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存在的目击者
沈昭的指尖在画纸上滑动,炭笔摩擦纸面的声音像是某种低语,在审讯室里格外清晰。警局的灯光冷白刺目,照得他眼底泛起青影。
他说他逃进后巷时,没有遇到任何人。他低声重复着证人的陈述,目光落在自己刚完成的画像上。那是一张扭曲的脸,眉骨高耸,右眼角有一道疤痕——正是劫匪的特征。
他忽然抬眼,他在说谎。
对面坐着的刑警抬起头,眉头微皱:你确定
瞳孔收缩了0.3毫米。沈昭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有问题。
空气像凝住了,窗外传来远处街市的喧嚣,还有风吹过玻璃缝隙的呜咽声。
刑警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翻看手里的记录本。
沈昭合上速写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额角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根细针在颅骨内侧缓慢游走。
夜色沉静如墨。
推开门,画室比外面更冷。墙边堆着几幅未完成的画稿,像被遗忘的记忆碎片。他走到桌前,将今天的画像铺开。
红裙女子站在画面中央,背对观者,仿佛正要转身。
他猛地一震,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不该在这里。
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是画出了劫匪和现场环境,根本没有添加这个女人!
他死死盯着画中人,呼吸变得急促。她的轮廓模糊却熟悉,尤其是那抹红色,像火焰一样灼烧他的视线。
你是谁……他喃喃自语。
门外传来敲门声。
昭哥,你在吗
是宁澜的声音。
沈昭迅速用另一张画纸盖住那幅画,才去开门。
这么晚还来他语气平静,眼神却藏不住疲惫。
今天警方那边反馈回来了。宁澜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所有目击者都否认见过劫匪描述的路线,甚至有人声称案发时根本不在场。
这不可能。沈昭眉头紧蹙,他们亲口说的。
但他们现在全部改口。宁澜把报告放在桌上,而且……他们都不记得你画中的细节。
沈昭沉默。
你还好吗宁澜察觉到他的异样。
没事。他摇头,随即又补充一句,只是有点累。
宁澜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没再追问。
她离开后,沈昭再次翻开那幅画。
红裙女子的身影依旧在那里,静静伫立。
他伸手去触碰她的轮廓,指尖突然一阵刺痛。画纸边缘渗出一丝暗红,像是血迹,却又不像。
他猛地缩回手,心跳如擂鼓。
记忆忽然闪现——
母亲穿着红裙,站在家门口。风很大,吹乱了她的长发。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温柔笑意。
然后,画面戛然而止。
沈昭喘息着,额头沁出冷汗。他试图抓住那一幕,可越是用力回忆,脑海就越是一片空白。
仿佛那段记忆被人用刀割走了。
深夜,画室只剩下一盏台灯亮着。
沈昭坐在画布前,凝视着那幅画。他决定重新审视它。
可当他靠近时,红裙女子的位置竟泛起一抹朱砂般的光泽,像是某种活物在缓缓流动。
他屏住呼吸。
那颜色,竟然在移动。
一点点,向画面深处蔓延。
这是什么……他低语。
画布仿佛回应了他的疑问,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响动,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
沈昭猛然站起,后退几步。
画中女子的头,微微转了过来。
只是一点点角度的变化,却让他脊背发凉。
他冲过去,一把扯下画布,扔在地上。
可当他低头看时,画上的红裙女子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空荡荡的背景,和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剪影。
第二天清晨,沈昭站在警局门口,手里攥着昨夜那张画。
你们昨晚有没有查到那个红裙女人的身份他问迎面走来的刑警。
什么红裙女人对方一脸疑惑,你说的是哪张画
沈昭愣住。
他缓缓展开手中的画纸——
画面中,没有红裙女子。
只有劫匪和空无一人的街道。
他僵在原地。
昭哥宁澜打来电话。
……我在。他声音沙哑。
你听起来不太对劲。
我……可能需要你帮我确认一件事。他顿了顿,你昨天看到那张画了吗
看到了。宁澜轻声说,但我想说的是……我当时就奇怪,为什么你会画一个不存在的人。
沈昭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住。
你怎么知道她不存在
因为画里的她……不是用你的笔法画出来的。
他愣住。
什么意思
你习惯用炭笔勾勒轮廓,但她身上的线条……像是别人补上去的。宁澜停顿了一下,而且,那些线条……很像你母亲的笔迹。
沈昭的手一抖,电话差点掉在地上。
母亲的笔迹
不可能。
他已经多年没见她的画。
可他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画面:
母亲坐在窗边,手中握着画笔,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她画的,是一个红裙女孩。
而现在,那个女孩……出现在了他的画里。
可所有人都说,她从未存在过。
沈昭望着手中的画,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画下的,是真相,还是谎言。
而最可怕的是——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分清这两者的区别。
第二章富豪葬礼上的死亡预言
沈昭指尖还沾着炭笔的灰,昨夜那张街景画被他叠成四折,塞进风衣内袋时,纸边蹭过掌心,留下一道细长的压痕。清晨阳光斜切进车窗,在他眉骨上划出一道暗影,像是谁用指甲在他脸上轻轻一划。
宁澜翻着手里的烫金纸片,封面烫得反光,周世昌的葬礼……这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可是能一句话让整条金融街抖三抖,怎么偏偏点名要你来
遗嘱里写的。沈昭嗓音沙哑,视线没动,还在看前面盘旋而上的山路,而且,不是‘家族肖像’,是——所有在场的人。
宁澜皱眉,所有人宾客也算
包括——沈昭顿了顿,喉结微动,可能也包括死人。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轮胎碾碎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着。
车队驶入庄园时,乌云正从山脊压下来,像是酝酿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决定落下。门口站着几个黑衣仆役,站姿僵硬,眼神空洞,像某种仪式的守卫。
沈昭下车,仰头望向主楼。建筑混杂着巴洛克与新古典风格,廊柱上缠着干枯的紫藤,扭曲成蛇的形状。
这里比我想的更不对劲。宁澜轻声说。
这不是不对劲。沈昭低声回应,这是……等待。
他们被带进侧厅,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迎上来,目光锋利,沈先生,周家感激您到场。
我只是个画像师。沈昭语气淡漠。
男人嘴角微微扬起,可您的画,不止是画像。
沈昭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收紧,却只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个小时,他为周家人逐一画像。有人眼里藏着悲痛,有人神情冷淡,还有人坐立不安。但他始终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他。
直到轮到二房长子周启明。
炭笔滑落纸上,勾出他的轮廓。沈昭忽然手一顿,额角一阵刺痛,视线模糊了一瞬。再看清时,画中人脖颈处竟浮现出一圈暗红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他猛地抽回手,画纸边缘沾上一抹朱砂般的颜色,腥气扑鼻。
你怎么了宁澜察觉他脸色变了。
没事。沈昭迅速将画收起,夹进画本。
夜里,他在临时画室整理画稿。灯光昏黄,墙上挂满未干的肖像,每一张脸都像在看他。
翻开画作时,他愣住了——每幅画边缘都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色,像是一道裙摆,极轻地掠过纸面。
他伸手去擦,指尖刚触到画纸,一股寒意顺着神经直冲脑门。右眼突然发热,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仿佛画布深处有无数流动的光纹交织成网,像某种生物的血管。
他踉跄后退,撞倒了画架。
画中的人,动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警笛撕破庄园的寂静。
沈昭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几名警察站在门口。
沈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发生什么了
周家长子死了,死状和您昨晚的画像完全一致。
沈昭怔住,手中画夹落地。
死者脖颈有明显勒痕,现场发现大量朱砂颜料。警察语气冰冷,我们需要您协助调查。
宁澜匆匆赶来,怀里抱着一本旧书,脸色苍白,但眼神透着焦灼。
昭哥,你看这个。
她翻开一页,一幅画映入眼帘。
女子背对观众,站在窗前,窗外是黄昏的天空。
那是母亲的作品。
沈昭手指微颤,目光扫过画下编号——
一个熟悉的符号跳出来。
是他小时候日记本上反复出现的图案。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幅画登记在虚像画廊。
他们在等我。沈昭喃喃。
宁澜咬唇,我们必须查清楚这幅画后面的东西。
但如果它根本不是画呢沈昭缓缓开口,右眼隐隐发烫,如果它……是一个入口。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两位。周鸿儒站在门口,声音沉稳,欢迎来到周家。
沈昭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们想让我看到什么他问。
周鸿儒走近几步,手指轻轻抚过墙上的画,你想知道什么,就让你看到什么。
他停顿片刻,转头看向沈昭,毕竟,你的画……从不撒谎,对吗
第三章双重谎言陷阱
沈昭站在周鸿儒面前,右眼像被火燎过似的。他没说话,只是下巴轻轻一扬,视线掠过那张挂着笑意的脸,落在墙上的画背面。
那幅画像是在呼吸。
宁澜的手指扣紧了怀里的书本,骨节泛白。她知道沈昭看见了什么——那不是油彩,是某种更古老、更深沉的东西,像蛇,盘踞在记忆深处,吐着信子。
两位请随我来。周鸿儒侧身让出一条路,声音温和得近乎慈祥,警方已经在等你们。
他们沿着走廊走,幽长,昏黄的壁灯像是某种仪式前的准备。每一步都踩在地毯上,却听不见回音,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吸音的黑幕包裹着。
门推开时,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沈昭瞳孔一缩。
周启明躺在床榻之上,脖颈处一道清晰的勒痕,位置与昨夜他画中的一模一样。床头散落着朱砂颜料,红色粉末像干涸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法医正低头记录,见他们进来,点了点头:死者死于窒息,时间大约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现场未发现明显打斗痕迹,但这些朱砂……他拈起一小撮,成分分析显示,它并不属于市面上常见的任何一种。
沈昭往前走了几步,右手不自觉地伸向画夹。指尖刚触到边缘,右眼猛然一阵刺痛,像是有人用针尖轻轻划过视网膜。
他闭眼,再睁开时,视野中浮现出无数流动的光纹,从尸体脖颈处缓缓游走,沿着空气中的尘埃轨迹,延伸至他怀中的画本。
那些线条像是活着的蛛丝,在空气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你脸色很难看。宁澜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压不住的紧张。
沈昭没应声,只是将画夹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它继续吞噬现实。
沈先生警察递来手套,我们需要您确认一下画像是否一致。
沈昭戴上手套,抽出那张画。
画面中,周启明坐在椅子上,神情焦躁,脖颈处隐约有一圈红痕。可此刻,那红痕已经变得清晰可见,仿佛是画作在回应死亡的到来。
他迅速将画收起,转身离开房间。
接下来几个小时,他为家族成员逐一画像。
首先是长女周婉清。
我当时在‘虚像画廊’看展。她语气平静,手指却无意识地敲打着沙发扶手,有签到记录。
沈昭低头作画,炭笔滑动,勾勒出她的轮廓。然而当他抬起头,却发现她眼神闪烁,似乎在躲避什么。
监控呢宁澜问。
那天系统故障。周婉清耸肩,不过我可以提供证人。
沈昭没说话,继续画着。可当他完成最后一笔,画中女子的嘴角突然裂开一丝诡异的笑容,而现实中,她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下一秒,笑容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沈昭心头一跳。
接着是私生子周启瑞。
我对那个老头没什么感情。他冷笑着,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他把我妈赶出去的时候,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沈昭开始画像,可就在他画出眼睛的那一刻,画纸上的男子忽然露出温柔神色,仿佛在回忆什么。而现实中,周启瑞的表情也随之软化,嘴唇微张,像是要说些什么。
沈昭猛地停笔。
他意识到不对劲。
这不是单纯的画像,而是一种映射——画中的情绪、记忆,正在影响现实。
他慌忙合上画本,却听见身后一声闷响。
周启瑞捂住胸口倒在地上,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
你怎么了宁澜冲上前。
没事……他喘息着,刚才……好像看到小时候的事……
沈昭盯着画本,心跳如擂鼓。
他的能力失控了。
谎言不仅被具象化,还能伤害现实中的对象。
他必须停下来。
他站起身,准备封存画本,却被宁澜拉住。
等等。她翻出之前那本书,打开一页,你看这个。
画面中央是一座旧屋,窗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而在角落,赫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符号——
那是母亲日记本上反复出现的图案。
沈昭瞳孔收缩。
他伸手抚摸那幅画,右眼再次发热。这一次,他看见了更多东西——画布表面之下,隐藏着一层极细的光纹,像是一道密码,又像是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这是……入口。他喃喃。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鸿儒再次现身。
进展如何他笑问。
沈昭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
你到底想让我看到什么他问。
周鸿儒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拂过墙面的画框。
你想知道什么,就让你看到什么。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昭。
毕竟,你的画……从不撒谎,对吗
沈昭右手握紧画本,指节泛白。
他感觉到画纸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挣脱出来。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乌云压顶,风掠过庄园,发出低沉的呜咽。
宁澜忽然惊呼:昭哥,你看!
她指着画本边缘,一道朱砂颜色正缓缓渗出,顺着纸张纹理蔓延,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沈昭本能地后退一步。
那人影……似乎在动。
他试图合上画本,却发现手指无法移动。
画纸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黄昏的光影中。
就像母亲最后的样子。
沈昭的右眼剧烈跳动,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所有的画作仿佛活了过来,墙上的肖像纷纷转头看他,眼神各异,有的悲伤,有的愤怒,有的带着冷笑。
他终于明白。
这不是画室。
这是一个陷阱。
谎言编织的牢笼,正一点点收紧。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低声说。
宁澜点头,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沈昭猛地回头。
窗户破了个大洞,狂风卷着雨水灌入室内,吹灭了壁灯。
黑暗中,那道红裙人影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脸……
一片空白。
第四章记忆碎片的拼图战争
雨水敲打窗棂,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道暗痕。沈昭的手指还搭在画本边沿,那抹朱红人影仿佛随时会踏出纸页。
宁澜站在他身后,呼吸急促,视线死死钉在画像空白的脸部。她喉咙发紧,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一阵风撞破门缝,墙上的肖像晃了晃。那些原本静止的眼睛像是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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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沈昭猛地合上画本,声音压得极低,右手关节泛白。
两人冲出门,脚步声砸在长廊石板上,回音错乱。周鸿儒没动,嘴角勾起一点笑意,像是早已等在这条路的尽头。
穿过花园时,雨幕模糊了前方的小径。沈昭能感觉到后背刺痛——不是错觉,是目光。
直到坐进车里,宁澜才喘过气来:……她是谁
沈昭没应声,只是把画本抱得更紧。右眼深处传来一阵蠕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爬行。
车子驶离庄园,乌云压顶,天色沉得像黄昏提前降临。
回到工作室,沈昭迅速铺开所有画像,一张张翻看。每幅角落都藏着一个相同的符号:线条交错,形似某种古老图腾。
这不是装饰。他低声说,指尖划过图案,是密码。
宁澜翻开母亲遗留的日记本,泛黄纸页间涂满潦草笔迹。某一页角落,那个符号再次出现,墨迹深浅一致,显然是刻意绘制。
她的手微微发抖: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沈昭用钢笔描摹符号,最后一笔收锋时,右眼中突然浮现出一道光纹。它从纸上扭动而出,蛇一般游向某个方向。
它……在带我们去哪。他说。
夜已深,桌上堆满画像、笔记和旧书稿。沈昭的右眼不断闪烁光纹,现实与画中世界开始交融。他看见空气中有细线流动,听见画纸深处传来低语。
不能再这样了。宁澜伸手按住他的手腕,触感冰凉,你的眼睛快撑不住了。
沈昭咬牙忍着眼眶里的灼烧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必须进入‘虚像画廊’。他说,那里有答案。
你是说它的量子画框系统宁澜皱眉,那是幽灵画修复师的禁区,只有最高权限才能接触。
那就去偷。沈昭起身,眼神坚定,我母亲一定留下了什么。
计划迅速成形。沈昭伪装成画作评估师,宁澜则以幽灵画修复师的身份申请临时权限。凌晨两点,画廊闭馆,他们潜入地下层。
走廊尽头,一扇黑色画框嵌在墙上,边缘流转着微弱蓝光。宁澜轻触边框,输入一组代码。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她说,他曾是‘虚像画廊’首席修复师。
画框缓缓开启,内部如黑洞般吞噬光线。沈昭伸出手,指尖刚触及边缘,意识便被拉入一片记忆碎片之中。
画面破碎而混乱。
母亲坐在画室,神情凝重。她手里握着一支注射器,针尖闪着暗红光芒。窗外,一个模糊身影正注视着她。
下一秒,画面断裂,碎片四散。
沈昭试图拼接,却发现每一块记忆都像是被人撕裂,无法连贯。
她在做什么他喃喃。
又一幕浮现:母亲将颜料涂抹在一幅未完成的画上,朱砂颜色流淌,形成诡异图案。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自我。
不……沈昭摇头,这不是她。
记忆继续跳跃。他看到年幼的自己躲在门后,母亲背对着他,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剪断了一根连接画框的银丝线。
妈……他轻声唤。
画面戛然而止。
沈昭猛然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画廊深处,额头渗出冷汗。宁澜扶着他,眉头紧锁。
你看到了什么
她……在抵抗什么。他喘息着,有人控制了她。
谁她追问。
沈昭还没开口,右眼忽然剧烈跳动,视野中浮现出一条光纹,从画框深处延伸而出,直指地面某处。
这里有隐藏数据。他说。
宁澜取出工具,小心撬开画框底部的一块金属板。里面藏有一枚微型芯片,表面刻着一组编码。
这是……基因信息。她快速扫描,脸色骤变,和你的DNA序列高度匹配。
沈昭愣住。
这不可能……
但它确实存在。宁澜声音很轻,而且,这段数据……似乎与一种特殊颜料有关。
他们带着芯片离开画廊,回到工作室。解析结果显示,这些数据指向一项名为颜料基因编码的实验项目,正是当前连环命案的关键线索之一。
周世昌……他们在用艺术掩盖基因交易。沈昭攥紧拳头,母亲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被灭口。
宁澜看着他,眼中闪过担忧:你的‘虚实之瞳’……越来越不稳定了。
沈昭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浮现出淡淡光纹,像是某种印记。
也许……这就是代价。他低声说。
外面雷声轰鸣,雨越下越大。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亮起,一段加密视频自动播放。
画面中,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母亲的声音响起,沙哑却坚定,但他们不会放过你,昭哥……记住,真相就在画里。
镜头一晃,出现了一幅画。画中是一座老旧地下室,墙上挂着一幅红色肖像,画中女子穿着裙子,脸庞模糊不清。
沈昭屏住呼吸。
那正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画面。
妈……他喃喃。
画面定格在那幅画上,紧接着,一行字缓缓浮现: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要相信你心中的光。**
宁澜忽然惊呼:昭哥,你看!
她指着屏幕角落,一个小小的符号正在闪烁——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图腾。
沈昭伸手点击,屏幕瞬间黑了下来。
黑暗中,耳边响起一句话:
你想知道什么,就让你看到什么。
他猛地回头。
窗户映出他的倒影。
可镜中的他……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笑容。
第五章镜像人生(回忆线)
沈昭站在镜前,喉结滚动了一下。心跳像被谁攥着,一跳比三跳还急。窗外雨停了,空气里还悬着潮湿的气味。屋里只有主机箱嗡嗡响,像是从地底传来的低语。
他抬起右手,镜里的动作慢了半拍。嘴角那抹笑还没褪干净,有点僵,像是贴在脸上的面具。这笑容让他陌生得发慌。
你看到什么了宁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站得不远,语气里掺着警惕,又藏着点关切。
沈昭没回话。他伸手去碰镜面,指尖刚触到,玻璃竟泛起一圈圈波纹,像是水面,又像裂开的记忆缝隙。
小心!宁澜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小。
镜面瞬间恢复平静,倒映出两张紧绷的脸。
这不是镜子。沈昭低声说,是通道。
宁澜皱眉,凑近细看。镜面下隐约浮现出一道极细的光痕,和他们从画廊芯片中解析出的能量轨迹几乎一样。
它连通哪里
沈昭闭上眼,右眼深处又开始蠕动。他咬牙撑开眼皮,视野里赫然出现一条光纹,蛇一样蜿蜒向前,指向某个方向。
回去。他说,回到刚才的画面里。
宁澜迟疑了一瞬,取出芯片,重新接入画廊量子系统。她输入代码时,手指微微发颤,指节泛白。屏幕亮起,画面碎成无数像素点,又慢慢重组,熟悉的画室轮廓浮现出来。
这一次,母亲的身影清晰了许多。
她坐在画架前,神情凝重,手里握着一支针管。背景中,年幼的沈昭躲在门后,眼神惊恐,呼吸都屏住了。
画面继续推进——
母亲将针管里的液体注入颜料罐,朱红色迅速扩散,形成诡异的漩涡状图案。她低头在画布上涂抹,动作急促却精准。
快,藏好。她低声说,声音有些抖。
门外传来脚步声。
母亲迅速把针管塞进画框夹层,又将一幅红裙女子的画像盖在桌上未完成的作品上。
下一秒,门被推开。
周世昌走进来,深色西装裹着身形,脸色冷得像块冰。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母亲脸上。
东西准备好了吗他问。
母亲点点头,眼神却飘忽不定。
还差一点。
别让我等太久。他语气平淡,但带着威胁,你知道后果。
母亲沉默,直到他离开,才轻轻合上门。
她靠在门边,长出一口气,随后走向画架,拿起一块布,将整幅画包了起来。
画面断裂。
等等……沈昭咬牙,试图拼接碎片,却发现这段记忆异常脆弱,像是被人撕过又揉皱的纸。
宁澜快速调取芯片数据,试图补全缺失部分。屏幕上跳出一组神经信号图谱,与沈昭脑电波高度吻合。
这是……记忆清洗的痕迹。她脸色苍白,你曾经的记忆,被人为修改过。
沈昭猛地抬头:什么时候
至少五年前。她指着其中一段异常波动,而且操作者不是普通人,是拥有‘意识工程’权限的高级技术人员。
周鸿儒。沈昭几乎脱口而出。
宁澜没有否认。
沈昭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他一直以为母亲是受害者,是被周家害死的无辜画家。可现在看来,她与周世昌之间,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她到底是谁他喃喃。
画面再次闪现。
母亲独自坐在画室角落,灯光昏暗。她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上印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沈昭的父亲。
沈昭屏住呼吸。
他从未见过父亲的照片,也从未听母亲提起过。此刻,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画面中,让他胸口一阵闷痛。
母亲将信揉成一团,丢进火炉。火焰吞噬纸张的瞬间,她的眼泪滴落下来。
画面剧烈抖动,接着,是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
母亲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夜空。她的手中,有一把剪刀,正对着一根连接画框的银丝线。
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她对着镜头说,声音沙哑,但他们不会放过你,昭哥……记住,真相就在画里。
剪刀落下,银线断开。
画面戛然而止。
沈昭猛然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工作室中央,额头满是冷汗。他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光纹,像是某种印记。
她为什么要背叛周家他问宁澜,声音沙哑。
宁澜摇头:也许她从未真正属于他们。
她打开数据库,继续追踪芯片信息。随着数据解析深入,一段隐藏文件浮出水面——
《镜像人生》。
一幅匿名画作,创作于十五年前,登记于虚像画廊,画中女子身着红裙,背影酷似沈昭的母亲。更令人震惊的是,画布背面刻着一串基因编码,与芯片中的序列完全一致。
这幅画……宁澜点开图像放大功能,女子的轮廓逐渐清晰,她侧脸的一角露出一丝微笑,那笑容……
与镜中沈昭的笑容如出一辙。
她是谁沈昭喃喃。
宁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停留在画作角落的一个符号上——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图腾。
这不仅仅是一幅画。她说,这是钥匙。
沈昭盯着屏幕,右眼忽然剧烈跳动。他看到画面深处浮现出另一道光纹,缓缓游向某个方向。
它在引导我们。他说。
去哪
地下室。沈昭说,我梦里反复出现的地方。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敲击声。
两人同时回头。
窗户倒映出他们的身影,但镜中的宁澜,却露出了一个陌生的表情——
她的眼神冰冷,嘴角微扬,像是早已知晓一切。
你想知道什么,就让你看到什么。镜中宁澜开口,声音轻柔却充满讽刺。
沈昭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第六章第二个死者与消失的画布
沈昭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镜中宁澜的嘴角还在上扬,那弧度像是从旧照片里裁下来的一截笑,冷得不带温度。他脖子一紧,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才找回呼吸。
你看到什么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像是被水泡过,发闷。
宁澜没立刻回答。她的手指在镜框边缘轻轻划了半圈,指节泛白。她在引导我们。她说这话时,喉头微颤,像有根线悬着,她知道我们在找什么。
沈昭盯着屏幕角落。那图腾印记在荧光下微微震颤,仿佛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走。他的右眼忽然一阵刺痛,视野边缘泛起黑雾,接着,一条细如蛛丝的能量轨迹浮现出来,弯弯曲曲指向门口。
他迈步,脚步沉稳。
工作室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街道死寂,连树叶都停了晃动。他低头看了眼右手掌心,那道光纹还残留着,像一道刚愈合的疤。
警局的灯光亮起来时,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出勤。
陈恪死了。
尸体是在书房发现的。心脏被利器贯穿,现场布局、书桌角度、窗帘阴影……甚至死者左手搭在椅背上的姿势,和沈昭几天前未完成的肖像画几乎一致。
宁澜翻着照片,眉头皱成川字:这不是巧合。
沈昭蹲下身,手指摩挲着地板上的血迹,眼神却有些涣散。是我的画。他说。
那天他在工作室随手勾了个轮廓——一个坐在书桌前的男人,背景用了大量朱砂颜料渲染出压抑的氛围。后来因为母亲的记忆碎片中断了创作,画一直搁在角落。
而现在,这幅未完成的画,变成了死亡现场。
凶器找到了吗宁澜问。
法医摇头:监控显示,凶手手里握着一把古董匕首,但现场找不到实物。
沈昭闭上眼,右眼深处开始蠕动。当他再次睁开时,视野中浮现出一条扭曲的能量轨迹,从尸体胸口延伸至虚空某处。他顺着轨迹望去,视线穿透墙壁,最终定格在一个虚幻的坐标点——那里,有一张画布正在缓缓浮现。
他对警察说:带我去现场。
书房比想象中更小,也更压抑。书架上堆满了法律书籍,墙上挂着几幅古典油画。沈昭的目光落在地板中央的血迹上,那是画中最醒目的红色。
他取出素描本,试图复原当时画中的细节。笔尖刚触纸,右眼就剧烈跳动起来。他看到颜料分子链中浮现出不属于当前时间线的记忆残影——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书桌后,手里握着那把匕首。
你在看什么宁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过去。他答。
线条越来越清晰。突然,一道微弱的光芒从画纸表面升起,凝聚成一把匕首的轮廓。下一秒,那光影般的武器竟穿透画纸,落入现实之中,静静地躺在书桌上。
法医倒吸一口冷气。
宁澜迅速靠近,仔细观察匕首的刀刃:和《镜像人生》中的朱砂成分一致。
沈昭盯着匕首,喉咙干涩:我画出来的……杀了人。
不。宁澜摇头,指尖轻抚刀柄,是你画里的东西,被人拿去用了。
沈昭沉默片刻,咬牙:有人操控了我的能力。他们让我成为工具。
问题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肉,你是怎么画出这个场景的
沈昭低头看向素描本,右眼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常——那些原本属于画中的能量轨迹,此刻竟然呈现出一种逆向流动的趋势,像是在回溯,又像是在召唤。
它在追踪我们。他说。
什么意思
这幅画……不是终点,而是起点。沈昭合上本子,站起身来,有人想让我们看到什么。
他们回到工作室已是凌晨三点。窗外的雨重新落下,像一层灰蒙蒙的纱帘。沈昭打开灯,却发现桌上原本放在那里的素描本不见了。
你把它放哪了他问宁澜。
我没动。她皱眉,你不是一直拿着吗
沈昭心头一紧。他走向画室,拉开抽屉,翻开所有文件夹,却一无所获。那幅未完成的画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唯独墙角的地板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记——正是他们反复见过的那个图腾符号。
它不想让我们继续。宁澜轻声说。
但它留下了痕迹。沈昭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它希望我们知道,这只是开始。
她忽然开口: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画能杀人,而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在画。
沈昭没有说话。他的右眼忽然一阵灼热,视野中浮现出一条新的光纹,这次不再指向某个具体地点,而是直接通向他的脑海深处。
记忆的裂缝再次裂开。
画面中,母亲站在画室门口,手里抱着一个婴儿。她的眼神复杂,既温柔又悲伤。她低声说: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但他们不会放过你,昭哥……记住,真相就在画里。
婴儿的脸模糊不清,但沈昭隐约认出了那双眼睛。
那不是他的眼睛。
那是画中女子的眼睛。
镜中女子的笑容。
《镜像人生》里的红裙女人。
她到底是谁沈昭喃喃。
也许,宁澜的声音低沉下来,她才是真正的你。
沈昭猛地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那双眼里藏着太多未曾言明的秘密,像一幅尚未完成的画,等待最后一笔落下。
窗外的雨声戛然而止。
工作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然后,彻底熄灭。
第七章狩猎者的身份置换
沈昭右眼的光纹在黑暗里微微颤动,像一条游进血管的银蛇。他没有闭眼,却能看见脑海深处裂开一道缝隙,那里面翻涌着记忆的碎片和某种不属于现实的轮廓。
宁澜站在他身后,呼吸轻得像是纸张被风吹动的声音。她没说话,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指节有些凉。
脚步声从门外逼近。
他们来了。她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灯光亮起时,沈昭已经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左手藏在衣袖下,右手贴着玻璃,指尖摩挲着一块冰冷、锋利的金属残片——像是从画框边缘掉落的一角。
警察推门进来,目光扫过空荡的画架与消失的素描本,眉头皱得更深了。
沈先生,请配合调查。
沈昭点头,动作缓慢,每一下都像是从泥沼里拔出脚来。他知道这不是审讯,而是一场猎杀的前奏。
警局的审讯室冷得不像人间。
录像设备无声地转着镜头,捕捉每一个表情的细微变化。对面坐着刑侦队长,还有个穿白大褂的心理评估专家。他们的视线像细针一样扎进他的脸。
你最后一次见到陈恪是什么时候
案发当晚你在做什么
你的画……是怎么画出来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砸下来,像暴雨打在铁皮屋顶。沈昭闭上眼,右眼中浮现出那段画面:书桌、朱砂颜料、匕首轮廓……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画的是记忆。他说,但有人拿它当凶器。
你能证明吗
沈昭沉默片刻,缓缓伸出右手。掌心躺着那块金属片,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这是画中的东西。他说,它不该存在。
专家皱眉:这可能是你潜意识的投射。
或者,沈昭睁开眼,右眼深处闪过一道银光,是有人操控了我的虚实之瞳。
审讯结束后,沈昭被带进一间观察室。窗外夜色浓重,他望着玻璃上的倒影,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比平时更淡了一些。
就像……有另一个自己,正从画里窥视着他。
清晨,宁澜带来了消息。
周家的老园丁开口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已经失语二十年,昨晚突然说出一段话。
什么话
‘幽灵画作,不是死物,它们会活过来。’
沈昭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们立刻前往周家老宅。园丁坐在藤椅上,目光浑浊,却透着一丝诡异的清明。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后院的方向。
那里……有一幅画,埋在土里。它的眼睛,还在动。
后院早已荒废多年,杂草疯长。沈昭蹲下身,手掌贴住泥土,右眼瞬间涌出一股热流。他看到地下浮现出一条能量轨迹,蜿蜒如蛇,最终凝成一幅画的轮廓。
他动手挖下去。
泥土翻开,露出一块破旧的画布。画中是一个男人的侧脸,神情阴郁,眼神深邃。沈昭认出了那双眼睛——和他在幻象中看到的画中男子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画作。宁澜低声说,它的颜料成分……和《镜像人生》一致。
沈昭的手指抚过画布边缘,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画面在他眼前扭曲变形,接着,那个男人的脸缓缓转向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下一秒,画布剧烈震动,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拖入其中。
他再次醒来时,已身处童年画室。
墙上挂着母亲未完成的作品,空气中弥漫着朱砂的气味。他听见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回头却只看见自己的倒影——站在画前,手里握着一支针管。
你终于来了。倒影开口,声音与他一模一样。
沈昭后退一步,脚踩到地面的水渍,低头一看,竟是血迹。
你是谁他问。
我是你画出来的人。倒影微笑,也是你一直逃避的那个自己。
虚实之瞳暴走,能量轨迹在房间中疯狂交错,墙壁开裂,画框剥落。沈昭感到意识正在分裂,一部分留在现实中,另一部分却被困在这幅画中。
他挣扎着伸出手,试图撕裂画面。
指尖触碰到画布的一瞬,一张残破的画布碎片落入手中。上面写着一行字:
**真相不在画中,而在你从未画出的那个人身上。**
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跪在周家后院的泥坑中,宁澜扶着他,脸色苍白。
你刚刚……消失了五秒钟。她说。
沈昭低头看向手中的画布残片,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我们错了。他喃喃道,我不是画师……我是画。
宁澜猛地抬头,嘴唇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沈昭缓缓站起身,右眼的光纹剧烈跳动,仿佛要挣脱皮肤。
我一直以为我在画别人。他说,其实……我只是某个更大计划的一部分。
远处传来警笛声。
但他知道,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他转头望向宁澜,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连你也只是画中人,你会怎么做
第八章颜料里的DNA战争
沈昭的手指还攥着那片画布残片,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宁澜扶他站起时,手心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但她没松开。
远处的警笛声在风里断断续续地飘来。
走。她低声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沈昭没应声,把碎片小心塞进口袋,转身朝周家老宅外走去。脚下的泥地还是湿的,踩上去有种黏腻的触感,像刚从一场梦里挣扎醒来。
车子发动,夜色在挡风玻璃上流淌成一条黑河。车内安静得能听见仪表盘微弱的电流声,红光一闪一跳,像一颗快要停的心脏。
过了很久,沈昭忽然开口: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也不是真的……你会怎么说
他说话的时候喉咙有点干,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出口。
宁澜没马上答,只是慢慢转动方向盘,车子滑入主路。街灯一盏接一盏掠过她的脸,明暗交替间,她的眼神有些恍惚。
我会告诉你,她终于说,我不是画出来的。
沈昭看着她侧脸,右眼的银纹轻轻颤了一下。他想点头,却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天还没亮透,他们到了科学鉴证科实验室。空气里是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冷气,白炽灯光下,显微镜正对准一小块朱砂样本。
研究员推了推眼镜,指着屏幕上的图像:你们的要求很特别……但确实发现了异常。
屏幕上是一组DNA图谱,颜色像被打翻的颜料。
这些DNA来自三个人。他继续道,周世昌、他的儿子……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女性。
沈昭上前一步,盯着屏幕。
能比对吗
已经比过了。研究员调出另一份档案,这是你母亲的基因样本。
沈昭呼吸一滞。
不可能。他说,我母亲早就火化了。
这不是火化后的残留。研究员语气平稳,而是活性基因链,保存在颜料分子结构中。
宁澜皱眉:你是说……有人把活体DNA封存在颜料里
准确来说,研究员顿了顿,是将记忆和情绪通过基因编辑的方式植入矿物颜料中。
沈昭的右眼突然刺痛,银纹蔓延到眼角,仿佛有细针在神经里穿行。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一段画面:黑暗的实验室里,一个女孩站在操作台前,手里握着一支装满红色液体的注射器。
你以为你在画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和他在画中听到的一模一样,其实你只是画布。
睁开眼,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你还好吗宁澜伸手扶住他。
没事。他摇头,压下眩晕感,继续查。
研究员放大图像:更奇怪的是,这些DNA排列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工编辑的特定序列。换句话说,它们承载着某种信息。
信息宁澜追问。
像密码。研究员指着屏幕,每一个碱基对组合都形成类似符号的图案,像是某种语言。
沈昭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管,隐隐泛着淡蓝色。他知道,这不只是化学反应,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信息传递方式——它不仅存在于画作中,也藏在他体内。
带我们去见那个私生女。沈昭突然说。
谁研究员愣住。
周世昌的私生女。沈昭目光沉如渊,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们找到了一个叫周婉音的女人,曾以ArtGene的代号活跃于学术圈。她的研究方向正是艺术表达与基因行为的交互作用。
深夜,他们在一间废弃的艺术研究所找到她。
研究所里堆满了未完成的画作,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干涸的颜料气息。墙上的画全都呈现出诡异的色调,像是被某种不可见的情绪侵蚀过。
你们来了。周婉音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支试管,里面的液体泛着幽蓝的光。
沈昭走上前,右眼的银纹剧烈跳动。
你是谁他问。
我是你一直找的答案。周婉音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也是你母亲真正的对手。
宁澜站在沈昭身后,目光扫过四周的画作。每一幅画中,都藏着DNA双螺旋的图案,像是某种无声的审判。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昭问。
很简单。周婉音缓缓起身,走向一面墙,我要用你的能力,完成终极‘基因审判’。
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在画别人她轻笑一声,其实你只是工具。你母亲留下的画匣,不只是记忆容器,而是一个巨大的程序。你每一次作画,都是在激活一段隐藏的基因代码。
沈昭瞳孔骤缩。
所以……那些命案……
是你画出来的。周婉音直视他,但不是你自己的意志。
宁澜猛地抓住沈昭的手腕:别听她胡说!
我没胡说。周婉音抬手指向角落的一个密封柜,去看看吧。那里有你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沈昭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整齐摆放着数十个玻璃瓶,每个瓶子上都贴着编号。
最中央的那个瓶子写着:Z-07。
他拔开瓶塞,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母亲常用的香型,混合着朱砂与松节油的味道。
瓶子里漂浮着一缕头发,蓝色,柔软,与他童年记忆中的母亲发丝一模一样。
你母亲不是情妇。周婉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是第一个发现真相的人。她把自己的一部分,藏进了颜料里。
沈昭的手开始颤抖。
为什么他喃喃。
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周婉音眼神深邃,而那时,画布会醒来。
沈昭猛然回头,却只见宁澜的脸色苍白如纸。
沈昭……她开口,声音有些发抖,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
沈昭怔住。
当然记得。那天她在修复一幅画,画中女子穿着红裙,眼神温柔,却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而现在,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幅画,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幅作品。
你当时说,你觉得我很熟悉。宁澜继续说,是因为我在画里见过你自己。
沈昭的右眼猛然爆发出一道银光,整个房间的能量轨迹瞬间扭曲变形。
不……他后退一步,脚踩到一瓶打翻的颜料,红色液体在地上蔓延开来,像极了血迹。
你不是人。他喃喃道,你是……
宁澜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如果你画出了我,那就说明……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的额头,你早已决定了我的存在。
沈昭的意识开始模糊,虚实之瞳暴走,世界在他眼中碎裂成无数层叠的画面。
他看到自己坐在画室里,笔尖落下,画纸上缓缓浮现出宁澜的脸。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消失。
第九章画布上的终极审判
沈昭的意识在画布与梦境之间沉浮,像是被什么拽着往更深的地方去。指尖还留着那抹温热的触感——宁澜的脸,在他笔下成形,却像早已活在某个他从未踏足过的世界。
睁眼时,他站在一间空荡的画廊里,四周挂满未完成的肖像,每一张都似曾相识,却又模糊得像是隔着水汽。空气里飘着松节油和朱砂的味道,那是母亲工作室的气息。
欢迎来到真相的画布。周婉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哑,冷冽,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
他转身,看见她站在一幅空白画布前,手里握着一支蘸满朱砂的笔。眼神锋利,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讥讽。
你终于来了。她说,该收尾了。
宁澜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手指搭在他腕上,轻,但稳。
别让她牵着走。她在耳边低声说。
沈昭点头,右眼的银纹缓缓浮现,像夜空中悄然延展的星轨。整个空间的能量开始扭曲,墙上的画仿佛在呼吸,有生命一般。
规则很简单。周婉音抬手一挥,周围画作瞬间化为虚无,只剩两块空白画布悬浮在半空。我们各自画出‘真实’,谁先完成,并让对方承认所绘为真,谁就赢。
谎言实体化的对决沈昭冷笑一声,你还真是老样子,喜欢借别人的眼睛看世界。
而你,她眼神微动,始终不敢面对自己。
画布颤动,第一滴朱砂落下,像血珠溅在雪地上。
沈昭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母亲的脸。不是记忆里的模样,而是更深层的东西——情绪、基因、记忆碎片交织而成的投影。他右手抬起,画笔悬空,随着意念游走。
第一笔是光。
一道柔和的蓝白光芒划破黑暗,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他没有画轮廓,而是直接勾勒出情感流动的轨迹——温暖、坚定、隐忍,又带着一抹无法抹去的哀伤。
对面的画布迅速染上一层浓重的黑影,荆棘般的线条交错生长,仿佛要吞噬一切光明。周婉音的表情逐渐扭曲,额角渗出汗珠。
你在想什么沈昭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却不容回避。
闭嘴!她猛地咬牙,画笔急促挥舞,黑色荆棘猛然朝他扑来。
可就在触及他画布边缘的一瞬,荆棘燃烧成灰烬。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继续说,你恨的根本不是我母亲……是你自己。
她的手指剧烈颤抖,画布上的黑影开始崩裂,露出其下隐藏的画面——一个年幼的女孩蜷缩在角落,听着父母争吵,母亲哭着撕毁一幅画,那是她最珍视的作品。
你从小就被当成工具培养。沈昭的笔仍在游走,画面逐渐清晰,你渴望爱,却被剥夺了表达的能力。于是你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用画审判别人。
周婉音的眼眶泛红,但仍紧握画笔,试图修补崩坏的画面。
他的画布上,母亲的身影渐渐完整,笑容温柔,却藏着决绝。而在她身后,是一扇门——通往记忆深处的门。
宁澜上前一步,将一瓶朱砂递到他手中。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颜料。她低声说,它承载的不只是记忆,还有选择。
沈昭接过,掌心发热。他蘸取朱砂,在画布中央添上一笔——那是一双眼睛,深邃、清澈,却充满疑问。
这是谁周婉音怔住。
是我。他说,也是你曾经可能成为的样子。
朱砂流淌,化作一圈圈涟漪,扩散至整个空间。周围的画廊开始震颤,墙上的幽灵画作纷纷剥落,化作尘埃消散。
她的画布彻底崩塌,身体也随之踉跄后退,脸色苍白如纸。
你……你怎么可能……
因为你输了。他看着她,眼中不再有愤怒,只有平静,你用谎言构建的世界,终究敌不过真实的重量。
她跪倒在地,画笔脱手而出,化作一缕红烟飘散。
整座画廊开始崩塌,天花板碎裂,星光洒落。
沈昭的画布最后一笔停在那只眼睛上,未曾完成。
为什么停下宁澜问。
因为有些真相,不该被完全封印。他说,也因为我还没准备好,面对完整的自己。
地面裂开,他们被一股力量拉扯向下。
沈昭……她抓住他的手。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他反问。
她愣住。
你说我让你想起一幅画。他微笑,可现在,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在我心里画过我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轰然坠落,所有色彩被吸进黑洞般的裂缝。
画布消失了。
只剩下一只握着画笔的手,悬停在虚空之中第十章未完成的肖像
沈昭的手指悬在半空,那截断裂的画笔还夹在指缝里,像被掐断的回忆。
他慢慢低头,掌心残留着碎屑。宁澜已经松开手,呼吸轻得像是睡过去。他们躺在一片灰白的废墟上,画框炸裂成锯齿状的边缘,颜料剥落成粉末,风一吹就散了。
你还……她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好吗
沈昭没应声。他撑起身子,右眼刺痛,银纹在他瞳孔边缘游动,像一群惊慌的鱼,在黑夜里闪着冷光。
他记得最后一眼看到的画面——那幅未完成的自画像,眼神里藏着问题,却永远停在了空白处。
周婉音……他低声念着,环顾四周,空荡得只剩回音。
宁澜站起身,拍掉裙摆上的尘土,目光扫过满地残骸,她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沈昭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是被画吃了。
他们穿过废墟往外走。阳光照下来,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城市还是那样吵,车流、人影、广告牌闪烁不停。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那天之后,他不再说话。他推掉了所有采访,辞了心理画像师的工作,搬离公寓,换号码,断联。有人见过他在旧书店翻画册,也有人说深夜看见他坐在长椅上画画,画完就撕了,扔进风里。
宁澜没问他去了哪儿,也没试图找他。她继续修复那些老画,有时会在某一幅肖像的眼角,发现一个小小的Z。
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春天快结束时,一则新闻打破了沉默。
国际艺术双年展上,一幅署名Z的抽象画在展出当晚开始渗出血来。血沿着画布纹理蔓延,像一条挣扎的血管。警方封锁现场,调取监控却发现,这幅画像是自己出现的,没人见过它怎么进去的。
更诡异的是,血液样本的DNA检测结果出来后,法医震惊不已——它与连环命案中多名受害者的基因完全一致。
舆论炸了。媒体开始猜测Z是谁,是不是那个曾参与富豪家族连环命案的心理画像师。网上疯传他的照片、案件分析、甚至伪造的心理报告。他又一次成了焦点,但没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一间旧书店里,沈昭正靠窗坐着,手里翻着一本关于幽灵画作的书。霓虹灯透过玻璃映在他脸上,模糊了五官轮廓。
他合上书页,抬头望向街对面的电子屏幕。新闻正在播放那段画面:红色液体从画布深处涌出,像眼泪,又像伤口。
他的右眼突然一颤,银纹浮现,眼前的画面瞬间扭曲成交错的能量轨迹。那些血迹的走向,竟和他童年日记里的涂鸦符号一模一样。
他猛地站起来,撞倒了桌上的茶杯。
你去哪儿店主抬起头,声音从柜台那边飘过来。
沈昭没回答,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夜色浓重,街道湿冷。他走进地铁站,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宁澜刚发来的语音留言:
我修好了一幅画……里面有一段音频,听起来像是……你的声音。
他站在人流中,手指停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地铁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风。广告屏正播放那幅渗血画作的特写,画面中央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人,又像是一团未完成的光。
沈昭右手慢慢握紧口袋里的朱砂颜料盒。
他转身,走入另一条陌生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