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鹤影
青崖峰顶的观星台嵌着九块玄冰镜,将银河碎成粼粼光斑。
七岁的沈烬攥着父亲的袖角,看那人将染血的玉剑刺入冰面。镜中倒影突然裂成千万片,每一片都映着饕餮的巨口——与他昨夜梦中一模一样。
烬儿记住,父亲的声音混着风雪,沈家的血,生来就是锁妖的铁链。
冰面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有巨兽在叩问牢笼。
沈烬看见父亲心口的咒印亮如赤日,转瞬便化作点点流萤,融入镜湖深处。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完整的月亮。
一、初逢雪烬
青崖峰的雪落在藏经阁飞檐上,冻成剔透的冰棱。
我缩在朱漆廊柱后,看沈烬立在观星台中央,白衣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
他发间那根红绳已褪成浅粉色,末端系着的双鱼结蔫蔫地垂着,像只受了冻的蝴蝶。
小师叔祖又在偷懒江离的鎏金冠突然闯入视线,他手里托着漆盘,上面摆着新烤的桂花糕,
师尊在找你,说《云笈七签》少了三页。
我慌忙把啃了一半的糖葫芦藏到背后,糖渣簌簌落在月白裙裾上。
关我什么事定是藏经阁的老鼠叼走了!
目光却忍不住飘向沈烬——他今日握拂尘的手在发抖,玉柄上的北海鲛珠暗得像块顽石。
昨夜子时,我偷溜进药庐撞见的场景又浮现眼前:沈烬倚在窗台边,帕子掩着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月光漏过窗棂,在他锁骨处投下阴影,却遮不住那抹蜿蜒的青紫色,像条沉睡的蛇。
去去去,我推搡着江离,我要去观星台数星星。
其实是想瞧瞧沈烬的拂尘——那柄玉尘拂我曾在《灵器谱》上见过,鲛珠能吸纳天地灵气,若他灵力不济,珠子该是这般晦暗。
观星台的石阶覆着薄冰,我蹑手蹑脚靠近,却在看清案几上的东西时顿住脚步。
那是半块木雕,雕的是串糖葫芦,每颗山楂都刻着细细的纹路,像极了我昨日弄丢的那串。竹签末端刻着个极小的烬字,墨迹未干。
要看便看,躲躲藏藏作甚。
沈烬突然转身,眼尾泪痣在雪光中泛着琥珀色,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
他腕间缠着拂尘,玉柄断口处新结了道金缮,正是我三日前撞坏的那把。
我梗着脖子上前,故意撞向案几:谁要看你的破木雕——话未说完,玉柄咔嚓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帕子。雪白的缎面上,点点红梅般的血迹刺得人眼眶发疼。
沈烬的瞳孔骤缩,迅速扯过帕子塞进袖中。可我已看清他指尖的颤抖,还有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青紫色咒印——与藏经阁禁书《血咒录》里画的一模一样。
师兄,我突然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你的鲛珠在哭。北海鲛珠遇血则泣,此刻正渗出细小的水珠,顺着他苍白的手腕滴落。
沈烬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
可他腰间的双鱼结却擦过我掌心,红绳触感异常粗糙——那是用他的断发编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去年上元节,他醉倒在桃树下,我偷剪了他一绺黑发,混着朱砂和桃花汁编了整夜。
聒噪。他转身欲走,却踉跄半步。
我看见他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在冰面上晕开小小的红点。鬼使神差地,我掏出袖中半块桂花糕:
给你,厨房新做的。
沈烬的目光落在糕点上,喉结动了动。
他接过时,指尖冰凉得像雪水:
明日卯时,来演武场。说完便御剑离去。
衣摆扫落案几上的木雕,糖葫芦滚到我脚边,竹签上的烬字正对着我。
我捡起木雕,忽然发现底座刻着行小字:以血养珠,以发系魂。这是《血咒录》里记载的禁术,用心头血温养灵器,可短暂压制咒印。
原来他每次修复拂尘,都是在用自己的血续命。
雪又开始下了。
我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忽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
那时我刚拜入青崖派,在桃林迷路,是他背着我回来。
他的脊背明明挺直如松,却让我觉得像座随时会崩塌的雪山。
小师叔祖!
江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师尊说你再逃早课,就罚你去守镜湖冰窟!
我摸着木雕上的刻痕,忽然笑了。
去就去,正好问问冰底下的老妖怪,沈烬的血咒到底怎么解!
二、惊变烛影
镜湖冰窟的寒气能冻住修士的金丹,我裹着三重狐裘,仍觉得鼻尖发木。
江离举着暖玉灯在前引路,冰层下的符文泛着幽蓝光芒,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
三百年前,沈家先祖沈苍梧与青崖祖师联手封印饕餮,
江离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沈苍梧以自身血脉为牢,将饕餮元神分成九份,封入镜湖九处眼位。从此沈家每代长子皆为'锁魂人',二十岁前需以血祭阵,直至元神被吞噬。
我摸着冰壁上的图腾,指尖传来刺痛。
那是沈家的族纹,与沈烬心口的咒印一模一样。
忽然想起昨夜在藏经阁,我翻到《青崖秘史》残页,上面画着个与沈烬相似的男子,被锁链捆在冰柱上,脚下是翻涌的黑雾。
江离,
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姓江,又不是沈家的人。
暖玉灯的光突然晃了晃,江离的脸色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因为我父亲,是上一任锁魂人。他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疤痕,二十年前,他祭阵失败,饕餮元神溢出,是沈烬的父亲用命补上了缺口。我父亲本姓沈,因母亲出身江家,才随母姓。
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沈烬总是独来独往,是因为整个沈家只剩他一人;原来他对我格外宽容,是因为他父亲曾与我师尊有约......
小师叔祖,江离忽然凑近,声音低沉,沈烬近日去后山的次数增多,你注意到他红绳的变化了吗
他掏出个小玉瓶,里面装着黑色粉末,
这是我在他药渣里发现的,是《血咒录》里记载的'逆魂散',能暂时逆转咒印,却会加速元神侵蚀。
冰窟深处传来闷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封印。
我想起昨日在药庐看见的场景:沈烬对着铜镜,用银针在手臂上刻符,每一笔都渗出黑血。
原来他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仍每天教我练剑,替我收拾烂摊子。
江离,我握紧小玉瓶,
你说,若用双生结逆改因果......
不行!江离突然喝止,那是禁术!需以断发为引,心头血为媒,将两人命魂相连。一旦失败,神魂俱灭!
他望着我腕间的红绳,眼神复杂,
你可知沈烬为何任由你胡闹他是怕你涉险,想在最后时光,让你开开心心......
冰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寒气灌进来,吹灭了暖玉灯。
黑暗中,我听见江离的叹息:明日秘境开启,沈烬要去取千年朱果。那朱果长在饕餮眼位,需以血咒之力催动......
我摸着腕间红绳,忽然下定了决心。
去年上元节,沈烬喝醉后曾说:阿涟,你像团火,烧得人疼。
那时我不懂,现在才明白,他是怕自己这堆冷灰,熄了我的火。
出了冰窟,月已西斜。
路过演武场时,我看见沈烬独自在练剑。
寒铁剑划破月光,带起的剑气却有些虚浮。
他每刺出一剑,袖口就渗出点点血迹,在白衣上开出妖异的红梅。
师兄!我忍不住喊出声。
他猛地收剑,转身时已恢复了清冷模样:这么晚了,何事
我跑过去,抓住他的手。
他指尖的薄茧蹭过我掌心,却比冰还凉:
我......我想去镜湖秘境。
沈烬的瞳孔骤缩,反手扣住我手腕:
胡闹!那里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发颤,却又在看见我受伤的指尖时软下来,明日随我去药庐,我给你配些驱寒的药。
我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忽然想起《血咒录》里的一句话:情丝若作缚龙索,能锁妖魔能锁神。
或许,沈烬缺的,正是一根能拴住他的绳。
三、秘境血雾
镜湖秘境的入口在寒潭底部,水温低得能冻住神识。
我咬破舌尖,在掌心画了个隐匿符——这是我偷学《血咒录》里的潜鳞术,能让人化形为鱼,躲避妖兽感知。
沈烬的御剑声在头顶响起,我贴着冰面游动,看见他腰间双鱼结红绳已黑了大半,像条濒死的赤链蛇。
寒潭深处突然传来妖兽嘶吼,九头蛇破土而出,每个蛇头都吞吐着毒雾,蛇信上还沾着冰晶。
小心!
我差点喊出声,忙咬住舌尖。
沈烬的寒铁剑已出鞘,剑身上刻着的沈家纹章亮如白昼。他每劈出一剑,心口咒印就亮一分,蛇头被斩落的瞬间,他踉跄着单膝跪地,鲜血滴在冰面上,竟凝结成黑色冰晶。
沈烬!我再也顾不上隐匿,变回人形冲过去。
九头蛇的蛇信已到他眼前,泛着腐臭的毒气让我一阵眩晕。千钧一发之际,我掏出用沈烬断发编的双鱼结,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红绳上。
《血咒录》里的咒语自动浮现在脑海:
以发为引,以血为媒,双生同命,共赴轮回!
红绳突然绷直,像根锋利的琴弦,割破蛇信的瞬间,沈烬的剑也刺入了蛇的七寸。
阿涟!沈烬抱住我后退,声音里带着惊恐,你怎么......他看见我腕间正在消失的红绳,瞳孔骤缩,
你用了双生结!
我喘着气,看着他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别生气,我只是......不想看你死。
话未说完,胸口传来剧痛,低头竟看见心口浮现出淡淡的咒印,与沈烬的一模一样。
九头蛇的尸体在冰面上融化,露出下面的传送阵。
沈烬的指尖抚过我心口,声音发颤:傻姑娘,这是把你的命魂往我咒印里送......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也好,这样我便有了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传送阵的光芒亮起时,我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
幼时父亲祭阵前,曾给我讲过个故事。说青崖的桃花之所以开得比别处艳,是因为每朵花下都埋着一滴情人的血。那时我不懂,直到......
四、真相冰镜
传送阵将我们送到镜湖湖心,冰面下悬浮着九面玄冰镜,每面镜中都封印着饕餮的一部分元神。
沈烬望着最近的冰镜,眼中倒映着镜中扭曲的黑影——那是他父亲的残影。
三百年前,先祖沈苍梧发现饕餮即将苏醒,
沈烬的指尖划过冰镜,镜面上浮现出古老的契约,
他与青崖祖师约定,以沈家血脉为锁,每代长子二十岁前祭阵,用自身元神加固封印。而青崖派,则需世代守护沈家遗孤。
我望着契约上的血色文字,忽然想起师尊曾说,我是青崖派捡来的孤女。
原来从出生起,我便被选中,成为沈家锁魂人的伴生灯
——若沈烬死,我亦活不成。
阿涟,
沈烬解开衣襟,心口咒印已蔓延至脖颈,
这咒印其实是饕餮的元神碎片,它在吞噬我的灵识,让我逐渐变成它的容器。
他指着冰镜中另一个身影,那是个与他相似的少年,正被锁链捆在镜心,
那是我父亲,他祭阵时强行剥离了一半元神,所以我才多活了三年。
冰镜突然震动,镜中饕餮的虚影张开巨口,沈烬的咒印应声而亮。他猛地抱住我,将我推向传送阵:
走!去第九面冰镜,那里藏着沈家的族谱,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不!我抓住他的手,你说过,红绳不断,因果不散。现在红绳在我腕上,你休想再丢下我!
我咬破舌尖,将血滴在他咒印上,心口的痛意却让我清醒
——原来双生结早已生效,他的痛,我能感同身受。
沈烬望着我:
你知道吗第一次在桃林遇见你,你蹲在地上哭,说找不到回师门的路。那时我就想,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小孩,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他笑了,拇指擦过我眼角,
后来才明白,你是来渡我的劫。
传送阵的光芒再次亮起,这次是第九面冰镜。
镜中浮现出沈家历代锁魂人的画像,最后一幅是沈烬,旁边题着:以情为刃,可破天道。双生同命,方能逆劫。
我望着画像,忽然想起江离给我的木雕——糖葫芦竹签上的烬字,与族谱上的沈家印鉴一模一样。
原来沈烬早已在布局,用最笨拙的方式,向我传递他说不出口的情意。
五、同生桃烬
饕餮的怒吼震碎了八面冰镜,最后一面镜中,沈烬的咒印已蔓延至眉心。
我握着他的手,站在镜心的祭台上,看着脚下翻涌的黑雾逐渐凝成巨兽的轮廓。
阿涟,记住,
沈烬的声音混着雷声,
等会儿我若失控,就用寒铁剑刺向我心口的咒印。他将剑塞进我手中,剑柄上还刻着我们的生辰八字——那是我去年偷偷刻的,没想到他一直带着。
黑雾突然凝聚成饕餮本体,巨口吞下半边冰湖。沈烬的咒印亮如烈日,他的身体开始虚化,像要融入黑雾之中。
我看见他眼中的清明逐渐被血色取代,猛地抱住他:
沈烬!还记得你给我刻的糖葫芦吗你说过要带我去人间看花灯的!
他的瞳孔骤缩,指尖掐入我腰际:阿涟......走......
不走!
我举起寒铁剑,却不是刺向他,
而是划破自己手腕,将血洒在祭台符文上,
《血咒录》说,双生结需以两人心头血为引,才能逆改天命。沈烬,你以为我偷学禁术是为了什么
祭台突然爆发出强光,沈烬心口的咒印开始逆向生长,顺着我们交握的手,爬向我的心口。剧痛让我几乎昏迷,却听见沈烬在喊:
停下!你会魂飞魄散的!
我咬着他的肩膀,尝到血腥气:
你以为我为什么总弄坏你的拂尘我是想让你注意到我!你以为我为什么总逃早课我是想跟着你去后山!
泪水混着血水落下,
沈烬,我喜欢你,从你背着我穿过桃林的那天就喜欢了!
饕餮的怒吼突然变成哀鸣,它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点点黑雾融入沈烬的咒印。
我看见沈烬眼中的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傻瓜……
祭台在震动,最后一面冰镜出现裂纹。沈烬抱起我冲向传送阵,却在即将离开时,冰镜碎了。饕餮的残魂化作利箭,射向他后心。
不——!我转身替他挡住,剧痛中看见自己心口的咒印正在消散,
而沈烬的咒印,已完全变成了桃花的形状。
尾声桃汛
青崖的桃花开得比往年早,我坐在沈烬的肩头,晃着腿啃糖葫芦。
他的发间又系上了红绳,这次是用我的头发编的,末端坠着两颗鲛珠,一颗白,一颗红。
疼吗他抬手托住我腰,防止我摔下去。
我咬着糖葫芦摇头:
不疼,就像被桃花瓣砸了一下。
其实知道他在问心口的伤——双生结逆转后,饕餮残魂化作桃花咒印,永远留在了我们心口。
江离站在桃林深处,望着我们轻笑。他手里拿着半卷《血咒录》,封面上新刻了行字:
情丝缠作双生结,桃烬燃尽万劫灰。
沈烬,我忽然凑近他耳边,你说镜湖冰窟里的老妖怪,会不会在骂我们坏了规矩
他转头,鼻尖蹭过我唇角:管他呢,
他望着漫天桃花,眼尾泪痣泛着柔光,青崖的雪化了,桃林的花开了,而我的阿涟,终于把自己变成了拴住我的绳。
风过桃林,一片花瓣落在他发间。
我伸手替他摘下,却发现红绳上不知何时多了粒小珠子,晶莹剔透,里面映着两个重叠的身影
——那是我们的命魂,从此再也分不开了。
远处传来钟声,是师尊在召唤我们去藏经阁。
沈烬抱着我御剑而起,风掠过耳畔,我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原来这世间最动人的誓言,从来不是山盟海誓。
而是当你决定与我共赴生死时,我早已在心底,为你种了一片永不凋零的桃林。
完
番外一:人间灯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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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派的雪刚化尽,我就缠着沈烬要去人间看花灯。
师兄你答应过的!我晃着他的手腕,腕间红绳与他发间那根相撞,发出细碎的响。
沈烬垂眸看我,我慌忙低头——鼻尖定是冻得通红,发间还沾着半片桃花,晨起练剑时偷懒躲在桃树下打盹,被他拎出来时就是这副狼狈模样。
先说好,他屈指弹我额头,指尖带着春日的暖,不许乱跑,不许偷喝酒,不许...
知道啦!我踮脚捂住他嘴,睫毛扑簌簌扫过他掌心,瞥见他耳尖瞬间泛红。
这人总爱摆出清冷模样,可耳尖的红却像熟透的山楂,比糖葫芦的糖霜还要甜。
人间的灯市果然热闹。
我攥着沈烬的袖子在人群里钻,各色花灯映得人眼花。
路过糖画摊时,我忽然停住脚步,转盘上的凤凰尾羽颤巍巍的,像极了上次偷喝他药酒被抓时,我讨好他的眼神。
师兄,我要那个!我指着凤凰,却见沈烬对摊主道:要龙。
我瞪他:明明是我...话未说完,摊主递来糖画。金色的龙蜿蜒在木签上,龙爪却攥着颗红彤彤的糖葫芦——分明是他偷偷改了图案。
诺,他将糖画塞进我手里,耳尖红得要滴血,龙抓糖葫芦,独一份。
我咬着糖画笑出小梨涡,忽然瞥见前方灯谜摊。
拽着沈烬跑过去,我指着最上面的红笺念道:谜面是'青崖雪化桃枝暖',打一物。
相思结。沈烬几乎是立刻开口。我挑眉看他,他却别过脸去,耳尖红得比孔明灯还要鲜艳。旁边书生笑道:这位公子好文采,不过在下猜是'春酒'。
沈烬淡声道:青崖雪化是'尽',桃枝暖为'涟',合起来是'尽涟',谐音'金链'。他晃了晃腕间红绳,我娘子的发绳。
周围人哄笑起来,我只觉得耳根发烫。拽着他往河边跑时,听见摊主笑骂:小夫妻打情骂俏别撞翻我的糖画!
河岸边摆满了莲花灯。我蹲在石阶上,小心翼翼将灯放进水里,抬头时却见沈烬手里握着两盏灯——一盏画着糖葫芦,一盏刻着烬涟二字。
许个愿吧。他蹲在我身边,肩与我相贴。
我闭着眼喃喃自语:愿沈烬岁岁平安。
忽然感觉他指尖拂过我鬓角,睁眼时撞见他温柔的眼神,像镜湖的水漫过月光。
师兄许了什么愿我低头看灯,却见他指尖划过我腕间红绳,灯底隐约有行小字:
愿吾妻长乐,岁岁有我。
夜风送来花香,远处飘来琴弦声。我忽然指着天上惊呼:孔明灯!一转头,却见漫天灯火映得他侧脸格外温柔,眼尾泪痣泛着琥珀色的光,比任何花灯都要动人。
阿涟,他忽然开口,以后每年今日,我都陪你来看灯。
我望着他耳尖的红,忽然踮脚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他猛地僵住,我却像偷腥的小兽般退开,晃着手里的糖葫芦:一言为定。
他忽然伸手将我揽进怀里,下巴抵着我头顶轻轻晃了晃。灯市的喧嚣渐渐远去,我听见他心跳如擂鼓,忽然觉得青崖的雪、镜湖的冰,都比不上此刻他怀里的温暖。
番外二:桃林春昼
我又逃早课了。
蜷在桃枝上打盹时,听见沈烬的脚步声。他站在树下,无奈地叹了口气:阿涟。声音里带着几分纵容,像春日的风掠过琴弦。
师兄~再睡会儿...我将脸埋进袖子里,裙摆却不听话地晃啊晃,像只偷喝了蜜的小蝴蝶。
忽然树枝晃动,我惊呼一声,险些摔下去,却被他稳稳接住。揉着眼睛瞪他:坏师兄,吓我!
还知道怕他捏了捏我鼻尖,师尊又在找你,说《云笈七签》少了两页。
我吐了吐舌头:
定是藏经阁的老鼠叼走了...师兄你闻闻,我带了桂花糕!
从袖中掏出油纸包,却不小心掉出个木雕小人——是当年他背着我穿过桃林的场景。
他弯腰捡起,指尖摩挲着木雕,
我耳尖发烫,伸手去抢:没什么!师兄快吃桂花糕!
阿涟刻的他挑眉看我,眼里泛起笑意。忽然想起去年上元节,偷剪他头发编红绳被抓时,他也是这般似笑非笑的模样。
罢了,他打开油纸包,递来一块桂花糕,吃完去给师尊赔罪。
我咬着糕点含糊道:师兄陪我去!不然我就...告诉师尊你昨晚偷练剑,袖口染了血!
他无奈地看着我,忽然伸手擦掉我嘴角的糕渣:好,陪你去。不过...以后想刻什么,直接告诉我便是。
我愣住,看他耳尖的红渐渐蔓延到脸颊,忽然明白他指的是木雕。低头咬着糕点,想起昨夜在他书房看见的半块木雕——蹲在桃树下哭鼻子的小姑娘,分明是初见时的我。
师兄...我攥住他的手腕,触感比记忆中温暖许多。双生结逆转后,他的体温不再像雪水,此刻透过衣袖传来的热度,让我想起灯市的灯火。
他低头看我,目光柔软得能滴出水来。桃枝轻颤,一片花瓣落在我发间,他伸手替我摘下,指尖划过我眉梢: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将剩下的桂花糕塞进他手里,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他忽然轻笑出声,抬手将我鬓角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我耳垂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远处传来江离的呼唤,我慌忙后退半步,却被他轻轻拽住手腕。
阿涟,他看着我慌乱的眼神,忽然俯身,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以后不管去哪,都带着我。
春风卷起满地桃花,我眼前一片粉红。
看见他眼中倒映着我的影子,比镜湖的水还要清澈。远处江离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却忽然伸手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口。好。
我闷声应道,听见他心跳如擂鼓,忽然笑出小梨涡。
桃林的花落在我们肩头,像撒了一把星星,将这一刻的时光都染成了甜蜜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