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厨房的灯已经亮着。
我穿着厚重的棉衣,蹲在灶台前,掀开锅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锅里煮的是白粥,没加一滴油。
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转头,是婆婆。
她皱着眉,看了一眼锅,怎么还是白粥
我低声说:昨晚米下多了,剩的。
她冷哼一声,你倒是会省。
我没再解释,拿起锅铲,小心翻搅。
门咯吱一声响,是他起床了。
我丈夫,李斌。
三十出头,脸上总挂着不耐烦。
他走进厨房,看都没看我,鸡蛋煮了吗
我摇头,还没来得及。
他顿住脚步,盯着我,你每天起这么早,忙什么去了
我放下锅铲,转身去灶旁的锅里取鸡蛋。
手一抖,鸡蛋掉在地上,啪地碎了。
他脸色一变,你是成心的吗
我慌忙蹲下去捡碎壳,手指被蛋壳划破,冒出血丝。
婆婆走过来,真是干啥啥不行。
我没吭声,把破鸡蛋收拾好。
又去灶台边重新烧水。
李斌已经坐下,拿起筷子,粥怎么还没好
我小声说,再等一会。
他把筷子一摔,起身去外头抽烟。
我低头不语,指尖隐隐作痛。
水烧开后,我放进去鸡蛋。
五分钟后,小心地把鸡蛋剥好,端到桌上。
李斌回来时,满屋子都是烟味。
他吃了一口鸡蛋,皱眉,煮老了。
我咬着嘴唇,是你说要快点……
他冷笑,怪我咯
我没吭声,默默去洗碗。
婆婆在一旁看着我洗碗,你这手脚也太慢了。
我低头加快速度,水溅湿了袖子。
洗完碗,我去房间叫女儿起床。
女儿才四岁,睡得正香。
我轻声唤她,媛媛,起床了。
她迷迷糊糊睁眼,妈妈,好困。
我抱起她,轻声哄,起床去幼儿园了。
她把头埋进我脖子里,不肯动。
我叹了口气,抱着她去洗脸。
洗手间的水管有些漏水,地板湿漉漉。
我一边抱着女儿,一边小心避开水渍。
女儿的脸一碰水就哭,凉——
我赶紧用毛巾擦干,轻拍她的后背。
换好衣服,把她放下,她揉着眼睛坐在小凳上。
我转身去拿她的小书包。
这时,李斌走过来,瞟了一眼,今天你送
我点点头,嗯。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快点,别又迟到。
我把女儿牵出门,回头看厨房的油烟还在飘。
婆婆在里头炒菜,咳了一声,记得买酱油。
我说好,拉着女儿出了门。
外头天刚亮,空气冰冷。
我把围巾裹紧些,低头护着女儿的小脸。
路边的早点摊冒着热气。
女儿看到油条,眼睛亮了,妈妈,我想吃那个。
我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口袋,只剩下几枚硬币。
我蹲下对她说,今天家里还有饼,等会儿吃,好不好
她瘪了嘴,小声说,好吧。
我牵着她的手,继续走。
送到幼儿园门口,她依依不舍地看我,妈妈早点来接我。
我点头,好。
她进去后,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
回去的路上,寒风吹得我脸发疼。
我绕道去超市买酱油。
排队时,身后一个大妈碰了我一下,瓶子差点掉地。
我赶紧扶住,冲她笑笑,不好意思。
她看都没看我,掏钱结账。
买完酱油,我提着袋子回家。
到家时,婆婆已经出门买菜了。
李斌坐在客厅玩手机。
他头也没抬,买了
我把酱油放到厨房。
他跟进来,你下次买大瓶的,省得跑两趟。
我低头,好的。
他走出厨房,又回头说,下午把阳台擦了。
我点头,嗯。
他又说,还有那件衬衣,领子没洗干净。
我应了一声,我再刷一遍。
午饭做的是白菜炖豆腐。
李斌吃了两口,皱眉,又是这个
我解释,家里菜不多了。
他不耐烦地放下筷子,你就不能换点花样
我没再说话,把碗筷收拾了。
婆婆回来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我赶紧过去接,妈,我来吧。
她哼了一声,你就知道等着。
我把菜提进厨房,开始整理。
婆婆站在一边看,土豆放错地方了,那是葱的位置。
我改了过来,继续分拣。
李斌在客厅开着电视,音量调得很大。
我站在厨房里,头有些发胀。
收拾好后,我去阳台拿抹布。
阳台的玻璃上全是灰。
我弯腰擦拭,风吹进来,手一阵发凉。
擦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同事发来的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我愣了下,回,暂时回不去。
她回了个叹气的表情,嫂子太难了。
我没再回,放下手机继续擦。
这时李斌走到阳台,我妈说让你明天把床单也换了。
我手一顿,好。
他站在那抽烟,烟灰掉在地上。
我看了一眼,小声说,地刚擦过。
他没理我,把烟头丢进花盆。
我继续擦玻璃,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血顺着指缝渗出来,我用抹布按住。
李斌转身走了,关门时砰地一声。
阳台一震,我站在风里,不敢说话。
清晨六点。
天刚蒙蒙亮,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披着外套走出来,婆婆正煮面。
锅里的热气熏得她满脸通红。
她回头看我一眼,今天你妈不是说要来
我点点头,她上午九点到。
她冷笑,来干嘛是来住还是来吃
我低头,小声说,只是来看看。
她丢下一把菜,家里又不是宾馆。
我走过去,我会收拾干净,不让她添麻烦。
她没搭理我,继续翻着锅。
李斌从卧室走出来,一边穿衣一边说,我可没空招待。
我说,我妈就坐一下,不会打扰你。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脸色却冷了下来。
早餐桌上,气氛沉闷。
女儿坐在小板凳上,一口一口吃着鸡蛋羹。
李斌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又煮得烂了。
我放下勺子,妈说面要煮熟点。
他哼了一声,就知道听她的。
婆婆没说话,只是重重地搅了一下碗。
我低头吃饭,不敢多说一个字。
饭后,我收拾碗筷,准备清扫客厅。
女儿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双腿晃啊晃。
李斌打开衣柜,你把我西装熨一下。
我停下手里的扫帚,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他冷冷说,不能穿整齐点就不能休息
我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去拿熨斗。
西装上的褶子不多,但他非得吹毛求疵。
我熨了十分钟,才敢拿给他。
他接过去,皱眉看了一眼,袖子没熨好。
我赶紧接回来,我再熨一次。
他在沙发上坐下,盯着电视,眉头紧皱。
我不敢有怨言,只能一遍遍按着蒸汽喷头。
九点不到,门铃响了。
我放下熨斗,快步去开门。
门外站着我妈,穿着件旧棉袄,手里拎着一袋苹果。
她笑着对我说,我来了,累不累
我眼眶一热,不累,快进来。
她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斌。
她点头,斌啊,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李斌嗯了一声,没起身,眼睛没离开电视。
我妈脸上有些尴尬,低头换鞋。
婆婆从厨房走出来,声音不高不低,哟,来啦。
我妈笑着应,是啊,没事就来看看。
婆婆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苹果,哪用你带东西,家里不缺。
我妈笑笑,一点小意思。
她把苹果放在茶几上,我赶紧拿去厨房洗。
回来时,她已经坐在沙发边,小声和女儿说话。
李斌突然起身,你来这儿做啥不是说家里没空招呼
我妈一愣,我……我就来看看,也不打扰。
他冷笑,你女婿就不值一提,天天围着你转
我站在一边,心跳加快,李斌,别这样说话。
他甩手指我妈,你看看她,从来没管过咱家一毛钱。
我妈眼圈红了,站起来,你爸早走了,我也没多的。
他翻个白眼,没多的就少来。
我抓住他袖子,你够了!
他甩开我,语气更冷,你也跟她一个德行。
婆婆坐在餐桌边看戏,嘴里咕哝,一个家教出来的,能差哪去
我妈站在门口,手指紧紧攥着,脸涨得通红。
我拉着她,妈,你先坐下。
她摇摇头,我不坐了,看来我真不该来。
我扯着她的袖子,别走。
她苦笑一下,你这样,我越看越心疼。
我眼泪掉下来,我没办法。
她轻轻拍我的手背,你有孩子,我知道。
她转身走出门。
李斌坐回沙发,真会演戏。
我盯着他,你有没有一点人性
他摔下遥控器,你还想顶嘴
我转身回房,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床头柜上还放着我妈缝的坐垫。
我拿起来,抱在怀里。
外面客厅传来婆婆的声音,以后你那妈再来,别进门。
李斌附和,对,她那张脸,我看着就烦。
我蹲在床边,忍着哭声,把嗓子压到最低。
过了一会,我出去收拾茶几。
苹果还在那里,我轻轻拿起,一颗颗放进袋子。
门口的风灌进来,吹得我指尖冰凉。
中午我没做饭。
李斌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你饭呢
我说,没心情做。
他瞪眼,你拿这当借口
我不说话,继续擦桌子。
他冲我走过来,一把推开我,你是不是欠教训
我撞到桌角,腰一阵剧痛。
婆婆赶紧走过来,哎呀哎呀,别打她,明天还得干活。
我捂着腰,咬紧牙关。
李斌冷笑,装可怜给谁看
我说不出话,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在疼。
婆婆去厨房煮了面,只给李斌和她自己盛。
我坐在餐厅角落,闻着那面条的香味。
肚子咕咕叫,却没力气起身。
女儿从卧室跑出来,妈妈,你怎么了
我挤出一个笑,没事。
她抱住我,你腰上有红印。
我轻声说,妈妈摔了一下。
她皱着眉头,爸爸打你了吗
我摸摸她头发,不是,是妈妈不小心。
她撅起嘴,眼眶红红的。
婆婆看了一眼,那孩子真多事。
我抱紧女儿,忍着一身疼。
夜里,我去洗衣服。
洗衣机在阳台,风吹得刺骨。
李斌的衣服一件比一件厚,我双手冻得发红。
洗到一半,听见门开了。
他站在阳台门口,衬衣用手洗,不要扔机里。
我点头,好。
他皱眉,说‘知道了’。
我低声说,知道了。
他转身进屋,关门的声音又重又响。
我蹲下来,继续洗衣。
水越来越冷,我的手指几乎没了知觉。
洗完衣服,已经快十一点。
我回房,李斌已经睡下。
我躺在床边,缩成一团。
腰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女儿在小床上轻轻打着鼾声。
我闭上眼睛,听着窗外的风声,脑海里一片空白。
天刚蒙亮,闹钟响起。
我伸手关掉,轻手轻脚起床。
客厅一片寂静。
厨房的地砖冰凉,踩上去一阵寒意直透脚心。
我打开冰箱,里头剩下半块豆腐和一点青菜。
我把豆腐切成小丁,放进锅里煮。
一边洗菜,一边打鸡蛋。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我眼睛被热气熏得发酸。
身后响起脚步声。
李斌走进厨房,皱着眉,什么味儿
我低声说,煮蛋汤。
他挑了挑眉,没肉
我摇头,昨天菜市场关门早,没买到。
他脸沉下来,你就是懒。
我张了张口,想解释,又咽了下去。
他拿起筷子夹了口豆腐,淡得跟水一样。
我赶紧放下勺子去加盐。
他一把夺过调味罐,你手怎么这么慢
我站在他身边,不敢说话。
他吃了两口就丢下筷子,真没胃口。
我端走碗,把锅里剩下的汤盛出来,放在一边。
婆婆从房里走出来,边打哈欠边说,那蛋是三天前买的吧
我点点头,是的,还没坏。
她皱眉,那就是不新鲜了。
我轻声说,我下午再买新的。
她走到饭桌边坐下,你每天到底都干嘛去了
我低头擦桌子,做饭、洗衣、收拾……
她打断我,那还弄得家里这么乱
我咬紧牙,继续擦拭桌面。
女儿醒来,从房里跑出来,妈妈——
我赶紧过去,把她抱起来。
她把头靠在我肩上,小声说,我还想睡。
我亲了亲她额头,等会儿吃点蛋汤。
她摇头,我想喝牛奶。
我打开冰箱,发现牛奶只剩半盒。
我倒进杯子里,加热后递给她。
她抱着牛奶,坐在沙发角落。
李斌坐在另一头玩手机,偶尔冷哼一声。
我收拾完厨房,换好衣服准备送女儿上学。
刚出门,婆婆跟出来,回来顺便把煤气费交了。
我点头,带卡了吗
她不耐烦地把卡扔给我,别弄丢。
我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揣着卡,出门时天已经亮了些。
路上风很大,女儿冻得鼻尖通红。
她小声说,妈妈,咱家为什么不坐车
我笑了笑,走路对身体好。
她没再问,只是牵紧了我的手。
送到幼儿园门口,她回头看我,妈妈晚上早点来接我。
我点头,一定。
她进了校门,我站了会儿才转身。
去交煤气费要绕一段路。
排了半个小时队才轮到我。
交完出来,天已经完全亮了。
我回家时,李斌正在客厅打电话。
他一边抽烟一边说,你别管她,她一个人能死撑。
我轻轻放下钥匙,走进厨房。
data-fanqie-type=pay_tag>
婆婆又在择菜,看见我回来,冷冷说,怎么这么久
我把卡递回去,人多。
她接过卡,也不看我,继续择菜。
我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卫生。
客厅的地板上都是烟灰和脚印。
我一点一点地扫,手腕酸得发麻。
李斌挂了电话,踢开鞋,地还这么脏
我说,正在扫。
他坐下,一上午你就干这个
我继续低头清扫,不敢顶嘴。
到了中午,我做了白菜炒豆腐。
李斌一看菜,皱眉,你这水平,狗都不吃。
我把饭端到他面前,小声说,家里今天只剩这些。
他冷笑,你说得倒轻巧。
我去盛饭,听见他在身后嘀咕,真是娶个赔钱货。
我手一抖,饭洒在桌上。
他立刻皱眉,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摇头,不是。
他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上,你就是没把我放眼里!
我后退一步,不敢吭声。
婆婆也走进来,一个女人连饭都不会做,活着干什么
我捡起饭粒,一边擦桌子,一边忍着眼泪。
饭后,我开始洗碗。
李斌进房间换衣服,丢出一堆衣服,全洗了。
我应了一声,好。
他又说,用手洗,机洗不干净。
我捧着衣服,走进阳台。
阳台的水龙头冻住了,水流很小。
我一桶一桶接水,把衣服泡上。
泡到一半,他突然打开阳台门,洗得慢吞吞的,等死呢
我手上全是泡沫,没法接话。
他盯着我,听见没
我说,在洗。
他哼了一声,甩门走了。
我继续搓衣服,手被冷水冻得通红。
洗完后,我去晾衣服。
风刮得很大,衣服被吹得啪啪作响。
我一件件夹上,夹子都快冻断。
晾好后,我走回厨房,准备下午的饭。
锅里还剩点早上的汤,我加了些面进去。
刚煮开,婆婆进来,你别煮多,浪费。
我点头,好的。
她看了看我,地还没拖吧
我转头,马上就拖。
她撇嘴,动作快点,别等我说。
我拖地时,李斌从卫生间出来。
他看我一眼,洗手间也一会儿擦一下。
我应了,知道了。
婆婆走过来,阳台的窗也擦擦,上面全是灰。
我继续应着,默默加快手上的动作。
下午三点,我才坐下喝口水。
杯子还没放下,电话响了,是学校。
老师说,女儿发烧了。
我心里一紧,我马上去接。
我跑出门,连外套都没顾得穿厚。
风吹得脸生疼,我一路小跑去幼儿园。
女儿靠在老师怀里,小脸通红,额头烫手。
我抱起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老师说,最近天冷,回家记得多盖被子。
我点头,谢谢。
她趴在我肩上,小声说,妈妈,我好冷。
我抱紧她,快步往家走。
回到家,婆婆一脸不悦,回来就回来,吵什么
我没理她,抱着女儿进房间。
李斌走过来,烧成这样,早干嘛去了
我脱下女儿的衣服,学校刚通知我。
他不屑地说,你当妈的真没用。
我握着温度计,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温度是三十九度二。
我找出退烧药,给女儿喂下。
她一口一口喝着药,小脸憔悴得像皱掉的花。
我给她擦汗、盖被、敷冷毛巾。
李斌站在门口,晚饭还做不做了
我回头,我照顾她,没空。
他冷笑,你就知道推。
他转身去厨房,锅碗撞击声响起。
我低头看着女儿,小声哄她,乖,快点好起来。
她睁开眼睛,妈妈,我难受。
我捧着她的脸,轻轻贴在她额头上。
房门再次被推开。
婆婆站在那里,双手叉腰,有孩子就不用管家了
我站起来,她烧得厉害。
她撇嘴,那我和斌呢,吃西北风
我深吸一口气,我等会儿去做。
她哼了一声,真是嫁了个祖宗回来。
天还没亮,窗外漆黑一片。
我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耳边是女儿轻微的呼吸声,还有她断断续续的咳嗽。
我坐起来,摸了摸她额头,还是有些发烫。
我起身拿来温水,喂她喝了一小口。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妈妈……
我低声应着,妈妈在。
她又闭上眼睛,往我怀里缩了缩。
我抱着她坐了一会,直到她呼吸平稳,才轻轻放下。
客厅里,李斌还在打呼。
我踮脚走出去,轻手轻脚开始准备早餐。
米缸里只剩最后一小把米。
我加了些红薯,凑出一锅稀饭。
锅还没煮开,李斌的手机就响了。
他翻个身接起来,喂……你等我一会,马上。
他坐起身,声音不耐烦,早点弄好饭,我要出门。
我应了一声,稀饭快好了。
他皱眉,你就不能快点
我赶紧加大火,锅底立刻咕嘟作响。
婆婆也走出来,打着哈欠,你咋天天烧这些
我说,家里没米了。
她白我一眼,你会不会过日子
我低声说,我下午去买。
她坐下,别买太多,免得吃不完浪费。
我点点头,把碗筷端上桌。
李斌喝了一口稀饭,跟刷锅水一样。
我低头吃饭,没回嘴。
他看着我,你嘴哑了
我轻声说,你不喜欢,我下次换。
婆婆夹了块咸菜,你还敢下次
我把碗收起来,一碗一碗清洗。
水管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冰得手指发麻。
李斌穿好衣服,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说,衣服熨了吗
我立刻放下碗,马上。
他瞪我,什么叫马上早干嘛去了
我跑进房间拿出西装,手忙脚乱地插上熨斗。
热气烫得我额头出汗,手心也全是水汽。
他站在一旁不耐烦地看,你看看,皱得像条狗尾巴。
我低头,我再熨一遍。
婆婆在客厅喊,弄快点,他赶时间。
我手上的熨斗不小心滑了一下,烫到了自己的手背。
皮肤立刻红了一块。
我轻哼了一声,咬着牙继续熨。
熨完交给李斌,他接过去看了眼,这次还行。
我松了口气,手背却火辣辣地疼。
他穿好衣服出门,别忘了洗厕所。
我应着,好。
婆婆在他走后叹了口气,你说你,嫁过来就是来享福的吗
我端着水盆走进卫生间,一边刷马桶一边想哭。
洗到一半,女儿哭了。
我赶紧跑出去,她坐在床上,小脸通红。
我摸了摸她的头,还烧。
她哭着说,妈妈,我头好痛。
我抱住她,乖,妈妈带你去医院。
我从抽屉翻出医保卡和钱包。
婆婆站在门口,医院又要花多少钱
我没回话,只是穿好衣服。
她冷笑,你倒是心疼她,从来不心疼我儿子。
我背起女儿,他又不发烧。
她骂了一句,养个孩子像养个瘟神。
我推开门,风一下灌进来,吹得我耳朵生疼。
医院人很多,挂号要排长队。
我一边抱着女儿,一边不断给她擦汗。
她靠在我怀里,小脸烧得通红。
终于轮到我们时,医生皱眉说,发烧太久了,该早来。
我点头,昨晚刚烧的。
医生开了药,让我们去输液。
我抱着她找空位,排队抽血、拿药、打点滴。
她扎针时疼得哭,我握着她的手,乖,很快就好了。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妈妈别走。
我坐在输液椅上,一动不敢动。
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我的心却越来越沉。
两个小时后,她才输完。
我抱着她往家走,天色已经暗了。
回到家,李斌坐在沙发上,满脸阴沉。
你去哪儿疯了他说。
我轻声说,她发烧,带她去医院了。
他站起来,又花钱
我说,医保卡用了。
他走过来,指着我的鼻子,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折腾。
女儿害怕地往我怀里缩。
婆婆从厨房走出来,饭都凉了,你还回来干嘛
我说,我去热一下。
她甩手,别热了,我们吃完了。
我咽了咽口水,还有她的饭吗
她皱眉,小孩烧着,还吃什么
我说,她要吃点粥。
李斌吼,你又想让我等着你煮
我摇头,我来弄。
我抱着女儿进厨房,把早上的剩饭加热。
女儿靠在我肩膀,小声说,妈妈,我饿。
我一边搅粥,一边哄她,马上好。
粥热好后,我盛了一小碗,用勺子慢慢喂她。
她吃了几口,终于露出一点笑。
李斌走进来,看了眼灶台,煤气又没关。
我立刻去关,刚才在热饭。
他冷笑,你就等着哪天把房子烧了。
我心头一紧,不会的,我注意着呢。
婆婆站在厨房门口,你还敢顶嘴
我低头,不是顶嘴。
她一拍桌子,狗都比你懂事。
我愣住,手里的勺子掉进碗里,发出脆响。
她看着我,怎么,不服气
我拾起勺子,继续喂女儿。
心里却一阵阵发酸。
喂完饭,我给女儿擦脸、换衣,哄她躺下。
她闭着眼,嘴里还在小声说,妈妈,你别走。
我坐在床边,妈妈一直在。
她握着我的手,你也发烧了吗你手好烫。
我苦笑一下,妈妈只是累了。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眼神模糊。
我等她睡熟后,才起身收拾厨房。
锅碗堆了一水池。
我卷起袖子,一边洗一边抽鼻子。
洗到一半,李斌走进来,明天早点起来,我弟媳要来。
我一怔,她来干嘛
他瞪我一眼,你管那么多
婆婆在后面补了一句,你记得打扫干净点,别让人看笑话。
我点头,知道了。
她说,人家才结婚几年,你多学着点。
我嗯了一声,继续洗碗。
手已经泡得发红,指尖皲裂。
她却还在说,你看看你,连条狗都不如勤快。
我手一抖,差点把碗掉地上。
李斌从背后踢了我一下,你是聋了吗
我握紧碗,不敢回头。
天刚破晓,我已经醒了。
厨房的灯还没亮,我摸黑走进去。
灶台上还有昨晚没擦干净的水渍。
我拧开水龙头,洗净抹布,一遍遍擦拭。
窗外传来几声狗叫,我知道天快亮了。
婆婆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穿着旧毛衣,拖鞋拖得地板响。
她皱眉看我,怎么还没煮饭
我立刻起锅烧水,马上。
她坐下,今天那谁要来,别丢了脸。
我点头,知道了。
她看我一眼,鸡蛋拿去煮,别给她喝粥。
我从冰箱里拿出四个鸡蛋,都是她特意留着的。
米缸里还是空的,我只能煮鸡蛋加剩米的稀饭。
火开得大,锅里冒起浓重的热气。
我一边煮,一边擦桌子。
婆婆忽然说,窗帘洗了没
我回头,昨天下雨,没干。
她脸一沉,那就别怪人说你懒。
我赶紧点头,我现在就取下来洗。
她挥挥手,动作快点,别磨蹭。
我踩上凳子,取下客厅两侧厚重的窗帘。
布料上全是灰,一拍就是一层尘土。
我打了几个喷嚏,眼睛都红了。
李斌从房里出来,边穿外套边说,别弄一屋子灰。
我马上打开窗,我去阳台洗。
他没看我,一会她来了,我不想看到你脸上有灰。
我点头,好。
阳台风大,水盆都被吹得晃动。
我蹲在地上搓着窗帘,手上很快磨出红痕。
洗到一半,李斌打开窗喊,她快到了,你赶紧换衣服。
我手一抖,肥皂水溅了满脸。
我匆忙冲净手和脸,跑回屋换了件干净衣服。
婆婆看了看我,这身像样点。
我说,谢谢妈。
她冷哼一声,别给我丢脸就行。
门铃响了。
婆婆立刻整理衣角,脸上堆出笑意。
李斌也站在门口,脸上罕见有了点温度。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门被打开。
那个女人走进来,穿着大牌外套,踩着细高跟。
她长得不算漂亮,但打扮得体,气场很足。
她一进来就喊,妈——
婆婆笑得合不拢嘴,哎哟,我们佳佳来了!
我站得笔直,手还湿着。
她看我一眼,这是大嫂
我点头,你好。
她上下扫了我一眼,淡淡一笑。
那笑像刀,划在我脸上。
她把包递给婆婆,特地从城里带的点小礼物。
婆婆接过来,哎呀,这么客气干啥。
她又看向李斌,哥,最近挺清闲吧
李斌笑着说,还行。
她接着问,嫂子没上班
我摇头,在家带孩子。
她点点头,那可真辛苦。
我低头,习惯了。
她进了客厅坐下,我有点渴,有茶吗
婆婆立刻朝我看,还不去倒茶
我转身去厨房,泡了最好的绿茶。
端出来放在她面前。
她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还不错。
李斌在旁边递了个水果盘给她,都是你喜欢的。
我看着那盘洗净的葡萄、草莓,还有削好的苹果。
那是我昨天特意留给女儿的。
她吃了一颗草莓,这季节还能吃草莓
婆婆笑道,都是嫂子去买的,她就擅长买菜。
她笑着看我,嫂子真能干。
我扯了下嘴角,不敢当。
她忽然说,我听说你没工作,但家里都你打理
李斌点头,她一整天也没别的事。
她哦了一声,那真挺清闲。
婆婆立刻接话,她比保姆都干净。
我手一颤,茶水泼到自己手上。
滚烫一阵,我咬牙没出声。
她好奇地问,嫂子,你以前做什么的
我说,文员。
她点头,那怪不得现在做家务这么细致。
她笑得体面,我心口却堵得慌。
女儿从房里出来,抱着毛绒熊。
她眼神迷茫,咳了一声。
我立刻过去,烧退了没
她靠在我身上,好些了。
她看见客厅的人,轻声喊,奶奶。
婆婆看都不看她,进去玩。
她张望了一眼,我想吃葡萄。
婆婆皱眉,那是客人的。
我低声说,我去给她拿别的。
我带她进厨房,拿了昨天的苹果给她削。
她坐在小凳上,眼神发呆。
我握着刀,一圈圈削下果皮。
门口传来笑声,她在讲自己在公司遇到的趣事。
李斌笑得很大声,婆婆也不时附和。
我给女儿喂了苹果,又替她擦嘴。
她问,那个阿姨是谁
我说,你小姑。
她点头,她不喜欢我吗
我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她低头,她看我时,不笑。
我搂着她,她是客人,累了。
她没说话,只是靠着我。
过了会儿,婆婆喊,饭准备好没
我放下女儿,马上。
我走进厨房,把洗好的菜炒起来。
手忙脚乱间,油锅溅出热油,炸在手背上。
火辣辣地疼。
我咬紧牙,继续翻炒。
炒好第一道菜,婆婆走进来瞄了眼,太咸了。
我赶紧加水调味。
她又说,鱼杀干净了吗
我点头,内脏全去掉了。
她哼了一声,别像上次一样让人吐出来。
我低声说,不会。
一个小时后,饭菜终于上桌。
她坐在主位,李斌在她旁边,婆婆挨着她。
我带着女儿坐在角落。
她尝了一口,嫂子手艺不错。
婆婆笑着说,她天天练,都练出花来了。
她又吃了两口,不过稍微油了点。
李斌看我一眼,她炒菜就这样。
我赶紧说,我下次注意。
女儿夹了一块豆腐,被婆婆瞪了一眼,不许夹那么多。
她低下头,把豆腐放回盘里。
我想说话,又咽了下去。
吃到一半,她忽然问,嫂子平时出门吗
我说,很少。
她点头,那皮肤还挺暗的。
李斌笑,她不打扮,从来都一身灰。
她看着我,女人不收拾自己,男人会看得起吗
我垂下眼,没钱打扮。
她轻笑一声,省一点还是有的。
她夹起一片牛肉,这肉不错,在哪买的
我说,楼下市场。
她点头,怪不得这么新鲜。
她又笑,嫂子如果去那市场卖菜,肯定生意好。
我手指微微一紧,我不太会说话。
李斌淡淡说,她说什么都结巴。
他们笑得很轻松,我却像块石头被压在原地动不了。
早上五点,我就醒了。
天还没亮,屋里冷得像冰窖。
我轻手轻脚起身,给女儿盖好被子。
她咳了几声,蜷缩在被子里。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些发烫。
我悄悄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多了一只大行李箱。
箱子贴着几张国外机场的标签,很新,很亮眼。
我盯着那箱子看了两秒,心里凉了半截。
厨房里传来婆婆的声音,早点做了没
我回过神,赶紧进去开火。
灶台上,她昨天留的剩饭还在锅里。
我重新加了水,熬成稀饭。
她走进来,皱着眉,别再熬成水了,佳佳不吃太稀的。
我点头,我注意。
她瞥了我一眼,今早她要睡懒觉,你别吵到人家。
我低声说,知道。
米汤咕噜咕噜冒泡,我把火调小。
她站在我身后,等会你去把客房收拾好。
我手顿了一下,客房
她理所当然,佳佳住那儿不方便,你把你们屋腾出来。
我怔住,我们睡哪
她抬眼,还问你睡客厅,孩子睡你旁边。
我张了张嘴,她还在发烧……
婆婆脸色沉了,你也知道烧,那更不能和她睡一起,别传染了人家。
我想争辩,又咽了下去。
她拍了下桌子,快去,把床单换了,把柜子清空。
我点头,好。
她转身回房,我一个人站在厨房,手脚冰冷。
稀饭煮好,我盛出来,放了些咸菜和煎蛋。
李斌起得比平时早,一边扣扣子一边问,她醒了吗
我说,还没。
他说,等她起来了让她吃点好的。
我应了声,好。
女儿从房间出来,抱着熊娃娃,鼻音很重,妈妈……
我迎上去,怎么起这么早
她揉着眼,我头疼。
我蹲下来,妈妈给你喂药。
我端来温水和药,哄她喝下。
她坐在小板凳上,默默吃稀饭。
刚吃几口,李斌走过来,一把拿走她碗。
她吓了一跳,爸爸……
他皱眉,吃什么吃这留给你姑姑的。
我赶紧拦住他,她还没吃饱。
他扔下碗,再煮去,别动这碗。
女儿默默看着地板,眼圈红了。
我把她抱起来,妈妈给你弄新的。
她趴在我肩上,不吭声。
我又去煮一碗米汤,咸菜都剩不多了。
我把稀饭端出来,她小口小口吃着,眼泪掉进碗里。
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一怔,你没有。
她抬头,那爸爸为什么不让我吃
我摸着她的头,不是你的错。
她低头吃完最后一口,我想回以前的家。
我没有回答。
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哈欠,随后是高跟鞋踏地的声音。
佳佳出来了,穿着丝绸睡衣,妆容精致。
她坐下,有咖啡吗
婆婆赶紧说,有,我买的速溶。
她皱眉,那种喝了头疼。
我站起来,我去买新鲜的。
她看了我一眼,那麻烦你了。
我穿上外套,拿起钱包。
外面风大,街上还没人开门。
我绕了两条街,终于在小超市买到现磨咖啡粉。
等我回来,手已经冻得发麻。
我煮好一壶热咖啡,小心倒进她的杯子里。
她抿了一口,这还不错。
婆婆笑着说,她去买的,跑了三条街。
她抬眼看我,有心了。
我勉强笑了下,不客气。
她忽然问,我东西放哪儿
婆婆赶紧说,她已经清空你哥的房间了,走,我带你去。
她起身跟着婆婆去了房间。
我站在原地,感觉心脏一阵一阵发紧。
李斌走过来,还愣着干嘛
我说,她要住多久
他瞪我一眼,她住多久是她的事。
我低头不语。
女儿在沙发上打了个喷嚏,我赶紧过去抱她。
她脸色发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妈妈,我冷。
我用毯子裹住她,我们去厨房暖和一下。
她点头,靠在我怀里。
我一边收拾锅碗,一边抱着她取暖。
客房门忽然打开,佳佳走出来,眉头紧皱。
这间屋子这么潮被子都有味儿。
婆婆赶紧解释,她睡觉爱出汗,不怪你。
她皱着鼻子,那床垫是不是没晒过
我赶紧说,我等会搬出去晒。
她不耐烦地挥手,算了,我自己换张。
她又看了我一眼,我衣服很多,要个空柜子。
我点头,我全都腾了。
她冷笑一声,你用得倒挺杂。
我没说话,低头收拾茶几上的果皮。
她又指着沙发,这个布套也得换,味道大。
婆婆看向我,听见没别拖着。
我放下手里的碗,我去洗。
午饭时,她坐在主位,和李斌谈笑风生。
他们聊的是以前的出国旅行,和海外的餐厅。
我插不上话,只低头吃饭。
女儿吃得慢,被李斌瞪了一眼。
你能不能快点
我连忙替她夹菜,她胃不好,慢点吃。
他不耐烦,又找借口。
她放下筷子,小声说,我不饿了。
我抱着她下桌,我喂你。
她靠在我怀里,妈妈,我是不是住错地方了
我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忍着没哭。
佳佳吃完后,靠在沙发上敷面膜。
她说,我有些文件要打印,家里有打印机吗
婆婆回头问我,有吗
我点头,旧的,还能用。
她又说,打印几张照片行不行
我说,行,就是颜色可能不准。
她皱眉,那算了,别糟蹋我底稿。
我低头不语,悄悄拿去擦桌子的抹布已经湿透。
她打了个哈欠,下午我要开个视频会,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婆婆说,你哥房间清净,你去那儿。
她起身上楼,留下我和女儿站在门口。
厨房里的锅还没刷,阳台上的窗帘还滴着水。
客厅沙发上的坐垫散乱。
我蹲下去一件一件整理。
李斌走过来,冷冷地说,你别太闲了,趁她在,多学学怎么当个人。
我看着他,嗓子发干,她又不是家里人。
他眼神一冷,她是我妹妹。
我声音更轻,那我们呢
他转身,你就是个保姆。
我怔在原地,良久不动。
屋子很静,只有洗衣机在运转。
女儿靠在墙边,眼神里带着一点迷茫。
妈妈,我们要住在门口多久
我抱起她,不知道。
她轻声说,我想你以前笑的样子。
我没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天刚亮,我已经坐在餐桌前。
手边是昨天未擦完的碗筷。
女儿还在睡,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厨房传来锅铲的撞击声,是婆婆起得比我还早。
我赶紧起身过去帮忙。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今天煮细一点的粥,佳佳说昨天的粘牙。
我低声应着,好。
米是昨天剩下的一点,放进锅里,加了很多水。
火开得小,熬得慢,锅里咕嘟咕嘟冒泡。
李斌进了厨房,扫我一眼,别熬焦了,她一闻味就不吃。
我点头,我看着呢。
婆婆拿着酱菜罐子递过来,这个装盘,不要倒太多汤。
我接过来,放在手边,小心地夹出一点点摆好。
客厅里传来高跟鞋敲地板的声音。
她起了。
我赶紧把桌布铺好,把筷子摆整齐。
她慢慢走进餐厅,披着丝质睡衣,头发还带着卷。
她坐下,扫了一眼餐桌,今天粥看着还行。
我松了口气。
她夹了一点咸菜,尝了一口,眉头微微一皱。
婆婆立刻问,怎么了
她淡淡开口,有点太咸。
我赶紧说,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她不说话,只把筷子搁下。
婆婆转头看我,你看你,就是不细心。
我低着头,是我不好。
李斌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说,你这种人,当家里一天天的都不及格。
我没说话,只把茶杯添满。
她看着我,忽然说,嫂子,我记得你以前读书不错
我一怔,还可以。
她笑了,怎么现在就变成家庭主妇了
我说,孩子小,家里没人带。
她看了女儿一眼,请保姆不行吗
婆婆立刻插话,她请什么保姆,自己闲着呢。
她点点头,也是,我朋友家保姆都要学历了呢。
我低头不语,女儿在一边默默吃着米汤。
她看见桌边的水果,这葡萄是昨天的吧
我忙说,我刚洗过。
她轻轻皱眉,有点干瘪,下次新鲜点。
我点头,我再去买。
她喝了最后一口粥,放下碗,我一会还有个视频会。
婆婆赶紧说,你去你哥房里,那最安静。
她起身上楼,脚步轻盈。
我收拾碗筷,厨房水流声盖住了她们的谈话。
洗到一半,李斌走进来,把一堆脏衣服丢到洗衣盆里。
洗干净点,别像上次那样起皱。
我低声说,好。
他又说,她的睡衣也洗了,别混到别的衣服里。
我点头,知道。
我用手搓洗,泡沫染红了手背。
洗到一半,手指开始泛白,指甲缝进了洗衣粉的味道。
女儿走进厨房,靠在门框上,妈妈,我想出门。
我蹲下,你不舒服,先在家里歇会儿,好吗
她点点头,那我可以去阳台看看吗
我把她抱到阳台,给她穿上厚外套。
她坐在小椅子上看楼下的行人。
妈妈,他们都走得好快。
我说,因为他们要去上班。
她问,你不上班,是不是坏了
我怔了一下,不是,是因为妈妈在照顾你。
她歪着头想了想,那我长大一点,妈妈就可以去了吗
我点头,可以。
她没再说话,安静地盯着楼下看。
午饭前,婆婆忽然喊我,去街口接快递。
我擦干手,我去。
她说,佳佳定了东西,等会你别搞错。
我跑到小区门口,快递员把三个大箱子递给我。
很重,我搬得满头是汗。
回到家,箱子堆在门口。
她正在沙发上看平板,见我进来,随口说,拆吧。
我蹲下一个个剪开。
里面是一些香薰、枕套、丝绸拖鞋。
她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这个摆在卧室门口。
我说,好。
她又指着一个盒子,这个放洗手间。
我小心搬着,拖鞋掉出来一只。
她皱眉,你能不能轻点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
婆婆跟着走出来,看看她,佳佳,你房间那边我让她换新了,今晚你就早点休息。
她点点头,谢谢妈。
我站在一边,那……我和孩子呢
婆婆瞪我一眼,不早就说了,你们睡客厅。
我张了张嘴,可她还有点烧。
婆婆脸色立刻变了,你想把病传给佳佳
我低头,不是……
李斌走过来,那你让她去哪楼下宾馆吗
我闭嘴,把话咽了回去。
女儿拉了拉我衣角,妈妈,我冷。
我抱起她,手心冰凉。
我去找厚毯子,被婆婆一把夺过,这个给佳佳留着。
我说,她昨晚都没盖好。
婆婆冷冷道,你拿你那破毛毯不行
我转身去找女儿旧的小毯子,已经洗得褪色。
她抱着我,妈妈,今天也不能睡床吗
我抱紧她,我们就躺会儿。
我把她安顿在沙发上,给她披上毯子。
她小小一团,像被遗弃的猫。
晚饭前,我开始准备食材。
婆婆站在门口监督,鱼别切太厚,她不爱吃。
我应着,好。
她看我剁排骨,那块留着,佳佳爱啃骨头。
我挑出几块,行。
锅里热油四溅,我咬牙坚持翻炒。
热气熏得我眼睛发红。
她忽然说,她晚点回来,你等着热菜。
我点头,知道。
等所有菜上桌,她还没回来。
婆婆看着表,你哥去接她了。
李斌回来时,她挽着他的手,笑得很开心。
她穿着新衣服,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
妈,这是你要的丝巾。
婆婆接过,哎呀,真好看。
她又看向我,嫂子,这些是你的。
我一怔,我的
她把袋子递过来,里面是几件地摊货。
你天天在家,也穿不出去,简单点就行。
我强撑笑,谢谢。
她挑了个位置坐下,开饭吧。
我把饭盛好,女儿坐我旁边,夹了块菜。
李斌立刻说,还没动筷呢,教没教规矩
我赶紧替她擦手,对不起,她饿了。
佳佳夹起一块鱼肉,咀嚼几下,味道还行。
婆婆接话,她练了那么久,不好才怪。
李斌看我,但你就是没长进。
我垂着眼,我再学。
女儿悄声说,妈妈,我不喜欢这里。
我低头看她,没说话,只把饭往她碗里添了一点。
有一天早上,她站在二楼阳台吹风。
我在下面拿糖水,她朝下车视线喂了一口。
糖水飞滤,扔在我手胶。
她说,姐,你打水了,但如果不给我喝,是不礼貌。
我给她来了一杯,她把杯子背过脚后的花皮椅。
糖水倒满一椅子。
她打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花皮椅是纯手工的。
李旋正好走过,她回头叫他,哥,姐把椅子扔了。
李旋看了一眼,省略地说,她忙。
她可怕地吼。
她忙他早上一直扛在房里,我扛的累死了。
李旋停下脚,转身去看她椅子。
她回头看我,眼睐里都是勉强。
我也看着她,眼睐是空的。
他拿了干布,开始抹椅子。
她有一种充满背景的感觉,看着我伏身放来放去抹。
她很满意地打了一声响,真好,姐,你把椅子的水抹得真干净。
我转身走了,她继续站在阳台。
第二天上午,李旋说他想吃甜糖。
她说,她不会做,让我做给他。
我煮好了冲糖,装罢,给她送过去。
她手一飞,让瓶子扔到了地上。
她说,姐,我手气不好,你别生气。
地上的瓶子着着水,潮潮沾满了我的裱脚。
她身上有一裹衣服,把我脚上的沾水干抹了一下。
她说,抹了吧,也没多沾。
但那衣服,是我的。
我看着她拿着我的衣服抹地,心里突然空了。
我还未得发,她已经投完了地。
她笑了,她说,我喜欢姐姐的东西,因为姐姐好好。
她把衣服拿回房,不出十分钟就有人来问我怎么把她衣服抹地。
我没有承认,但他们說,看到我拿着衣服。
我说,那是我自己的。
但她一句说,是啊,但是姐姐给我用了啊。
大家看我的眼神变了,像看一个跌走的讲辩者。
我听到李旋住声问她,是真的吗
她微笑,拉着他的手,说,真的。
我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裤,不知道该怎么走。
小女儿走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腰。
她拉着我说,妈妈,我不喜欢她。
我觉得眼眸达到了自己最深的脏观。
我说,没事的,她喜欢笑,我喜欢你。
她的脚抱绕着我的腰,像是我唯一的存在。
我不需要證明,但是我需要热。
热,来自她的手,来自一个小孩子的心。
她仍然站在阳光中,笑得样样的。
我一点一滴收拾着被扔落的自己,不为他们,只为她。
【未完待续,想看后续,可以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