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残卷烬光 > 第一章

第1章
血画
春寒料峭的深夜,明琯用鬃毛刷扫去《松山访鹤图》最后一寸霉斑时,嗅到了铁锈味。
这不该出现在一幅明代绢本设色画上。
解剖台冷光灯下,她戴着显微目镜俯身,鸦羽般的发丝垂落在防护服肩头。羊脂玉镇纸压住画卷边角,露出松枝间若隐若现的褐红斑痕——那不是朱砂褪色,是氧化后的陈旧血迹。
明小姐看出什么了
玻璃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声。厉玄霄斜倚在修复室门框边,深灰色西装裹着宽肩窄腰的身形,腕间沉香木串缠着三圈,那是拍卖行掌舵人标志性的压迫感。
明琯未抬眼,镊子尖挑起半片虫蛀的宣纸:厉总送来的不是古画,是裹尸布。
空气骤然凝固。
忽然有清泠笑声破开僵局。
早说过江...不,现在该称厉总了。白衣青年从阴影中走出,指尖抚过防弹玻璃展柜,腕骨伶仃得仿佛一折就断,厉家人最擅长把尸骨粉饰成珍宝,不是吗
裴雪阑。明琯在行业内部通报里见过这个名字,三年前因用赝品替换博物馆真迹被除名的天才画师。此刻他眼尾泛着咳喘催出的薄红,却像发现了猎物的雪狐般轻笑:这幅画原属裴氏,厉总偷梁换柱的本事,倒是比令尊更精湛。
厉玄霄突然按住明琯的工作台,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修复费加三倍,我要这画里藏的东西。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乳胶手套烙在她手背,至于裴先生——
警报声在此时炸响。
明琯的紫外灯正照在题跋处,原本空白的留白区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号,像是某种加密家徽。而裴雪阑的手不知何时已按在消防栓上,玻璃映出他幽深的瞳孔:真遗憾,我本想多看会儿明小姐工作的样子。
第一滴松节油砸在画轴上时,明琯终于看清那些符号的规律——那是用尸油混合矿物颜料写的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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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殓文
火焰舔上画轴的刹那,明琯扯过氮气灭火罐的手比大脑更快。
白雾裹着刺骨寒意喷涌而出,裴雪阑的袖口凝出冰碴。他歪头看着明琯抢救画卷的模样,喉间溢出破碎的笑:原来明小姐的眼睛烧起来更漂亮。
厉玄霄的沉香手串擦过她耳际,将人整个扯到身后。灭火器金属罐砸在裴雪阑脚边,火星在防弹玻璃映出三个交叠的影子。
报警器被我切断了。裴雪阑抚着胸口轻咳,苍白指尖点向监控屏幕——所有画面定格在23:17,两小时足够我们玩场游戏,比如......他忽然掀开左腕绷带,新旧交错的割痕组成古怪图腾,用我的血补全殓文
明琯的镊子夹住半片燃烧的绢布。焦糊味混着血腥气里,她突然发现那些殓文排列方式像极了祖父笔记里的《金石录异》。七岁时她蹲在修复室,老人用朱砂笔圈出以尸油封魂的野史:琯儿记住,真正吃人的不是鬼怪,是填不满的贪心。
不是殓文,是账本。她将残片浸入药水,紫光灯下浮出三串数字,弘治九年,白银两千三百两,购于黑水滩。
厉玄霄瞳孔骤缩。那是厉家发迹年份与祖产坐标。
裴雪阑的银质打火机擦过她腰间:真有趣,厉总先祖用赃银起家,如今倒装起文物卫士了。他突然贴近明琯耳畔,呼吸比手术刀更冷,知道厉家怎么处置合作者吗三十年前明老先生修复的《千佛图》,最后可是裹着他徒弟的尸骨送回......
厉玄霄的拳头带着风声砸过来时,裴雪阑故意用肩胛迎上去。骨骼闷响中他笑得餍足:厉总这拳,可比令尊当年温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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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锁麟囊
明琯在厉氏档案室找到泛黄的交接单。
1993年4月7日,祖父明德亲手将《千佛图》交给厉家长子厉崇山,见证人签名处晕开大片褐斑——是喷溅状血迹。
那晚暴雨冲垮了山路。厉家老管家颤巍巍递上锁麟囊,你师叔程砚为护画跌下悬崖,老爷子抱着残卷在山洞熬了三夜。锦囊里掉出半枚翡翠耳珰,刻着裴氏家徽。
裴雪阑出现在停尸间般的地下库房时,正逢明琯用热敷法揭开画轴夹层。
程砚是我小叔。他冰凉的指尖搭上她握镊子的手,厉崇山砍断他十指逼问裴家秘技,最后把人钉进《千佛图》木匣——要看看X光扫描图吗
CT影像在屏幕绽开,佛光普照的画卷里蜷缩着人类骨骼。
厉玄霄的枪口抵住裴雪阑后心那刻,明琯从夹层抽出一张地契。泛黄宣纸盖着厉裴两家的血指印,交易物赫然是黑水滩七百具殉葬匠人的冤魂。
真讽刺。裴雪阑转身迎上枪管,抓着厉玄霄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们厉家祖传的脏病,到你这代还没治好他扯开衬衫露出心口溃烂的伤疤,当年厉崇山给我注射的文物防腐剂,如今在血液里开出花了。
明琯的紫外灯突然扫过地契背面。
三百年前的字迹浮现在现代X光片上——那是祖父笔迹:琯儿,别救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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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燃犀
厉氏祖宅的密室里,明琯终于拼全真相。
黑水滩大墓的匠人们为反抗灭口,在陪葬品涂满混入尸毒的颜料。厉裴先祖盗墓暴毙后,两家竟将剧毒文物散布市场,借拍卖行洗钱的同时铲除异己。
祖父修复《千佛图》时发现毒素,程砚师叔想报警才被灭口。她将解毒剂推入厉玄霄静脉,你们厉家人活不过四十五岁的诅咒,根本不是遗传病。
裴雪阑在此时引爆了老宅电路。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铐锁住明琯脚踝,他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睫:别怕,我在地下室准备了百年陈漆,足够把厉玄霄做成最完美的俑人。
应急灯亮起时,明琯看见厉玄霄用祖父教的鲁班锁技法拆开镣铐。他嘴角溢着黑血,却把最后针解毒剂扎进裴雪阑颈侧:账算完了,现在来算你的命。
裴雪阑在药效发作的痉挛中大笑:厉总知道当年为什么选你继承家业吗因为你是私生子,脏得最纯粹......他突然咳出大团鲜红,却执拗地抓着明琯的修复刀刺向自己心口:来,用我骨血补全那幅画!
明琯的刀尖停在距他心脏0.01毫米处。
她解开旗袍立领,露出锁骨间朱砂痣——与《松山访鹤图》题跋处的残缺印章完美契合。
三位家主歃血为盟那日,有个匠人偷走了真正的地契。她将刀尖转向密室壁画,割开灰泥露出金丝楠木匣,需要我念刻在婴孩棺椁上的出生证明吗厉先生,或者说......黑水滩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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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胎衣
金丝楠木匣在明琯手中裂开的瞬间,厉玄霄嗅到了腐土气息。
那不是寻常墓葬的阴湿,是胎盘混合血水的腥甜——匣中躺着一具蜷缩的婴孩干尸,裹尸布绣满殓文,心口压着半枚和田玉璜。
裴雪阑的指尖忽然痉挛着抓住明琯的旗袍下摆:不可能...裴家宗祠的族谱明明...他染血的唇张合着,直到明琯将玉璜贴在他锁骨凹陷处。
严丝合缝。
三百年前根本没有厉裴两家。明琯扯开厉玄霄的衬衫,他心口同样的位置嵌着另半枚玉璜,黑水滩惨案后,幸存的匠人首领把双生子分别送给厉、裴两姓富商,这才是诅咒真正的源头。
地下密室开始震颤,祖父留在匣底的磷粉自燃成幽蓝火线。厉玄霄在热浪中拽过明琯的腰,用身体挡住坠落的横梁:你早就知道
知道你是被厉家偷走的祭品她反手将修复刀扎进机关枢纽,还是知道你心脏里的玉璜在遇到裴家人时会剧痛
裴雪阑的笑声混着血沫喷在燃烧的族谱上:难怪...每次靠近厉总就心悸,原来是胞兄感应。他突然夺过明琯的刀划开自己手腕,血滴在婴孩干尸眼眶中,来,用我们兄弟的血唤醒真正的《黑水滩舆图》。
尸体的口腔缓缓张开,吐出一卷人皮地图。河道标记处缀满金箔,那是七百匠人临死前用指甲刻的逃生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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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燃昼
厉玄霄的枪卡膛时,裴雪阑正把硝酸甘油倒入防火系统。
当年他们用火药炸塌墓道,今天该用同样的方式终结。他苍白的手指缠着明琯的发梢,别皱眉啊,我在你工作室装了足够炸平厉氏的C4——猜猜遥控器藏在我哪处旧伤里
明琯的镊子突然刺入他肋下三寸。
十年前手术缝合的疤痕裂开,染血的微型遥控器掉在《松山访鹤图》残卷上。她踩碎装置时的冷静让裴雪阑瞳孔紧缩:你调查我
从你第一次装病接近就开始查。她将人皮地图按在厉玄霄胸口,黑水滩遗址已被改建成水库,那些匠人的尸骨就沉在你每年祭祖跪拜的湖底。
爆炸声从顶楼传来。厉玄霄踹开暗门,却见防火卷帘已被焊死。裴雪阑咳嗽着点燃古籍:走通风管,密码是...咳...你生日。
你他妈疯够了没有!厉玄霄揪住他衣领撞向钢化玻璃,寻死也要挑时候...
玻璃映出三人扭曲的倒影。明琯突然将紫外灯照向裴雪阑瞳孔,虹膜纹路在强光下显出血丝拼成的殓文——是祖父笔记里记载的血瞳认亲术。
你早就知道自己身世。她撕开他后颈的仿真皮肤,露出烫伤的匠人图腾,假装复仇,其实是想用爆炸毁掉所有毒文物
裴雪阑终于露出孩童般懵懂的笑:师姐现在才认出我程砚死前把我藏在漆料桶里时,说过你会来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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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烬蝶
明琯在火场中展开最后修复。
她用裴雪阑的血调和朱砂,以厉玄霄的沉香手串碾磨金粉,破损的《松山访鹤图》在高温下显出新画面:数百匠人跪拜的祭坛中央,三个婴儿正在交换襁褓。
这才是真正的诅咒。她将修复刀刺入祭坛中心,厉裴两家先祖调换血脉,让仇人的后代永远自相残杀。
裴雪阑突然夺刀捅穿自己手掌,血浸透画卷:师姐看,这样就像我们三个的血流在一起了...
厉玄霄的子弹击碎防弹玻璃,月光与火舌同时涌入。他扯断祖传的沉香手串,将解毒剂推进明琯静脉:走!密码是黑水滩的经纬度!
迟了。裴雪阑按下藏在假牙里的备用引爆器,我改过通风管结构,现在只剩——他忽然剧烈抽搐,七窍渗出黑血,...还剩七分钟接吻时间
明琯在最后时刻摸出他们三人的玉璜。高温让和田玉熔成血珠,滴入《黑水滩舆图》的瞬间,所有火势诡异地倒流回婴孩干尸口中。
裴雪阑用尽最后力气将明琯推出气密门:师姐要穿着我送的旗袍...活成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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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茧缚
气密门轰然闭合的刹那,明琯撞在防火墙上,玉璜熔成的血珠在掌心烫出灼痕。监控屏幕里,裴雪阑歪斜的唇角还噙着笑,厉玄霄则用枪托疯狂砸向钢化玻璃,防弹材质蛛网般龟裂。
启动应急制冷系统!明琯扯开防护服,露出藏在内衬的微型解码器。她的指尖在老式键盘上翻飞,祖父传授的古密码学与现代黑客技术碰撞出火花,防火墙层层瓦解时,突然瞥见裴雪阑脖颈后的刺青——那是被篡改过的匠人图腾,中心位置竟嵌着她幼年佩戴的平安锁图案。
厉玄霄的嘶吼穿透隔音层:明琯!别碰那个总闸!
她却已经将玉璜残片插入控制台。整座密室的汞灯同时亮起,映出墙壁夹层里密密麻麻的毒文物——翡翠屏风上的暗纹是尸斑,青铜鼎内壁刻满被抹去的姓名。明琯的目光掠过那些承载着血泪的珍宝,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在病榻上画的最后一个符号:不是任何古籍记载的铭文,而是她小时候刻在工作室门上的歪扭琯字。
裴雪阑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你蹲在博物馆修复室,用金缮技法补碎瓷,就像修补破碎的灵魂......他剧烈咳嗽,背景音里混着厉玄霄咒骂与金属撞击声,我故意偷换《洛神赋图》,不过是想看看,当珍宝变成凶器,你还会不会执着于修复......
够了!厉玄霄踹开变形的金属门,西装染血,沉香木珠散落满地,裴雪阑,你早就发现解毒剂里的致幻成分,故意让我以为自己杀了父亲,对不对他的枪口在两人之间颤抖,最终转向自己太阳穴,但我宁愿烂在地狱,也不会让你把她拖下水。
明琯突然握住枪管,将枪口按向自己心口:你们以为这是复仇剧她扯开旗袍高领,锁骨处浮现出与婴孩棺椁相同的朱砂印记,三百年前那场交换,根本不是诅咒,是匠人们留给后人的活路——厉家的权势、裴家的技艺、还有本该被献祭的血脉,需要三者合一才能破解毒素。
裴雪阑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踉跄着撞翻展柜,青花瓷瓶碎裂的声响中,他伸手想触碰明琯却又在半空僵住: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
为了让你活下去。明琯将最后一支解毒剂扎进他手臂,当年程砚师叔用命保护的孩子,不该成为新的祭品。她转身看向厉玄霄,目光穿透他眼底的惊惶,而你,早就知道自己是解药,所以才会资助所有濒临失传的修复技艺,对吗
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裴雪阑突然笑出声,血顺着下巴滴在人皮地图上:原来我们都是茧中的蝶......他扯下颈间的平安锁,与明琯掌心的残片拼合,整座密室的毒文物开始发出诡异的嗡鸣,该破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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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溯光
平安锁完全拼合的瞬间,密室穹顶轰然洞开。月光裹挟着湖水倾泻而下,浸泡着三百年前的罪孽。明琯被厉玄霄护在怀中,看着裴雪阑张开双臂,任由毒文物在水流中分解成齑粉。
看呐,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终于要还给黑水滩了。裴雪阑仰头大笑,白发在水流中翻涌,像极了当年他在博物馆纵火时漫天飞舞的灰烬。他突然伸手抓住明琯的手腕,冰凉的触感混着滚烫的血,师姐,你知道吗我伪造了所有证据,就是想让你亲手终结这一切......
厉玄霄的喉结滚动,他松开明琯,却将沉香手串系在她腕间:我输了。他望向逐渐坍塌的密室,那些厉家几代人精心收藏的珍宝正在被湖水吞噬,从我发现自己的血能中和毒素,就知道终有这一天。但我从没想过......他的目光落在明琯眼底,会有人愿意握住沾满鲜血的手。
明琯反手扣住两人的手腕,将玉璜残片按在掌心:不是谁输谁赢,是该让黑水滩的亡魂安息了。她抬头望向水面,那里漂浮着祖父修复的《千佛图》残片,佛像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重新睁开,当年匠人们用生命设下的局,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后人明白——真正需要修复的,从来不是文物。
剧烈的震动中,裴雪阑突然将明琯推向厉玄霄,自己却转身抱住即将倒塌的承重柱:快走!毒素在水里扩散了!他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明亮笑容,师姐,替我看看太阳......
裴雪阑!明琯的尖叫被淹没在爆炸声里。厉玄霄将她扛在肩头,穿过不断坍塌的通道,身后传来裴雪阑模糊的歌声,那是程砚教过他们的童谣,此刻混着水流与轰鸣,像是来自三百年前的招魂曲。
当他们终于冲出水面时,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明琯跪在岸边,望着湖面漂浮的尸骸状水草,腕间的沉香手串突然散发出奇异的光。厉玄霄在她身后单膝跪地,将染血的拍卖锤放在她脚边:从今天起,厉氏拍卖行不再买卖任何来历不明的文物。
明琯捡起拍卖锤,锤柄上刻着的玄霄二字还带着体温。她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那里倒映着朝阳与破碎的天际线,恍惚间,仿佛看见裴雪阑站在云端,白衣胜雪,手中握着她送的修复笔,正在描绘永不褪色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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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归墟
三个月后,厉氏拍卖行旧址竖起黑水滩文物修复中心的青铜牌匾。明琯戴着祖父的金丝眼镜,在显微镜下观察新出土的陶器残片,腕间沉香手串与裴雪阑留下的平安锁轻轻碰撞,发出清越声响。
琯琯,有人找。厉玄霄推开门,身后跟着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他如今总爱穿藏青色工装,袖口别着明琯送的玉制修复刀徽章,公安部在裴家老宅地窖发现了这个。
保险箱里躺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扉页是程砚的字迹:若你看到这本日记,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雪阑,别恨厉家那孩子,他和你一样,都是被命运选中的人......纸张间夹着张老照片,幼年的裴雪阑抱着平安锁,站在博物馆修复室门口,而小小的明琯正在玻璃窗内专注修补陶罐。
深夜,明琯独自来到修复中心顶楼。月光洒在巨大的全息投影上,那是她用三维建模复原的黑水滩古墓。当她将三人的玉璜残片放入凹槽,投影突然泛起涟漪,显现出三百年前的场景:满身血污的匠人首领将双生子分别交给厉、裴两家富商,最后转身走向燃烧的祭坛,嘴里念叨着:血脉相承,善恶终偿,唯有匠心,可破迷障......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身后传来熟悉的叹息。明琯猛然转身,只见月光中浮现出半透明的人影,裴雪阑穿着初见时的白衬衫,发梢还滴着湖水,那天在博物馆,我躲在展柜后面看了你整整三个小时,你修复古画的样子,比任何珍宝都耀眼。
厉玄霄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将保温饭盒放在桌上:趁热喝,是你最爱的藕粉桂花糖糕。他的目光扫过裴雪阑的虚影,没有惊讶,只有释然,老位置,给你留了。
全息投影中的古墓开始分解重组,化作无数金色光点飞向夜空。明琯打开饭盒,三块糖糕整齐排列,她轻轻咬下一口,甜味混着桂花香气在舌尖散开。裴雪阑的虚影伸手触碰她的发梢,却穿过身体落在全息屏幕上,光点汇聚成字:愿所有被岁月蒙尘的真相,都能等到修复的那一天。
晨光渐起时,明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第一缕阳光照亮黑水滩文物修复中心的匾额。她知道,这场跨越三百年的修复,终于画上了句点。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无数个与文物对话的清晨与黄昏,在破解谜团的蛛丝马迹里,在彼此相望的目光中,继续书写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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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蚀骨
修复中心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嗡鸣,明琯将裴雪阑的日记锁进保险柜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灼痛。监控画面里,厉玄霄正在地下三层调试新到的光谱分析仪,他的右手无意识摩挲着左手虎口——那里有道新鲜的疤痕,是前日清理毒文物碎片时留下的。
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空气。
明琯抓起防爆手电筒冲出门,走廊应急灯将她的影子拉得扭曲。全息投影中的黑水滩遗址正在诡异地颤动,那些本该消散的金色光点竟凝结成实体,在墙面投映出古老的殓文:血脉未尽,诅咒不息。
琯琯!别靠近通风管道!厉玄霄的嘶吼从对讲机传来,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明琯却已经看见通风口渗出的墨绿色黏液,那是他们在毒文物中检测出的尸毒衍生物。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的火场,裴雪阑脖颈后的图腾在高温下显现时,边缘也晕染着同样的色泽。
暗门在身后悄然闭合。
明琯转身时,正对上裴雪阑的虚影。他的指尖穿透她的肩膀,指向天花板:还记得我藏C4的伤口吗那道疤从来不是旧伤。全息投影剧烈扭曲,化作无数双枯手从墙面伸出,厉家的解毒剂只是延缓发作,真正的解药......
地面突然裂开缝隙,厉玄霄破墙而入,沉香手串崩断,木珠滚落在黏液中滋滋作响。他将明琯护在身后,枪口对准空中游移的光点:裴雪阑,你早知道毒素寄生在血脉里!
虚影发出破碎的笑声,逐渐凝成实体。裴雪阑的白衬衫沾满水渍,锁骨处的伤口正在渗出黑血:没错,当年厉崇山给我注射的,是用你们厉家先祖心脏研磨的毒剂。他突然掐住厉玄霄的脖颈,而你,每救一次人,就会加速毒素侵蚀......
明琯的镊子精准刺入裴雪阑手腕的穴位。在虚影消散的瞬间,她从他衣袋里摸出枚青铜钥匙——钥匙齿间卡着半片人皮,上面用朱砂写着胎息二字。
立刻启动真空隔离舱!明琯扯开厉玄霄渗血的衬衫,他心口的玉璜印记已经变成可怖的紫黑色,他们用我们的血复活了黑水滩的尸毒母体,现在需要......
用我的命当诱饵。裴雪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实验室所有屏幕同时亮起他的影像,还记得火场里的人皮地图吗河道标记下藏着真正的祭坛,只要......画面突然扭曲成雪花屏,最后传来的是金属碰撞声和压抑的咳嗽。
厉玄霄抓住明琯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别信他,这是陷阱。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却仍固执地将定位器塞进她口袋,当年我父亲就是被裴家设计,困在......
话未说完,整座建筑剧烈摇晃。明琯在失重的瞬间抓住通风管道,看着厉玄霄被吸入地板下的深渊。全息投影重新亮起,裴雪阑站在布满殓文的祭坛中央,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化,每说一个字就消散一分:带着钥匙来,用我们的血,给这场闹剧画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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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溯洄
暴雨倾盆的深夜,明琯撑着探照灯踏入黑水滩水库的排水隧道。青铜钥匙在她掌心发烫,人皮碎片遇水浮现出血色箭头,指向隧道深处的青铜门。门环上的兽首雕刻竟是厉玄霄与裴雪阑的面容,左眼空洞,右眼嵌着半枚玉璜。
你果然来了。裴雪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潮湿的腐味。明琯转动钥匙,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瘴气扑面而来,隐约可见祭坛中央悬浮着水晶棺,厉玄霄被锁链缠绕,心口插着染血的沉香木珠。
他的血正在被抽干。裴雪阑现身在水晶棺旁,此刻的他已近乎透明,唯有眼尾的薄红真实得刺目,三百年前,匠人们用双生子的血脉镇压尸毒母体,而厉、裴两家的先祖却用后代的命延续诅咒。他抬手触碰水晶棺,指尖留下黑色痕迹,现在,该还债了。
明琯举起紫外线灯,整个祭坛瞬间亮起密密麻麻的殓文。她突然发现祭坛地砖的排列方式与裴雪阑日记里的星图吻合:你早就计划好了。从接近我,到故意暴露身份,甚至在火场假死......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厉玄霄放下防备。裴雪阑扯开衬衫,心口浮现出与厉玄霄相同的紫黑色纹路,我们本就是一体两面,他用权势守护文物,我用疯狂揭露真相。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而你,是打破诅咒的钥匙。
水晶棺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厉玄霄睁开眼睛,瞳孔猩红如血,他挣断锁链扑向明琯,却被裴雪阑死死抱住。两人在瘴气中扭打,血滴落在祭坛上,激活了沉睡的尸毒母体。无数黑色触手破土而出,将三人卷入地底。
用玉璜!裴雪阑在混乱中塞给明琯半枚玉璜,刺入母体心脏,记住,别救画,救人......话音未落,他的身体被触手贯穿,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黑暗。
明琯在坠落中摸到厉玄霄的手,他掌心的温度正在消散。当她终于看清尸毒母体的真容时,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那是具包裹着玉璜的巨型婴儿干尸,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无数缠绕的沉香木珠与平安锁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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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烬语
玉璜刺入母体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坍缩。明琯被厉玄霄护在怀中,看着尸毒母体发出不甘的尖啸,化作黑色烟雾消散。然而毒素并未消失,反而顺着玉璜的纹路,涌入两人的血脉。
解毒剂...在我衣领内侧。厉玄霄咳着黑血,颤抖着扯开衬衫。明琯摸到防水胶囊,里面却只有一支药剂。记忆突然闪回裴雪阑的日记,最后一页用血写着:真正的解药,是让血脉回归源头。
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黑水滩的湖水倒灌而入。明琯将解毒剂扎进厉玄霄体内,在水流淹没头顶的刹那,她突然明白了裴雪阑的计划。那些看似疯狂的举动,那些刻意制造的冲突,都是为了让他们在绝境中做出选择。
三个月后,修复中心的展览厅。
全息投影循环播放着黑水滩遗址的纪录片,结尾处是明琯在废墟中找到的最后证据——程砚写给裴雪阑的信:孩子,若你读到这里,说明我失败了。但记住,仇恨不该延续,真正的传承,是让文物背后的故事不再重演。
展柜里陈列着修复完成的《松山访鹤图》,画面角落多了只振翅的蝴蝶,翅膀上的金粉在灯光下流转,那是用裴雪阑留下的血调和而成。明琯站在画前,腕间的沉香手串突然发出微光,在地面投映出裴雪阑的虚影。
后悔吗虚影开口,声音带着水雾般的朦胧,用自己的命换他活下来。
明琯抚摸着展柜玻璃: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就像你当年用假死推动一切,我们都在做自认为对的事。她望向窗外的雨幕,厉玄霄去了西北保护石窟,临走前把拍卖行改成了公益基金会。
虚影轻笑,逐渐变得透明:其实那天在祭坛,我本可以独自毁掉母体。他的指尖拂过明琯的脸颊,却穿了过去,但我想看看,当一切尘埃落定,你会如何续写故事。
暴雨突然转急,全息投影泛起雪花。明琯转身时,看见展厅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白衬衫,发梢滴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湖水,他举起手中的修复笔,在空气中画了个圈,所有的光影突然凝结——那是他们初遇时的模样,博物馆的聚光灯下,明琯专注修补古画,而裴雪阑躲在展柜后,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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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永夜
五年后的深秋,敦煌莫高窟。
明琯跪在斑驳的壁画前,手中的修复刀悬在飞天神女残缺的衣带处。戈壁的风卷着细沙拍打着防护玻璃,她腕间的沉香手串已经褪色,却仍固执地缠绕在平安锁上。
琯琯,该走了。厉玄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戴着帆布手套,手中抱着新采集的岩画样本,右耳后贴着块创可贴——那是常年接触修复药剂留下的过敏反应。
明琯将最后一点金粉填入壁画缝隙,站起身时眼前突然闪过雪花。她扶着展柜喘息,听见裴雪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
警报声骤然响起。
防护系统检测到壁画后方有异常震动。厉玄霄将明琯护在身后,却见壁画上的飞天神女突然流下血泪,那些被修复的裂痕重新崩开,露出后面暗藏的密室。
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水晶匣子。匣中躺着具婴儿干尸,身上缠绕着裴雪阑的平安锁与厉玄霄的沉香木珠。明琯颤抖着打开匣子,干尸胸口的玉璜突然发出刺目金光,将三人卷入记忆的漩涡。
他们看见了三百年前的真相。
不是诅咒,不是复仇,而是场悲壮的守护。匠人首领将双生子献祭给尸毒母体,用血脉之力将其封印,又将玉璜分成三份,交给最信任的人。厉、裴两家先祖为了守护这个秘密,甘愿背负骂名,用家族命运设下迷局。
原来我们一直都错了......厉玄霄的声音带着哽咽。记忆的洪流中,他看见父亲临终前握着玉璜残片,在日记本写下:若玄霄看到这些,说明他已经找到能托付真相的人。
明琯的鼻血滴落在干尸胸口,玉璜突然发出共鸣。裴雪阑的虚影在金光中浮现,这次他不再透明,而是穿着初见时的白衬衫,眼尾带着熟悉的薄红:师姐,还记得我问过的问题吗当珍宝变成凶器,你还会不会执着于修复
不等回答,密室开始坍塌。厉玄霄将明琯推出密室,自己却被落石困住。裴雪阑的虚影冲向厉玄霄,伸手穿过他的身体,握住了即将被掩埋的玉璜残片。
该结束了。裴雪阑的声音混着轰鸣,用我们的血脉,完成三百年前未竟的封印。他的虚影与厉玄霄重叠,玉璜发出的金光中,明琯看见两个少年并肩而立,一个拿着修复笔,一个握着拍卖锤,笑容灿烂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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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归尘
敦煌的夕阳将莫高窟染成血色时,明琯独自站在沙漠边缘。她将最后半枚玉璜埋进沙里,腕间的沉香手串与平安锁化作流光,飞向渐渐西沉的落日。
所有被岁月蒙尘的真相,都等到了修复的那一天。她对着虚空低语,仿佛看见裴雪阑站在沙丘上,厉玄霄倚着越野车,两人同时向她挥手。
修复中心寄来的包裹在此时抵达。明琯打开木盒,里面是本新的修复日志,扉页贴着张老照片——幼年的她、裴雪阑、还有戴着棒球帽的厉玄霄,在博物馆前的银杏树下笑得灿烂。照片背面是裴雪阑的字迹:故事的结局,或许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夜幕降临,明琯点燃篝火。火焰中浮现出无数光点,化作《松山访鹤图》里的白鹤,飞向浩瀚星空。她知道,这场跨越三百年的修复,终将成为历史长河中璀璨的一笔。而那些未说完的话,未兑现的承诺,都将化作守护文物的信念,永远流传下去。
在某个平行时空里,他们或许还在博物馆相遇。裴雪阑依旧会躲在展柜后偷看明琯修复古画,厉玄霄则装作不经意地路过,偷偷把新出的修复工具放在她的工作台上。而故事的结局,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