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海棠,花开七瓣,其色如血。根可解毒,瓣能夺命。
温棠指尖轻颤,一滴殷红的血珠落在白玉碗中,与碗中汤药相融,瞬间化作淡粉色。她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姑娘,这......老妇人抱着昏迷的小童,不安地看着她。
无妨。温棠勉强扯出一抹笑,将药碗递过去,让孩子服下,明日便可退烧。
这是今日第三位病人。温棠轻轻按住左手腕上细密的伤痕,那里新伤叠着旧伤,像一串暗红的珠链。她走到窗前,推开木窗,让暮春的风吹散满屋药香。远处山峦起伏,夕阳将云霞染成血色,与她院中那株七星海棠同色。
温棠伸手抚摸花瓣,指尖传来微微刺痛。这株奇花是温家世代守护的秘密,也是她活命的倚仗。花根解毒,花瓣夺命,而温家血脉,能以血为引,化毒为药。
师父说得对,这花是恩赐,也是诅咒。温棠喃喃自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抹鲜红溢出唇角。她习以为常地用手帕擦去,却在低头时,发现院门处倒着一个黑影。
那人一身黑衣,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若不是地上蜿蜒的血迹,温棠几乎要错过他。医者本能让她顾不得体虚,快步上前查看。
是个年轻男子,面色惨白如纸,唇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温棠探他脉搏,心下大惊——这人所中之毒,竟像是血吻棠的花毒!
怎么会......她喃喃道,这毒分明是温家秘传,外人不可能知晓配方。不及细想,温棠费力将人拖入屋内,放在诊床上。男子腰间硬物硌到她手臂,她低头一看,是把短剑,剑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夜字。
沈夜......她念出这个名字,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心悸。
温棠点燃七盏油灯,按北斗方位排列在男子周围。她取来七星海棠的花根,研磨成粉,又割开手腕,让鲜血滴入药钵。
血液与药粉相融,竟发出细微的嘶嘶声,腾起一缕淡红色烟雾。温棠额头抵在桌沿,等眩晕感稍退,才将药汁灌入男子口中。
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造化了。她轻声道,手指不自觉地抚过男子紧蹙的眉间。即使在昏迷中,他的面容依然冷峻如刀削,下颌线条紧绷,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温棠为他清理伤口时,发现除了毒伤,他身上还有多处旧伤,最狰狞的一道从左肩斜贯至右腹,像是被什么猛兽所伤。她不禁好奇,这个叫沈夜的男子,究竟经历过什么
夜深时,男子开始发高热,浑身滚烫如火炭。温棠不断用浸了药汁的布巾为他擦拭,直到东方泛白,他的体温才渐渐降下来。
温棠累极,伏在床边沉沉睡去。朦胧中,她感觉有冰冷的东西抵在咽喉处。
别动。男子声音嘶哑,却冷得像冰,你是谁为何救我
温棠睁开眼,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那里盛满了警惕与杀意,让她想起山中最危险的狼。
我是大夫,你中毒倒在院外。她平静道,尽管能感觉到脖颈处短剑的寒意,你中的是'血吻棠'的毒,若非遇到我,此刻已经没命了。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剑尖却未移开半分:你如何知道这毒的名字
因为我姓温。温棠直视他的眼睛,七星谷温家,'血吻棠'的传人。
男子瞳孔骤缩,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棠:你是温棠温如晦的女儿
这次轮到温棠震惊了:你认识家父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温棠顾不得追问,连忙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别乱动!毒素还未清干净!
男子在她臂弯中抬头,嘴角还挂着血丝,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真是......讽刺......
什么
没什么。男子闭上眼睛,多谢相救。在下沈夜。
温棠扶他躺下,重新为他诊脉。脉象紊乱,但比昨日好了许多。她注意到沈夜右手虎口有厚茧,是常年握刀剑留下的痕迹。
你是江湖人她忍不住问。
沈夜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算是吧。
谁给你下的毒温棠一边换药一边问,血吻棠的配方只有温家人才知道。
沈夜沉默片刻,道:仇家从黑市购得,具体是谁,我也不知。
温棠直觉他在说谎,但也不便追问。她起身去煎药,没看到身后沈夜凝视她的眼神,深沉如海,又暗藏风暴。
七日后,沈夜已能下床走动。温棠在院中晾晒药材,见他出来,不由皱眉:你该多休息。
再躺下去,骨头都要软了。沈夜走到她身边,动作还有些迟缓,但气色好了许多。他比温棠高出大半个头,站在她身后时,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温棠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你中的毒很特别,表面症状消退后,仍需调养月余,否则会留下心脉损伤。
沈夜没有回应,而是伸手从她发间取下一片花瓣:七星海棠
嗯。温棠接过那片血色花瓣,很美,但剧毒无比。一片花瓣的汁液,可杀十人。
你知道得真清楚。沈夜意味深长地说。
温棠转身面对他:沈公子,你到底是谁为何对我温家之事如此了解又为何会中我家的独门剧毒
沈夜目光闪烁,似在权衡。就在这时,院门被猛地推开,几个村民抬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冲了进来。
温姑娘!快救救我家柱子!他在山上摔下来了!
温棠立刻迎上去,将人安置在诊床上。少年右腿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胸口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迅速进入医者状态,吩咐村民准备热水干净布巾,自己则去取手术器具和药材。
沈夜站在一旁,看着温棠娴熟地为少年接骨、缝合伤口。她专注时眉头微蹙,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阴影,唇因紧张而轻抿着。明明看起来那么柔弱,双手却稳如磐石。
处理完伤口,温棠已是满头大汗。她取来一包药粉,正要调配,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身子晃了晃。沈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触手只觉一片冰凉。
你需要休息。他沉声道。
温棠摇头:药还没配完......
告诉我怎么做,我来。
温棠惊讶地看着他,沈夜已经拿过药包:说吧,多少分量如何调配
在他的坚持下,温棠只好口述配药方法。沈夜学得极快,动作干净利落,不一会儿就按她的要求配好了药。
村民千恩万谢地带着少年离开后,温棠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沈夜递来一杯温水,她道谢接过,指尖不小心与他相触,像被烫到般缩了缩。
你经常这样不顾自己救人沈夜问,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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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棠微笑:习惯了。我从小体弱,若不是师父教我医术,恐怕活不到现在。能用自己的痛苦换他人安康,值得。
沈夜定定地看着她,突然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温棠手一抖,水洒在裙上: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好奇而已。沈夜轻描淡写地说,听闻温如晦医术冠绝天下,却英年早逝。
十五年前,有人夜袭七星谷。温棠声音低了下去,父亲为保护我和母亲,独自引开敌人......后来我们在谷口找到他的尸体,心口插着一把短剑。她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心口,剑柄上刻着一个'夜'字。
屋内突然安静得可怕。温棠抬头,发现沈夜面色惨白,眼中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沈公子你还好吗
沈夜猛地起身:我出去走走。
温棠困惑地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摇摇头,起身去收拾药材,却在整理沈夜睡过的床铺时,发现枕头下露出一角纸张。
她犹豫片刻,还是抽了出来。那是一张画像,画中女子与她有七分相似,下方写着温棠,七星谷余孽,杀。
温棠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画像飘落在地。她终于明白为何沈夜知道温家的事,为何他会有温家秘毒,又为何在听说她父亲死因时那般反应。
原来如此......她苦笑着喃喃,血吻棠,爱是最甜蜜的砒霜。
暮色四合,沈夜回到小院时,屋内一片漆黑。他轻手推开门,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温棠不在。
床铺整齐,药柜上了锁,那幅画像也不见了踪影。沈夜的手按在腰间短剑上,指节发白。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刻——从知道这女子就是温如晦女儿的那一刻起。
你回来了。
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夜猛地转身。温棠站在院中的七星海棠下,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血色花瓣落在她肩头,像一滴未干的血。
你去哪了沈夜声音紧绷。
采药。温棠缓步走近,手中捧着一束新鲜草药,后山有处隐蔽的溪谷,长着几味珍稀药材。
她经过沈夜身边时,他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借着月光,他看到温棠左手腕上缠着新的白布,隐隐透出红色。
你又放血了为谁沈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温棠没有挣脱,只是抬眼看他,目光清澈得可怕:为山下张家的孩子,他中了蛇毒。她顿了顿,也为你。
为我
你体内的余毒未清,需要再服一剂药。温棠轻轻抽回手,走向药柜,今晚煎好,明日你就能离开了。
沈夜跟上前,在黑暗中注视她忙碌的背影:你知道我是谁了。
温棠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称量药材:嗯。
那你为何还要救我沈夜声音沙哑,你该让我毒发身亡,或者......他的手按上剑柄。
温棠转身,手中药碾直指他咽喉:我可以现在杀了你。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我是医者,见死不救有违誓言。
两人对峙片刻,沈夜突然笑了:温如晦的女儿,果然不简单。他后退一步,举起双手,你想知道真相吗关于你父亲的死。
温棠放下药碾,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照亮她苍白的脸:说吧。
沈夜在桌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剑柄上的夜字:十五年前,有人出重金买温如晦的命。我父亲接下了这单生意。
你父亲是杀手。
曾是。沈夜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潜入七星谷,本打算只杀温如晦一人。但你父亲发现了他的行踪,两人在谷口交手。我父亲重伤逃走,三日后不治身亡。
温棠握紧了拳头:所以是两败俱伤。
不。沈夜摇头,我父亲临死前说,温如晦本可以杀他,却放他离开。他中的毒......
是血吻棠。温棠接道,父亲一定是以毒封住了他的经脉,让他无法再杀人。
沈夜苦笑:可惜雇主不满意,又派了其他人。那晚血洗七星谷的,不是我父亲。
温棠浑身发抖:那为何你的剑......
我继承了父亲的剑和......职业。沈夜声音低沉,一个月前,我收到同样的委托——杀七星谷余孽,报酬丰厚。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温棠惨笑,却先中了我的毒。
讽刺的是,这毒正是雇主提供的。沈夜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他说这叫'血吻棠',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温棠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面色骤变:这不是血吻棠!只是普通剧毒,沾之即死。她抬头,有人想借你的手杀我,却不给你解毒的机会。
沈夜皱眉:为何
因为真正的血吻棠,中毒者会经历七天痛苦才死。温棠轻声道,足够拷问出任何秘密。
什么秘密
温棠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山影:七星海棠之所以珍贵,不仅因为它能杀人于无形,更因为它能解一种世上无药可解的奇毒——'千年寒'。
沈夜猛地站起:皇室秘毒
你知道温棠惊讶地回头。
传闻先帝驾崩前,曾用此毒处死过一位皇子。沈夜目光锐利,你父亲与此有关
温棠点头:十五年前,先帝病危,太子暗中对三皇子下毒,嫁祸二皇子。我父亲被召入宫解毒,发现了真相。太子恐事情败露,便......
便派人灭口。沈夜接上她的话,但太子早已登基,为何现在又要杀你
因为新近得宠的四皇子,突然患了怪病。温棠苦笑,症状与当年的'千年寒'一模一样。
沈夜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有人怕你像父亲一样被召入宫,揭穿旧事
或者......温棠声音低不可闻,想逼我交出解药配方。
两人沉默良久,沈夜突然单膝跪地:温姑娘,我欠你一条命。从今夜起,我的剑为你所用。
温棠摇头:你不必......
不,我必须。沈夜抬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定,这不仅是为了赎罪,更是因为我父亲临终遗言——'若有机会,报答温家不杀之恩'。
月光下,温棠看到这个冷峻杀手眼中闪烁的泪光。她伸手扶他起来,却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异响。
沈夜反应极快,一把拉过温棠,吹灭油灯。黑暗中,他贴在她耳边低语:至少五人,武功不弱。
温棠心跳如鼓,却不是因为恐惧。沈夜的呼吸喷在她耳际,温热而潮湿。她从未与男子如此接近,一时间竟忘了危险。
从后窗走。沈夜塞给她一个小包袱,里面有些银两和药,去溪谷躲着,天亮前别回来。
你呢
沈夜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血吻棠'。
温棠蜷缩在溪谷的石缝中,听着远处隐约的刀剑相击声。夜色如墨,七星在山巅闪烁,仿佛在注视这场生死搏斗。
她应该恨沈夜的。他是杀手的儿子,本要来取她性命。可当他跪在她面前,眼中含泪说起父亲遗言时,她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傻瓜......温棠喃喃自语,不知是在说沈夜还是自己。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打斗声早已停止。温棠犹豫再三,还是悄悄返回小院。院门大开,七星海棠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泼洒的鲜血。
沈夜她轻声呼唤,声音颤抖。
没有回应。温棠一步步走进屋内,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具尸体,皆是一剑封喉,血迹已经凝固。而沈夜靠在墙角,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脸色比死人还白。
不......温棠扑过去,颤抖着探他鼻息。微弱的呼吸拂过她手指,她几乎哭出来。
沈夜微微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你......回来了......
别说话!温棠迅速检查他的伤势。匕首离心脏只有寸许,万幸没伤到主要血脉。但更危险的是,他左肩的旧伤裂开了,血浸透了半边衣裳。
她烧水、取药、煮麻沸散,动作快而不乱。当滚烫的刀尖烙在伤口上止血时,沈夜闷哼一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却硬是没叫出声。
忍一忍。温棠声音轻柔,手上动作却毫不迟疑,伤口太深,必须烙合。
处理完所有伤口,天已大亮。温棠累得几乎睁不开眼,却不敢睡。沈夜发起了高热,不断说着胡话。
父亲......我错了......温姑娘......快走......
温棠用湿布为他擦拭滚烫的额头,听他断断续续的呓语,渐渐拼凑出一个故事——一个少年为报父仇成为杀手,却在得知真相后痛苦自责的故事。
沈夜......她轻唤他的名字,手指拂过他紧蹙的眉头,都过去了。
第三日黄昏,沈夜终于清醒。他睁开眼,看到温棠伏在床边熟睡,长发散落如瀑,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桌上摆着十几碗喝剩的药渣,显然这些天她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沈夜想抬手为她披件衣裳,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温棠立刻惊醒,见他醒了,眼中迸发出惊喜:你感觉怎样
像被十匹马踩过。沈夜嘶声道,随即皱眉,你几天没睡了
温棠没回答,忙着为他诊脉、换药。沈夜注意到她手腕上又添了新伤,心头一紧:你又放血了
你失血过多,需要补气血的药引。温棠轻描淡写地说,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递到他唇边,喝了吧。
沈夜没接药碗,而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掀开衣袖。那截白皙的手臂上,横七竖八布满了细小的刀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新鲜着。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为什么还要这样救我
温棠静静地看着他:那你又为什么拼死保护我
两人对视良久,沈夜先移开目光:我欠你的。
不。温棠将药碗塞进他手里,你父亲与我父亲的事,与我们无关。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沈夜仰头喝下苦药,却在放下碗时,突然拉过温棠,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那触感转瞬即逝,却让两人都愣住了。
抱歉,我......沈夜语无伦次。
温棠耳根通红,慌乱地站起身:你、你好好休息。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沈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唇。那一瞬间的柔软与温暖,比他杀过的所有人都更让他战栗。
院中,温棠靠在七星海棠树下,心跳如雷。那个吻轻如蝶翼,却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应该生气的,应该觉得被冒犯,可是......
一片花瓣飘落在她掌心,殷红如血。温棠突然想起师父的话:七星海棠,根可解毒,瓣能夺命。而温家女子的血,是根与瓣之间的桥梁——既能救人于死地,也能置人于死地。切记,莫要为情所困,否则这花便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情温棠自嘲地笑了,我与他之间,怎么可能......
七日后,沈夜已能下床走动。温棠在院中晾晒药材,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自从那个意外的吻后,两人之间便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既亲密又疏离。
今天天气不错。沈夜站在她身后,声音有些不自然。
嗯。温棠头也不抬,继续翻动草药。
沈夜蹲下身帮她:我来吧,你手上有伤。
他的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了缩。温棠偷瞄沈夜的侧脸,发现他耳尖微红,不禁抿嘴一笑。
笑什么沈夜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表情。
没什么。温棠收敛笑意,只是在想,那些杀手为何能找到这里。
沈夜表情严肃起来:我检查过尸体,他们身上有皇城司的暗记。
皇城司温棠脸色一变,那就是说......
太子,不,现在的皇上,确实要杀你。沈夜沉声道,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得离开。
我们温棠抬头看他。
沈夜目光坚定:我说过,我的剑为你所用。除非你赶我走。
温棠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你本可以......
因为我父亲的债,我要还。沈夜打断她,也因为......他突然卡住,转而道,总之,我欠你一条命。
温棠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强笑道:好吧,杀手先生。那我们该去哪
北境。沈夜早已想好,我有个朋友在雁门关驻军,那里天高皇帝远,皇城司的手伸不到。
什么时候动身
三日后。沈夜看着她,你需要准备什么
温棠思索片刻:药材、干粮,还有......她看向那株七星海棠,我得带上它。
一整株花
不是普通的花。温棠轻声道,它是我温家血脉的象征,也是......她突然咳嗽起来,一抹鲜红溢出唇角。
沈夜脸色大变:你怎么了
没事。温棠迅速擦去血迹,旧疾而已。
沈夜却不信,一把抓过她的手腕诊脉。片刻后,他面色阴沉如铁:你气血两亏,经脉受损,这哪是旧疾分明是......他猛地顿住,瞪大眼睛,是血吻棠的反噬你用自己的血救太多人了
温棠抽回手,轻描淡写地说: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胡闹!沈夜罕见地动了怒,你这样会死的!
我自有分寸。温棠转身要走,却被沈夜拉住。
从今天起,不准再放血救人。他一字一顿地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执拗,否则我就......
就怎样温棠挑眉。
沈夜突然语塞,半晌才闷闷道:就把你的药全倒掉。
温棠忍不住笑出声,沈夜也笑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默契。
当晚,温棠在收拾行李时,发现沈夜站在七星海棠前发呆。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孤独。
在想什么她走近问道。
沈夜没有回头:这花真美,美得让人忘记它有多危险。
就像你的剑。温棠轻声道。
沈夜转身看她:也像你的眼睛。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温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和血腥气。她不自觉地向前一步,却在此时,一阵剧痛突然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温棠沈夜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惊恐地发现她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怎么回事
反噬......提前了......温棠痛苦地蜷缩在他怀里,药......柜子最下层......红色瓷瓶......
沈夜飞速取来药瓶,倒出一粒赤色药丸喂她服下。片刻后,温棠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这就是你说的'旧疾'沈夜声音颤抖,你一直在忍受这种痛苦
温棠虚弱地点头:血吻棠的代价。每救一人,反噬便重一分。
那你还......
值得。温棠打断他,眼神坚定,就像你明知不敌,仍为我挡下那些杀手一样。
沈夜无言以对,只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温棠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沈夜,她轻声道,若有一天我撑不住了,答应我一件事。
你不会。
答应我,温棠固执地说,用我的血制成解药,然后好好活下去。
沈夜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声音哽咽:我答应你。但你也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
温棠在他怀中轻轻点头。夜风拂过,七星海棠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血色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