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霓虹初遇
水晶吊灯的光芒像碎钻般洒落在大理石地面上,颜晓晴微微躬身,将房卡双手递给面前的客人。
祝您入住愉快,史密斯先生。您的房间在28层,可以俯瞰整个金融区的夜景。她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不多不少,正是华悦酒店服务标准中规定的数量。
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商务客人明显愣了一下。他接过房卡,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前台女孩两眼。不是因为她出众的容貌——华悦酒店的前台向来是百里挑一的美女——而是她身上那种特别的气质。明明穿着和其他前台一样的藏青色制服,梳着同样的低马尾,可她整个人就像被一层柔光笼罩着,让人移不开眼。
谢谢,你是我见过最专业的前台。史密斯先生难得地对服务人员多说了句话。
颜晓晴的笑容加深了些,眼角弯成两道月牙：这是我的荣幸。如果您需要任何帮助,随时可以拨打前台专线,我们24小时为您服务。
客人离开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站得发酸的脚踝。连续工作六小时,她的脚趾在高跟鞋里已经蜷缩成一团,但面上依然保持着标准的微笑。这是她入职华悦的第三个月,作为唯一一个没有酒店管理专业背景却被录用的前台,她比任何人都更努力。
2808房的登记流程有问题。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头顶响起。颜晓晴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她的心跳漏了半拍——程晋阳,华悦酒店的总经理,正站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大理石台面。
程、程总。她迅速调整状态,请问有什么问题
程晋阳没有立即回答。他今天穿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领带是低调的暗纹藏青,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颜晓晴注意到他的袖扣是简约的铂金方形——和她上周在酒店杂志上看到的一样,那篇专访说这是他最常佩戴的饰品。
你给了史密斯先生2808房。程晋阳的声音很平静,但系统显示那是个连通房,隔壁2806今天有团队入住,会很吵。
颜晓晴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急忙查看系统：对不起程总,我马上调整。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这样低级的错误,在程晋阳眼里一定很可笑吧听说他二十五岁就管理过马尔代夫的五星级酒店,对细节的苛求在业内是出了名的。
换到3212吧,那个套房视野更好。程晋阳突然说,还有,下次记得检查房间属性。
他的语气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丝颜晓晴读不懂的意味。当她抬头准备道歉时,发现程晋阳的目光正落在她胸前的名牌上。
颜晓晴。他念出她的名字,声音像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名字很好听。
没等她回应,程晋阳已经转身离开,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干脆的声响。颜晓晴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刚做好的新房卡。直到同事小林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晓晴,你运气真好。小林压低声音,程总很少亲自指导基层员工。
颜晓晴望向程晋阳远去的背影,他正在和客房部经理交谈,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我宁愿不要这种'好运'。
但当天晚上,颜晓晴在员工更衣室里多花了十分钟补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杏眼,翘鼻,皮肤因为常年室内工作而显得过分白皙。算不上惊艳,但很耐看,像一朵安静绽放的茉莉。
真是疯了。她对自己说,却还是喷了点新买的香水。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颜晓晴站在员工通道口,望着如注的雨幕发愁。她今天忘带伞了,而地铁站还有十分钟的路程。
需要搭车吗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程晋阳的脸。雨水顺着车窗滑落,让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
颜晓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不用了程总,我...
上车吧,顺路。程晋阳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我想和你聊聊今天的事。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真皮座椅的气息。颜晓晴小心翼翼地坐在副驾驶,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生怕弄湿了这辆豪车的座椅。
放松点。程晋阳递给她一条毛巾,我不是吃人的老虎。
雨水顺着颜晓晴的发梢滴落,她接过毛巾,轻声道谢。近距离看,程晋阳的侧脸更加立体,下颌线像用刀刻出来的一般锋利。他开车时很专注,眉头微微蹙起,左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露出腕间一块低调的百达翡丽。
你今天的服务很好,史密斯先生特意发了邮件表扬。程晋阳突然开口,但酒店业最重要的是预见性。客人没想到的,我们要先想到。
颜晓晴点点头,心跳又加快了。她没想到程晋阳会记得这种小事。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程晋阳问。
英语文学。颜晓晴回答,但我选修了很多酒店管理的课程。
程晋阳挑了挑眉：为什么选择酒店业
车窗外雨幕如织,霓虹灯在水洼中碎成斑斓的色块。颜晓晴望着远处华悦酒店的标志性灯光,轻声说：我喜欢那种感觉——为陌生人创造一个'家外之家'。
这句话让程晋阳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不错的回答。
车停在颜晓晴租住的小区门口。雨依然很大,程晋阳从后座拿出一把黑伞递给她：拿着吧,别感冒了。
那您...
我叫车就行。程晋阳笑了笑,明天见,颜晓晴。
这是今天第二次,他用那种特别的方式念出她的名字,像是在舌尖细细品味过一般。颜晓晴站在雨中,看着奔驰缓缓驶离,手中的伞柄还残留着程晋阳的体温。
一周后的人事公告震惊了整个前台部——入职仅三个月的颜晓晴被破格提拔为前台领班。
我就说嘛。小林在更衣室里酸溜溜地说,程总从来不'顺路'送女员工回家。
颜晓晴正在整理新发的领班胸牌,闻言手指一颤,别针扎进了指腹。她看着渗出的血珠,没有反驳。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备忘录：程总,咖啡：黑咖,不加糖,加三分之一奶。最常喝Blue
Mountain,讨厌肉桂。
她轻轻锁上屏幕,将手机放回口袋。窗外,华悦酒店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
第二章：深渊边缘
消防通道的安全门在颜晓晴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大堂的喧嚣。她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颊,长舒一口气。连续三小时的VIP接待让她小腿抽筋,急需找个地方喘口气。
通道里的应急灯泛着惨白的光,照得她脸色发青。她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窸窣声。
别在这里...有人会看见...
女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颜晓晴熟悉的颤抖——那是她在前台工作时经常听到的,客人开房时的紧张与兴奋混合的语气。
怕什么这个点没人会走消防通道。
男人的声音让颜晓晴浑身一僵。那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她再熟悉不过——程晋阳。
她的脚像生了根,动弹不得。楼上的响动更明显了,伴随着衣料摩擦声和急促的呼吸。颜晓晴应该立刻离开,可某种病态的好奇心驱使她向上望了一眼。
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她看到程晋阳将一个女人压在墙上。那女人穿着宝蓝色套装裙,颜晓晴一眼认出是今天入住的珠宝公司副总林岚——一个已婚的常客。程晋阳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衬衫下摆,而林岚正仰着头,口红蹭花了他的白衬衫领口。
颜晓晴的胃部一阵绞痛。她蹑手蹑脚地后退,却不小心踢到了墙角的灭火器。
谁
程晋阳的厉喝从楼上传来。颜晓晴顾不得脚痛,转身推门冲了出去,差点撞上前来寻她的同事小林。
晓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小林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没事...有点低血糖。颜晓晴强作镇定,拢了拢散落的鬓发,我去休息室喝点水。
她逃也似地躲进员工休息室,反锁上门,双手止不住地发抖。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惨白,嘴唇被咬出了一排牙印。为什么要在意程晋阳的私生活与她何干可胸口那股闷痛感却挥之不去。
手机震动起来,一条微信通知跳出屏幕。颜晓晴点开,呼吸一滞——是程晋阳发来的消息：今晚有空吗想和你聊聊工作上的事。
她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消防通道里那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最终,她还是回复了一个好的。
消息刚发出,对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七点,翡翠轩808。穿便装来。
颜晓晴盯着那个包间号,苦笑了一下。808是翡翠轩最隐秘的包间,需要VIP卡才能预订。她曾经帮不少客人预订过那个房间,很清楚它被用来做什么。
晚上六点五十分,颜晓晴站在翡翠轩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换了一条素雅的米色连衣裙,喷了淡淡的柑橘香水——程晋阳曾在闲聊时提过喜欢这个味道。
颜小姐领班认出了她,程总已经到了,请跟我来。
808包间比她想象的更私密。厚重的实木门一关,外面的声音完全被隔绝。程晋阳坐在主位,已经点好了菜,桌上醒酒器里的红酒在灯光下像一汪鲜血。
坐。他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我点了你爱吃的清蒸鲈鱼。
颜晓晴一怔：您怎么知道...
上次部门聚餐,你夹了三次那道菜。程晋阳倒了半杯红酒推给她,尝尝,1982年的拉菲。
酒液滑入喉咙,带着橡木桶的醇香。颜晓晴小心地观察程晋阳——他今天穿着休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上一道浅浅的红痕。是林岚留下的吗
今天找你来,是想谈谈你的职业规划。程晋阳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碟子里,我觉得你很有潜力,可以考虑往管理层发展。
颜晓晴差点被酒呛到：我才入职三个月...
时间不是问题。程晋阳晃着酒杯,我看人很准。你身上有种特质,是其他前台没有的。
什么特质
程晋阳没有立即回答。他倾身向前,突然伸手拂去颜晓晴嘴角并不存在的酱汁。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唇瓣,激起一阵战栗。
你记得住所有VIP客人的喜好。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史密斯先生讨厌肉桂,王夫人只住朝南的房间...这种细心是天生的。
颜晓晴的心跳加速了。她确实有个专门的备忘录记录这些细节,但没想到程晋阳会注意到。
谢谢程总,我只是...
叫我晋阳。他打断她,私下场合不用这么正式。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进行。程晋阳谈吐优雅,从葡萄酒的产地聊到巴黎丽兹酒店的服务哲学,丝毫不提下午的插曲。颜晓晴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也许消防通道里根本不是程晋阳
直到甜点上桌时,程晋阳突然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
送给你的。他推过盒子,希望你喜欢。
颜晓晴打开盒子,倒吸一口冷气——是一瓶香奈儿珍藏系列的香水,玻璃瓶在灯光下像一块切割完美的宝石。
这...太贵重了...
很适合你。程晋阳的手指轻轻抚过瓶身,但上班时不要用。酒店规定前台不能喷浓香水,会影响专业形象。
颜晓晴点点头,将香水小心地放进包里。程晋阳的要求很合理,可不知为何,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感。
离开餐厅时,程晋阳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颜晓晴浑身一僵,但没有躲开。电梯下行的几十秒里,她盯着镜面墙上两人的倒影——他高大挺拔,她娇小可人,看起来竟出奇地般配。
我送你回家。程晋阳的语气不容拒绝。
车上,颜晓晴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夜景,实则通过车窗反射偷瞄程晋阳的侧脸。他开车时很专注,修长的手指轻敲方向盘,像在思考什么。
下周是酒店周年庆。他突然开口,你来做接待组负责人。
颜晓晴惊讶地转头：可那通常是林总监负责...
我说了算。程晋阳的语气不容置疑,好好表现。
车停在颜晓晴公寓楼下。程晋阳绕到副驾驶为她开门,这个绅士举动让她心头一暖。就在她道别转身时,程晋阳突然拉住她的手腕。
晓晴。他声音低沉,今天在消防通道...是你吧
颜晓晴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程晋阳轻笑一声,拇指摩挲着她的腕骨：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只是个错误。
他俯身靠近,身上古龙水的气息笼罩了颜晓晴：你才是我想认真对待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颜晓晴心底某个紧锁的抽屉。她仰头看着程晋阳在路灯下格外深邃的眼睛,感到一阵眩晕。
下一秒,他的唇覆了上来。这个吻带着红酒的醇香和不容拒绝的强势,让颜晓晴膝盖发软。当程晋阳终于放开她时,她的手机从包里滑落,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新备忘录：他喜欢柑橘味的唇膏。
周年庆晚宴比颜晓晴想象的更累人。她穿着酒店统一订制的旗袍式礼服,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宴会厅门口站了四个小时,微笑得脸部肌肉都僵硬了。
颜领班,3号桌的客人要见负责人。一个服务员匆匆跑来,好像是酒水出了问题。
颜晓晴揉了揉太阳穴,走向3号桌。那里坐着几个中年男人,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主位上的是个秃顶胖子,胸卡上写着辉煌建材
赵总。
小姐,你们这酒是假酒吧赵总晃着酒杯,酒液溅在桌布上,我喝了几十年茅台,真的假的一闻就知道！
颜晓晴保持着职业微笑：赵总您好,我是接待负责人颜晓晴。我们的酒水都是正规渠道...
少废话！赵总突然提高音量,叫你们总经理来！
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颜晓晴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安抚,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总,好久不见。
程晋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茅台。
程总！赵总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点小事怎么惊动您了...
程晋阳面带微笑,眼神却冷得像冰：听说您对我们的酒水有疑问这瓶是我私人收藏,您尝尝看
他动作优雅地开瓶倒酒,同时不着痕迹地将颜晓晴挡在身后。赵总讪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好酒！好酒！刚才是我味觉出问题了...
危机解除,但颜晓晴注意到程晋阳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低声对她说：去休息室等我。
员工休息室里,颜晓晴脱下高跟鞋,看着脚后跟磨出的水泡叹气。门突然被推开,程晋阳大步走进来,脸色阴沉。
那个赵总是故意的。他递给颜晓晴一杯温水,他去年想挖我们餐饮总监,被我拒绝了。
颜晓晴小口喝水,喉咙火辣辣的疼：谢谢程总解围。
你喝多了。程晋阳皱眉,他们灌你酒了
颜晓晴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头晕目眩。那几个建材商不停地以赔罪为由让她陪酒,她碍于身份不得不喝了几杯。
我没事...
别逞强。程晋阳的语气软了下来,我送你回家。
他扶着颜晓晴从后门离开,避开宴会厅的耳目。颜晓晴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她靠在程晋阳肩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古龙水香气。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在酒精的作用下,她问出了这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程晋阳没有立即回答。直到车开上主路,他才淡淡地说：因为你值得。
这句话让颜晓晴心头一热。她偷偷看向程晋阳的侧脸,发现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车窗外霓虹闪烁,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梦幻的光晕。
回到公寓楼下,程晋阳没有像上次那样吻她,只是绅士地帮她打开车门：好好休息,明天放你一天假。
颜晓晴点点头,心里却涌起一丝失落。就在她转身要走时,程晋阳突然叫住她：
对了,林妍最近在查前台部的晋升记录。他语气随意,别担心,我会处理。
颜晓晴的酒顿时醒了一半。林妍是人力资源总监,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如果她在调查自己的晋升...
为什么...要查我
程晋阳耸耸肩：例行公事而已。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颜晓晴的心沉了下去。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当然,程总。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
聪明。程晋阳满意地点点头,晚安,晓晴。
车尾灯消失在拐角,颜晓晴站在夜风中,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打开手机备忘录,机械地新增一条：林妍在调查前台晋升,小心应对。
正要锁屏,一条新闻推送跳出来：华悦酒店集团千金周雯结束海外进修回国,或将接手家族业务
配图是一个优雅的年轻女子在机场的照片。颜晓晴随手划掉推送,没有注意到照片角落里,那个接机的男人手腕上戴着一块熟悉的百达翡丽手表。
第三章：暗流涌动
生日当天的晨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颜晓晴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程晋阳凌晨零点发来的消息：生日快乐,我的阳光。礼物放在你抽屉里。
她赤脚跑到书桌前,拉开最上层的抽屉。一个深蓝色丝绒首饰盒静静躺在里面,旁边还放着一把酒店万能钥匙——这是程晋阳给她的特权,允许她随时进入他的办公室。
手指微微发抖地打开盒子,一条精致的白金项链在晨光中闪烁。吊坠是一轮小巧的太阳,边缘镶嵌着碎钻。颜晓晴小心翼翼地翻过吊坠,内侧刻着一行小字：To
my
sunshine。
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阳光,他叫她阳光。这个称呼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更让她心动。
手机突然震动,程晋阳的名字跳出来。颜晓晴深吸一口气才接起：早上好,晋阳。
喜欢你的礼物吗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很喜欢,谢谢...颜晓晴的指尖摩挲着那轮小太阳,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电话那头传来低笑：员工档案上都有。我在办公室等你,戴上它来见我。
挂断电话,颜晓晴站在镜子前戴上项链。太阳吊坠刚好落在锁骨中央,像一颗坠落的星辰。她涂了柑橘味的唇膏,喷上程晋阳送的那瓶香水——当然,只喷了一点点,而且会在进酒店前擦掉。他说的对,前台不该用浓烈香水影响专业形象。
华悦酒店大堂一如既往地繁忙。颜晓晴走进员工通道时,明显感觉到几个前台同事投来的异样目光。最近这种目光越来越多,伴随着突然中断的窃窃私语和意味深长的微笑。
颜领班。保洁阿姨叫住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程总让你直接去他办公室。
程晋阳的办公室在28层,俯瞰整个城市。颜晓晴用那把万能钥匙轻轻开门,发现他正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
...我说过别在工作时间打来。他的语气冰冷刺骨,与平日判若两人,钱已经打到你账户了,还想怎样
颜晓晴僵在门口,进退两难。程晋阳突然转身,看到她时明显一怔,迅速挂断电话。
晓晴。他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过来。
她走向他,心跳如擂鼓。程晋阳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领带是银灰色的,衬得他越发英俊挺拔。他伸手轻抚她锁骨上的项链,指尖的温度透过金属传递到皮肤。
很适合你。他的拇指蹭过她的锁骨,我有个会议要开,晚上给你庆生。七点,老地方。
颜晓晴点点头,突然注意到程晋阳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标签上写着人事调查-前台部。她想起他提过的林妍的调查,心头一紧。
那个...调查有什么问题吗她忍不住问。
程晋阳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例行公事而已。他合上文件夹,对了,下午法国莱克集团的CEO入住,你负责接待。
我颜晓晴惊讶地抬头,那不是应该由林总监...
我信任你。程晋阳打断她,你的法语比林妍流利。他看了看表,现在去准备吧。
走出办公室,颜晓晴的思绪乱成一团。程晋阳的态度让她既甜蜜又不安,尤其是那通神秘电话和人事调查。但想到他特意记住自己的生日,还准备了这么用心的礼物,那些疑虑又烟消云散了。
下午三点,莱克集团的贵宾准时抵达。颜晓晴站在大堂中央,用法语流利地向CEO德维尔先生问好。这位银发绅士显然对她的语言能力感到惊喜,热情地与她攀谈起来。
您的发音非常标准,德维尔先生微笑道,在巴黎生活过
只是在大学主修过法语。颜晓晴谦虚地回答,同时注意到林妍正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
办理入住手续时,德维尔先生突然皱眉：我的助理应该已经发邮件更改了房间要求,我需要一个...
带书房和会议室的套房,对吗颜晓晴接过话头,已经为您升级到3201套房,会议室配备了最新的视频会议系统,书房里准备了法语报纸和您喜欢的依云矿泉水。
德维尔先生惊讶地挑眉：太完美了！你们华悦的服务果然名不虚传。
正当颜晓晴准备带客人去电梯时,林妍突然插了进来：德维尔先生,我是人力资源总监林妍,将由我带您去房间。
颜晓晴识趣地退后一步,却听到德维尔先生说：不必了,这位年轻女士已经安排得很周到,我很满意。
林妍的笑容僵在脸上。颜晓晴硬着头皮继续引导客人,后背能感受到林妍刀子般的目光。
送走贵宾后,颜晓晴刚回到前台,小林就凑了过来：晓晴,你惨了。刚才林总监在后台大发雷霆,说你越权抢功。
颜晓晴的心沉了下去：我只是按程总指示...
程总小林冷笑一声,现在全酒店都在传,你能升这么快就是靠爬上程总的床。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甩在颜晓晴脸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原来同事们那些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是因为这个
我...我没有...
别装了。小林压低声音,上周市场部的张经理亲眼看见程总半夜从你公寓出来。还有人说看见你们在消防通道...
颜晓晴的耳根烧了起来。那些都是事实,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却变得如此肮脏。她机械地整理着前台文件,手指微微发抖。
下班前,程晋阳突然出现在前台,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扬她：颜领班今天表现很好,德维尔先生特意发邮件称赞你的专业素养。
同事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颜晓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却感觉锁骨上的项链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晚宴在翡翠轩如期进行。程晋阳点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还开了一瓶昂贵的香槟。酒精的作用下,颜晓晴暂时忘记了白天的不愉快。
晋阳,她鼓起勇气问,酒店里...是不是有人在传我们的闲话
程晋阳切牛排的手顿了顿：别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可是...
晓晴,他放下刀叉,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今天你确实越权了。德维尔先生这种级别的客人,本该由林妍接待。
颜晓晴愣住了：是你让我...
我让你负责接待,不是全权接管。程晋阳的声音冷了下来,林妍是我的得力助手,你需要尊重她的职权范围。
香槟在嘴里突然变得苦涩。颜晓晴低头盯着餐盘,胸口发闷。明明是他让她负责的,现在却成了她的错
对不起,我以后注意。她小声说。
程晋阳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好了,不说这些。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生日惊喜。
盒子里是一对太阳造型的钻石耳钉,和项链明显是一套。颜晓晴本该高兴,却突然想起小林的话——全酒店都在传你能升这么快就是靠爬上程总的床。
谢谢,太贵重了。她没有立即戴上。
程晋阳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伸手覆住她的手：别让那些闲话影响你。人们总是嫉妒特别的人。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颜晓晴心头一软。也许是她太敏感了程晋阳是酒店总经理,难免有人眼红他们的关系。
我有个电话要打。程晋阳突然起身,你先吃。
他走到包厢外的露台上打电话。透过半开的推拉门,颜晓晴隐约听到他的声音：...说了别在工作时间...珠宝已经送给她了...你闹够没有
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颜晓晴放下刀叉,突然没了胃口。程晋阳回来时,她假装专注地品尝甜点,没有问他那通电话的事。
回程的车上,程晋阳比往常沉默。车停在颜晓晴公寓楼下时,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吻别,只是淡淡地说：早点休息,明天有重要会议。
颜晓晴站在路边,看着黑色奔驰驶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上的太阳吊坠。夜风吹散了她身上最后一丝柑橘香水的气息。
第二天午休时,颜晓晴躲在员工休息室吃沙拉。她不想去食堂面对同事们的窃窃私语。休息室的电视正在播放财经新闻,突然跳出一条快讯：华悦酒店集团宣布与周氏地产达成战略合作,程晋阳总经理与周雯小姐共同出席签约仪式...
颜晓晴抬头,看到屏幕上程晋阳西装革履地站在一个优雅女子身旁。那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米色套装,举手投足间尽显名媛风范。程晋阳正俯身对她说着什么,嘴角挂着颜晓晴熟悉的温柔笑意。
啧啧,正宫娘娘回来了。小林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你不知道吗程总和周小姐有婚约,她去英国进修了一年,现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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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晓晴的叉子掉在桌上。婚约程晋阳从来没提过...
骗人。她声音干涩,如果有婚约,酒店里早该...
全酒店都知道,就你蒙在鼓里。小林冷笑,你以为程总为什么能三十岁就当上华悦的总经理周雯她爸是华悦大股东！
颜晓晴的耳边嗡嗡作响。她机械地咀嚼着生菜叶,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屏幕上周雯正对着镜头微笑,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闪闪发光。
下班后,颜晓晴鬼使神差地去了程晋阳办公室。他不在,但门没锁。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坐在他的椅子上发呆。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相框,背面朝外——以前她没注意过这个细节。
颜晓晴颤抖着翻开相框。里面是程晋阳和周雯在某个度假村的合影,两人穿着情侣装,笑得灿烂。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去年夏天——就在他送她香水的一个月前。
门突然被推开,程晋阳大步走进来,看到颜晓晴手里的相框,脸色骤变。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他一把夺过相框。
颜晓晴站起来,声音发抖：她是谁
商业合作伙伴的女儿。程晋阳把相框扔进抽屉,工作需要而已。
小林说你们有婚约...
小林程晋阳冷笑,那个整天搬弄是非的前台晓晴,我以为你更聪明。
他走近她,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我和周雯什么关系都没有。那张照片是去年慈善活动拍的,公关部要求的摆拍。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眼神也足够真诚。颜晓晴想相信他,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骗子！
那为什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她
程晋阳叹了口气：因为不重要。你才是我在乎的人。他俯身吻她,别让这些无聊的事影响我们。
这个吻比往常更热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颜晓晴闭上眼睛,任由他把自己压倒在办公桌上。当程晋阳的手探进她的衬衫时,她突然想起小林的话：全酒店都知道,就你蒙在鼓里。
不...她挣扎着推开他,有人会进来...
程晋阳松开她,理了理领带：你说得对,这里不合适。他看了看表,我还有个会,你先回去吧。
颜晓晴整理好衣服,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走廊上,她与林妍擦肩而过。对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凌乱的头发和红肿的嘴唇,冷笑一声：颜领班,注意影响。
回到公寓,颜晓晴站在淋浴下用力搓洗身体,仿佛这样能冲走所有疑虑。水蒸气中,她锁骨上的太阳吊坠闪闪发光,内侧那行To
my
sunshine小字被水珠模糊。
手机突然响起,是程晋阳的消息：下周法国莱克集团的德维尔先生要带夫人来,你继续负责接待。这次别抢林妍的风头了。
颜晓晴盯着屏幕,突然觉得那个太阳吊坠重若千钧。她慢慢打字回复：好的,程总。
锁屏前,她打开备忘录,新增一条：周雯-慈善活动摆拍求证。
窗外,华悦酒店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闪烁,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第四章：真相撕裂
验孕棒上的两道红线在浴室灯光下刺眼得像是某种嘲讽。颜晓晴坐在马桶盖上,手指发抖地又拆开一盒新的验孕棒——这是今早买的第三支了,结果依然相同。
阳性。怀孕。
她机械地计算着日期,应该是上个月程晋阳生日那晚。那天他喝多了香槟,执意要她留下来过夜,没有用任何防护措施。当时他说有了就生下来,声音里满是醉意和温柔。
手机在掌心震动,程晋阳的名字跳出来。颜晓晴深吸一口气才接起：喂
晓晴,法国客人到哪了他的声音公事公办,背景音嘈杂,似乎正在宴会厅。
已经安排接机了,应该半小时后到酒店。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晋阳,我有事跟你说...
待会儿再说,我这边忙。电话干脆地挂断。
颜晓晴盯着黑下去的屏幕,胃部一阵绞痛。她慢慢站起来,把验孕棒包在纸巾里扔进垃圾桶,又觉得不妥,重新捡出来塞进包的内袋。
前台今天的客流格外多。颜晓晴站在接待处,机械地为客人办理手续,大脑却一片空白。德维尔先生带着夫人如约而至,她强迫自己挤出专业微笑,用法语流利地交流着,没人看得出她藏在桌下的双腿正微微发抖。
颜小姐,你脸色很差。德维尔夫人关切地问,需要休息一下吗
我没事,谢谢关心。颜晓晴递过房卡,祝您入住愉快。
送走客人后,她终于撑不住,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她拧开水龙头,冷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该怎么告诉程晋阳他会是什么反应颜晓晴摸着平坦的小腹,突然想起那条刻着To
my
sunshine的项链。也许...他会高兴的毕竟他曾经那样说过...
下班后,颜晓晴直接去了程晋阳的办公室。他正在电脑前工作,头也不抬地说：把门锁上。
她反锁上门,站在办公桌前,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晋阳,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程晋阳终于抬头,眉头微蹙：什么事这么严肃
我...颜晓晴的喉咙发紧,我怀孕了。
空气凝固了。程晋阳的表情瞬间空白,然后慢慢变得阴沉。他缓缓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
多久了声音冷得像冰。
五...五周左右。颜晓晴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就是上个月你生日那天...
程晋阳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她毛骨悚然：你确定是我的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甩在颜晓晴脸上。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程晋阳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每次都有措施,除了...他故意拖长音调,除了你和德维尔先生单独'接待'的那次。
颜晓晴的血液瞬间冻结。德维尔先生那个六十多岁的法国老头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呼吸变得困难。
开...开玩笑的吧她终于挤出一句。
程晋阳的表情告诉她,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走回办公椅坐下,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正好,我有件事也该告诉你了。
文件推到颜晓晴面前,是一份人事调动通知。她被调往三亚新开的分店,职位是前台主管,下周生效。
恭喜升职。程晋阳公式化地微笑,三亚气候好,适合养胎。
颜晓晴的手指紧紧攥住文件边缘,纸张在她手中皱成一团：你要赶我走
别说得这么难听。程晋阳转动着手上的铂金戒指——那是她从未见他戴过的,这是职业发展机会。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的腹部,离开对你我都好。
我怀孕了！颜晓晴终于失控地喊出来,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
小声点！程晋阳厉声喝止,你想让全酒店都听见吗他起身锁上办公室门,转身时表情已经变得狰狞：听着,别想用孩子绑住我。明天就去医院处理掉,费用我出。
处理掉他说得好像在讨论一件待退货的商品。颜晓晴的眼泪终于决堤,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你...你从来没爱过我,是不是
程晋阳叹了口气,表情缓和了些：晓晴,别这样。我们有过美好时光,但有些事...不是你能参与的。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桌上的相框——那个背面朝外的相框。
周雯颜晓晴哽咽着问,你们真的有婚约
商业联姻而已。程晋阳不耐烦地摆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他走向她,伸手想擦掉她的眼泪,颜晓晴猛地躲开。程晋阳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逐渐变冷：别任性。你以为单亲妈妈好当在华悦这种地方,未婚先孕的员工会有什么下场,你很清楚。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颜晓晴的心脏。她当然知道——去年餐饮部有个女孩因为同样的事被无声无息地辞退,连补偿金都没拿到。
我给你预约了明天的医生。程晋阳回到办公桌前,语气恢复了总经理对下属的公事公办,九点,仁和医院。我上午有会,下午去看你。
颜晓晴站在原地,眼泪已经干了,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她看着程晋阳冷静地安排这一切,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那个送她太阳项链、叫她阳光的男人,和眼前这个冷血的陌生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走了。她转身开门,声音轻得像羽毛。
程晋阳没有挽留。
仁和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颜晓晴独自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手里捏着挂号单。程晋阳没有来,甚至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她看了眼手机——上午十一点,他的会议应该早就结束了。
颜晓晴护士在门口喊她的名字。
手术过程比她想象的更痛。肉体上的疼痛尚可忍受,但那种被掏空的空虚感却让她在恢复室里无声地流泪。护士递给她一杯温水,同情地说：男朋友没来
颜晓晴摇摇头,接过止痛药一口吞下。
离开医院时,天空突然下起暴雨。她站在医院门口,看着雨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手机震动,是程晋阳的消息：临时有事,改天去看你。钱已经转到你账户。
颜晓晴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突然笑了。那笑声在空荡的医院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慢慢走进雨中,任凭冰冷的雨水打湿全身。白裙子很快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司机摇下车窗：小姐,要车吗
颜晓晴麻木地上车,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车子驶过市中心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路边一家珠宝店——橱窗前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
停车！她突然喊道。
出租车急刹在路边。颜晓晴摇下车窗,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脸。透过模糊的雨帘,她清楚地看到程晋阳站在珠宝店柜台前,身边是那个在新闻上见过的优雅女子——周雯。柜台上摆着一排钻戒,程晋阳正拿起一枚戴在周雯手上,脸上带着颜晓晴熟悉的温柔笑容。
雨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颜晓晴摇上车窗,对司机说：走吧。
公寓里冰冷漆黑。颜晓晴脱掉湿衣服,直接走进浴室。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她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锁骨上的太阳项链依然闪闪发光。
To
my
sunshine。
她猛地扯下项链,狠狠扔向浴室墙壁。金属撞击瓷砖发出清脆的声响,吊坠弹回来,滚落在她脚边。
颜晓晴慢慢蹲下,捡起项链。翻过来,那行小字依然清晰可见。她突然想起什么,擦干手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全是她和程晋阳的合照。生日那天的晚餐,周年庆后的拥抱,办公室里的偷拍...每一张照片里,程晋阳都笑得那么温柔。
手指划到最近删除的相册,她犹豫了一下,点了恢复。那是上周她偷偷拍下的程晋阳电脑屏幕——一份财务报表,上面有几个异常的数字被她用红圈标出。当时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没想到现在...
颜晓晴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打开笔记本电脑。她登录酒店系统,输入程晋阳给她的管理员密码——他为了方便她处理前台事务,给了她这个权限。系统里,财务模块通常是锁定的,但今天不知为何可以访问。
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神逐渐从悲伤变成冰冷。鼠标点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像某种倒计时。
一周后,颜晓晴回到工作岗位。她瘦了一圈,制服显得空荡荡的,但依然保持着专业的微笑。小林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晓晴,你...还好吗
很好。颜晓晴平静地回答,请把今天的VIP名单给我。
午休时,林妍突然出现在前台：颜领班,程总让你去他办公室。
程晋阳的办公室气氛凝重。他站在窗前,背对着门,肩膀线条紧绷。听到颜晓晴进来,他没有转身：关门。
颜晓晴关上门,站在原地没动。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程晋阳终于转身,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候一个普通员工。
还好。
那就好。他走到办公桌前,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你的调岗确认书。三亚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你下周...
我不去。颜晓晴打断他。
程晋阳皱眉：什么
我说,我不去三亚。颜晓晴直视他的眼睛,我查过了,那边根本没有新开分店的计划。你是想把我打发到哪个偏远酒店去
程晋阳的表情变了：你调查我
职业习惯而已。颜晓晴微笑,就像我习惯性地会注意财务报表上的异常数字。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入程晋阳的软肋。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颜晓晴转身要走,对了,前天集团审计部的人联系我,问了些前台账目的事。真奇怪,他们怎么会突然对前台的小账感兴趣呢
程晋阳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快步上前抓住颜晓晴的手腕：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实话实说。颜晓晴轻轻挣脱,毕竟,诚实是最好的策略,不是吗
程晋阳的呼吸变得急促：晓晴,听我说...之前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颜晓晴冷笑,未婚妻突然回来检查你的忠诚度
不是这样的！程晋阳突然单膝跪地,抓住她的双手,给我个机会弥补。我可以给你更好的职位,分店经理怎么样就在本市,不用去三亚...
颜晓晴低头看着他,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现在跪在她面前,眼中满是乞求。多么讽刺的画面——一周前他还冷酷地命令她堕胎,现在却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平静地问。
程晋阳的眼睛亮了起来：审计组明天要查前台部的备用金记录。有些账目...需要调整。你熟悉前台系统,能帮我...
篡改数据
只是技术性调整！程晋阳急切地说,事成之后,我保证你升职加薪。你不是一直想当分店经理吗
颜晓晴看着他,突然想起医院里那种被掏空的痛。她慢慢抽回手：我考虑考虑。
走出办公室,颜晓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摸出手机,打开加密文件夹——里面全是华悦酒店的财务异常截图。最新添加的是一段录音,正是刚才程晋阳要求她篡改数据的对话。
备忘录里新增一条：审计组-前台备用金异常,重点查2023.3.15-4.20期间。
锁屏前,她看了眼天气预报——明天,晴。
第五章：复仇序曲
审计组入驻华悦酒店的第三天,颜晓晴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是前台备用金系统的操作界面,程晋阳要她调整的数据正一行行被修改。
颜领班,审计组要的去年第四季度报表。小林递过来一叠文件。
颜晓晴接过文件,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谢谢,我亲自送过去。
审计组被安排在28层的会议室,正好在程晋阳办公室楼下。颜晓晴敲门进去时,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翻阅文件。
这是您要的报表。她将文件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们的电脑屏幕——正是她前天匿名发送的财务异常报告。
颜晓晴是吗为首的中年男子抬头,我是审计组长老王。听说你负责前台部的账目管理
是的,从去年十月开始。她保持着专业的微笑。
坐。老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颜晓晴回答了各种关于前台备用金使用流程的问题。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没有刻意指责谁,也没有为任何异常账目开脱。
最后一个问题。老王推了推眼镜,3月15日那笔两万的'VIP接待费',你知道具体用途吗
颜晓晴眨了眨眼：那是程总特批的,说是接待重要客户。我们一般不会过问这个级别的支出。
老王和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走出会议室,颜晓晴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程晋阳的消息：今晚八点,翡翠轩808。带上你修改好的数据。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锁屏前顺手截了图。
翡翠轩808包间,程晋阳已经等在那里。桌上摆着红酒和几样小菜,都是颜晓晴以前喜欢的。他今天穿着休闲西装,没打领带,看起来疲惫而紧张。
数据改好了他一见面就问,甚至没打招呼。
颜晓晴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都在这里。系统记录已经清理干净,审计组查不到异常。
程晋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接过U盘塞进内袋。他倒了杯红酒推给她：辛苦了。我就知道可以信任你。
分店经理的承诺还算数吗颜晓晴没碰那杯酒。
当然！程晋阳凑近她,试图握住她的手,等这阵风波过去,我立刻安排。
颜晓晴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听说你要结婚了
程晋阳的表情僵了一瞬：商业联姻而已,家里安排的。他叹了口气,晓晴,你要理解,有些事我身不由己...
我理解。颜晓晴打断他,对了,审计组今天问起那笔两万的VIP接待费。
程晋阳的手指猛地收紧,酒杯差点捏碎：你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啊,说是你特批的。她歪着头看他,不过挺奇怪的,那天VIP名单上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客人...
是私人应酬！程晋阳厉声打断,随即意识到失态,压低声音,我是说...有些关系需要维护,不方便走明账。
颜晓晴点点头,仿佛完全接受这个解释。她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突然问：云顶苑的豪宅怎么样
程晋阳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什么
云顶苑8号楼顶层复式。颜晓晴微笑着看他惨白的脸色,两千万全款付清,登记在周雯名下。真奇怪,这笔钱在酒店账上显示的是'装修款'。
程晋阳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你调查我
职业习惯。颜晓晴也站起来,平静地整理餐巾,就像我习惯性会备份所有数据一样。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的西装内袋——那里装着那个U盘。
程晋阳的眼神变得危险：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颜晓晴拿起包,只是提醒你,审计组好像对'装修款'也很感兴趣。她走到门口,回头补充道：对了,U盘里的文件有自动发送功能,明早九点会发到审计组邮箱。除非...你输入解除密码。
密码是什么程晋阳的声音已经带上威胁。
颜晓晴微笑着报出一串数字：1023。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日期。
回到家,颜晓晴反锁房门,拉上窗帘,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文件袋。里面全是她这几个月收集的证据——财务报表截图、录音文件、照片,甚至还有程晋阳与不同女性的聊天记录。最上面是一张购房合同复印件,清楚地显示程晋阳挪用两千万公款为周雯购买豪宅。
她打开电脑,将文件分类整理,设置定时发送。第一组收件人是周氏家族的核心成员,发送时间设定在程晋阳婚礼当天的上午十点——仪式开始前一小时。第二组发给华悦酒店集团董事会和几家主流媒体,设定在婚礼仪式进行中。
做完这一切,颜晓晴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慢慢解开衬衫纽扣。锁骨上的太阳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轻轻抚摸着那个吊坠,想起程晋阳送它时说的话：你才是我想认真对待的人。
镜子里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程晋阳婚礼当天,天气晴朗得刺眼。颜晓晴早早来到酒店,穿着最正式的制服,胸前别着领班胸牌。她站在前台,看着员工通道的方向——按照惯例,程晋阳会从那里经过,去宴会厅做最后准备。
九点五十分,程晋阳出现了。他穿着定制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经过前台时,他甚至没看颜晓晴一眼,径直走向电梯。
程总。颜晓晴叫住他,恭喜。
程晋阳这才转身,敷衍地点点头：谢谢。他看了眼手表,对了,那个U盘...
密码已经发您手机了。颜晓晴微笑,祝您婚礼愉快。
程晋阳似乎松了口气,转身进了电梯。颜晓晴看着电梯上行的数字,默默倒数：十、九、八...三、二、一。
酒店大堂突然骚动起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快步走向电梯,颜晓晴认出是审计组的人。同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前台工作群的爆炸性消息：
惊天大瓜！程总被停职调查了！
听说他挪用公款买婚房！
新娘家刚来人把彩礼都退回来了！
颜晓晴锁上手机,继续为客人办理入住手续,嘴角保持着完美的职业微笑。午休时,她躲在员工休息室刷朋友圈,看到小林发的现场照片——程晋阳站在宴会厅门口,脸色铁青地对着手机怒吼,背景里是正在离场的宾客和哭泣的新娘。
下午三点,酒店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压低声音说话,时不时瞥向电梯方向,等待下一个爆炸性新闻。颜晓晴坐在前台,整理着今天的入住记录,心情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颜晓晴！
一声怒吼打破了大堂的宁静。程晋阳不知从哪里冲出来,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松散,眼睛布满血丝。他冲到前台,双手重重拍在大理石台面上,吓得旁边的客人后退几步。
是你干的！他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那个U盘里根本不是什么修改后的数据,是不是
颜晓晴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程总。
少装蒜！程晋阳的拳头握得咯咯响,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的一切婚礼取消,职位冻结,周家要起诉我！
真遗憾。颜晓晴的语气就像在讨论天气,不过公款私用确实是严重违纪。
程晋阳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他猛地伸手抓住颜晓晴的衣领,一把扯出她藏在衬衫里的太阳项链：贱人！我给你的东西你还敢戴着
前台周围的客人发出惊呼,几个保安迅速向这边跑来。颜晓晴没有挣扎,任由他拽着项链,平静地说：为什么不戴呢'To
my
sunshine',多美的情话啊。
程晋阳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他松开手,突然笑了：你以为你赢了等着瞧,我会让你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
就像你对餐饮部那个女孩做的那样颜晓晴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对了,她后来去了哪家酒店来着哦对,洲际。
程晋阳的脸色瞬间惨白。颜晓晴知道,她戳中了要害——那个女孩的事如果被翻出来,加上现在的财务问题,足够他吃几年牢饭。
保安终于赶到,礼貌而强硬地请程晋阳离开。他甩开保安的手,整了整西装,最后瞪了颜晓晴一眼：我们走着瞧。
颜晓晴目送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拿起前台的玻璃杯,倒了一杯矿泉水。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取下那条太阳项链,轻轻放进水杯里。
程总,她对着程晋阳的背影举杯,这杯我敬你的身败名裂。
项链沉入水底,在水晶杯和灯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像一滴凝固的泪。
下班后,颜晓晴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微凉,吹散了她盘了一天的头发。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她突然停下脚步——橱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财经新闻：
华悦酒店集团今日发布声明,总经理程晋阳因涉嫌挪用公款被停职调查。据悉,程某原定今日举行的婚礼也已取消...
颜晓晴站在橱窗前,看着新闻里程晋阳西装革履的旧照,胸口涌起一股奇异的空虚感。她以为复仇会让她满足,可此刻心里却像被挖空了一块,比堕胎那天还要空洞。
手机震动起来,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以为这就完了等着收律师函吧。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颜晓晴删掉短信,继续往前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孤独的幽灵。她摸了摸空荡荡的锁骨,那里曾经有一条太阳项链。
回到家,她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还有最后一份没发送的文件——程晋阳与不同女性的亲密照片,包括他们在她公寓楼下的拥吻。收件人一栏已经填好：周雯。
鼠标悬在发送按钮上,久久没有点击。
第六章：身份反转
华悦酒店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牌被临时换成了代理总经理
颜晓晴。站在门前,颜晓晴深吸一口气,才将钥匙插入锁孔。
三个月前,她还是个在前台接待客人的小领班；三个月后,她已经站在了这间俯瞰整个城市的办公室里。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讽刺——程晋阳亲手教会了她如何在职场生存,现在她却取代了他的位置。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脆。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古龙水气息扑面而来——程晋阳的味道。颜晓晴皱了皱眉,径直走向落地窗,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办公室还保持着程晋阳离开时的样子。文件整齐地堆在桌角,电脑屏幕一尘不染,甚至连他常用的那支万宝龙钢笔都还插在笔筒里,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回来。
颜晓晴慢慢走到那张真皮办公椅前,犹豫了一下才坐下。椅子的高度和角度都是按照程晋阳的身高调好的,她不得不重新调整。抽屉上了锁,但这难不倒她——程晋阳曾经给过她万能钥匙,能打开酒店任何一扇门。
最上层的抽屉里是一些日常用品：备用领带、袖扣、薄荷糖。第二层放着文件,大多是近期的经营报表。当她拉开第三层抽屉时,一个相框背面朝上地躺在那里。
颜晓晴拿起相框,翻过来——呼吸瞬间凝滞。那是她和程晋阳在去年酒店周年庆上的合影。照片里,她穿着藏青色制服,程晋阳的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肩上,两人对着镜头微笑,看起来亲密无间。
相框的玻璃已经碎了,照片本身也被撕成四片,又被人小心翼翼地用透明胶粘好。颜晓晴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裂痕,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
颜总,这是您要的人事档案。
林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颜晓晴迅速将相框塞回抽屉。人力资源总监站在门前,手里捧着一叠文件,脸上的笑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放在桌上吧。颜晓晴指了指空出来的一角。
林妍放下文件,却没有立即离开。她环顾办公室,目光在每一处程晋阳留下的痕迹上流连：收拾得差不多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颜晓晴打开电脑,还有事
林妍的笑容僵了一瞬：前台部的小林和餐饮部的几个员工联名上书,质疑您的管理能力。她递过另一份文件,他们认为您资历太浅,不适合担任代理总经理。
颜晓晴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联名信上罗列了她资历不足、专业不对口等种种罪状,最后还暗示她与程晋阳的特殊关系才是获得提拔的真正原因。
我知道了。她平静地将文件放进碎纸机,告诉这些员工,如果有异议,可以直接向我提出。联名上书这种行为...她抬眼看向林妍,在华悦的员工守则里属于严重违纪,对吧,林总监
林妍的脸色变了：颜总,他们只是表达合理诉求...
合理诉求应该通过合理渠道表达。颜晓晴打断她,另外,请把过去半年所有违纪员工的档案调给我。尤其是...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那些与程总关系'特殊'的员工。
林妍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僵硬地点点头离开了。
办公室门关上后,颜晓晴长舒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林妍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程晋阳确实与多名女员工有染,而林妍很可能知情,甚至帮忙掩盖。
电脑屏幕亮起,显示需要输入密码。颜晓晴试了几个常用组合都不对,最后鬼使神差地输入了1023——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日期。
系统解锁了。
桌面壁纸是华悦酒店的外观图,文件夹整齐地排列着。颜晓晴点开标着人事的文件夹,里面有几个加密的子文件夹。其中一个名为特殊关系的文件夹引起了她的注意。
再次输入1023,文件夹打开了。里面是一系列女员工的照片和资料,每份文件都标注了日期和简短评价。颜晓晴的手指开始发抖——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小林、餐饮部的张婷、客房部的李雯...足足七个女孩,都是过去两年间与程晋阳有过关系的员工。
最让她震惊的是,每个文件里都详细记录了这些女员工的家庭背景、经济状况和性格弱点,甚至还有她们与程晋阳的亲密照片,明显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拍摄的。
畜生...颜晓晴喃喃自语,胸口翻涌着恶心和愤怒。
她继续翻找,在回收站里发现了一个被删除的文件夹,名为处理方案。恢复后,里面是几份辞职信模板和保密协议,日期都是最近三个月——正是程晋阳准备处理掉这些关系的证据。
正当颜晓晴准备关闭文件夹时,一张扫描件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份医院的诊断证明,患者姓名被涂黑了,但诊断结果清晰可见：中度情绪控制障碍,建议药物治疗及定期心理咨询。日期是三年前,签字医生是华悦酒店的合作医师。
程晋阳有情绪控制障碍颜晓晴想起他那些突然爆发的怒火和反复无常的态度,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了解释。但很快,她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疾病不是作恶的借口。
她将整个文件夹复制到U盘,然后清空了电脑上的痕迹。刚关上抽屉,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是...颜晓晴吗电话那头是个苍老的男声,我是程晋阳的父亲。
颜晓晴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程叔叔有什么事吗
晋阳他...住院了。老人的声音颤抖着,心梗,刚做完手术。医生说需要马上安装支架,可是...他哽咽了一下,我们的钱都被冻结了,我想问问你能不能...
需要多少颜晓晴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二十万。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
账号发我。颜晓晴打断他,我马上转。
挂断电话后,她立即登录手机银行。程父很快发来了账号信息。颜晓晴输入金额,在备注栏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打出五个字：堕胎手术费。
确认转账后,她将手机扔在桌上,走到落地窗前。窗外阳光明媚,城市在脚下延展,车水马龙,行人如蚁。三个月前,她还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只蚂蚁；而现在,她站在28层的高度,俯瞰众生。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程晋阳的号码。
钱收到了吗颜晓晴接起电话,语气平静得像在问候一个普通同事。
收到了。程晋阳的声音虚弱但冰冷,备注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颜晓晴看着窗外的云,二十万,刚好够我做十次堕胎手术。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然后是压抑的咆哮：你他妈的有病吧那孩子是不是我的还不一定！
程总,颜晓晴轻声说,您父亲还在病房外等着呢,注意血压。
电话突然挂断了。颜晓晴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走回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那个破碎的相框,彻底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小林,手里捧着一大束白玫瑰：颜总,这是刚送来的花,说是祝贺您升职。
颜晓晴接过花束,翻出夹在其中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游戏才刚开始。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送的。花很新鲜,还带着水珠,香气浓郁得令人作呕。颜晓晴将花束随手放在一旁：谢谢。对了,小林,今晚你值夜班
小林点点头：是的,颜总。
我看了你的排班表,最近三个月你值了十五个夜班。颜晓晴翻开桌上的排班记录,比其他前台多了一倍。为什么
小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我主动要求的。夜班补贴高...
是吗颜晓晴点开电脑上的监控系统,那为什么每次你值夜班,程总都会'恰好'来酒店'加班'
小林的脸色瞬间煞白：我...我不知道...
别紧张。颜晓晴温和地笑了笑,我只是好奇。对了,今晚的VIP客人名单给我看一下。
小林如蒙大赦,赶紧递上名单。颜晓晴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位周先生是常客
是的,每周三晚上都会来,住3208套房。小林回答,很阔气,小费给得多。
颜晓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你去忙吧。
门关上后,她立即调出过去三个月的入住记录。每周三,3208套房,登记名都是周先生,但系统里的身份证照片明显不是同一个人。而更奇怪的是,这个房间从来不用刷卡,都是前台手动放行。
颜晓晴打开监控系统,调出上周三晚上的画面。凌晨一点,程晋阳带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进入电梯,直奔32层。半小时后,程晋阳独自离开,而那个男人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退房。
她截了几张清晰的照片,发给了审计组长老王的邮箱,附言：关于程晋阳的补充证据,可能与公款挪用有关。
刚发送完邮件,内线电话响起。是前台：颜总,有位周雯小姐在大堂等您,说是预约好的。
颜晓晴的手指僵在键盘上。周雯程晋阳的未婚妻她们从未谋面,哪来的预约
请她稍等,我马上下去。
大堂里,周雯站在前台旁,一袭米色风衣,长发披肩,气质优雅。看到颜晓晴走来,她微微颔首：颜总,冒昧打扰。
近距离看,周雯比新闻照片上更美,皮肤瓷白,眉眼如画,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
周小姐找我有什么事颜晓晴保持着职业微笑。
周雯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晋阳让我转交给你的。
颜晓晴接过信封,触感很轻：为什么不直接发邮件
他说...周雯咬了咬下唇,他说你一定会看。
颜晓晴挑眉,当场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把钥匙。照片上是她站在翡翠轩门口,正往车里钻,日期显示是审计组入驻前一天。钥匙看起来像是某个储物柜的。
他什么意思颜晓晴抬头问道。
周雯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只是说...你会明白的。她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颜小姐,我劝你小心点。晋阳他...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颜晓晴将照片和钥匙塞回信封：谢谢提醒。不过我想,最该小心的人是你。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周雯平坦的腹部,毕竟,未婚夫挪用公款买的婚房,法律上可是要追回的。
周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急促的声响。
颜晓晴回到办公室,仔细研究那把钥匙。钥匙柄上刻着B217——应该是储物柜编号。她上网查了查,发现这是市中心一家健身中心的储物柜钥匙。
下班后,颜晓晴直接去了那家健身中心。B217柜子位于男更衣室,她不得不请工作人员帮忙打开。柜子里只有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一叠文件——全是关于她的资料：入职申请表、工资记录、甚至还有她的租房合同和大学成绩单。
最下面是一张手写便条：晓晴,你以为你赢了看看这个再说话。——K
颜晓晴的手指微微发抖。K是程晋阳在她手机里的代号,取自他英文名Kevin的首字母。她翻遍纸袋,却没找到任何能解释这些资料用途的东西。
回到家,她将资料摊在茶几上,仔细检查每一页。在第三遍翻看租房合同时,她终于发现了异常——合同上的签名不是她的笔迹,但极其相似。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脑海：程晋阳在伪造她的资料。但用来做什么
手机突然响起,是审计组长老王的电话：颜总,你发来的照片很有价值。那个戴帽子的男人我们认出来了,是地下钱庄的老板。程晋阳很可能通过他洗钱。
颜晓晴的心跳加速：需要我提供更多证据吗
暂时不用。老王的声音很严肃,不过你要小心。程晋阳的父亲刚才联系我们,说他儿子情绪极不稳定,有自毁倾向。如果他有联系你...
我会注意的。颜晓晴挂断电话,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像一片闪烁的海洋。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程晋阳时,他站在大堂水晶灯下,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圣光中。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变成这样你死我活的关系
茶几上的资料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颜晓晴拿起那张伪造的租房合同,慢慢撕成两半。无论程晋阳在谋划什么,她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七章：深渊回望
清晨六点,华悦酒店的员工通道还沉浸在昏暗中。颜晓晴刷卡进入时,保安老张明显愣了一下：颜总,您这么早
有些文件要处理。颜晓晴点点头,裹紧了风衣。初秋的晨风已经带着凉意,吹散了她昨晚仅有的两小时睡眠。
电梯直达28层。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里面亮着灯。颜晓晴皱眉——她明明记得昨晚锁了门。
推门进去,一个瘦削的背影正站在文件柜前翻找什么。听到声音,那人转过身来,颜晓晴的呼吸瞬间凝滞——是程晋阳。
三个月不见,他几乎变了一个人。原本精心打理的头发凌乱地支棱着,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袖口沾着可疑的污渍,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烟酒气。
你来干什么颜晓晴站在门口没动,手悄悄摸向包里的防狼喷雾。
程晋阳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别紧张,我只是来拿点东西。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有门禁卡,合法进入。
颜晓晴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还挂着员工卡——那张本该在停职当天就上交的总经理门禁卡。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要偷溜进来拿她保持着安全距离,随时准备按响警报器。
程晋阳苦笑一下,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病历。他晃了晃纸袋,我的心理医生病历。不想让助理看到,所以自己来拿。
颜晓晴想起之前在电脑上看到的那份情绪控制障碍诊断书,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你...一直有心理问题
怎么,很意外吗程晋阳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得令人不适,那个完美无缺的程总,其实是个需要定期看心理医生的疯子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一步,颜晓晴立刻后退,后背抵上了门框。程晋阳停下脚步,眼神黯淡下来：怕我放心,我今天没吃药,但不会伤害你。他指了指太阳穴,只是...想拿回这个,然后彻底消失。
颜晓晴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程晋阳注意到她的视线,迅速拉下袖口遮住：别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搬家时划伤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晨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程晋阳憔悴的面容镀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颜晓晴突然发现,他左眼角有一颗很小的泪痣,以前竟然从未注意过。
法庭下周开庭。她打破沉默,你最好有个好律师。
程晋阳耸耸肩：不需要。我认罪。
这个回答让颜晓晴愣住了。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程晋阳请顶级律师团脱罪、他父亲动用关系减轻刑罚、甚至他潜逃国外...唯独没想过他会直接认罪。
为什么这三个字脱口而出。
程晋阳走到窗前,背对着她：累了。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这些年,我一直在扮演别人期待的角色——父亲的骄傲、酒店的救世主、周家的乘龙快婿...他转过身,眼神出奇地平静,现在终于不用演了。
阳光越来越强,照得他整个人几乎透明。颜晓晴第一次发现,程晋阳的睫毛其实很长,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像个疲惫的孩子。
你父亲知道吗她问,关于你认罪的事。
知道。程晋阳走回文件柜,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药瓶塞进口袋,他气得又住院了。说宁愿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颜晓晴看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她突然想起自己转账时那条堕胎手术费的备注,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
那个...你父亲的心脏...
死不了。程晋阳打断她,比我这不孝子命硬多了。
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准备离开,经过颜晓晴身边时突然停下：对了,恭喜你升职。他歪头打量着她,代理总经理的位子还舒服吗
颜晓晴没有回答。程晋阳轻笑一声,继续向门口走去。
等等。颜晓晴鬼使神差地叫住他,你...需要钱吗
程晋阳的背影僵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沙哑的大笑：颜晓晴,你是在可怜我吗他转身,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省省吧。你那二十万'堕胎费'已经够我记一辈子了。
他摔门而去,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颜晓晴站在原地,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慢慢走到程晋阳刚才站过的窗前,发现窗台上放着一个烟盒和打火机——他忘记带走的。
拿起烟盒,里面还剩两支。颜晓晴不抽烟,却鬼使神差地取出一支点燃。辛辣的烟雾呛得她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这是程晋阳常抽的牌子,以前她总嫌这味道刺鼻,现在却觉得莫名熟悉。
办公桌上还摊着昨天没看完的文件。颜晓晴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但程晋阳憔悴的面容总在眼前晃动。中午时分,她终于放弃,决定彻底清理一遍办公室,抹去所有程晋阳的痕迹。
文件柜最下层有一个上锁的抽屉,颜晓晴试了几次都没打开。她找来工程部的万能钥匙,终于咔嗒一声撬开了锁。
抽屉里只有一本厚厚的相册和一个U盘。颜晓晴翻开相册,第一页就让她呼吸一滞——那是程晋阳大学毕业典礼的照片。年轻的他穿着学士服,搂着父母的肩膀,笑容灿烂得刺眼。照片一角用钢笔写着：晋阳毕业留念,愿前程似锦。
往后翻,是程晋阳在世界各地酒店工作的照片。马尔代夫的沙滩、巴黎的雪夜、东京的樱花...每一张都记录着他职业生涯的辉煌时刻。最后几页却画风突变——全是新闻剪报,标题清一色的酒店员工跳楼自杀、实习生不堪压力轻生...
颜晓晴的手指颤抖起来。这些剪报都和华悦酒店有关,最早的一张可以追溯到三年前。每张剪报旁边都贴着便利贴,上面是程晋阳工整的字迹：我的错、又一条人命、什么时候才结束...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最后一张剪报旁边贴着一张照片——程晋阳站在医院精神科门前,手里拿着诊断书,眼神空洞。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他开始追求颜晓晴的前一周。
U盘里的内容更让人不安。视频文件按日期排列,最早的是三年前。颜晓晴点开第一个,画面里年轻的程晋阳正在接受心理治疗。
...我睡不着。视频里的程晋阳双手抱头,每次闭眼就看到她跳下去的画面...
那不是你的错。心理医生说,李小姐有重度抑郁症,她的自杀与你无关。
但我拒绝了她！程晋阳突然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就在她跳楼前半小时,她来办公室找我,说怀孕了,要我负责...我说她疯了...
视频到此中断。颜晓晴浑身发冷,点开下一个文件。这次是两年前的记录,程晋阳躺在诊疗椅上,医生正在给他做催眠。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医生问。
血...好多血...程晋阳的声音像梦游,她穿着红裙子...从32层跳下去...像朵凋谢的花...
颜晓晴猛地合上电脑,胸口剧烈起伏。她终于明白程晋阳为什么会有情绪控制障碍,也明白为什么他听到她怀孕时反应那么激烈。
窗外的天色渐暗,办公室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嗡声。颜晓晴呆坐在椅子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程晋阳送她太阳项链时的温柔,得知她怀孕时的暴怒,婚礼取消后的崩溃...所有矛盾的行为突然有了解释。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审计组长老王：颜总,明天开庭你需要出庭作证,准备好了吗
颜晓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颜总
嗯,准备好了。她机械地回答。
挂断电话,颜晓晴走到落地窗前。华灯初上,城市霓虹如星河般闪烁。她突然想起去年冬天,程晋阳曾带她来办公室看夜景,从背后环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看,这座城市就像一片霓虹的海洋,而我们是站在岸上的人。
那时的她满心欢喜,以为这是爱情的开始。现在想来,那句话里或许藏着更深的孤独与绝望。
第二天上午,颜晓晴穿着最正式的套装出现在法庭。旁听席坐满了记者和酒店员工,程晋阳独自坐在被告席,背影瘦削而孤独。
当法官传唤她作证时,颜晓晴机械地走上证人席。宣誓时,她的目光与程晋阳短暂相接——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的平静。
颜小姐,请描述你发现被告挪用公款的经过。检察官的声音在法庭上回荡。
颜晓晴开始陈述,声音干涩。她讲述了如何发现异常账目,如何收集证据,如何在婚礼当天举报...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割在心上。程晋阳始终低着头,仿佛已经认命。
最后,我想请问证人,检察官突然提高音量,你认为被告的行为是蓄意犯罪,还是...
反对！程晋阳的律师站起来,这个问题需要专家证词,证人无法回答。
法官支持了反对意见。颜晓晴松了口气,却在走下证人席时无意中瞥见程晋阳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对不起,有些字迹被水渍晕开,像是眼泪。
庭审很快结束。程晋阳如他所说,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法官宣布择日宣判,法警带走了被告。程晋阳被带走前最后看了颜晓晴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胸口发闷。
离开法庭时,记者们蜂拥而上,闪光灯刺得颜晓晴睁不开眼。颜总,作为举报者您现在什么感受程晋阳认罪是否与您有关听说您现在是代理总经理,这是否是您举报的动机
颜晓晴推开人群,逃也似地钻进车里。司机问她去哪,她鬼使神差地说：酒店天台。
华悦酒店的空中花园天台曾是程晋阳最喜欢的地方。他说这里能看到整个城市,却又远离喧嚣。颜晓晴刷卡进入时,意外地发现栏杆边站着一个人——程晋阳。
他穿着法庭上的那套西装,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正望着远处的城市发呆。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就知道你会来。他的声音很轻,每次开庭后,我都会来这里静一静。
颜晓晴停在几步之外：你怎么进来的
老方法。程晋阳晃了晃手中的门禁卡,保安都认识我。
阳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颜晓晴注意到他的胡茬刮干净了,但眼下的青黑更重,像是很久没睡好。
判决还没下。她说,你不该...
逃逸程晋阳笑了,放心,我没那个打算。他走向天台边缘的座椅,示意她坐下,只是想最后看看这个地方。
颜晓晴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谁都没有先开口。最终是程晋阳打破了沉默：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
颜晓晴皱眉：什么我们不是在大堂...
不,是在监控里。程晋阳望着远方,那天你刚入职,晚上偷偷跑到天台看夜景。你站在栏杆边,张开双臂的样子...像只即将飞翔的鸟。
颜晓晴的呼吸一滞。她确实做过这样的事,但以为没人看见。
后来我查了你的资料。程晋阳继续说,英语专业,成绩优异,家境普通...完美的小白兔。他苦笑一下,正好符合我的'救赎计划'。
救赎计划
心理医生的建议。程晋阳从纸袋里取出一份文件,找一个干净的女孩,认真谈场恋爱,或许能减轻我的负罪感。他自嘲地摇摇头,结果我又搞砸了。
颜晓晴接过文件,是一份心理评估报告。诊断结果一栏赫然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情绪失控,高自杀风险。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治疗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程晋阳沉默了很久：一开始是。后来...他抬起头,眼神出奇地坦诚,后来我真的爱上了你。这就是为什么我那么恨你怀孕——我害怕历史重演。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颜晓晴的心脏。她想起医院里冰冷的器械,想起独自回家的暴雨,想起那二十万转账的备注...复仇的快感突然变得如此苍白。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攥紧了那份报告,你欺骗我,利用我,最后还...
还伤害了你。程晋阳接过话头,我知道。我不求原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本来打算在你生日那天送的。
盒子里是一枚钻戒,款式简洁大方。颜晓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不是求婚。程晋阳急忙解释,只是个承诺戒。我想告诉你,这次是认真的...他的声音低下去,可惜我又搞砸了。
颜晓晴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那个被自己扔进酒杯的太阳项链,想起程晋阳看到转账备注时暴怒的电话,想起法庭上他写满对不起的笔记本...所有复仇的快意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为什么现在给我看这个她哽咽着问。
程晋阳轻轻合上戒指盒：因为明天我就要去该去的地方了。他站起身,走到栏杆边,临走前,想让你知道...那段感情对你可能是场噩梦,但对我,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颜晓晴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她站起来想说什么,却被程晋阳制止。
别。他摇摇头,别原谅我,别同情我。就这样吧。他最后看了一眼城市天际线,再见,颜晓晴。
程晋阳离开后,颜晓晴独自在天台站了很久。戒指盒静静躺在长椅上,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她终于明白,这场复仇中没有赢家——他们都坠入了自己挖的深渊。
回到办公室,颜晓晴打开电脑,调出审计组提交的最终报告。光标在发送按钮上徘徊许久,最终移开了。她拿起电话,拨通了老王的号码：王组长,关于程晋阳的案子...我有些新证据需要补充。
窗外,华悦酒店的霓虹招牌亮了起来,在夜色中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第八章：霓虹重亮
检察院的走廊比颜晓晴想象的更冷。她裹紧米色风衣,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前台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整理文件。
我和王检察官约好了。颜晓晴说,十点半,颜晓晴。
工作人员核对名单后递给她一张访客证：三楼右转,307办公室。
电梯里,颜晓晴对着金属墙面整理头发。镜面倒映中的她比三个月前瘦了一圈,下巴尖得几乎能戳人,眼下是遮不住的青黑。昨晚她几乎没睡,反复翻看程晋阳留在天台的那枚戒指——内圈刻着1023,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日期。
307办公室的门半开着。王检察官——审计组长老王——正在打电话,看到颜晓晴后示意她坐下。
对,就是这个意思。老王对着电话说,部分证据需要重新核实...是的,可能影响量刑...好,下午见。
挂断电话,老王推了推眼镜：颜总,想清楚了
颜晓晴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这是补充材料。关于程晋阳挪用公款的部分,有些款项可能...用途正当但程序不合规。
老王接过文件袋,没有立即打开：你确定要这么做作为举报人,现在撤回部分证词对你个人声誉...
不是撤回。颜晓晴打断他,只是提供更全面的信息。比如那笔'装修款',确实买了豪宅,但登记在酒店名下,作为VIP接待用途。
老王挑眉：程晋阳告诉你的
我查了房产登记记录。颜晓晴平静地说,当然,程序上确实有问题,但性质可能没那么恶劣。
老王打开文件袋,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些材料...很微妙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颜晓晴一眼,足够减轻刑期,但又不会完全脱罪。你是故意的
颜晓晴没有回答。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条纹,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
他认罪态度良好,又有精神疾病史。老王最终叹了口气,加上这些新证据,估计能判个缓刑。不过...他合上文件,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
走出检察院大楼时,阳光刺得颜晓晴睁不开眼。她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任由初秋的风吹乱精心打理的头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酒店前台的内线电话。
颜总,集团总部来人了,在会议室等您。
会议室里坐着华悦酒店集团的副总裁和两位董事。看到颜晓晴进来,副总裁陈立站起身：颜总,久仰。
寒暄过后,陈立直奔主题：我们看了你这三个月的管理报告,非常出色。尤其是对前台部的改革,客户满意度提升了15个百分点。
颜晓晴微微点头：谢谢。团队很配合。
不止如此。陈立推过一份文件,你整理的《华悦酒店管理问题及解决方案》被董事会高度评价。我们决定正式任命你为华东区分店总经理,不再只是'代理'。
颜晓晴接过任命书,指尖有些发抖。华东区是华悦最重要的市场,管辖五家五星级酒店。这个职位通常需要十年以上资历,而她入职还不到两年。
谢谢信任。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会...
还有一个消息。陈立打断她,关于程晋阳的案子。听说你今天去了检察院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颜晓晴的背脊绷直：是的,提供一些补充材料。
我们理解你的...仁慈。陈立斟酌着用词,但集团希望明确一点——程晋阳永远不会再被华悦录用。无论法庭最终如何判决。
颜晓晴握紧了手中的钢笔：我明白。
很好。陈立露出笑容,下周一的就职仪式,董事长会亲自出席。你准备一下发言稿。
会议结束后,颜晓晴独自留在空荡的会议室里。窗外的城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车流如织,行人如蚁。她现在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了,可心里却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什么。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假慈悲。
只有三个字,但她立刻知道是谁发的。颜晓晴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
接下来的日子像按了快进键。就职仪式、媒体采访、分店巡查...颜晓晴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工作到深夜。她搬进了总经理专属的顶层公寓,换了一辆公司配的奔驰,定制了几套高级职业套装。镜子里的她越来越像曾经的程晋阳——精致、干练、完美得不真实。
十月底的一个雨天,颜晓晴在整理文件时偶然发现一张便条,上面是程晋阳的笔迹：巴黎丽兹,2025年重新开业,带晓晴去看。日期是去年冬天,他们第一次约会后不久。
雨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玻璃上抓挠。颜晓晴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搜索巴黎丽兹酒店的新闻——这家百年老店确实将在2025年全面翻新后重新开业。
她想起那天在车里,程晋阳谈起巴黎丽兹时眼中的光彩：可可·香奈儿住了三十年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酒店业圣地。
当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么。现在想来,或许那才是程晋阳最真实的一面——一个热爱酒店业的理想主义者,被家族期望和自身野心扭曲成了怪物。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是人事部的紧急汇报：程晋阳的判决下来了——两年有期徒刑,缓期三年执行。
他当庭表示要离开这个城市。人事总监在电话里说,对了,他留了样东西在前台,指明要给你。
下班后,颜晓晴来到前台。值班经理递给她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储物柜B217,最后一次。
还是那家健身中心,还是男更衣室的B217柜子。颜晓晴请工作人员帮忙打开,里面只有一个U盘。回到家,她将U盘插入电脑,里面是一段视频。
程晋阳出现在画面里,背景似乎是他的公寓。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没打领带,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了些,但眼神依然疲惫。
晓晴。视频里的他直视镜头,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现在的她,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他停顿了一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首先,恭喜你升职。你比我更适合这个行业——更纯粹,更热爱,也更有人情味。苦笑了一下,讽刺的是,这些正是当初吸引我的特质。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颜晓晴调高音量,程晋阳的声音继续着：
关于那些事...我不求原谅。但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从一开始的利用,到后来...是真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惜我这种人,不配拥有真的东西。
视频突然跳转,变成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是华悦酒店的前台,日期显示是去年冬天——颜晓晴刚入职不久。年轻的她正在为客人办理入住,笑容甜美而真诚。镜头拉近,定格在她低头写字的侧脸。
这是我手机里唯一一张你的照片。程晋阳的画外音响起,不是合照,不是床照,就是你工作的样子。很奇怪吧但这就是我记忆中最美的你。
视频到此结束。颜晓晴坐在黑暗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两道闪亮的泪痕。
第二天一早,颜晓晴来到华悦酒店大堂。这里刚刚完成重新装修,水晶吊灯换成了更现代的设计,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她站在前台附近,看着新入职的实习生为客人服务——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笑容干净得像清晨的阳光。
颜总早。女孩看到她,恭敬地问好。
颜晓晴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女孩胸前的名牌：周薇。一个奇怪的感觉击中了她,就像命运开的一个玩笑。
周薇...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新来的
是的,颜总！女孩眼睛亮晶晶的,上周刚入职,还在学习阶段。
颜晓晴微笑了一下：好好干。华悦是个...能让人成长的地方。
她转身走向大堂中央的喷泉池——这是新装修的亮点,一个圆形的水池,中间是华悦酒店的标志性雕塑。池水清澈见底,几枚硬币在水底闪闪发光。
颜晓晴从口袋里掏出那条太阳项链。几个月前,她曾将它扔进酒杯,后来又被保洁阿姨捡回来放在她桌上。吊坠上的钻石依然闪亮,内侧的To
my
sunshine字迹清晰如初。
她最后一次抚摸那个吊坠,然后松开手指。项链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落入水中,缓缓沉向池底。水波荡漾,将阳光折射成无数碎片,像一场微型霓虹雨。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来自未知号码：
巴黎丽兹2025年重开,你会喜欢的。保重。——K
颜晓晴望着池水中渐渐平静的涟漪,嘴角微微上扬。她锁上手机屏幕,转身走向电梯,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像一首终曲的最后一个音符。
华悦酒店的霓虹招牌在晨光中依然明亮,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