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雨夜迷案
1957年的夏天,东北的雨总是来得急,去得也猛。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石县,火车站的铁皮屋顶上,汇成一道道水帘,将昏黄的灯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晚上九点半,最后一班从省城开来的绿皮火车,喘着粗气,准时停在了月台边。
车门打开,一股混杂着煤烟、雨水和廉价烟草的味道涌了出来。人群稀稀拉拉地往下走,大多行色匆匆,急于躲进温暖干燥的家。在这些人中,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身材中等,面容清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半旧的棕色皮革公文包,那包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但他抱得极紧,仿佛里面装着什么稀世珍宝。
此人姓陈,名敬之,是青石县民政局的一名科员,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调取一份重要的档案——关于一位名叫赵志远的转业军人的详细资料。赵志远即将被安排到县里一个关键岗位,政治审查尤为严格,这份档案是审查的重要依据。
陈敬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火车站,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肩头。他裹了裹长衫,朝着县城中心的方向走去。青石县不大,火车站离县城中心的鼓楼区不远,走捷径的话,穿过几条胡同就能到。他想尽快把档案送到局里,心里才踏实。
夜色深沉,雨幕模糊了视线。胡同里坑坑洼洼,积满了雨水,踩上去发出噗嗤的声响。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雨声和自己的脚步声,陈敬之心里有些发毛,加快了脚步。当他走到一条名为半截巷的胡同中段时,前方不远处那座巍峨的鼓楼黑影映入眼帘。青石鼓楼是县城的地标,建于清代,虽有些年久失修,但依旧气势不凡。
就在他即将走出半截巷,靠近鼓楼基座的时候,异变陡生！
两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鼓楼黑漆漆的门洞阴影里窜了出来,动作迅猛如猎豹。陈敬之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只觉得一股大力猛地撞在他的胸口,他顿时站立不稳,向后倒去。后脑重重地磕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陈敬之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雨水还在不停地下,冰冷地浇在他的脸上。他挣扎着坐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摸向怀里的公文包——空空如也！
包！陈敬之失声惊呼,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凄厉。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在周围摸索着,除了冰冷的雨水和泥泞,什么也没有。那两个黑影早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踉跄着冲向不远处的派出所。派出所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暖,但陈敬之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撞开派出所的门,对着里面值班的民警,我的包被抢了！里面有重要的档案！
值班民警见状,不敢怠慢,立刻扶起他,倒了杯热水,同时拿起了电话,向县公安局刑侦队报了案。
青石县公安局刑侦队队长,名叫李建国。三十多岁,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一身正气。转业后从事公安工作,经验丰富,心思缜密,是局里的破案能手。
接到报案电话时,李建国正在办公室里研究一份旧案卷宗。听说发生了抢劫案,而且被抢的是重要档案,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放下卷宗,对副队长王强说道：老王,跟我走一趟,半截巷,靠近鼓楼,有人抢了档案包。
王强也是个老公安,闻言立刻抄起雨衣：好嘞,建国,这事儿透着邪乎,大半夜抢档案
嗯,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建国沉声道,通知技术科,让老周他们也赶紧过去,勘查现场。
雨声依旧,李建国和王强带着几名刑警,驱车火速赶到了半截巷。陈敬之已经被派出所民警带回所里做笔录,现场被简单保护了起来。
李建国跳下车,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毫不在意。他走到陈敬之被抢的位置,借着刑警带来的手电筒光亮,仔细观察着四周。
半截巷是条狭窄的胡同,两侧是低矮的平房,地面是坑洼的青石板。鼓楼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胡同口,更显得阴森。
建国,你看这儿。王强指着陈敬之倒地位置不远处的地面,有几个模糊的脚印,应该是作案人留下的。雨太大,冲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能看出点痕迹
李建国蹲下身,打着手电筒仔细看了看。确实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鞋底纹路似乎比较特殊,不是普通的布鞋或胶鞋,让技术科老周仔细提取,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他又抬头看了看鼓楼的门洞。门洞很深,黑黢黢的,像一张怪兽的嘴。那两个抢包的人,是从鼓楼里出来的报案人是这么说的。王强回答,他说看到黑影从鼓楼门洞里窜出来的。
李建国站起身,走到鼓楼门洞前。门洞内空空如也,只有一些陈年的灰尘和雨水冲积的杂物。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的墙壁和地面,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
奇怪,李建国喃喃自语,为什么选在鼓楼这里动手这里虽然偏僻,但离县城中心不算太远,而且鼓楼是显眼的地标。他们怎么知道陈敬之会从这里走又怎么知道他包里有档案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这绝不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案。普通的抢劫犯,不会对档案这种东西感兴趣,更不会选择在雨夜的鼓楼附近,针对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科员下手。
老王,李建国转过身,脸色严肃,通知下去,全县范围内排查可疑人员,尤其是今晚出现在火车站附近和鼓楼周边的陌生人。另外,重点查一下陈敬之所说的那份档案,到底是什么内容,涉及到什么人。这个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很可能不是普通的刑事犯罪。
王强点点头,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明白,建国,我马上安排。
雨还在下,冲刷着青石县的街道,也仿佛在掩盖着什么秘密。鼓楼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像一个见证者,目睹了刚才的罪恶,却又守口如瓶。李建国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或许已经在这座看似平静的县城里,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必须尽快找到线索,撕开这雨夜的迷障。
第二章
蛛丝马迹
夜色渐深,雨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李建国站在半截巷的雨幕中,眉头紧锁。现场勘查工作在技术科老周的带领下正在紧张进行。老周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技术员,经验丰富,戴着一副老花镜,此刻正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提取着那些模糊的脚印。
老李,老周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后背,脚印被雨水破坏得比较严重,只能提取到几个不太完整的。不过,从仅有的痕迹来看,这两个人的鞋底纹路很特别,像是一种军用胶鞋,但又和我们常见的不太一样,可能是经过改装或者国外的款式。另外,从步幅和脚印的深度来看,这两个人身体应该比较强壮,行动敏捷。
李建国点点头,这和他的初步判断吻合。有没有找到其他痕迹比如搏斗留下的物品,或者他们遗落的东西
老周摇摇头：现场很干净,除了报案人留下的物品,暂时没有发现其他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这两个人动手很利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
专业训练……李建国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心里的疑虑更重了。他走到鼓楼门洞内,再次仔细搜索。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冰冷的石壁,突然,在门洞内侧靠近地面的一个角落里,他发现了一点异样。
那是一小片不起眼的布料碎片,颜色是深灰色,被雨水浸湿,粘在墙角的泥污里。李建国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放在证物袋里。
老周,你看看这个老周接过来,对着手电筒光看了看：嗯,粗棉布,颜色很深,像是那种工装或者……特务常用的伪装服装。不过单凭这个,还不好判断。
先收起来,带回去化验。李建国说道。他又看了看鼓楼外的胡同,以及远处县城中心的方向。陈敬之是从火车站过来,走这条近路回局里。那两个抢包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在鼓楼这里埋伏他们怎么知道陈敬之会走这条路又怎么知道他今晚回来,并且带着档案
这几个问题是破案的关键。李建国认为,这绝不是偶然。敌人对陈敬之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可能知道他携带档案的事情。这说明,在我们内部,很可能有敌人的眼线,或者敌人通过某种途径获取了情报。
走,去派出所看看陈敬之,问问详细情况。李建国对王强说。
派出所里,陈敬之已经换了一身干衣服,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看到李建国他们进来,他立刻站了起来,带着哭腔说：同志,我的包……档案找到了吗
陈科员,你别着急,我们正在全力调查。李建国安抚道,你需要再仔细回忆一下,从你下火车到被抢的整个过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人和事有没有人跟踪你
陈敬之努力回忆着：下火车的时候,人不多,我没觉得有人跟着。出了站,我就直接往这边走,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就是雨太大了。走到半截巷的时候,四周很静,然后……然后那两个人就从鼓楼里冲出来了,太快了,我都没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只觉得他们动作很麻利,像是练过的。他们抢走包就跑了,往……往鼓楼后面的方向跑了,好像是钻进了那边的小巷子。
你确定是鼓楼后面李建国追问嗯,应该是,我当时虽然晕了一下,但还有点模糊的印象。
你这次去外地调档案,除了你们局里,还有谁知道
陈敬之想了想：我们科长知道,还有就是档案室的一个同事,因为我要调档,需要他帮忙办理手续。再就是……对了,昨天我临走前,在军管会那边碰到过一个老熟人,闲聊了几句,提到了我要去外地出差的事情,但我没说具体去哪,也没说调档案的事。
军管会李建国和王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动。1957年,虽然大规模的军事管制已经逐渐过渡,但军管会在地方上仍有重要的职能,尤其是在一些关键事务的审批和安全保卫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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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熟人是谁在军管会做什么李建国问道。
他叫张守义,以前和我是一个单位的,后来调到军管会当了个科员,负责一些文件收发和后勤的工作。陈敬之回答,我们就是随便聊了几句家常,我真没说档案的事。
好,我们知道了李建国点点头,老陈,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想起的细节,随时联系我们。
离开派出所,李建国对王强说：老王,派两个人,去查一下这个张守义,看看他昨晚的动向,以及他和陈敬之聊天的具体内容。另外,重点查陈敬之所说的那份档案,赵志远的档案,到底是什么内容,为什么会被敌人盯上。
是！王强立刻去安排。
李建国则回到局里,连夜召开了案情分析会。会上,大家讨论了现场勘查的结果和陈敬之的证词。
我认为,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特务破坏活动。李建国首先发言,目标明确,就是那份档案。敌人选择在雨夜动手,地点选在鼓楼附近,说明他们对地形很熟悉,而且行动迅速、专业,很可能是潜伏的特务所为。
建国哥,你说他们抢档案的目的是什么有年轻刑警问道。
两种可能。李建国分析道,第一,这份档案里有关于某个潜伏特务的重要信息,敌人想抢回去销毁；第二,这份档案涉及到即将安排的重要岗位人员,敌人想通过窃取档案,获取情报,或者进行破坏。
赵志远这个人,我们需要立刻调查他的背景,看看他有没有问题,或者他的档案里到底有什么敏感内容。
会议决定,兵分几路：一路继续勘查现场,寻找更多线索；一路调查张守义及军管会相关人员；一路前往陈敬之出差的城市,核实档案调取的过程是否有漏洞；一路调查赵志远的背景。
李建国亲自负责对军管会方向的调查。他知道,军管会是要害部门,如果里面真的隐藏着敌人,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石县的街道上,空气清新。但李建国的心情却没有丝毫轻松。他带着王强,来到了青石县军管会。
军管会设在县城中心一座宽敞的四合院里,门口有哨兵站岗,戒备森严。李建国出示了证件,说明来意,要求见军管会的负责同志,并希望了解张守义的情况。
军管会的副主任,是一位姓刘的老军人,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为人正直,作风硬朗。他听完李建国的叙述,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李队长,你是说,我们军管会的人可能和这起抢档案的案子有关刘副主任语气凝重。
目前只是排查,刘副主任,我们需要了解张守义同志昨晚的活动情况,以及他和陈敬之的关系李建国说道。
好,我马上让保卫科的同志配合你们。张守义这个人,我有点印象,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没想到……刘副主任摇摇头,立刻吩咐下去。
很快,军管会保卫科的同志找来了张守义。张守义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微胖,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看到李建国和王强,他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强作镇定。
张守义同志,我们是县公安局的,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李建国开门见山,昨晚九点半左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张守义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回答：昨晚昨晚我下班回家了啊,下那么大雨,我早就回家了,吃完饭就睡了。
几点下班的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大概六点多吧,保卫科的小李可以作证,我走的时候跟他打了招呼。回家后,我爱人也在家,她可以证明。张守义说得似乎很流利。
你昨天有没有见过陈敬之
见过,见过,张守义连忙点头,昨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碰到了,聊了几句,他说他要出差,去外地办点事,具体去哪没说,我也没多问。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但李建国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中的一丝慌乱。
好,我们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李建国没有多说,和刘副主任打了招呼,便和王强离开了军管会。
建国哥,你觉得这张守义有问题吗路上,王强问。
不好说,他的回答很正常,但也太正常了李建国皱着眉,先别急,我们再查查他的社会关系,以及昨晚他回家后的具体行踪。另外,让技术科赶紧化验那个布料碎片,看看能不能有突破。
就在这时,李建国的通讯员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队长,队长,有新情况！技术科老周那边有发现,另外,去查赵志远背景的同志也回来了,说赵志远的档案里,有一段经历很可疑！
李建国心中一紧,看来,这起案件的冰山一角,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第三章
鼓楼暗影
李建国和王强立刻赶回公安局。技术科里,老周正拿着那个从鼓楼角落提取的布料碎片,对着显微镜仔细观察。
老李,你来看,老周看到他们进来,立刻招呼道,这块布料碎片,经过化验,确实不是普通的民用布料。它的纺织工艺和染料成分,和我们缴获过的一些潜伏特务使用的伪装服装材料非常相似,尤其是东北地区的一些特务组织,常用这种深灰色粗棉布。
这个发现印证了李建国的猜测,这起案件很可能是特务所为。
另外,老周继续说道,我们对现场那几个模糊的脚印进行了分析,虽然不完整,但结合步幅和压力分布,初步判断,作案的两个人,身高都在一米七五左右,体重偏重,走路习惯脚跟先着地,很可能受过军事训练或者长期从事某种需要良好体力的工作。
一米七五,偏重,军事训练……李建国喃喃自语,脑海中开始勾勒作案人的形象。
这时,负责调查赵志远背景的刑警小马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调查报告。
队长,赵志远的情况查清楚了。小马说道,赵志远,男,32岁,河北人,1947年入伍,参加过战争,1955年转业。档案显示,他政治历史清楚,表现良好,即将被安排到县物资局担任副局长,这是个重要岗位。但是,我们在核查他的入伍经历时,发现了一个疑点。他档案里填写的服役部队,经过我们与原部队核实,并没有他的记录。原部队的老同志说,那个时期的花名册里没有赵志远这个人。
什么李建国吃了一惊,档案里的服役经历是假的
目前看来是这样,小马点头,我们又查了他转业时的相关手续,看起来都很齐全,但就是原部队对不上。这说明,赵志远的身份很可能有问题。
李建国猛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线索开始串联起来了：被抢的是赵志远的档案,而赵志远的身份存在重大疑点。敌人抢档案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保护赵志远这个潜伏的特务,或者是为了销毁他档案中可能存在的破绽
这么说,赵志远很可能是敌人潜伏下来的特务,而那份档案里,可能有揭穿他身份的关键证据
李建国停下脚步,敌人得知我们要调阅赵志远的档案进行审查,所以才铤而走险,派人抢走档案,企图掩盖真相。他们选择在鼓楼附近动手,说明他们对这一带很熟悉,甚至可能在这附近有据点。
队长,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立刻控制赵志远小马问道。
不行,李建国摇摇头,我们现在只有他服役经历造假的证据,还不足以证明他就是特务。而且,打草惊蛇的话,可能会让他背后的人警觉,断掉我们的线索。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还要查出抢走档案的那两个人,以及他们和军管会内部可能存在的内鬼之间的联系。
李建国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军管会的方向。赵志远即将到物资局担任副局长,这个岗位需要军管会的审批和备案。如果军管会内部有内鬼,那么这个内鬼很可能就是泄露赵志远档案即将被调阅消息的人,甚至可能是策划了这次抢包行动。
老王,李建国下令,你带几个人,重点监控张守义,看看他有没有异常举动,有没有和什么可疑人员接触。同时,继续深入调查军管会内部人员,尤其是负责文件收发和审批的相关人员,看看有没有和敌人勾结的迹象。
是！小马,你去查赵志远,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看看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什么秘密活动。
明白！安排好任务,李建国决定再次前往鼓楼附近,进行实地勘察。他觉得,鼓楼这个地方,一定还有什么秘密没有被发现。
午后的阳光明媚,鼓楼在阳光下显得古朴而庄重。周围的居民已经开始了正常的生活,胡同里有孩子在玩耍,老大娘坐在门口择菜。李建国穿着便衣,像一个普通的路人,在鼓楼周围慢慢走着,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鼓楼后面,是一片杂乱的民居,巷道狭窄,四通八达。李建国想起陈敬之说过,抢包的人是往鼓楼后面跑的。他走进那些迷宫般的小巷,仔细观察着地面、墙壁,以及周围的房屋。
突然,他在一条小巷的尽头,发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院子的门是用木板钉的,有些破旧,门上没有挂任何牌子。李建国走到院门前,侧耳倾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但他注意到,院门的门缝里,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机油味飘出来。
这很不寻常。在这片居民区里,怎么会有机油味李建国心中一动,假装路过,仔细观察着院子的围墙。围墙不高,上面长满了青苔。他看到,在围墙的一个角落里,有几个不太明显的脚印,像是有人
翻墙而过留下的,而且鞋底的纹路,似乎和现场提取的脚印有些相似！
李建国没有声张,默默记下了这个院子的位置和特征,然后离开了。他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暗中观察。
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中等身材,穿着蓝色的工装,戴着帽子,遮住了半张脸。他们左右看了看,然后快步走进了旁边的小巷。
李建国眼神一凝,立刻跟了上去。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身后。这两个人似乎对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七拐八绕,很快就来到了县城边缘的一条河边。
河边有一个废弃的码头,停靠着几艘破旧的木船。那两个人走到一艘最大的木船旁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掀开船舱上的破帆布,钻了进去。
李建国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昨晚抢走档案的特务！而那个小院,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悄悄退了回去,立刻给局里打电话,让王强带一队人过来,包围这个废弃码头,同时派人监视那个鼓楼后面的小院。
很快,王强带着刑警们赶到了。李建国简单布置了任务,一队人去包围码头,一队人去控制那个小院。
行动开始了。刑警们如神兵天降,迅速包围了废弃码头的木船。李建国一挥手,几名刑警猛地掀开了船舱的帆布。
船舱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机油味。里面果然有两个人,正是刚才进去的那两个穿工装的男人。他们看到突然出现的刑警,脸色大变,立刻伸手去摸腰间。
不许动！李建国厉声喝道,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
那两个人知道反抗无用,只好慢慢举起了手。侦查员上前,熟练地将他们控制住,搜出了两把匕首和一些零碎物品。
与此同时,另一队侦查员也控制了鼓楼后面的那个小院。院子里很简陋,只有一间正房和一间偏房。偏房里堆放着一些杂物,还有一个简易的工作台,上面有一些工具和残留的机油,看来这里确实被用来做过一些机械修理或改装的工作。
正房里则比较整洁,有两张行军床,桌上还放着一些吃剩的饭菜。侦查员们在床底下搜出了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两套和现场提取的布料碎片一模一样的深灰色工装,还有几双军用胶鞋,鞋底纹路也和现场脚印吻合！
人赃并获！
李建国看着被押解回来的两个特务,心中稍感欣慰,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这两个特务是什么人他们的上线是谁档案是否在他们手里军管会内部的内鬼又是谁
他走到两个特务面前,目光锐利如刀：说,你们是什么人昨晚抢的档案在哪里你们的上线是谁
其中一个身材稍高的特务,脸上有一道疤痕,他恶狠狠地瞪着李建国,一言不发。另一个则显得有些紧张,眼神闪烁。
李建国知道,对付这种顽固的特务,需要技巧。他没有再追问,而是让人把他们先带回局里,单独关押,准备进行审讯。
回到局里,审讯工作立刻展开。李建国亲自负责审讯那个脸上有疤的特务,王强则审讯另一个。
面对李建国强大的心理压力和确凿的证据（现场脚印、布料碎片、窝点物证）,那个紧张的特务首先扛不住了。他叫刘二,原本是个地痞流氓,后来被潜伏的特务头子发展利用,参与了这次抢包行动。
根据刘二的交代,他们的头目叫老鬼,是一个隐藏很深的特务,具体身份不明,只知道他经常在军管会附近活动。这次行动,是老鬼策划的,他提前得到消息,说民政局的陈敬之要去外地调一份关于赵志远的档案,让他们在陈敬之回来的路上动手,抢走档案,送到鼓楼后面的小院。
档案呢抢到手后放在哪里了王强追问。
档案……档案被老鬼’亲自拿走了,刘二哆嗦着说,他说我们拿着不安全,他来处理。
老鬼长什么样他现在在哪里
我……我没见过他真面目,他每次和我们接头都戴着帽子和口罩,声音也变过。他说在军管会那边有自己人,让我们别管那么多,按他说的做就行。
刘二的交代,证实了李建国的猜测：军管会里确实有内鬼,而且这个老鬼很可能就是内鬼的上线,或者就是内鬼本人！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张守义的刑警传来消息：张守义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鬼鬼祟祟地去了县城东头的一个茶馆,和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人见了面,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李建国眼睛一亮,立刻下令：马上查那个茶馆里和张守义见面的人！同时,控制张守义！
一场围绕着鼓楼的暗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隐藏在军管会内部的敌人,即将浮出水面。
第四章
内鬼现形
夜色再次笼罩了青石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李建国坐在桌前,对面坐着刚刚被传唤回来的张守义。
张守义的脸色比上次更加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双手不停地搓着,眼神惶恐不安,时不时地瞟向门口。
张守义,我们又见面了。李建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今天下午,你去城东茶馆见了什么人
张守义身体猛地一震,眼神躲闪：没……没见什么人,我就是去喝了杯茶,歇歇脚。
是吗李建国冷笑一声,我们的人可都看着呢。你和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人说了半天话,怎么,不敢承认
张守义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刘二和王三另一个被抓的特务）已经交代了李建国抛出重磅炸弹,他们承认昨晚在鼓楼附近抢了陈敬之的档案包,而他们的幕后指使,代号老鬼,经常在军管会附近活动,还说在军管会有‘自己人’。张守义,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们,那个老鬼是谁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张守义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喊道,你们别冤枉好人！
冤枉李建国拿出从鼓楼小院搜出的深灰色工装布料碎片,以及刘二的审讯笔录,你看看这个,这是从特务窝点搜出来的布料,和你昨天穿的那件衬衫里衬,是不是很像还有,刘二交代,老鬼’说军管会有自己人,而你,是军管会的科员,又恰好知道陈敬之出差的事情,虽然你说没提档案,但你敢说你真的没透露任何信息吗
李建国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样敲打在张守义的心上。他看着张守义惊慌失措的样子,知道时机成熟了。
张守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李建国放缓了语气,你现在还有机会,只要你如实交代,交代老鬼的身份,交代你是如何为他提供情报的,我们会考虑给你从轻处理。如果你执迷不悟,那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张守义的心理彻底垮了。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悔恨。
我……我说…张守义的声音嘶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他们逼的……
根据张守义的交代,他确实是潜伏特务安插在军管会的内鬼。几年前,他在老家欠下了巨额赌债,被一个自称老鬼的人找到,用金钱和威逼利诱,让他成为了特务的眼线,负责在军管会内部搜集情报。
老鬼真名叫做马国梁,表面上是军管会后勤处的一个副处长,平时为人低调,很少引人注目。但实际上,他是国民党潜伏下来的一个特务头目,负责青石县一带的特务活动。
这次,陈敬之要去调赵志远的档案,这个消息是马国梁在军管会审批相关文件时得知的。他知道赵志远是他们安插的重要棋子,一旦档案被仔细审查,赵志远身份造假的事情很可能会暴露,这将危及整个潜伏网络。于是,他立刻指示手下的特务刘二、王三等人,在陈敬之回来的路上动手,抢走档案。同时,他通过张守义,了解到陈敬之可能会走半截巷这条近路,所以选择了鼓楼作为动手地点。
抢走档案后,马国梁亲自取走了档案包,藏在了一个秘密地点。他还叮嘱张守义,如果事情败露,一定要咬紧牙关,不能供出他。
马国梁现在在哪里他把档案藏哪了李建国厉声问道。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张守义摇头,他很谨慎,平时很少和我直接见面。档案藏在哪,他也没告诉我,只说他会处理。
虽然张守义没有供出档案的具体藏匿地点和马国梁的下落,但他的交代已经确认了内鬼的身份——军管会后勤处副处长马国梁！
李建国立刻将情况向局领导和军管会刘副主任做了汇报。刘副主任得知马国梁竟然是潜伏的特务头目,震惊不已,立刻表示全力配合公安部门行动,抓捕马国梁。
李队长,马国梁是军管会的副处长,没有确凿证据,我们不能轻易动手,以免打草惊蛇。刘副主任说道,他现在在哪里
根据张守义的交代,他平时住在军管会的宿舍里,但今晚是否在,还不确定。李建国说道,我们需要先找到他的藏身之处,或者找到他藏匿档案的证据。
就在这时,负责监视赵志远的小马传来消息：赵志远今晚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西的一家旅馆,开了一个房间,至今未出。同时,有人看到马国梁傍晚时分,鬼鬼祟祟地进了那家旅馆。
好！李建国一拍桌子,马国梁和赵志远在一起！他们肯定是在商量如何处理档案和应对我们的调查。老王,通知所有人,立刻集合,跟我去城西旅馆,抓捕马国梁和赵志远！
是！
军管会这边,刘副主任也亲自带领了几名保卫科的同志,前往旅馆支援。
城西旅馆是一家老式的客栈,夜深人静,只有二楼的一个房间还亮着灯。李建国带人悄悄包围了客栈,封锁了所有出入口。他和王强带着几名精干的刑警,轻轻走上楼梯,来到那个亮着灯的房门前。
房间里传来低沉的说话声,隐约可以听到档案安全转移等字眼。
李建国向王强使了个眼色,王强心领神会,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不须动。
房间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正是马国梁和赵志远！
马国梁穿着一件中山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完全不像一个特务头目。赵志远则显得有些慌乱。
你们是什么人敢私闯民宅！马国梁强作镇定地喊道。
马国梁,赵志远,你们的戏演完了。李建国冷冷地看着他们,我们公安局的,现在怀疑你们与一起抢劫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胡说！我们是正经人赵志远还在狡辩。
王强上前,熟练地将两人控制住。李建国则开始在房间里搜查。很快,他就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熟悉的棕色皮革公文包——正是陈敬之被抢的那个！
打开公文包,里面的档案袋完好无损,赵志远的那份档案就在里面。
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李建国将档案袋举到马国梁面前。
马国梁脸色灰败,知道大势已去,颓然地低下了头。赵志远也瘫软在地。
第五章
尘埃落定
马国梁和赵志远被顺利抓获,连同之前被捕的刘二、王三,以及内鬼张守义,一起被带回了公安局。连夜的审讯中,马国梁眼看证据确凿,无法抵赖,终于交代了全部罪行。
原来,赵志远确实是潜伏下来的特务,他伪造了履历,通过关系转业到地方,企图长期潜伏,等待时机。马国梁则是他的直接上线,两人一直保持着秘密联系。
当马国梁得知青石县要对赵志远进行政治审查,并调阅他的原始档案时,他知道赵志远伪造的服役经历很可能会被揭穿,一旦暴露,不仅赵志远完蛋,还可能会牵扯出更多潜伏的特务。
于是,他铤而走险,策划了这次抢档案的行动。他利用张守义在军管会的便利,获取了陈敬之的行踪信息,安排刘二、王三在鼓楼附近埋伏抢劫。得手后,他亲自取走档案,本想销毁,但又怕引起更大的怀疑,于是想和赵志远商量如何转移和处理,没想到刚碰头,就被抓获。
案件真相大白,隐藏在军管会内部头目马国梁、潜伏特务赵志远,以及他们的手下,全部落网。被抢的档案也完好无损地找回。
第二天,青石县公安局召开了案情通报会,向军管会和相关部门通报了案件的侦破情况。刘副主任在会上作了深刻的检讨,表示军管会在人员审查和内部管理上存在漏洞,今后一定加强整改。
李建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县城,心中感慨万千。这起发生在雨夜鼓楼的案件,看似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案,背后却隐藏着如此复杂的特务阴谋。敌人隐藏之深,手段之狡猾,让人警醒。
建国,王强走过来,递给他一支烟,案子破了,你也该歇歇了。
李建国接过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是啊,破了。但我们的斗争,还远没有结束。这些潜伏的敌人,就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出来咬人。我们必须保持警惕,不能有丝毫松懈。
他想起了陈敬之,那个文弱的科员,因为保护档案而受到惊吓。也想起了那些为了保卫新生政权,默默战斗在反特一线的同志们。
在经历了那场暗战之后,依旧巍峨地矗立在县城中心。阳光洒在它古老的飞檐上,闪闪发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只有经历过那场战斗的人知道,在和平的表象之下,总有一些人在默默守护着这份安宁,与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进行着一场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