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怎么还敢回来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我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响起,伴随着的是一杯水泼向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水杯砸在墙上碎成几片。水渍顺着雪白的墙壁缓缓流下,像是谁流下的眼泪。
我抬眼望去,妹妹江馨然站在病床前,双眼通红,浑身颤抖着,尖细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你说什么我愣在原地,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大脑还不能完全理解眼前的状况。
装什么装馨然冷笑一声,医院的人说你已经醒了,五年,整整五年！你在这装死,就为了今天回来看我的笑话
五年我脑子嗡的一声,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我只记得当初去谈一个大客户,然后坐车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阿然,你怎么......
林正阳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了我,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定在原地。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比我记忆中的略长,眼底有几分憔悴。
那是我的丈夫,确切地说,是前夫。
江馨怡他的声音颤抖着,瞳孔紧缩,真的是你
我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林正阳身后跑出来,一头扎进馨然怀里,软糯地喊道：妈妈,爸爸说你生病了,你好点了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这是我的女儿
小女孩约莫八岁,扎着两个可爱的小丸子头,鹿一样的大眼睛望着馨然,满是担忧。
馨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急忙抱起小女孩,对林正阳说：正阳,你先带怡怡回去,我和姨妈有话要说。
姨妈我冷笑一声。
林正阳仍然呆立在那里,目光死死地锁在我身上,像是看到了鬼魂。
我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小女孩。
你好,怡怡,我轻声道,我是你——
够了！馨然尖叫一声,把怡怡往林正阳怀里一推,正阳,带怡怡出去！
林正阳这才回过神,他机械地抱起怡怡,后退了几步,却仍不死心地回头看我。
馨怡......他轻声唤道,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滚！馨然又尖叫起来。
当房门关上后,我和馨然面对面站着,空气如同凝固。
怎么,装了五年的死人,现在想起来回来当妈妈了馨然冷冷道,晚了,你的位置已经被我取代了。怡怡现在是我的女儿,正阳是我的丈夫。你知道这五年我们过得有多好吗
你什么意思我盯着她,我昏迷了五年不是车祸死亡
馨然似乎被我的问题惊到了,她上下打量着我,面露疑惑：你真的不知道
我只记得车祸,然后就是今天醒来,我说,赵伟告诉我已经过去五年了,你和正阳——
哈哈哈,馨然笑得前俯后仰,这更加有趣了。江馨怡,你以为是谁安排你出那场车祸的你以为是谁把你送到这个破医院,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的好妹妹,你猜猜看
我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我不知道,我深吸一口气,但我会查清楚。还有,我的女儿,我会把她带回来。
馨然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表情变得狰狞：你敢！你要是敢碰怡怡一根手指头,我就——
你就怎样我冷冷地打断她,你忘了我是谁我可是从小把你捡回来的那个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包括你现在的生活。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馨然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你不可能成功的。五年了,一切都变了。你的公司股份已经转到了我的名下,你的丈夫现在是我的,你的女儿喊我妈妈。你以为你突然冒出来,就能把这一切都拿回去
我笑了,一步步向她逼近：我的好妹妹,你太小看我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赵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馨怡,不好了！林家的人知道你醒了,正往这边来！
馨然的脸刷地一下变得煞白。
2
天黑之前,我已经换上赵伟给我带来的衣服,离开了医院。
赵伟开车带我去了他在城郊的一处别墅。一路上,他把这五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
车祸那天,医院通知林正阳你脑死亡了,当时他崩溃得不行,赵伟皱着眉回忆道,后来是我无意中发现你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把你转到了这家小医院。但林家和你妹妹都以为你已经火化了。
火化我冷笑,那他们火化的是谁
赵伟摇摇头：林家有的是钱和权,能做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但我没想到的是,你妹妹居然在你'死后'不到半年就嫁给了林正阳。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正阳他......这五年怎么样
赵伟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实话,刚开始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差点把林氏集团都搞垮了。是你妹妹一步步把他拉了回来。后来有了怡怡,他才慢慢走出来。现在林氏比以前更强了,已经在准备上市了。
怡怡我咬着牙问,她不是......不是我们的女儿吗
是,但她不知道真相。馨然告诉她,她才是她的亲生母亲。
我的手紧紧攥着安全带,恨不得立刻冲回去把馨然撕成碎片。
赵伟把车开进别墅车库,转过头看着我：馨怡,你打算怎么办
我望向窗外的夜色,深吸一口气：先休息,恢复体力。然后,一步一步把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断通过赵伟搜集信息。除了知道馨然如何一步步蚕食我在公司的股份,我还了解到林家老太太对馨然很不满意,认为她心机太重,配不上林家的门楣。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消息,但至少给了我一丝希望。
第五天,我穿上赵伟为我准备的黑色长裙,化了个精致的妆容,乘车来到林氏集团总部大楼。
几年前,我还是这家公司的市场总监,如今却如同陌生人一般。
前台小姐礼貌地询问我有没有预约,我微笑着说：请告诉林总,有人要见他。就说......是鬼回来了。
不到五分钟,电梯门打开,林正阳一身西装,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他看到我的瞬间,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朝我走来。
跟我来,他低声道,别在这里惹事。
我跟着他进了总裁专用电梯。电梯门一关上,他就猛地把我按在墙上,眼睛赤红：江馨怡,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见我女儿,我冷静地说,我的女儿,林怡怡。
林正阳狠狠地一拳砸在我身旁的墙上：五年了！整整五年！你知道我以为你死了之后是什么感觉吗我差点跟着你一起去！现在你突然出现,想干什么毁了我好不容易重建的生活吗
我推开他：重建的生活和我妹妹呵呵,林正阳,你可真会挑人。我们的婚礼上,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结果我'死'后不到半年,你就娶了我妹妹
林正阳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被愤怒所取代：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知不知道你妹妹这五年是怎么照顾怡怡的你知不知道她为了林氏付出了多少而你,装死五年,现在突然回来想摘桃子
电梯到达顶层,门缓缓打开。
林正阳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带：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请放过怡怡。她才八岁,经不起这种打击。
我冷笑：装死林正阳,你觉得我会为了什么目的装死五年你真相信馨然的话
林正阳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朝办公室走去。我紧随其后。
一进办公室,他就关上门,递给我一份文件：看看吧,一千万,只要你签字离开,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和怡怡面前。
我接过文件,仔细看了看,然后笑了：林正阳,我真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势利。我还记得当年你为了追我,不惜被你爸打断三根肋骨的样子。
林正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继续说：怎么,现在你爸认可馨然了还是你也终于明白了钱的重要性
林正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真的是因为车祸昏迷了五年
我点点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为了什么目的装死五年吧林正阳,我们结婚三年,你还不了解我吗
林正阳的表情开始动摇,他走到窗前,背对着我：馨然说......她说你早就想离开我,车祸只是个借口。她说你把股份转给她,是为了摆脱我们......
我气得笑出声来：哈,她可真会编故事。林正阳,我的股份是什么时候转到她名下的是在我'死'后吧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死人怎么转让股份
林正阳猛地转过身来,眼中满是震惊：你是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馨然匆匆走了进来,一见到我就尖叫起来：你怎么在这里正阳,你不是说处理好了吗
林正阳看了看馨然,又看了看我,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馨然快步走到林正阳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老公,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为了钱回来的,当年她明明说过要离开你的！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我冷冷地说,馨然,你最好解释清楚,我的股份是怎么到你名下的
馨然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挤出一个笑容：姐,你忘了吗你生日那天喝多了,说要把股份送给我当生日礼物的......
我大笑起来：真有创意。我从不喝酒,你知道的,因为我对酒精过敏。还有,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你的是五月,我们的生日相差半年,我为什么要在我生日那天给你过生日馨然,编故事也要走点心。
林正阳的目光在我和馨然之间来回扫视,我能看出他开始怀疑了。
这时,办公室门口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爸爸,妈妈,你们在吗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转向门口,林怡怡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个小蛋糕。
爸爸,今天是你和妈妈结婚五周年,我给你们买了蛋糕......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了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咦,是医院里的阿姨！
3
馨然一个箭步冲到怡怡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怡怡,你怎么来了妈妈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
林怡怡歪着头：可是司机叔叔说,爸爸妈妈可能要吵架了,让我赶快把蛋糕送上来。
我走上前去,蹲下身,与怡怡平视：嗨,你好,我是馨怡阿姨。
怡怡好奇地看着我：你长得好像妈妈哦。
馨然紧张地笑了笑：因为阿姨是妈妈的姐姐呀,我们当然像啦。怡怡,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让爸爸和阿姨聊聊天。
怡怡点点头,却突然问我：阿姨,你为什么在医院里你生病了吗
我微笑着抚摸她的小脸：阿姨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刚刚醒来。
馨然紧张地拉住怡怡的手：好了,不要问那么多问题。我们走吧。
林正阳终于开口：阿然,等一下。
他转向怡怡,轻声说：宝贝,你先去爸爸休息室里看会儿动画片好吗爸爸妈妈和阿姨有点事情要谈。
怡怡乖巧地点点头,把蛋糕递给林正阳,然后蹦蹦跳跳地去了休息室。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林正阳深吸一口气,对馨然说：股份的事,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馨然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正阳,你怎么能相信她她明明就是为了钱回来的！我是你的妻子啊,怡怡的妈妈......
林正阳打断她：我只想知道真相。如果馨怡真的把股份给了你,一定有转让协议,拿出来给我看。
馨然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有,当然有,但是......但是在家里,我现在去拿......
她转身想走,却被林正阳一把拉住：不用了,我已经让助理去查了。如果真有这份协议,公司档案室里一定有备份。
馨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冷笑一声：馨然,你以为我死了,就能为所欲为你忘了我和正阳的婚前协议了我的股份只能转给我的孩子,谁都不行。
馨然颤抖着,突然扑到林正阳怀里大哭：正阳,对不起,我是爱你才这么做的......我怕你总是想着她,才......
林正阳推开她,脸色阴沉：你是说,你伪造了馨怡的签名
馨然哭得更厉害了：我只是想帮你......你当时那么痛苦,我不忍心看你这样......我知道错了,我立刻把股份还给她......
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林正阳的助理走进来,递给他一个文件袋：林总,您要的资料。
林正阳拆开文件袋,看完里面的内容,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抬头看着馨然,眼中满是陌生和冷漠：股份转让日期是在车祸三个月后,签名却是一个月前的。阿然,你不仅伪造了签名,还窃取了公司印章。这已经是犯罪了,你知道吗
馨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是爱你才这样做的啊！馨怡她根本不爱你,她只爱她自己！她'死'了之后,是我一直陪着你,是我帮你把公司拉回来的......
我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闭嘴！
馨然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咬牙切齿地说：江馨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从小到大,你看到我有的东西,你都想要。但你记住了,这次我不会再让着你。我的丈夫,我的女儿,我的公司,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馨然突然狰狞地笑了：拿回来你以为你还能拿回什么你不在的这五年,正阳早就爱上我了！怡怡也认我做妈妈！就算你回来了又怎样你只是个幽灵,一个多余的人！
林正阳冷冷地说：够了,阿然。我明天就会联系律师,处理离婚和股份的事情。
馨然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呆立在那里：你......你要和我离婚
林正阳点点头：是的,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馨然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离婚林正阳,你敢和我离婚试试看！我可是怡怡的妈妈,法院一定会把抚养权判给我！你想再也见不到怡怡吗
我冷静地说：法院会相信DNA的。怡怡是我的女儿,这点无法改变。
馨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林正阳叹了一口气：阿然,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我们都知道真相是什么。
正当气氛僵持不下时,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怡怡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妈妈,这是什么啊她天真地问道,我在沙发底下找到的。
馨然一看到信封,脸色骤变：怡怡,把它给妈妈！
但怡怡却走向了我,把信封递给我：阿姨,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诶。
我接过信封,上面确实写着江馨怡亲启。我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医院的诊断书,日期是五年前,车祸发生后的第二天。
诊断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江馨怡,深度昏迷状态,生命体征稳定。
这是确凿的证据,证明我并没有死亡,只是昏迷了。
林正阳看到诊断书,脸色大变：这是......
馨然尖叫一声,冲过来想抢走诊断书,被林正阳一把拉住。
你早就知道她没死林正阳的声音里满是震惊和愤怒。
馨然崩溃地哭喊：我受够了！受够了一直活在她的阴影里！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她多优秀,她多完美！就连你,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你却只看得见她！我付出那么多,为什么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所以你决定把我藏起来,假装我死了我冷冷地问,馨然,我捡你回家的时候,你才三岁,如果不是我坚持,爸妈根本不会收养你。我把你当亲妹妹,你却这样对我
馨然红着眼睛看着我：是啊,你永远是那么高尚,那么无私。可我呢我只是你慈善事业的一部分,对吗一个你可以随时抛弃的玩具！
林正阳突然开口：够了,阿然。别再说了。
他转向我,眼中满是愧疚：馨怡,对不起,我......我没有保护好你。
就在这时,怡怡突然说：你就是我真正的妈妈,对不对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她。
怡怡走到我面前,轻声说：我在阿然妈妈的抽屉里看到过你的照片,她告诉我你是我的亲生妈妈,但你不要我了,所以她才收养了我。
馨然惊恐地看着怡怡：怡怡,你......你什么时候......
我只是装傻而已,怡怡平静地说,因为我怕你会生气,会打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我跪下来,紧紧抱住怡怡：宝贝,妈妈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4
一个月后,我正式搬回了曾经的家。
离婚和股份的事情都已经解决,馨然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缓刑五年,条件是她必须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再接近我们。
怡怡很快接受了我是她真正母亲的事实,甚至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喜悦。但我也发现了她性格中不同寻常的一面——她有时候会表现出超出年龄的成熟和狠辣。
比如在和班上欺负她的小女孩相处时,怡怡会笑眯眯地送她礼物,然后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把她的水杯里放蚂蚁。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林正阳,那个为了保护我,往欺负我的班主任杯子里放蟑螂的男孩。
怡怡,这样做不对,我认真地对她说,我们不能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怡怡歪着头看我：可是爸爸说,你以前会打欺负他的人,还会往老师杯子里放辣椒粉。
我哭笑不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后来也认识到那样做是不对的。
怡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我知道她内心并不服气。这孩子像极了年轻时的我和林正阳,倔强、护短,又有些偏执。
林正阳和我的关系也在慢慢修复。虽然我们没有复婚,但为了怡怡,我们决定以朋友的身份共同生活,抚养她长大。
但有时候,我会发现林正阳看我的眼神中仍带着当年的深情,而我自己,也无法否认心中仍存的那份悸动。
要不要去吃晚饭某个周五下班后,林正阳站在我办公室门口,有些局促地问。
我抬头看他,他穿着休闲衬衫,显得比平时年轻了几岁。
怡怡呢我问。
她今天在同学家过夜,明天才回来,林正阳说,就我们两个。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好。
餐厅是我们当年经常去的那家,老板看到我们,惊喜地迎上来：江小姐！天哪,真的是你！林先生说你出国了,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心里却在想：这五年里,林正阳对外宣称我出国了
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进行,我们聊了很多,关于公司,关于怡怡,关于过去的点点滴滴。但唯独避开了那个话题——这五年里发生的一切。
直到餐后散步时,林正阳突然问：你恨我吗
我停下脚步,看着夜色中的他：恨什么
恨我没有坚持查下去,他苦笑,恨我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你已经死亡的消息,恨我......娶了馨然。
我深吸一口气：最开始醒来的时候,我确实很恨。但后来我想通了,换做是谁,看到医院的死亡证明,都会相信的。
但我应该有所怀疑的,林正阳固执地说,当时你的遗体是馨然处理的,我甚至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轻声说,重要的是现在,我们都还活着,怡怡也很好。
林正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拉住我的手：馨怡,我可以......追求你吗
我愣住了：什么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他急切地说,但是这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即使是和馨然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也是你。我不敢睡觉,因为梦里全是你。我不敢看怡怡,因为她长得太像你......
我心里一阵酸楚,但还是抽回了手：正阳,我们都需要时间。况且,怡怡才刚刚接受我是她母亲的事实,我们不能操之过急。
林正阳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我明白,我可以等。
回家的路上,林正阳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怎么了我问。
是怡怡同学家的妈妈,他皱着眉说,她说怡怡和她女儿吵架了,现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
我们立刻驱车前往怡怡同学家。到了之后,同学妈妈满脸歉意地解释：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孩子突然就吵起来了,怡怡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我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怡怡,是妈妈,开门好吗
里面传来一阵响动,然后门开了一条缝,怡怡的小脸从缝隙中露出来,眼睛红红的。
妈妈......她小声喊道。
我蹲下身,问：怎么了,宝贝
怡怡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门,扑进我怀里：她说你不是我妈妈,说阿然才是......她说你是骗子......
我愣住了,然后紧紧抱住她：谁说的小美吗
怡怡摇摇头：是小美的妈妈。她在打电话,我不小心听到的。她说......她说你是骗子,阿然才是我真正的妈妈......
我和林正阳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震惊。
小美妈妈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看到我们出来,连忙问：怡怡没事吧是不是我女儿欺负她了
林正阳冷冷地说：夫人,请问您认识江馨然吗
小美妈妈愣了一下,然后勉强笑道：哦,听说过,不是很熟。怎么了
就在这时,怡怡突然说：阿姨手机里有阿然妈妈的照片,我看到了。
小美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正阳的眼神变得犀利：夫人,麻烦把您的手机给我看一下。
这......这是侵犯隐私......小美妈妈结结巴巴地说。
我冷笑一声：看来夫人和馨然的关系不一般啊。难怪这次聚会如此热情地邀请怡怡。
林正阳牵起怡怡的手：我们走。
回家路上,怡怡靠在我怀里,小声说：妈妈,我害怕。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不怕,有妈妈在。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林正阳的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到家后,我哄怡怡睡下,然后来到客厅,林正阳正在打电话,吩咐手下人查小美妈妈的背景。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挂断电话后对我说,馨然这次被判缓刑,太轻了。她不会就此罢休的。
我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林正阳突然抓住我的手：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再离开我和怡怡,好吗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我看着他眼中的恐惧和痛苦,心软了下来：我答应你。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站在悬崖边,馨然在我对面,怀里抱着怡怡。
姐姐,她微笑着说,来抓我啊。
然后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我惊醒过来,满头大汗。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凌晨三点。
我起床,轻手轻脚地去怡怡房间看看,想确认她安全。
推开门,我惊恐地发现床是空的。
5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手脚瞬间冰冷。
怡怡我声音颤抖地轻唤着,打开了房间的灯。
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凌乱地堆在一边,像是有人匆忙离开的痕迹。
我冲出房间,敲响了林正阳的卧室门：正阳！怡怡不见了！
林正阳立刻开门,睡意全无：什么
她不在房间里！我急切地说,我们得找找其他地方！
我们分头在家里寻找,检查了每一个可能的角落——客厅、厨房、阳台、书房,甚至储藏室,都没有怡怡的踪影。
林正阳已经拨通了保安的电话：立刻检查所有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出！
就在我们即将崩溃之际,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
深夜三点的电话,无异于一记惊雷。
林正阳抢先接起电话,按下免提：喂
爸爸,是我。怡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起来出奇地平静。
怡怡！你在哪里你没事吧我急切地问道。
我在阿然妈妈这里,怡怡说,她说想见我,所以我来了。
林正阳的脸色变得铁青：阿然在哪把电话给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馨然的声音：正阳,好久不见。
你疯了吗林正阳怒吼,半夜带走怡怡,你知道这是犯罪吧
馨然轻笑一声：犯罪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女儿而已。正阳,我养了她五年,比你那个所谓的亡妻更有资格做她的母亲。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馨然,把怡怡平安送回来,我们可以谈。
谈谈什么馨然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谈你怎么抢走了我的一切谈你怎么又一次成为主角,而我只能是你的影子不,姐姐,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林正阳按住我的手,示意我冷静,然后对电话说：阿然,你想要什么公司的股份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把怡怡安全送回来。
馨然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正阳,你终于知道要用交换的方式和我谈话了。好吧,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馨怡消失,永远地消失。
你疯了！林正阳怒吼。
不,我很清醒,馨然冷静地说,馨怡,你不是一直想当英雄吗现在是你的机会了。用你的命,换怡怡的平安。一个小时内,来老地方见我,一个人来。
电话挂断了,留下我们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老地方是哪我问道。
林正阳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是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废弃工厂。
我点点头,起身穿外套：我去。
林正阳抓住我的手臂：不行！太危险了！我们应该报警！
报警我冷笑,然后呢警察大张旗鼓地过去,馨然看到了会做什么你能保证怡怡的安全吗
林正阳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我陪你去。
她说了,一个人去,我坚定地说,正阳,相信我,我能处理好。
林正阳最终点头同意,但坚持在附近埋伏,随时准备支援。
我驱车来到那个废弃工厂,心中回忆着十几年前的场景。那时候,我和林正阳还是高中生,经常在这里约会,躲避家长的监视。后来,馨然也知道了这个地方,三人时常在此聚会。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黑暗中传来馨然的声音：姐姐,你来了。
我打开手电筒,看见馨然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怡怡站在她身边,表情平静得不正常。
怡怡,过来,我轻声说,到妈妈这里来。
怡怡看了看馨然,又看了看我,犹豫不决。
馨然抚摸着怡怡的头发,笑道：去吧,去见你的好妈妈。
怡怡犹豫地向我走来,但在快到我身边时,馨然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把枪,对准了她：站住！
我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怡怡前面：馨然,你疯了！放下枪！
馨然冷笑：疯了也许吧。毕竟谁能接受自己辛苦经营了五年的生活,一夜之间全部被抢走呢
她站起来,枪口对准我：馨怡,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帮林正阳重建了公司,我照顾了怡怡,我做了一切你应该做的事情。而你呢你只是躺在病床上,然后醒来就想把一切夺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馨然,我理解你的痛苦,但这不是解决方法。放下枪,我们好好谈。
谈馨然尖叫,现在才想起来要谈为什么当初你不肯谈为什么你总是要抢走属于我的东西从小到大,你得到了所有的爱,而我呢我只是你的附属品,你的慈善对象！
怡怡突然开口：阿然妈妈,你说过要带我去游乐园的,不是说要伤害人的。
馨然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脆弱：怡怡,妈妈只是太伤心了。他们都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就在馨然分神的一瞬间,我猛地扑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腕,试图夺下枪。
怡怡,快跑！我大喊。
怡怡却没有动,而是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我们。
我和馨然扭打在一起,枪在我们手中挣扎。突然,一声巨响,枪走火了。
我感觉到一阵剧痛,低头看见自己的腹部渗出鲜血。
馨然也呆住了,手中的枪掉在地上。
妈妈！怡怡尖叫着跑向我。
我倒在地上,感觉生命正在流失。耳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大概是林正阳和他叫来的人。
在意识模糊之前,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怡怡捡起了地上的枪,对准了馨然。
她的眼神冰冷,毫无孩子应有的天真与恐惧。
然后,一片黑暗笼罩了我。
6
我是在医院里醒来的,恍如五年前的重演。
只是这次,床边坐着的是林正阳和怡怡。
妈妈！怡怡看到我睁开眼睛,激动地喊道,你终于醒了！
林正阳紧紧握住我的手,眼中含泪：别再吓我了,好吗
我试着微笑,但腹部的疼痛让我皱起眉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林正阳和怡怡对视一眼,然后林正阳轻声说：你被枪击了,子弹擦过肝脏,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馨然呢我问道。
林正阳的表情变得复杂：她......她自杀了。在警察赶到之前,她用那把枪......
我闭上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无论馨然做过什么,她终究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怡怡,我轻声叫道,你没事吧
怡怡摇摇头,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妈妈,我害怕......
我伸手抚摸她的脸：不怕,都过去了。
林正阳让怡怡先出去休息,然后坐在我床边,表情凝重：馨怡,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我问道。
关于怡怡,他犹豫了一下,警方在现场发现,枪上只有你和怡怡的指纹。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馨然是被枪杀的,不是自杀,林正阳低声说,但我赶到时,你已经昏迷,现场只有怡怡一个清醒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说......怡怡杀了馨然
林正阳痛苦地点点头：警方初步判断是这样。但考虑到怡怡的年龄和当时的特殊情况,加上我们的关系,他们愿意把这件事定性为意外。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不可能......怡怡才八岁......
我也不愿相信,林正阳说,但是监控录像显示,在我们赶到前的十几秒,怡怡确实拿起了枪。
我回想起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怡怡冰冷的眼神和她手中的枪。
她为什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
林正阳叹了口气：这五年来,馨然对怡怡并不好。她表面上是个完美的母亲,但私下里......我后来才知道,她经常打骂怡怡,说她长得太像你,让她讨厌。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可怜的孩子......
医生说,怡怡可能患有轻度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林正阳继续说,她表面乖巧,实际上内心充满愤怒和报复心理。她一直在等待机会......
我突然想起之前怡怡对待欺负她的同学的手段,以及她看馨然的眼神中隐藏的恨意。
我们该怎么办我问道。
林正阳握住我的手：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给她更多的爱和关注。馨怡,我们会一起帮助她走出阴影的。
我点点头,心中却充满了不安。
出院后,我们开始了新的生活。林正阳搬回了主卧,我们以朋友的身份同住,共同照顾怡怡。
怡怡每周都去看心理医生,表面上看起来进步很大,但有时候,我仍能捕捉到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冷漠和残忍。
某天晚上,我在整理怡怡的房间时,无意中在她的床垫下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奇怪的小物件：一缕头发、几张照片、一把小刀、一个小布偶,布偶上扎满了针...
最让我心惊的是,那些照片都是馨然的,每一张都被划花了脸。
我默默地合上盒子,放回原处,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晚饭时,我观察着怡怡,她正开心地和林正阳讨论明天的郊游计划,笑容纯真,眼神明亮,哪有半点残忍的样子
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晚上,林正阳来到我的房间,轻声问：你今天看起来心事重重,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告诉他我的发现。
林正阳听完,长叹一口气：我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上周我的助理说,有人用我的名义给心理医生打电话,取消了怡怡的预约。
是怡怡自己打的我惊讶地问。
林正阳点点头：语音分析确认是她。她模仿我的声音打电话,然后谎称去了心理诊所,实际上那天她去了哪里,我们不知道。
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或许......我们应该送她去专业的机构,林正阳低声说,有专门针对这类儿童的治疗中心......
我心如刀绞,但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好吧,为了她好。
就在我们商量细节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惊恐地抬头,看见怡怡站在门口,眼神空洞地看着我们。
怡怡！你怎么还没睡林正阳故作轻松地问。
怡怡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走进房间,表情平静得可怕：你们要把我送走吗
我强装镇定：不,宝贝,我们只是在讨论......讨论你的心理治疗。
怡怡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毛骨悚然：妈妈,你在说谎。我都听到了。你们要把我送到疯子院。是因为我杀了阿然妈妈,对吗
我和林正阳都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怡怡慢慢走向我,声音变得冰冷：你们不爱我了吗就像阿然妈妈一样她也说爱我,但她打我,骂我,说我不是她的女儿......
我鼓起勇气,伸手想抱住她：怡怡,我们爱你,永远爱你。正因为爱你,我们才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帮助。
怡怡躲开了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我不需要帮助。我很好。
她后退几步,声音开始颤抖：你们都要抛弃我......就像阿然妈妈一样......
林正阳上前一步：怡怡,没人要抛弃你。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永远不会离开你。
怡怡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游移,似乎在判断我们话语的真实性。
然后,她的表情突然变了,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天真无邪,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我只是开玩笑的,她轻快地说,爸爸妈妈晚安！
说完,她转身跑出了房间。
我和林正阳面面相觑,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7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我睁开疲惫的双眼。昨晚与怡怡的对话如同噩梦,挥之不去。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去怡怡的房间看看。推开门,我惊讶地发现床上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刹那间,恐慌席卷全身,昨晚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
怡怡我喊道,声音中带着不安。
厨房传来轻快的回应：妈妈,我在这里！
我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向厨房。怡怡正在煎鸡蛋,林正阳站在一旁帮忙。温馨的家庭画面让我差点忘记昨晚的忧虑。
早安,妈妈！怡怡转过头,灿烂地笑着,我给你做了早餐！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谢谢宝贝,真棒。
林正阳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说：一切都好。
早餐在轻松的氛围中进行,怡怡聊着学校的趣事,笑容明媚,哪有半点昨晚的阴郁
吃完早餐,林正阳送怡怡去学校,回来后立刻找到我：我联系了最好的儿童心理专家,下周一可以去见她。
我点点头：好,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小心行事。昨晚......
我知道,林正阳打断我,怡怡的状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馨怡,我在想,也许是我们的过错。
我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如果当初我能坚持查下去,如果我没有那么快就接受你'死亡'的事实,如果我没有娶馨然......林正阳痛苦地说,也许怡怡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轻叹一声：没有那么多如果,正阳。我们能做的只有面对现在,帮助怡怡。
林正阳握住我的手：我们会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对吗
我点点头,尽管心中充满了不确定。
接下来的几天,怡怡的表现出奇地好。她乖巧,听话,学习成绩提高,与同学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她甚至主动提出要继续心理治疗,态度积极得让人难以置信。
渐渐地,我和林正阳开始放松警惕,也许,问题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周日晚上,我们决定一起去看电影,庆祝怡怡这周表现优异。
电影结束后,林正阳提议去附近的餐厅吃晚饭。
就在我们等红灯的时候,怡怡突然说：妈妈,我知道你们要把我送去那个特殊的地方。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开始冒汗。林正阳在驾驶座上身体明显僵硬了。
怡怡,我们只是想帮助你,我小心翼翼地解释,那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心理医生,她能帮你处理一些...难题。
怡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我知道,妈妈。我不怪你们。
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这让我更加不安。
其实,怡怡继续说道,我想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林正阳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什么秘密,宝贝
关于阿然妈妈的,怡怡轻声说,她其实一直知道你没死,妈妈。她每个月都会去看你。
我惊讶地转过身：什么
有一次我跟着她去了,怡怡平静地说,我看到她站在你的病床前,说了很多话。她说她恨你,恨你夺走了她的一切,她说...她希望你永远不要醒来。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林正阳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发白。
后来,我经常偷偷去看你,怡怡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觉得你很像我。阿然妈妈发现后,打了我一顿,说如果我再去,她就把我送去孤儿院。
林正阳猛地刹车,将车停在路边：怡怡,这是真的吗
怡怡点点头：是的,爸爸。我还拍了照片,放在我的小盒子里。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在怡怡的盒子里发现馨然的照片。那不仅仅是恨意的表达,更是证据的收集。
为什么不告诉爸爸林正阳痛苦地问。
怡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阿然妈妈说,如果我告诉你,她就会伤害你。而且...爸爸那时候很少回家,我几乎见不到你。
林正阳的脸色惨白,显然被这个事实深深刺痛。
那天在工厂里,我轻声问,你为什么开枪打阿然妈妈
怡怡的表情突然变得冷漠：因为她说,如果她不能拥有我和爸爸,那么你也别想。她打算先杀了你,然后杀了我,最后自杀。她已经扣动扳机了,但子弹只打中了你。我怕她会再次伤害你,所以......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很小：我只是想保护你,妈妈。就像你保护我那样。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我们沉重的呼吸声。
林正阳最终开口：怡怡,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爱你。我们去见那位医生,不是因为我们认为你有问题,而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每个人都需要帮助来处理这些记忆和情感。
怡怡点点头：我明白,爸爸。我会好好配合的。
她声音中流露出的成熟与理解远超出一个八岁孩子应有的程度,这既令人心疼又令人不安。
回到家后,我帮怡怡洗完澡,哄她上床睡觉。
她拉住我的手,眼中带着脆弱：妈妈,我是个坏孩子吗
我的心瞬间碎了,紧紧抱住她：不,怡怡,你不是坏孩子。你只是经历了太多不该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的事情。
怡怡在我怀中慢慢放松下来,很快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回到客厅,林正阳正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我问道。
林正阳叹了口气：怡怡的心理医生给我的报告。他说,怡怡的情况非常复杂。她确实表现出一些反社会人格的特征,但更多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
那意味着什么我坐到他旁边,问道。
意味着她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后天的创伤造成的,林正阳解释道,那些冷漠、计算和攻击性,都是她为了保护自己而发展出来的防御机制。
我想起怡怡藏在床下的小盒子,那些被划花的照片和扎满针的布偶,理解了她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我们能帮助她吗我问道,声音中带着恳求。
林正阳把我拉入怀中：能,只要我们足够耐心和坚持。她需要安全感,需要知道我们不会抛弃她,也不会因为她的过去而责备她。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泪水无声地流下：我们亏欠她太多了......
林正阳轻抚我的背：从现在开始弥补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一晚,我们默默地达成了共识,决定放下过去的伤痛,全心全意地为怡怡创造一个安全、健康的成长环境。
8
五年后,我站在怡怡的初中毕业典礼现场,看着台上那个挺拔的少女代表全班发言。她的声音清澈有力,眼神坚定而明亮,哪还有半点当年的阴郁与恐惧
曾经有人告诉我,伤痛会让人变得强大,怡怡在演讲中说道,但我不这么认为。是爱让我变得强大。当我们被爱包围时,再深的伤痛也能愈合。
台下掌声雷动,我看向身旁的林正阳,他眼中含泪,满是骄傲与欣慰。
过去的五年里,我们一家经历了无数的挑战和困难。怡怡的心理治疗持续了两年多,期间有反复,有崩溃,也有进步。她学会了表达情感而不是压抑它们,学会了用健康的方式处理愤怒和恐惧。
林正阳和我也在这个过程中重建了关系。虽然我们没有复婚,但我们找到了一种特殊的相处模式,既是朋友,又是伴侣,共同为怡怡创造一个温暖的家。
典礼结束后,怡怡跑向我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爸爸,妈妈,我做得怎么样
完美,林正阳搂住她的肩膀,绝对完美。
我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这是给你的毕业礼物,宝贝。
怡怡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质项链,吊坠是三颗星星,紧紧相连。
三颗星星代表我们三个人,我解释道,永远在一起,照亮彼此的路。
怡怡眼中泛起泪光,紧紧抱住我：谢谢妈妈,我爱你们。
回家路上,怡怡突然问道：妈妈,你有没有原谅阿然妈妈
这个问题让我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很少提起馨然,那是我们共同的伤痛,也是我们努力想要愈合的伤口。
我想我已经原谅她了,我最终说道,恨只会让我们被过去束缚,而我更愿意活在当下,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怡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医生说,原谅不是为了对方,而是为了自己。我想我也原谅她了,虽然有时候我还会做噩梦。
林正阳伸手握住怡怡的手：那很正常,宝贝。重要的是,你不再让那些噩梦控制你的生活。
回到家,我们一起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怡怡的毕业。
晚饭后,林正阳邀请我去花园散步。月光下,他突然单膝跪地,拿出一个戒指盒：馨怡,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什么
这五年来,我们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共同生活,林正阳认真地说,但我的心告诉我,你不仅仅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挚爱。如果你不想复婚,我完全理解,但我希望你知道,我爱你,一直都是。
我感到眼眶湿润,伸出手让他戴上戒指：我也爱你,正阳。一直都是。
我们的吻在月光下绽放,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个纯真年代,回到了一切悲剧发生之前。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掌声,我们回头,看见怡怡站在门廊下,笑意盈盈：终于！我还以为要等到我上大学你们才会走到这一步呢！
我们三人相视而笑,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在那一刻,我感到所有的伤痛与阴霾都已远去,留下的只有爱与希望。
生活并不完美,我们的过去写满了伤痛与遗憾,但只要我们手牵着手,一起面对,就没有什么能真正击垮我们。
人生如同沉浮,有失去,也有重获。
我曾以为死亡是终点,没想到它竟是另一个开始。
我曾失去一切,却又重新拥有了全世界。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仍然有希望的光芒在前方闪烁,指引我们前行。
而这光芒,正是我们彼此心中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