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窗边,瞥见窗外那株光秃秃的梧桐,仅剩的几片黄叶也如风中残烛。
我没有时间感慨,冬日的寒风打扰了我清晨的美梦,我关上窗户,有些气愤那不解人意的风带走了我回家的喜悦。
什么春城,冷得要命！
舍友抱怨了一声,整栋宿舍楼清静得很,寒假,大学城都消停了下来,只有冷清的风,不知疲倦的吹着。
呼呼——呼呼——
慕禹,你东西收拾好没
收拾好了。我点了点头。
那我们一块儿去车站吧,我记得你也是下午的车。
舍友说话的时候,我的手机震了一下。
我打开手机,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忽略了风声,忘却了呼吸……
慕禹,你在听吗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却没能从手机上移开。
那一会儿我们先去吃午饭,然后去候车,就是不知道放假了食堂还营不营业。舍友一边穿鞋子,一边说。
我今天不回去了。
嗯,行……哎舍友穿好鞋子,满脸问号的看着我,你不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突然有点事情,过两天再回。
那你不是都订车票了吗最后一天改签来不及了吧
我想了想,回答：我一会儿看看,实在不行就退票。
行吧。舍友也没问我为什么,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临时起意。
我看着微信里的消息,那是一个陌生的头像,却是一个我很熟悉的名字。
我打算回昆明玩两天,你回家了吗
我敲击着键盘,不知道是气温太低还是什么原因,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连着打错了好几次。
还没有,我还要再待几天。
几秒钟后,洛思涵回复了消息：
那你给我当向导吧（笑脸）！
可以啊。
我放下手机,却发现已经记不起她的样子,高中毕业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满打满算下来,已经快有四年了。
我又想起了那一天,那个满是红叶的初秋下午,我目送承载着她和我青春的大巴离开。
那梦幻似的三年,在我的记忆里越飞越远,像一座童话里的城堡,漂浮在云端之上,缓缓驶向天边……
随意扒拉了两口午饭,我有些魂不守舍的回到寝室,舍友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离开。
我走了啊,守舍人！
走吧,最好别回来了。我笑道。
舍友没回话,砰的一声摔门而去,终于这间住了三年的屋子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打开衣柜,看到了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灰色卫衣,不知不觉又勾起了一段回忆。
我克制自己不再去想曾经的事情,物是人非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穿上羽绒服,拎起背包,我习惯性的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确定没有想象中那么邋遢,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宿舍。
洛思涵是下午的飞机,刚刚过了中午,时间还早,可我忍不住出发了,在春城萧瑟的寒风里,去见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冬风到底是打败了四季如春的昆明,灰蒙蒙的天空,仅有几束细细的阳光透过云层,远处的山岗上,几抹残存的绿色还在抗争……
寒风钻进衣袖,吹到了我的心里,我却没有打车的想法,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三年时光的冲刷下,反而愈演愈烈……
三年前,我也像这样一个人走在街头,同样是要回家的日子,那时的我却不知道自己将要开始一场没有终点的流浪。
我曾在某个橱窗前停下,那是一袭洁白的婚纱,我驻足了许久,在心里编织了一个美丽的童话,只可惜作者永远不能成为故事的主角。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我没有左顾右盼,直奔目的地而去,尽管我心里很清楚,这一次的相遇,只是在三维世界里相互平行的两条线,投影在二维平面的短暂相交。
临近春节,路边即将打烊的商店里,播放着与即将逝去的冬日和即将新生的春天毫无关联的流行音乐：
在亿万人海相遇
有同样默契
是多么不容易
你懂得我的固执
我懂你脾气
两颗心在靠近
等不及解释我的心情
怕错过爱上你的时机
浪漫已经准备就绪
全新的旅行
多幸运在最美的年纪
遇见你没有遗憾和可惜
抱紧你用尽全部力气
不让幸福逃离
……
机场,成了春节里,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热闹地方。
我看了看时间,还早,只好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换做平时,等待的过程我一定会拿起手机开一把游戏,可今天却完全没有那样的心情,紧致与兴奋中夹杂着忐忑,我不知道这么复杂的情绪究竟出自何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冬天的风已经够冷,雨的到来只是徒增烦恼。
三年前,高中毕业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雨,他们说,滴滴答答的小雨,是天和云在为我们践行,事实上,离开的似乎只有他们,而我一直被禁锢在了那座小城。
昆明也许说不上繁华,但确实是个热闹的城市,只是我知道那份热闹不属于我,这里终究不会是我的归宿,我到底只是一个过客。
我看了眼时间,到街对面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手里传来的温热终于让我在这个冬天里感受到了一丝生命的气息,我选了洛思涵以前最喜欢的口味,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是否依旧喜欢。
机场边,到处是琳琅满目的花店。
帅哥,来接女朋友吧要不要来一束花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用,现在我已经能够分清月季和玫瑰,只是失去了可以赠送玫瑰的人。
天气原因,洛思涵的航班晚点了二十分钟,我把奶茶往怀里捂了捂,生怕寒天带走这唯一的温度。
航班到达,我在人群里寻找她的身影,都说女大十八变,说实话,我有些怀疑三年过去我是否还能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事实上,我完全多虑了,当洛思涵出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人海中锁定了她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的瞬间,我内心所有复杂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轻松……
一袭奶白色的风衣,一个棕色小背包,浅灰色的围巾,高挺的鼻梁上,眼镜恰到好处的装饰着水汪汪的眼睛,淡淡的妆容没能掩盖她的气质,以至于我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跟三年前相比,她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留起了长发。
我朝她挥了挥手,喊了她的名字,可惜声音被埋没在了嘈杂的人群当中,好在她也看到了我,倒不是我多么出众,只是我的身高难得发挥了一次优势。
没有过多言语,相视一笑,我把手里余温尚存的奶茶递给她。
她接过奶茶,似乎有些意外,笑着说：
体贴了不少嘛。
洛思涵抿了一口,我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回过神,摇了摇头。
那你在看什么
我顿了顿,如实回答：你留长发,很好看。
我短发不好看吗
我愣住了,几秒钟之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离开机场,洛思涵看了一眼街边的花店,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失落,又瞬间如流星般消散无踪。
你饿不饿,我们先去吃饭吧
洛思涵摇了摇头,我在飞机上吃过了,我想先去看花。
随后,她又像想到了什么,扭头问我：你吃了没有
我点点头,吃了。
我知道她说的看花是哪里,整个昆明,冬天也能看到花海的,只有斗南。
我们坐上地铁,因为是第一站,地铁里还算空旷,我们坐在一起,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我几次想问问她这三年过得怎么样,不过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冬天了,斗南还有花吗洛思涵问。
有啊,一直都有。
我明白她来此是为了这座城市,而非为我。
我们静静的坐着,像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我打开蓝牙,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歌曲：
无人可知
窗寒梦时
再忆起别离事
不尽心事
两行旧词
几多相似
如同今宵昨日
念之
清风上南枝
梦中仍相思
等秋高看山势
再探故知
……
又过了几站,地铁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成双成对,无一例外的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与生活对线了一年的他们,终于要回到心心念念的故乡。
不知怎的,嘈杂的环境让我莫名有些心烦,我不知道这股烦躁源于何处,或许只是眼红别人的幸福。
我拿起手机,打开了消消乐,这个游戏是洛思涵高中时下载在我手机里的,我没有删软件的习惯,下载的软件,全都赖在我的手机里,尽管有的我从未点开过。
我的游戏ID,叫阮夫人。
这几年来,消消乐几乎成了我生活中的香烟,夜深人静,月亮将我拉向回忆的深渊时,我就会点上这样一支香烟,逃避生活,蜷缩在回忆的角落。
谁能想到呢曾经无比美好的时光,如今却成了不堪回首的过往。
也许是烦躁的情绪使我状态不佳,接连五次失败在同一关卡,游戏的进度也停留在了第1113关。
我叹了口气,剩余的精力点只够进行一次游戏了。
需要帮忙吗
直到洛思涵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发现她已经看着我玩了许久。
我没有回答,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她,随着最后五个精力点被消耗,我开始观察洛思涵的操作。
说实话,我看不出来她的玩法与我自己的有什么不同,可结果却是她轻松通关并且得到三彩。
洛思涵把手机还给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得意的微笑。
厉害。我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她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在她印象里,这种时候我多半会说再来一次我也行,因为以前的我就是这样的。
她教会了我怎么去在乎一个人的感受,可惜现在我却没了可以让我在乎感受的人。
……
广播里传来了到达斗南站的提示音,洛思涵刚准备起身,我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再坐一站。
洛思涵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解释：
下一站离斗南更近些。
噢噢。
洛思涵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我时不时瞄她一眼,幻想有朝一日成为童话故事的主角……
各位旅客,金桂街站到了……
广播再次响起,洛思涵看了看我,我点点头,示意她就是这一站。
刚下地铁,没等出站,空气中就传来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香。
洛思涵目光中泛起期待,脚步都快了些。
坐上电梯,我习惯性的靠向扶手,洛思涵朝我凑了凑,站直了身子,抬眼看着我,得意的开口道：
你变矮了哦。
我笑了笑,是你长高了。
天空依旧阴沉,好在雨停了,尽管如此,整个斗南仍然人山人海。
潮湿的空气里,花香夹杂着泥土的气息,这是独属于春天的味道,却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寒冬里。
与花卉市场还有一段距离,原本几分钟的路程,因为拥堵的人群变得异常艰辛。
我拉住洛思涵,对于我们现在的关系,牵手显然过于暧昧,因此我只是抓住了她的衣袖,没有别的缘由,只是担心我们被冲散在这茫茫人海中。
来到花卉市场,第一层是无边无际的花海。
很难想象在冬天也能见到这样的景观,在这里,鲜花成为了色彩的代名词,在这片灰色的苍穹下,在这风雨交加的寒天里,鲜花给大地点缀上了一片色彩斑斓的涂鸦。
洛思涵拿出手机,让我给她拍照,我看着镜头里的洛思涵,与之相比,鲜花的色彩也显得黯淡。
洛思涵看了看照片,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技术有进步。
我回答：人美,怎么拍都好看。
油嘴滑舌,这几年没少忽悠女孩子吧
我自然明白洛思涵只是在开玩笑,心底却没由来泛起一丝苦涩,这三年,不要说恋爱,我连异性朋友都没有交,社交的圈子也只有巴掌大小。
我似乎早已习惯了逃避,逃避现实,逃避未来,害怕接触新的人和事,只愿意蜷缩在回忆的避风港。
洛思涵晃了晃手机,问我：你要拍吗我可以给你拍。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
某个商铺的音响里,响起了《去年花开》：
去年的花开
你带着冬季离开
像心碎滴落窗台
我们遗失了未来
天空的云彩
思念在千里之外
触摸不到的残骸
我情愿不要醒来
可爱
失去不会重来
像雪一样纯白
却只剩下尘埃
当爱
逐渐变得失态
像对玫瑰偏爱
却只剩彼此遍体鳞伤的等待
曾经的那些片段我都没敢回想过
天空的湛蓝不代表我内心多辽阔
失去的爱
怎么能够再重来
不是因为爱
我怎么会变得失态
夜晚的烟花
多绚丽多璀璨
可终究还是
会在黑夜里消散
醒不来的梦
从沉默变到痛
迷失幻境再清空
笑容逐渐变失控
……
我们在每一处鲜花前驻足,却又像偶然经过的路人般匆匆离去,不留痕迹。
你不买一束吗我问。
洛思涵摇了摇头,笑着说：
所见即所得。
我借口去卫生间,独自走到一处花摊前,挑选了一株金黄的向日葵,精心包扎好后,原路返回。
洛思涵站在原地等我,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束金色的郁金香。
这个给你。我们不约而同的说出这句话。
谢谢。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与忠诚,一朵向日葵象征着你是我唯一的太阳,我不清楚洛思涵是否知道这些,但这并不重要,很多时候,表达并不是为了得到回应。
郁金香的花语有很多,金色的郁金香,花语既有勇气、希望与未来,又象征着没有希望的爱……
我有些失神的看着手里的郁金香,是让我忘记没有希望的爱,拾起勇气去面对希望和未来吗……可我更有可能会选择放弃希望与勇气,去憧憬存在于过去而非未来的没有希望的爱吧……
但是这些早已不重要,于我而言,过去真实存在过,未来却虚无缥缈。
我们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花海,第二层是各式各样的盆栽。
楚楚可人的多肉不易照料,满是尖刺的仙人球却总能绝境逢生……
除了盆栽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零食小吃,其中最惹眼的,要数独具斗南特色的鲜花饼。
有多少种鲜花,就有多少种口味的鲜花饼,在美食这一方面,云南人似乎有着别样的执着,与折耳根、酥炸云虫等特色小吃不同,鲜花饼实实在在靠着自身的美味而出名。
鲜花的清甜与面粉的香气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成就了这一道兼具浪漫与口感的云南小吃。
我和洛思涵各自买了几盒,她似乎是要带给亲人朋友,我没那么讲究,撕开包装就吃了起来。
你要什么口味
洛思涵看了一眼,回答：抹茶玫瑰,谢谢。
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我给你买。洛思涵问。
我看了看她手里的袋子,嘴角扬了扬,我想吃你手里的。
这个不行,你想吃的话我去买。洛思涵摇了摇头。
我笑了笑,开玩笑的,我要是想吃,随时可以来买。
洛思涵愣了愣,真的不要
嗯。我点了点头,我们去第三层看看吧。
第三层,几乎没有了鲜花的影子,更多的是首饰、珠宝和各种手工艺品。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瓶瓶罐罐,草帽凉席,少则几百,动辄上万。
对于我,来这种地方就像是逛故宫,过过眼瘾罢了。
慕禹,你看那个。
洛思涵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小摊,除了昂贵的玉雕玉佩之外,还放了满满一堆五彩斑斓的珠子,珠子堆成的小山上插了个十分显眼的告牌一元一颗,自选手串。
穿一串吧,你难得来一次,就当买个纪念品。我提议。
洛思涵点点头。
五颜六色的珠子看上去漂亮,事实上材质一般,一元一颗自然不会什么珍贵的玉石,甚至可能边角料都算不上,但重点不在于价值,而在于那个自己动手的过程。
富有富的奢靡,穷有穷的乐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平凡竟也成了一种浪漫。
我看着眼前各色各异的珠子,突然犹豫了起来——它们都太过艳丽,以至于跟我铅灰色的生活背道而驰。
有人说,大学是人一生中青春色彩最浓重的几年,而我的青春,似乎在踏进大学校门前就已经早早夭折。
拼搏、热血、奋斗……这一类词语跟我毫不相干,甚至连迷茫、彷徨也渐渐离我远去。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迟迟提不起一分干劲。
我看了看洛思涵,她已经在艳丽中找到属于她的色彩,而我的呢……我看向珠子堆成的小山,那里有成千上万颗不一样的珠子,却唯独找不到属于我那一颗。
我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着一抹深不见底的灰色。
那似乎是一颗被人忽略的珠子,黯淡无光的它无法与其他的色彩争辉,被孤独的遗弃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我拿起它,爱不释手。
我很想找到第二颗,却既欣喜又失望的发现它居然是独一无二的。
我把它穿进手绳,它依旧孤零零的一个,不一样的是,它现在拥有我了。
洛思涵也穿好了手串,各种不一样的颜色被她完美的搭配在一起,那是一种和谐的斑斓,绚丽中带有秩序。
付账时,摊主看着我的灰色珠子,眉头微皱,我心里顿时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帅哥,这个珠子我不卖了成不
我静静的盯着他的眼睛,几秒钟过去,没有说一句话,洛思涵看了看我,拉了拉我的衣角,我依旧静静的看着他。
我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但我目光中的灰色应该比那颗珠子还要深邃。
摊主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开口：
这样嘛,我倒贴你一百,行不
我知道,我带不走它了,尽管它那么需要我。
我叹了口气,回答：不用了,给她那串免单吧。
洛思涵挑了挑眉,老板喜出望外,像是捡了什么大漏一样捣蒜般点头,成！成！
离开摊位,我们又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慕禹,你刚刚那颗珠子,似乎很值钱。洛思涵开口。
或许吧,但它注定不属于我。我漫不经心的回答。
洛思涵看了看我,似乎想说什么。
我猜,她或许想问我为什么不选择一百块。
珠子可能是假的,但免单的快乐一定是真的。
洛思涵看了看我,这一次,我没能读懂她的眼神,她戴上免单换来的手串,得意的朝前走去,带着笑意扔下四个字：
油嘴滑舌！
……
离开斗南,灰蒙蒙的天空终于出现了几道穿透云层的阳光。
慕禹,我想去看海鸥,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啊,现在还很早。
真的吗洛思涵高兴的问。
我点点头,别说看海鸥,就是去爬西山,今天也不晚。
我叫了辆出租车,斗南离滇池不远,没有挤地铁的必要。
洛思涵站在路边,手里捧着向日葵,透过云层的阳光,恰好照在她身上。
我拿出手机,悄悄定格下这一幕。
你在拍什么
拍太阳。
上了出租车,我们开始朝海埂大坝出发。
洛思涵皱了皱眉,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司机拿出一根香烟,正准备点上。
师傅,可以暂时别抽烟吗你要是觉得嘴巴干,我这儿有刚买的鲜花饼你先垫垫。说着,我拿出一个鲜花饼递给他。
司机看了看鲜花饼,又瞥了一眼洛思涵,当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放下烟,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啊,年纪大,抽习惯了。
没关系。我顺手把鲜花饼放到他座位旁边。
她不喜欢烟味,她喜欢的她讨厌的,关于她的一切我都记得,因为我是那个只敢躲藏在回忆里,不敢面对现实和未来的小人。
来到海埂大坝,或许是春节忙着回家,又或许是被寒冷的天气劝退,这里的游客并不多。
好在海鸥并不介意。
远远就能看到那浮在水面上的片片雪白,时而寂静无声,时而一哄而散。
红嘴鸥成了这座城市的冬日精灵,每年的11月到次年的3月,滇池湖畔处处是他们的身影。
但我知道他们的到来只是一时的,他们的归宿终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不是这小小的水洼……
说到大海,我这才想到洛思涵的学校就在海边。
青岛,也有海鸥的吧我问。
洛思涵扶着栏杆,木讷的点了点头,有,但是不一样。
洛思涵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哪里不一样,不过她看上去似乎有些郁闷,我也没再多问。
我们去喂海鸥吧！我提议,我实在不喜欢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想找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好啊。洛思涵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你去哪儿
不是喂海鸥吗买鸥粮呀。
不用。说着,我从背包里拿出两个事先准备好的面包递给她,用这个喂更好。
洛思涵指了指路边的告示牌,上面是几个显眼的红色大字：
［投喂请购买专业鸥粮,禁止私自投喂面包等自带食品］
我耸了耸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那牌子一看就是卖鸥粮的人立的。
洛思涵无语的看着我,似乎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我趁热打铁：用那个鸥粮有个很大的坏处。
什么坏处洛思涵好奇的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故意留了个悬念。
岸边,喂海鸥的人不少,我们找了个相对空旷的位置,撕开面包,愿者上钩。
面包果然要比那专业鸥粮更有吸引力,洛思涵手里的面包没一会儿就被吃掉了大半,反观她旁边那个小男孩,举了半天鸥粮也没一只鸟搭理他。
那小男孩似乎有些气愤,索性倒了一大把鸥粮在手上,又朝湖里扔了些来打窝,一顿操作下来,果然有不少海鸥被他吸引了过去。
只是情况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一群海鸥蜂拥而上,瞬间吃光了他手上的鸥粮不说,还把他的手啄得通红。
小男孩大惊失色,扔下半袋鸥粮落荒而逃。
看吧,这就是坏处。
只有豌豆大小的鸥粮,红嘴鸥很容易啄到投喂者的手,在温暖的时候倒还没什么,这样的冷天,被啄到一下都疼得受不了。
我捡起小男孩扔下的半袋鸥粮,全部撒到空中,停留在水面上的海鸥尽数飞起,洁白的羽翼瞬间覆盖了半边天。
像不像雪洛思涵问。
雪撒盐空中差可拟。我回答。
未若柳絮因风起。洛思涵笑了,我也像是了却一桩心事般轻松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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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了,只可惜已经日薄西山。
夕阳照在湖面上,泛起一道道金黄。
我忽然想到了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段话：
我曾捡到一束光,日落时还给了太阳。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太阳,但有一刻,太阳确实照在了我身上。
夕阳照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慕禹,我要走了。
突如其来的离别,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我笑了笑,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
我知道,童话故事结束了。
那你,还能给我唱首歌吗我问。
你想听什么
童话镇吧……
我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如今梦醒了,在那个虚幻的梦里,世界是假的,但爱是真的……
……
听说白雪公主在逃跑
小红帽在担心大灰狼
听说疯帽喜欢爱丽丝
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
听说彼得潘总长不大
杰克他有竖琴和魔法
听说森林里有糖果屋
灰姑娘丢了心爱的玻璃鞋
只有睿智的河水知道
白雪是因为贪玩跑出了城堡
小红帽有件抑制自己
变成狼的大红袍
总有一条蜿蜒在童话镇里七彩的河
沾染魔法的乖张气息
却又在爱里曲折
川流不息扬起水花
又卷入一帘时光入水
让所有很久很久以前
都走到幸福结局的时刻
……
……
我看着她渐渐消失在夕阳里的背影,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洛思涵！我朝她大喊一声。
她回眸看我,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