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义庄背尸人,凭着救命之恩被长公主聘为驸马。
可成婚十年,萧姝华却纳了三千房男宠。
这月,她才生完孩子,又要抬玉澜轩的相堂公子进门。
我照顾着早产的孩子,依旧平静地操办一切。
可上街采买时,萧姝华的新宠却在闹市中纵马,从我身上飞踏而过。
我腿骨碎裂,怀里的孩子也被踩破了肚腹。
可萧姝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谁叫你没事跑到街上来,不就是想跟人炫耀自己有孩子了,终于坐稳驸马的位置了
我告诉你,从你逼走祁恒那天起,你在我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现在死了正好。
她搂着新宠大笑离去,周围的人畏惧她的权势,无人敢帮我。
等贴身小厮找来时,我已经血流成河,孩子也死在怀中。
再醒来时,我让人将我抬进了宫里,跪伏在太后面前。
请太后赐我和离吧,十年之期已满,我也该走了。
太后叹了口气:本来还以为替你生下了孩子,姝华会回心转意的。
没想到她对你逼走祁恒的事,居然如此耿耿于怀。
宋承安,你可曾怨恨哀家明明是祁恒另结新欢,还跟人私奔,却让你背了这个罪名。
我木然地又磕了个头:只求太后开恩,放我走吧。
动作间,股股热流又从伤口涌出,染红了抬我来的软榻。
太后大惊,命人去喊太医。
见我凄惨模样,又让人去传萧姝华。
去传唤的宫人回来得很快:长公主,长公主正陪着玉澜轩的锦阳公子在御花园胡闹呢。
她还让奴婢,把这个东西带来给驸马。
我抬眼看过去,是一件赤色的鸳鸯肚兜。
而这时太医也诊治完毕。
回禀太后,驸马受损严重,此生恐怕再也不能有孕了。
当日若是及时救治,也不会这般严重,孩子也说不定……
我抚着已经已经僵硬的孩子,苦笑着看向太后。
求太后成全。
许是我的模样太过凄惨,连一向杀伐果断的太后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你的伤太重,在宫里调理七日再说吧。
多谢太后隆恩,只是驸马还要去替长公主打理大婚事宜,就不留在宫里了。
萧姝华的幕僚大踏步地走进来,毫无尊重之色。
只是冲太后作了个揖便继续说道:
长公主说了,锦阳公子可是她心爱之人,不能有半点怠慢。
驸马的身体后面再养便是,不能耽搁锦阳公子与长公主的大婚之礼。
太后大惊:她是不是疯了,一个男宠,还要大婚之礼
幕僚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是自然,请驸马早点回府准备吧,七日后,就是吉时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跟她的主子一样,丝毫没给我一个眼神。
太后气得摔了一套花瓶,半天才冷静下来看我。
本来以为姝华迟早会放下祁恒的,却没想到却是害了你十年,你也该自由了。
七日后,和离的圣旨会送到公主府,你只管放心走就是。
只是,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了,祁恒的事.......
我急忙顺从点头:祁恒弃长公主而去的事,我会永远烂在肚子里的。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命人取了玉佩交给我。
离开那日,你母亲会在城外等你。
抚着母亲的贴身之物,我顿时泪如雨下。
母亲,我们终于自由了。
十年前,太后扶先帝的遗腹子登基。
叛军作乱,还是郡主的萧姝华率兵解围,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可与她青梅竹马的祁恒却在这时与人私奔。
太后怕萧姝华清醒后受到打击一病不起,于是找人演戏。
而替母亲求药的我,正好拦在了她的马车前。
一副三钱银子的药,买了我十年。
萧姝华醒来,得知我要用救命之恩换驸马之位,也没有生气。
她更没有嫌弃我背尸人的身份。
反而对我温言软语,以礼相待。
甚至怜我没有家世,亲自替我操办聘仪。
我内心愧疚,不分白天黑夜地学习礼仪规矩,不想让她丢脸。
她重伤初愈,每日都需泡药按摩,我就每日凌晨起来,守在药炉前,只为她醒来药液的冷暖正合适。
萧姝华那会握着我的手,笑得温柔:还好有你。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得遇良人。
可在除夕宫宴时,她却命人当众扒下我的驸马礼服。
套在了随意搂过来的侍卫身上。
我狼狈崩溃,求她让我走。
萧姝华却只是冷眼看我:放过你你逼得祁恒远走的时候,想过放过我吗
跟无尽羞辱一起砸下来的,还有祁恒的一封信。
里面字字泣血,说的都是我携恩逼她远走。
萧姝华从此再也没踏进过我的院子。
每一日,都有和祁恒相似的男子,被抬进府来。
萧姝华抓着我让我操办仪式,让我喝他们的敬茶。
还让我守在他们的房门前,听他们的欢好。
十年时间,千疮百孔的心早已麻木。
我以为只要熬过最后的时日便好。
可没想到,萧姝华在外中了迷药,
和我有了孩子。
萧姝华没有打掉,还让人日日准备安胎药。
孩子是无辜的。
她也没再往府里抬过男宠。
偶尔也会来看看我。
我以为十年守候,终于迎来希望。
然而,祁恒又来了一封信。
祁恒说我找人去刚死了孩子的他面前,炫耀我让萧姝华怀孕的事。
我第一次见萧姝华发那么大的脾气。
她让人握着我的手,几乎把堕胎药灌到了她嘴边。
那是她特意让人找的的药。
一碗下去,不仅孩子保不住,她也会终身不孕。
而她从宫里找来给人净身的太监,在旁边盯着我,只待萧姝华一声令下。
绝望之际,肚子里的孩子这时候却动了。
萧姝华愣怔片刻,把碗砸在了地上,丢下我走了出去。
我流着泪抚着我给孩子准备的长命锁。
我的孩子,是一个会保护爹爹的好孩子。
他应该来看看这个世界。
可惜,我拼了命,最后也还是没护住他。
也好,起码他不会一出生就面对一个不爱他的娘亲。
万千思绪间,已经回到了公主府。
管家却不让我走正门。
长公主说了,这是对你进宫告状的惩罚。
软榻被撤,只给我留下一根木棍。
我忍着痛,拖着断了的腿,一步一停,走了大半时辰才回到正院。
萧姝华已经搂着锦阳坐在了那里:居然还敢去太后面前告状,差点把锦阳吓坏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给锦阳道歉。
我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还是咬着牙弓下了身子。
对不起,锦阳公子。
萧姝华有点意外,因为过去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服软。
哪怕被她丢进蛇窟里,我也没有低过头。
过去我都执拗地认为,我没有做的事,为何要认。
可在萧姝华眼里,我站在她面前声泪俱下的辩解。
远没有祁恒一份份单薄的信纸,来得可信。
她认定了我撒谎成性,搬弄是非。
那索性,我也不辩了。
说完,我就转身想走。
萧姝华喊住我:等等,你怎么身上怎么有血,不是只有腿断了吗
她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婢女过来撤掉我身上的大氅。
从生下来和我就寸步不离的孩子不见踪影。
萧姝华瞳孔一缩,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孩子呢!
我木然地抬头:留在宫里了。
太后说孩子也是皇家血脉,要留在宫里找人超度后,好生安置。
我连带走他的资格都没有。
可萧姝华却误解了。
我就说你明知道告状没用,还进宫干什么。
原来是把孩子留在宫里了。
真是可笑,你以为谁会像你一样恶毒,对刚出生的婴儿都下得去手。
那是祁恒送进府里的一个眼线。
让萧姝华怀孕后,祁恒不准他留种,就让他下药。
后来全部推到了我身上。
萧姝华把我丢到了全是野兽的深山老林。
等太后找人把我接出来的时候,我遍体鳞伤,几乎断了气。
那时候我还哭着辩解。
可现在,我不会了。
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站着,毫无反应。
萧姝华也察觉了不对,皱眉扫了我一眼。
最后还是认定是我在耍手段:别卖弄你新学的招数了。
弄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给谁看快滚,别脏了锦阳的眼睛。
等我回了院子,却发现自己的东西全部被丢了出来。
长公主说了,锦阳公子看上了这个院子,让你搬走。
可萧姝华也没给我安排新的住处。
管事看着我笑得恶劣:那就请驸马在柴房将就一晚吧。
长公主说了,你以前在义庄跟尸体睡在一起,想必哪里都能睡得下。
所有下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可我心里却再没有了任何波澜。
心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会有在乎呢。
柴房四处漏风,我半夜发起了高烧。
昏昏沉沉间,萧姝华又怒气冲冲地进来,把我踢到地上。
你居然敢诅咒锦阳!
一个扎满银针的巫毒娃娃滚落到面前。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
上面的墨迹未干,可我昨日进宫后再没进过院子,怎么可能是我。
做得这样粗糙,可萧姝华连仔细看一眼都没有,就来对我兴师问罪。
出完气,她带着锦阳走了。
我挪动回了柴房,蜷缩起身子,尽力让自己好受一些。
可外面嘈杂不已,下人们刻意的惊呼传进我的耳朵里。
萧姝华带着锦阳去采买大婚的东西。
每一样,都比当初给我买的,更加华贵。
不止如此,她还去宫里,求了顶锦冠出来。
而当初给我的,不过是找工匠做的。
我那会还以为,是因为我身份低微,又非萧姝华心上人。
才不配得到御赐的锦冠。
可原来,不是这样。
想起当初,我是多么可笑。
竟然把萧姝华的以礼相待,当成了一片真心。
还把后来的一切都归咎在了祁恒的挑拨上。
终究,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萧姝华回来,许是心情愉悦了,让人把我挪进了厢房。
还给我丢了一袋银子,让我去置办该置办的东西。
我烧得迷迷糊糊,可太后派人来让我进宫。
我这才想起今天是孩子的超度仪式。
强撑着站了三个时辰,等出了宫,我又想起来怀里的银子。
想起在宫里,萧姝华吩咐让我亲手操办的话。
我咬着牙去坊市买了首饰衣料,才回了府里。
却看见萧姝华在陪着锦阳给狗接生。
锦阳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知道今天投胎的都有谁。
这么幸福能来当我的狗!
愤怒的火焰噌地点燃了我。
我咆哮着扑上去,一巴掌打在锦阳的脸上。
萧姝华一脚将我踹飞,砸在身后的箱笼上。
绫罗绸缎滚了出来,鲜红的颜色刺目地铺了一地。
萧姝华满脸阴沉:你又发什么疯
还有这堆东西!怎么回事
让你去置办点孩子要用的东西,等孩子从宫里接回来了用,你就去给我买这些衣服首饰
宋承安,你真是肤浅虚荣得让人恶心!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养孩子,我告诉你,你再不收敛,等孩子回来的时候,你休想养他!
孩子,孩子……
我的孩子,早就没了啊!
我惨笑起来,捡起一旁的玉簪,朝心口扎去。
再醒来,我已经躺在了床上。
贴身小厮石头哭得眼睛红肿:驸马,您终于醒了。
还好长公主反应及时,那玉簪才没要了您的命。
房间里药味弥漫,我愣怔着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胸口。
连腿也被重新上了药。
恍惚间,萧姝华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大气性,多解释一句不行吗
要不是送货的人追来送东西,我都不知道那些是你给锦阳买的。
高烧不退还要硬撑着出去,差人跟我说一句不行吗又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面对萧姝华难得的服软,我却沉默了。
萧姝华眼里漫上了些许歉疚:明日宫宴,你随我进宫吧。
我沙哑着声音开口: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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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让绣娘改衣袍,不会有人看出你身上的伤的。
萧姝华一一说了安排。
孩子出宫,我们一起去接也比较好。
我太累了,懒得跟她解释,便轻声应了是。
终归到明日,太后会告诉她孩子没了的。
却没想到第二天的时候,锦阳也跟在了他身旁。
萧姝华面色有些讪讪:你不必担心,锦阳今日进宫只是去见一个故人。
我也没细究,宴席过半,我疲于应酬,让石头扶着我去了御花园。
绕过一池春水,就看见锦阳恭敬地跪在祁恒面前。
原来,他也是祁恒安排的。
见我过来,祁恒不躲不避,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怎么样,失去孩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宋承安,这么多年,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让姝华厌恶你。你却死赖着不走,真是贱啊。
以为有了孩子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告诉你,你休想!
哪怕我不要姝华,姝华心里,也永远只能有我一个。
我实在懒得纠缠:你开心就好。
祁恒被一梗,气得脸色发红。
你还真是个癞皮狗!
我告诉你,本来你的孩子还能活的。
怕你还不死心,是我留在公主府里的人,把你的孩子捂死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祁恒:你,你……
祁恒走上前来,得意洋洋地说道:
对了,你孩子被捂死的时候,裴姝华就在隔壁和锦阳缠绵呢。
不过嘴里,喊的可是我的名字。
别说了!我彻底失控,掐上了祁恒的脖子。
一股大力却把我摔进了池子里。
萧姝华搂着祁恒,眼神森冷地看着我: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我拼命抓住岸边的石头,冲她喊道。
是孩子,孩子.......
还没说完,萧姝华又一脚把我踹了下去。
还想靠孩子装可怜!
宋承安,你给我在池子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说完她就护着祁恒扬长而去。
直到深夜,太后才把被冻得浑身青紫的我捞了上来。
太医说我的腿寒气入骨,会落得终身残疾。
太后叹着气又给了我黄金百两。
我被送上马车,看到阔别十年的母亲时。
我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泪水,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
.......
陪着祁恒在京城里玩了三天三夜,萧姝华这才想起我来。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回了府,得到的却是我没有回来过的消息。
萧姝华满腹心事地进了宫,匆匆赶到了太后的宫殿外。
才要让人通禀,就听见殿里传来祁恒熟悉的声音。
姑母,你就让我回京城吧。当年我跟人私奔丢下姝华表姐的事,都十年了,不会有人知道了。
至于宋承安,他精心呵护的孩子都死了,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萧姝华身形一僵,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可祁恒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里面祁恒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然而话里的刻薄和市侩,全然是她陌生的样子。
姝华这么多年了,一直对我念念不忘。要是我回京了,她肯定恨不得把整个公主府都给我。
就算我为人夫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把姝华表姐拿捏得死死的。
旁边的宫人战战兢兢地请示:长公主,要不让奴才进去通禀一声吧。
萧姝华冷冷一笑:通禀个屁!再让他找借口吗
她愤怒地踹开大门。
里面两个人俱是一惊,看见是萧姝华,祁恒的脸色不自然起来。
姝华,你不是回公主府去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萧姝华冲上前去,抓住祁恒:你给我说清楚!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不是宋承安逼你走的
祁恒吓得浑身颤抖:你,你都听见了
太后在上方长叹一声:行了,姝华,放开祁恒吧,都是哀家的错。
当年你重伤昏迷,祁恒又被狐媚子骗了去了边关,我怕你受不住打击,才找了宋承安来演戏。
祁恒泫然泪下:是啊,姝华,我当年也是被骗了。
听着两人欲盖弥彰的解释,萧姝华只觉得一阵一阵眩晕。
所以,刚刚她听到的都是真的。
不是宋承安逼走了祁恒,害得祁恒所托非人。
那她这么多年,发了狠地折磨宋承安,想要惩罚他。
又算什么
祁恒见萧姝华没了反应,顿时松了口气。
他就说,萧姝华爱他成狂。
做下的荒唐事,就连他在边关都听得到。
就算知道了当年的事,只要自己哭一哭。
再说一说过往几年的委屈,萧姝华肯定又会心疼的。
想到这里,祁恒又挤出了几滴泪。
姝华,过去是我不好,不知道你对我才是真心一片。
现在我想通了,也回来了,让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萧姝华还没从冲击中回神,下意识地喃喃道:怎么从头来过
祁恒赶紧抽出自己被捏出红痕的手,将萧姝华搂进了怀抱。
自然是跟当年约定的一样,我当你的驸马呀。
一阵甜腻的香风钻进萧姝华的鼻子里。
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宋承安就从来不会用这样熏人的香料。
宋承安身上是淡淡的樟木香。
只要她眼神所及,宋承安都妥帖地站在那里,为她准备好一切。
哪怕是她要宋承安眼睁睁看着自己宠幸别的男人。
他也是不吵不闹地站在那里,浪静风恬。
想到这里,萧姝华回过神来,一把推开祁恒。
你在胡说什么我有驸马了。
祁恒踉跄两步,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女人。
你说宋承安姝华,你不是厌恶他至极吗
萧姝华脸色冷了几分:那是因为你骗我。
祁恒,让宋承安假装我的救命恩人,占了驸马之位,我已经觉得愧对于你了。
你又何必特意写信回来,说是他逼走了你!
祁恒不知道萧姝华为什么生气。
宋承安那个男人,为了荣华富贵,愿意卖了自己。
本来就是替他善后,是替他守着萧姝华的。
不过再替他维护一下形象,又怎么了。
祁恒于是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本来就是收了好处的,帮我干点活,本就是天经地义啊。
萧姝华看着祁恒一脸无辜的模样,恨得快咬碎了牙。
可祁恒浑然不觉,还自顾自地说道。
他替我守了这驸马之位十年,如今时限到了,也该还给我了。
萧姝华忍住想杀人的冲动:他要是不肯呢
祁恒轻笑一声:他母亲还捏在姑母手里呢。
姝华,说这些干什么呢他都走了啊。
萧姝华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
闭嘴,他的孩子都还在这里,他能走到哪里去
太后不解开口:姝华,你还不知道,孩子那天回去就死了吗
萧姝华如遭雷劈:怎么可能那天我就在隔壁,我都听到孩子的哭声了。
太后脸上的惊疑更重了。
你就在隔壁,怎么没去看一眼孩子呢
萧姝华想到了那天的荒唐,顿时脸色苍白起来。
锦阳一直跟她说孩子就是擦破了点皮。
可丢下宋承安走之前,她明明听他无比凄厉地哀嚎着。
而这会隔壁的宋承安哭得撕心裂肺。
她却着了魔一样,眼神只盯着锦阳的身子。
锦阳缠着她来了一次又一次,等她再醒来,宋承安已经进宫了。
孩子也不见踪影。
萧姝华惯性地以为,宋承安是抱着孩子进宫邀宠去了。
顺便告锦阳的状。
锦阳也说:没想到驸马这么心急,才包好伤口,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孩子进宫,要世子之位了。
她这才怒不可遏,进宫给了宋承安一场难堪。
太后看出了不对劲:哀家不知你那天在干什么,只是宋承安进宫的时候,抱来的是孩子的尸体。
哀家听说了,你把他丢在大街上,血都快流光了他的小厮才把他接回去。
孩子本就早产,又重重被马匹踩踏,怎么可能还留得下性命
萧姝华踉跄一下,险些跌坐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后:那宋承安……
他伤心欲绝,正好跟哀家定的契约也到期了,哀家便放他走了。
太后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让人把和离的圣旨拿了上来。
这是他还流着血,让人抬着都要进宫找哀家求的。
姝华,这几年,你对他,实在是太过份了些。
萧姝华愣愣地接过和离圣旨。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宋承安已经不是她的驸马。
一旁的托盘上,还有一只小小的玉坠。
那是刚刚大婚时,她亲手雕给宋承安的。
那会她虽然对祁恒的离去心有哀戚,却也只觉得嫁宋承安是自己应当担负的责任。
跟祁恒,只能说一句有缘无分。
那时候宋承安满心满眼都是她,笨拙地学习着跟她有关的一切。
那次替她应酬下属,闹了笑话,气得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
自己拿着雕好的玉坠走进去的时候,他还在一遍一遍地练礼仪。
那枚玉坠送出去的时候,宋承安眼里亮起的光,比天上的繁星还要璀璨。
萧姝华那时候以为,他们会这样幸福到老的。
而这一切,都被祁恒的一封信,摧毁了。
姝华,好了,别想了。那个男人本来就对你没有一丝真心。如今走了便走了。
你还有我呢。
萧姝华从沉思中回神,看见祁恒故作姿态的脸。
重重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居然还敢肖像承安的驸马之位。
给我滚,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下次你挨的,就是我的刀了。
萧姝华说着,抖开圣旨,撕成了无数碎片。
母后,我的驸马,此生只有宋承安一人!
说完,萧姝华大踏步向外走去。
直直闯进近卫军军营。
十万兵将,全都出去给我找驸马。
要是找不到人,就给我提头来见!
一个月过去了,可宋承安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半点痕迹。
那天送宋承安走的车夫被萧姝华关起来问了一遍又一遍。
可得到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宋承安那天才出了京城,就带着母亲下了车走了。
那个路口附近方圆百里,连猪圈都被近卫军全部翻了一遍。
可依然没找到宋承安留下的半分痕迹。
所有人都和萧姝华说,宋承安恐怕是遭遇不测了。
不然一个带着老人的瘸子,怎么可能不留下半分痕迹。
萧姝华在属下又一次小心翼翼地试探下,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怒火。
他要是死了,就把尸骨给我找回来!
公主府是他的家,他必须给我回来!
下属感觉天都快塌了:长公主,这人要是死了,一个月也只剩一具枯骨了,这该如何分辨
萧姝华火气更甚:那么多仵作是吃闲饭的吗
连承安都可以辨认不同的尸骨,他们难道不会
下属不敢再触霉头,只能应是退下。
萧姝华发泄完,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
她蹒跚着走到摇篮边,轻轻抚摸起摇篮里那个小小的盒子。
孩子,你再等等,很快,爹爹就能回来了。
到时候我们一家团圆,好好过日子。
萧姝华摇着摇篮,熬了好几宿没睡的困意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就靠着睡了过去。
长公主!
萧姝华马上坐了起来,看向来人:怎么,有驸马的消息了吗
下属摇摇头:不是,是锦阳公子跑了。
萧姝华眉头紧拧:他跑了就跑了,来跟我说什么
现在除了驸马的事,别的一概别来打扰我。
下属惨白着脸掏出一叠书信:我们从他身上发现了这个,这些信,是祁恒公子的笔迹。
信上说,只要把驸马跟您的孩子处理了,就给锦阳公子黄金万两。
还有,还有,最新的一封,是他让锦阳公子一定要在驸马救孩子的时候缠住您。
信里说,要是那个贱种命那么硬,还被救下来,他就派人把孩子弄死。
萧姝华瞳孔一缩,抢过信扫视起来。
久久,她才把信发下,周身全是散不去的杀意。
给我把祁恒找来!
外面乱糟糟的动静,师姐最后还是忍不住跟我说了。
萧姝华跟不仅从宫里把孩子的尸骨抢了出来,日日带在身边。
后来还不知道为什么,活剐了祁恒。
还硬吊着他的命,把他挂在了城门上。
祁恒硬生生哀嚎了七天,才断了气。
师姐对祁恒能活这么多天的事啧啧称奇。
全身几乎都只剩白骨和脏器了,居然还能撑这么久。
人体可真是神奇。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完全没想到她的重点却是全在这个上面。
你很闲的话,就去帮师傅再找两具尸体。
师姐这才急忙求饶:我这不是怕你对萧姝华余情未了嘛。
万一听见她大张旗鼓地找你,还有那些深情忏悔,你就回去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找到你这样天赋异禀的师弟,要是跑了师傅还不把我打死。
你看,萧姝华多残暴啊,连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弟都能虐杀了。你可千万别想着回去了。
我手上在忙着拼凑白骨,实在是分不出手来堵住她那张聒噪的嘴。
一个月前,我也没想到裹着黑袍,冷着脸摆弄死人的师姐,居然会是个碎嘴子。
不过好在,被她拐着来拜了师,进了这白骨崖,彻底掩住了我和娘亲的踪迹。
这才没被萧姝华找到。
我也没想到,自己在义庄摸尸骨学出来的东西,居然也会被人视如珍宝。
师姐叭叭了半天,说了一框子这世界上的女子都水性杨花的话。
说得口干了才停了下来。
我这边尸骨也拼凑好了。
没好气地把茶壶撂在她面前:多喝点,还堵不上你那张嘴了。
你了解得这么详细,没被萧姝华发现端倪吧
师姐急忙摇头:没有啊,我都是去茶馆里去听的。
不过祁恒那个样子,我去看了好久,那可是难得的研究材料。
我心里一惊:你去看了几日
自然是日日都去了,你以为师姐我出去都是听八卦了
一股不安涌上心来,我又确定道:你回来的时候,确定没被人跟上
师姐自信点头:那肯定的,你也不看看我是.......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阵法倒塌的轰然巨响。
萧姝华熟悉的声音响起。
承安,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叹口气,迎了出去。
不过一月未见,萧姝华就憔悴得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可一看见我,她惨白宛如死人的脸上,又泛起了异样的神采。
我就知道,只要我处置了祁恒,你肯定会出来的。
承安,我都知道了,你没有逼走祁恒,也没有去他眼前炫耀,一切都是他的挑拨。
过去那些,我都查明白了。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不过没关系,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承安,跟我回家吧。
萧姝华的眼睛里,全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她小心又贪婪地打量着我。
那里面夹杂的情意之深厚,就连之前听她提起祁恒时,我都未曾见过。
可惜,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恶心。
我冷冷回道:长公主,我已经不是你的驸马了,不会跟你回去的。
萧姝华眼里的光瞬间灭了。
她收回手,小心翼翼地看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知道,这十年里我做下了许多错事。你是实在受不了了,才离开的,对不对
承安,你说我要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
看着她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我心里没有一丝畅快,反而像堵了一块石头。
过去的种种,像锋利的刻刀,早已把我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我与她之间,隔着的,又怎么会是一两句话就能原谅的东西。
我抿了抿唇:萧姝华,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类人。
一纸契约,才把我们强行绑在了一起。
我好不容易逃离,你何苦又要把我绑回去那个深渊。
萧姝华红了眼:承安,那里怎么会是深渊,那是我们的家啊。
孩子,孩子还在家里等你呢。
我讥讽一笑:被他娘亲亲手害死的孩子。
死了以后还要被困在自己被害死的地方,不得安宁。
萧姝华,你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罢了。
萧姝华怔住了,半天才开口道。
不是,承安,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考虑不周,我回去就把孩子风光下葬。
我冷眼看他:那我呢我都说明白了,我不愿回去,你是不是又要强迫我
不会的,承安,我怎么会.......萧姝华说着,似乎终于想起了过去的所作所为。
颤抖着,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你若真是为了好,就别再来打扰我。
说完,我就转身走了。
过了三天,萧姝华还枯站在外面。
直到最后晕了过去,才被人抬走。
白骨崖底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直到一次出山,我才发现出谷必经的山路上,多了一座小庙。
不止如此,山道上一路都种满了香樟树。
最大的一棵,就在庙边。
我一眼认出,那是我种在公主府里的那一棵。
那时我和萧姝华关系还好,她陪我亲手种下了树苗。
十年已逝,物是人非,香樟却繁盛过了烂漫的春日。
我们,终究成了两条路上的人。
不过,能走上新的路,我很开心。
我迎着师姐的呼喊向前跑去。
风惊落一地樟叶,和那皈依古佛的旧人,一起留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