父子接旨出征,朝野哗然。当年被贬的沈家,竟在国难之际重掌兵权,这无疑让许多朝臣惊愕不已。

娘娘!春岚匆匆跑进寝宫,脸上带着喜色,定国公和二爷已启程西征,临行前特意让人送来一封密信。

沈如晚接过密信,拆开一看,唇角微扬。信中简短几句,却透露出一个重要讯息——沈家在军中的旧部早已秘密联络妥当,此次出征,名为救国,实为收复沈家往日威权。

这一步,走得正好。沈如晚将信件烧毁,看着火焰吞噬纸张,仿佛看到了复仇的曙光。

随着沈家出征,朝中局势微妙地发生着变化。支持沈家的势力暗中抬头,而户部尚书一系则日渐式微。萧承翊的病情也越发严重,时而昏迷不醒,时而神志恍惚,朝政大事多由沈如晚代为处理。

娘娘,御医院送来皇上今日的病症记录。春岚递上一份密折。

沈如晚仔细阅读,眉头越皱越紧:奇怪,皇上的症状与寻常病症不同,倒像是...中毒。

中毒春岚大惊,难道有人敢对皇上下毒

此事不可声张。沈如晚沉吟片刻,你去密查孟德妃近日的活动,特别是她服侍皇上饮食的情况。

春岚领命而去,沈如晚独自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飘扬的宫灯。西北战事如火如荼,连日传来捷报,沈家军势如破竹,已收复两座城池。这些消息无疑增强了沈家在朝中的地位,也让沈如晚在后宫中有了更多话语权。

一周后,春岚带回确切消息:孟德妃每晚都会亲自为萧承翊熬制安神汤,而那汤中常加入一种奇特的药材,太医院中无人识得。

娘娘,我偷偷取了些来。春岚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

沈如晚打开纸包,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凝视着那深褐色的药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

娘娘认得

缙云山的毒蛊草。沈如晚冷笑,少量服用,可致人昏昏欲睡;日积月累,则会损伤五脏六腑,最终毒发身亡。

春岚倒吸一口冷气:那孟德妃果然是...

这草只生长在缙云山一带,而缙云山正是德贵妃孟瑶的娘家所在。沈如晚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孟德妃的复仇,已经开始了。

正说着,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太监匆匆跑进来:娘娘不好了!皇上突然大发狂热,口出胡言,说要处死所有人!

沈如晚迅速起身:速带哀家前去。

她快步走向皇帝寝宫,心中已有定计。孟德妃的复仇,恰好可以为她所用。

皇帝寝宫内,一片混乱。萧承翊面色铁青,双眼布满血丝,正狂躁地掀翻桌案。孟德妃站在一旁,面带惊恐,但眼底却闪烁着隐秘的快意。

皇上!沈如晚上前,声音柔和却坚定,您这是怎么了

萧承翊转向她,眼神恍惚:沈如晚...你...你们都想害死朕是不是朕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皇上,您是不是做噩梦了沈如晚小心靠近,妾身是来照顾您的。

萧承翊喘着粗气,似乎稍微冷静了些:朕头痛欲裂...总觉得有人要害朕...

娘娘,皇上刚喝了德妃准备的安神汤。一旁的太医小声提醒。

沈如晚目光一凝,看向孟德妃:德妃,你给皇上喝了什么

孟德妃面色苍白:回娘娘,只是寻常安神汤,里面加了些灵芝和人参,绝无异物。

沈如晚命人将剩余的汤药取来,亲自查看:此汤气味异常,不像寻常药汤。太医,你可辨得出里面有何成分

太医接过碗仔细闻了闻,面色大变:回娘娘,此汤中似有毒蛊草的气味,此草有害龙体,不宜服用。

殿内一片哗然。孟德妃面如死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娘娘明察,臣妾不知汤中有毒,一定是有人暗中害臣妾!

来人,先将德妃带下去。沈如晚沉声道,此事哀家会亲自查明真相。

待孟德妃被带走,沈如晚亲自煎了一剂解毒汤药,服侍萧承翊喝下。萧承翊神色渐渐平稳,虚弱地握住她的手:皇后...朕险些.....

皇上安心休息。沈如晚柔声道,妾身会查明真相,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意图谋害皇上的人。

萧承翊昏昏沉沉地睡去,沈如晚站在床边,望着他的睡颜,心中五味杂陈。孟德妃的毒计,正好成为她手中的利刃。

夜深了,沈如晚回到凤仪宫,却未急着就寝。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星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孟又菱,你的复仇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她轻声自语,而我的棋局,才刚刚布好......

05

夜风穿过殿门的缝隙,吹灭了几盏烛火。沈如晚倚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宫殿轮廓若隐若现。这场复仇,她已经筹谋太久。

娘娘,不好了!春岚匆忙跑进来,额头挂着汗珠,皇上召您入金銮殿,面色不善,殿中气氛诡异。

沈如晚放下手中的茶盏,眸光微冷:何事如此急切

奴婢不知,只听说…皇上病情加重,疑心大起。

沈如晚挑了一套素雅宫装,徐徐整理衣冠,神色平静如常:备轿。

金銮殿内,烛火摇曳,龙椅上萧承翊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两侧站立的大臣和太医们低着头,不敢出声。沈如晚刚踏入殿门,就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寒意。

臣妾参见皇上。她行礼道,声音不疾不徒。

免礼。萧承翊冷冷地看着她,咳嗽几声,皇后,朕有一事不明,想请你解惑。

沈如晚站直身体:皇上请讲。

啪!萧承翊突然将手中物什重重摔在地上,一个精致的沉香盒在石阶上摔开,香料撒了一地。正是沈如晚前些日子送来的凝神香料。

这香料,是何用意萧承翊猛然站起,伴随着几声剧烈咳嗽,朕自用了这香料后,病情每况愈下!太医刚才检查,此香竟有毒性!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沈如晚愣住了,她确实送过凝神香料,但绝无毒性。

皇上明察,此香乃西域进贡,妾身亲自试用无碍才敢进献,绝无害人之心。

试用萧承翊冷笑,步步逼近,你试用时可曾日日熏你可曾与朕同样体弱你—可曾想过—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沈家得势,你欲除朕而代之!

皇上!沈如晚急切辩解,妾身绝非—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殿内死一般寂静。

沈如晚半边脸瞬间肿起,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跪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感受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眼前一阵发黑。

哼,还装!萧承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父兄在外统领大军,你在内掌控朝政,若朕驾崩,你以太后身份摄政,岂不是一切尽在掌握沈家夺得江山,指日可待!

沈如晚强忍屈辱,迅速理清思路。她没有立即辩解,而是缓缓抬头,目光清明地看着萧承翊:皇上,若妾身真有谋害之心,为何要在香料上动手脚

萧承翊一怔:什么意思

妾身每日侍奉皇上汤药,若欲下毒,何须如此迂回沈如晚声音渐稳,况且,此香料是在皇上病情初起时送来,彼时沈家尚未出征,妾身如何预知后续局势

这一问让萧承翊微微一滞。确实,若沈如晚真要害他,大可在日常饮食中下手,何须这般拐弯抹角

再者,沈如晚继续道,若香料真有毒性,请太医当场验之。妾身甘愿以死明志。

萧承翊阴晴不定地盯着她,随即命太医上前检验。

太医小心翼翼地取了些香料,仔细辨别后,面色微变:回皇上,此香本身无毒,但若与'赤灵草'同用,则会产生奇异反应,伤人肺腑。

赤灵草萧承翊皱眉,朕何时服用过此物

大太医跪地回答:回皇上,孟德妃娘娘每晚为您熬制的安神汤中,便添加了此草。

殿内一片哗然。

萧承翊脸色阴晴不定,咬牙道:你是说,朕的病情加重,是因香料与安神汤相克

太医额头冒汗:正是如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孟德妃,她面如死灰,双腿发软。

萧承翊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转向沈如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判断。

皇后…他声音低沉,带着复杂情绪,上前伸手轻抚沈如晚红肿的脸颊,朕…误会你了。

沈如晚垂眸,隐藏住眼中的冷意:妾身不敢怪罪皇上,皇上龙体为重。

萧承翊内心震动,这个女人被他打得体无完肤,却依然关心他的身体。他扶起沈如晚:朕一时糊涂,请皇后恕罪。

沈如晚任由他搀扶,面上泛起苦笑:妾身岂敢怪皇上只恨自己未能尽心照料,让皇上落入他人圈套。

萧承翊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悔意:朕真是…怕失去你。

沈如晚看着他忽然变得温柔的眼神,心里冷笑连连。这个男人,前一刻还能狠狠掌掴她,下一刻又能含情脉脉。帝王之心,当真难测。

传旨,暂将孟德妃软禁宫中,彻查此事。萧承翊咳嗽几声,勉强站直身体。

随后两日,朝中密探四出调查孟德妃的身世。终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孟德妃并非御史中丞亲女,而是已故德贵妃孟瑶的庶妹,当年孟家被抄家灭族时,她因年幼被一婢女救出,隐姓埋名多年,如今入宫,正是为了向萧承翊复仇。

萧承翊听闻此消息,宛如雷击。他一连三日未临朝,封闭在寝宫内,不见任何人。

第四日清晨,沈如晚抱着大皇子前往探望。萧承翊面色憔悴,眼中布满血丝,见到大皇子,眼中才流露出一丝温情。

父皇,您好些了吗大皇子乖巧地问。

萧承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好多了。

沈如晚让人将大皇子带下去玩耍,独自留下。

皇上可是在为孟德妃之事烦忧她轻声问。

萧承翊闭上眼睛:朕对不起孟家…当年若非朕刚愎自用,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沈如晚心中冷笑: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孟德妃她问。

萧承翊沉默良久:她必须死。

沈如晚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孟德妃的命运已定,而她的计划,也将进入最后阶段。

妾身遵旨,会妥善安排。她轻声道,手中暗暗握紧了一个小瓷瓶——那里面装着的,正是让一切尘埃落定的鸠酒。

06

春岚捧着小瓷瓶站在殿外,眼中满是担忧。沈如晚将瓷瓶接过,轻轻掂量,里面的鸠酒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发出微弱的声响。

娘娘,您真要亲自去春岚低声问道。

沈如晚将瓷瓶收入袖中:自己布下的棋局,自己收尾。

正说话间,殿外传来通报声。柳妃身着素色衣裙,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如晚示意她起身:柳妃不必多礼。

柳妃抬起头,眼中带着复杂情绪:娘娘可知道了孟德妃已被收监大理寺,皇上下旨明日午时处死。

知道了。沈如晚神色平静。

当初她风光无限,谁能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柳妃叹了口气,皇上的心,真是难测。昨日还恩宠无限,今日就要赐死。

沈如晚看了她一眼:帝王之心,本就如此。柳妃不必感慨。

娘娘说得是。柳妃垂下眼帘,只是想起德贵妃当年的遭遇,又见孟德妃今日的结局,臣妾不禁心生感慨。

沈如晚手指轻敲桌面:柳妃今日来,只为说这些

柳妃犹豫片刻,低声道:听闻皇上命娘娘亲自前往大理寺,赐死孟德妃。臣妾担心娘娘…

无妨。沈如晚打断她,你先回去吧,此事哀家自有安排。

柳妃告退后,沈如晚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阴沉的天空。三年的布局,终于要收网了。

天牢位于皇城西北角,终日不见阳光。沈如晚带着春岚和两名侍卫,踏入这阴暗潮湿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血腥的气味,墙壁上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亮,照出蜿蜒的甬道。

娘娘,前面就是关押孟德妃的牢房。狱卒恭敬地引路。

沈如晚点头,示意侍卫和春岚在外等候:我要单独见她。

牢门打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沈如晚走进去,看见孟德妃坐在角落的稻草堆上,一身素白囚衣,头发散乱,却依然保持着几分尊严。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臣妾有失远迎。孟德妃声音嘶哑,带着几分讽刺。

沈如晚示意狱卒退下,关上牢门。她从袖中取出鸠酒,放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皇上的旨意,你应该知道。

孟德妃看着那小瓷瓶,冷笑一声:知道。不过我很好奇,堂堂皇后娘娘,为何要亲自送死是想看我最后的狼狈,还是有话要说

沈如晚在她对面坐下,稻草发出沙沙声响。牢房内阴冷潮湿,墙角爬着几只蜘蛛,老鼠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你不好奇,我为何知道你的身份沈如晚问。

孟德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早就知道

从你入宫那天起,我就认出你了。沈如晚平静地说,你手腕上的疤痕,与德贵妃孟瑶一模一样。那是孟家特有的标记,我不会认错。

孟德妃下意识地捂住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既然早知道,为何不阻止我入宫

因为我需要你。

孟德妃愣住了,随即大笑起来:需要我好一个皇后娘娘,你是想看我如何复仇,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沈如晚不置可否:你的毒药用得不错,可惜太急切了。若是慢一些,或许真能毒死萧承翊。

我本可以成功的。孟德妃咬牙,若非你那香料暴露了我…

那香料本无毒性,是你自己露出了马脚。沈如晚冷笑,你太心急了,孟又菱。复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孟德妃盯着沈如晚,眼中渐渐浮现出疑惑:你为何对我的复仇如此了解难道你…

沈如晚没有回答,只是推了推那瓶鸠酒:时候不早了,喝吧。

孟德妃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拿起瓷瓶,一饮而尽。鸠酒入喉,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她强忍痛苦,抬头看向沈如晚。

我死不足惜,只恨未能手刃仇人。她喘息着,不过我很好奇,堂堂皇后,为何要帮我是因为恨萧承翊宠幸我,还是…

你错了。沈如晚打断她,我不是帮你,而是利用你。

孟德妃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明白过来:你也要杀他为什么

沈如晚看着她痛苦扭曲的脸,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三年前,我怀有身孕。那是我与萧承翊的第二个孩子,取名曜儿。

孟德妃咳出一口血,却强撑着听下去。

萧承翊为了夺取皇位,需要先皇的支持。而先皇最宠爱德贵妃孟瑶,你的姐姐。沈如晚声音平静,萧承翊设计陷害孟瑶通敌,致使孟家满门抄斩。孟瑶临死前,将真相告诉了我。

孟德妃眼中泪水滚落:原来如此…我只知道姐姐被冤枉,却不知详情。

不仅如此。沈如晚继续道,为了讨好先皇,萧承翊还献上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那时我初入宫,不懂宫廷险恶,被他骗去喝下堕胎药。

孟德妃瞳孔扩大,不敢置信:他…他竟如此心狠

后来我又怀了曜儿,他表面关心备至,实则暗中命人在我的汤药中下毒。曜儿出生后体弱多病,三个月就夭折了。沈如晚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中已是一片冰冷,那时我才明白,为了权力,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孟德妃痛苦地蜷缩起来,毒性开始发作,她的嘴角溢出鲜血:所以…你布局让我入宫…就是为了…

是的,你是我复仇计划中的一枚重要棋子。沈如晚点头,我知道你会来,所以一直等待。芳嫔、宁妃,都是我布下的局。我需要萧承翊相信我,需要他对我放松警惕。而你的出现,正好给了我最后一击的机会。

你…好狠…孟德妃喘息越来越急促,但我不后悔…至少…我们都想要他死…

他会死的。沈如晚冷冷地说,西北战事已经按我的计划进行,沈家军队即将兵临城下。萧承翊的病情也已无法挽回。等他死后,我会以太后身份掌控朝政,为我的孩子们,为孟家,讨回公道。

孟德妃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她挣扎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当初教我…如何下毒…是早有预谋

沈如晚没有否认:我需要一个替罪羊,你正好合适。

孟德妃惨笑一声,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她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沈如晚,似乎要将这个女人的冷酷记在灵魂深处。

我…竟成了…你的…棋子…

话音未落,她的头无力地垂下,再无声息。

沈如晚平静地看着孟德妃的尸体,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她叩响牢门,狱卒立刻打开。

人已死,收敛入殓吧。她平静地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出天牢,刺眼的阳光让沈如晚微微眯起眼睛。春岚迎上前,关切地问:娘娘,可还顺利

沈如晚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远处的皇宫。阳光下,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显得格外刺眼。

回宫吧。她轻声说,还有最后一步棋要走。

春岚扶着她上了轿辇。沈如晚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复仇的道路漫长而血腥,她已经习惯了孤独前行。那些被她利用的棋子,包括孟德妃在内,不过是她复仇路上的垫脚石。

轿辇缓缓前行,沈如晚的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玉佩——那是曜儿出生时她亲手雕刻的。

再等等,孩子,母亲很快就能为你们报仇了。

07

轿辇缓缓停在凤仪宫前,沈如晚走下轿子,抬头望向天空。乌云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宫墙上,仿佛给这血腥的复仇之路镀上了一层金光。

母亲常说,正妻要有容人的雅量。沈如晚站在镜前,看着自己平静的面容,手指轻轻抚过额前的碎发,可她没教我,容人之后,便要被人欺凌至死。

春岚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热茶:娘娘,皇上病情又加重了,太医院说怕是熬不过今晚。

沈如晚接过茶杯,眼中不见悲喜:备一身素服,哀家要去看看这位皇帝陛下最后的体面。

萧承翊的寝殿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药味和死亡的气息。他躺在龙榻上,面容枯槁,双眼深陷,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气若游丝地喘息着。

沈如晚站在床边,俯视着这个曾经威严霸道的男人,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皇上,臣妾来看您了。她轻声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承翊艰难地睁开眼,目光涣散地看向她,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不必说话。沈如晚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只是来看看,你是否记得三年前的那个雪夜,记得曜儿临终时的哭声。

萧承翊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挣扎着想抬手,却无力地垂下。

你放心,我已经把大皇子教得很好。沈如晚直起身,语气平淡如水,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只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生父是怎样的人。

萧承翊眼中流下一滴泪,不知是悔恨还是绝望。

沈如晚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烛光中。午夜时分,萧承翊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大邑王朝失去了它的君主。

丧钟响彻皇城,文武百官身着素服,跪拜在太庙前。沈如晚抱着年幼的大皇子,接受众臣的朝拜。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冷静和决断。

先皇驾崩,皇嗣年幼,朝政不可一日无主。礼部尚书颤声道,请太后垂帘听政,辅佐新君。

沈如晚抬眼环视群臣,朝堂上寂静无声,只有微风吹动檐下的铜铃。

既为人母,自当为子尽忠。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哀家接受诸位爱卿的请托,即日起垂帘听政,但有一言,望诸位记住。

众臣抬头,等待她的下文。

天子至尊,母仪天下。从今往后,大邑江山,当有新貌。

三月后,沈如晚站在高台上,看着远方凯旋归来的沈家军队。她身着华服,头戴凤冠,不再是那个忍辱负重的皇后,而是掌控天下的太后。

春岚站在一旁,感叹道:想不到那些曾经看不起娘娘的人,如今都成了阶下囚。

沈如晚微微一笑: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德贵妃孟瑶、顾今舒、柳妃、宁妃、芳嫔,甚至孟德妃,她们都是这盘棋上的子,只不过,我选择了不同的路。

娘娘从不被棋局所困,反而布下更大的局。春岚钦佩道。

沈如晚看向远方,眼神中透出一丝温柔:我曾经也是那个被规则束缚的世家女,以为容人就能平安,以为退让就能自保。直到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才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良,也没有毫无代价的忍让。

朝堂之上,垂帘后的沈如晚俯瞰群臣。她面带慈悲微笑,宛如佛面,眼神却冷冽如冰。大皇子坐在龙椅上,年幼却已有帝王风范。

臣有本奏—

准。沈如晚轻描淡写地决定一项政令,牵动千万人命运。

大邑王朝在摄政太后沈如晚的执掌下,逐渐走向强盛。朝中清明,边关安定,百姓丰衣足食。她以贤德太后之名行铁血手段,整肃朝纲,重振国威。

每年寒冬,她都会独自一人前往皇陵,不是为了祭拜萧承翊,而是为了告诉那两个未能存活的孩子:母亲的承诺已经实现。

千秋岁月,两不相负。她望着墓碑上的龙纹,轻声诵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