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糖霜果子与补袜子的甜蜜误会
青竹镇的天刚泛鱼肚白,淡青色的天空中还残留着几颗星星闪烁,段过就蹲在糖铺灶前扒拉柴火。
干柴在灶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温暖的火光映照着他红扑扑的脸颊,铜锅里的糖浆咕嘟咕嘟地冒泡,那声音就像欢快的小鼓点。
他伸手去拨弄柴火,一不小心沾了满手糖渣子,那糖渣子黏糊糊的,触感有些粗糙。
突然,他把脸往方冲胳膊上蹭,带着一股温热:师父师父,你闻闻这糖香,比昨儿多放了半勺桂花蜜!那甜丝丝的桂花蜜香味,混杂着糖浆的香甜,弥漫在小小的糖铺里。
方冲正擦案板,案板在他的擦拭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被段过这么一蹭,往后退了半步,耳尖泛红,像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晚霞。
他轻声说道:小过,灶火要窜到房梁了。
嗐!段过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动作敏捷得像只小猴子。
他捞起长柄木勺搅糖,糖浆在木勺的搅拌下拉出金丝,在火光的映照下,那金丝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我这不是怕师父闷嘛前儿张婶说您在铺子里站着像尊冰雕,我琢磨着——他突然把木勺一歪,半勺糖稀啪嗒落在方冲鼻尖,那糖稀落下的声音清脆悦耳。
得给冰雕添点甜!
方冲抬手抹脸,指腹沾了亮晶晶的糖霜,那糖霜在指尖闪烁着微光,摸起来细腻又冰凉。
段过趁机塞了个刚搓好的糖霜果子进他嘴里,果子表面的糖霜在灯光下白得耀眼。
自己咬着另一个含糊道:甜到心里去的秘方,我偷学张婶哄小孙子的!
方冲被甜得眯起眼,喉结动了动,到底没骂,只把沾糖的手往段过衣领上擦:再闹,晚上没酸枣糕。
糖糖奶奶给的酸枣糕早被我藏房梁了!段过跳到案板上转圈圈,红布围裙甩得像团火,那火红的颜色在糖铺里格外显眼。
师父你看我新学的——话没说完就被方冲揪着后领提下来,糖铺不是戏台子,再踩脏案板,明儿去河边洗糖缸。
洗就洗!段过吐舌头,却趁方冲转身时偷摸把最后两个糖霜果子塞进他袖袋,留着晌午垫肚子,别又饿出胃疼。
方冲摸了摸袖袋,嘴角压了压,到底没压下去,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午后日头正毒,阳光像火舌一般舔舐着大地,段过蹲在门槛上啃黄瓜,黄瓜清脆的咀嚼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他的余光瞥见方冲搬了竹椅坐在廊下,竹椅在地面上拖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手里捏着双破袜子,针脚歪歪扭扭——那是段过前儿爬树撕的,说要自己补,结果把线团缠成了粽子。
师父手艺见长啊!段过凑过去,盯着针脚突然愣住。
那针脚细得像发丝,走的竟是回字纹,每针都压着前一针的尾端,这哪是补袜子我偷看过王裁缝补衣裳,他说这种针脚叫‘锁云针’,得练三年才能——
小过!方冲突然把袜子塞进筐里,耳尖比早上更红,像熟透的樱桃。
去后院摘两斤青梅,糖渍了明儿卖。
段过摸着下巴后退两步。
他记得上个月帮糖糖奶奶收针线,老人家说锁云针是血刀门女眷的手艺,专给刀客缝护腕,防刀震伤经脉。
可师父总说自己是普通手艺人……
他蹲在青梅树下摘果子,青梅树上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突然有了主意。
天色渐渐暗下来,糖铺里的光线也逐渐变得昏暗,窗户透进来的光从明亮的金黄变成了柔和的橙红。
晚上方冲数完银钱,就见段过在院子里耍根竹条。
月光下竹影翻飞,竹条在空中划过发出呼呼的声响,竟有模有样的燕子三抄水,最后一式收得漂亮,竹尖正戳在方冲脚边的石墩上,咔地裂开条缝,那清脆的裂缝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师父你看!段过抹了把汗,汗水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眼睛亮得像星子。
我跟着张猎户学的,他说我有把子力气——
张猎户那套花架子。方冲蹲下身,指尖抚过石墩裂缝,声音轻得像叹气,真正的刀,要——他突然住嘴,站起身拍段过肩膀,明儿起早,教你熬糖霜的火候。
段过没接话,盯着方冲泛红的眼尾。
他见过野狗护崽时的眼神,和师父刚才看石墩裂缝时一模一样。
夜更深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虫鸣声打破夜的宁静。
段过缩在方冲窗下,紧张地听着屋里动静。
半响,窗户吱呀开了条缝,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他赶紧往墙根儿缩。
月光漏进来,照见方冲坐在窗台上,手里攥着截断刀。
刀身裹着糖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冷光透着一股寒意,刀柄刻着个方字——其实段过之前就发现方冲偶尔会偷偷看糖罐底部,前儿翻糖罐,在最底下见过这枚断刀,当时师父红着眼抢过去,说小孩子别碰破烂。
方冲对着月亮轻声说:阿爹,阿娘,方家养的刀……要生锈了。
段过的喉咙突然发紧,心里涌起一股酸涩。
他想起三天前方冲咳血,躲在柴房里把帕子烧了;想起糖糖奶奶拍他肩膀时说小过啊,你师父当年也爱偷糖吃,可后来连糖霜都尝不出甜了;想起方冲总在半夜对着糖模发呆,那糖模刻的不是莲花不是鱼,是把刀。
他摸了摸怀里藏的酸枣糕——糖糖奶奶今儿塞的,说给你师父补补心。
第二日清晨,段过把酸枣糕拍在方冲案上,动作带着一丝坚定:师父,我要学补袜子!
方冲正咬着糖霜果子,被噎得直咳嗽,那咳嗽声在清晨的糖铺里显得有些急促。
你不是说补袜子比爬树还无聊
现在不无聊了!段过抓过针和线,故意把针脚走成歪扭的人字,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情。
我要补一百双袜子,补到师父笑出皱纹,补到青竹镇的糖霜都甜不过我们——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糖铺外传来马蹄声,那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张屠户的女儿小桃跑进来,脸蛋红得像糖葫芦,气喘吁吁地说:段哥哥!镇口来了两个骑马的,白胡子老爷爷可气派了,说要找糖铺买糖霜果子!
方冲手里的糖模当啷掉在地上,那清脆的掉落声仿佛敲在段过的心上。
段过弯腰捡糖模,瞥见方冲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细密的血珠,那血珠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第2章
云鹤子的到来打破平静
段过把最后一针歪扭的人字缝进袜底时,糖铺门口的铜铃叮铃炸响。
好甜的糖霜味!
童声混着马蹄声撞进来。
段过抬头,先看见白胡子扫过门框——足有半尺长,比糖画摊的糖丝还蓬松。
白胡子底下是张慈善脸,眼角笑出三道褶子,活像糖糖奶奶捏的寿桃。
老丈要甜口方冲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围裙上沾着的糖霜簌簌往下掉。
甜,越甜越好。白胡子摸出块羊脂玉佩搁柜台,这是定金,把你铺里糖霜果子全包了——再给小徒带两串山楂的。
段过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台阶上立着个青衫少年,眉眼像被刀削过,正盯着糖罐里的糖霜皱眉。
段过突然想起上个月镇东头的狼崽子——被张屠户敲了闷棍还龇牙的那种。
陆沉,别板着脸。白胡子扭头,这是青竹镇的糖霜,比云鹤山庄的甜。
陆沉没接话,目光扫过段过时顿了顿。
段过突然反应过来——这小子上个月抢过他的糖霜果子!
在山神庙后,用剑尖挑走他最后半块糖霜饼,说野孩子没资格吃甜的。
方冲包糖的手开始抖。
段过装作蹲地捡糖渣,瞥见他鞋尖在青石板上碾出个浅坑。
糖纸窸窣响,方冲把包好的糖霜果子推过去,指节白得像新结的霜。
客官慢走。方冲声音发哑。
白胡子刚跨出门,段过就扑到窗边。
见两人进了镇尾的悦来客栈,他扯下围裙往方冲怀里一塞:师父我去茅房!
悦来客栈后院飘着葱花味。
段过蹲在柴堆后,看小书童阿福踮脚够屋檐下的鸟笼。
他摸出块糖霜果子弹过去——啪地黏在阿福后颈。
谁!阿福转身,糖霜沾着头发翘起来,活像只炸毛的麻雀。
段过举着半块糖霜晃:给你,换句话。
阿福盯着糖霜咽口水:什么话
你们家老神仙为啥来青竹镇段过又晃了晃,不是买糖吧我前日见张屠户买糖,才给两文钱。
阿福凑过来:我听陆公子说……盟主找血刀门的余孽。二十年前那事您知道不血刀门被灭门,就剩个小崽子——他突然捂住嘴,我不能说!
段过把糖霜塞他手里:我知道,那小崽子早死了。
阿福咬了口糖霜,含糊道:可盟主说,血刀门的刀没断。那刀……刀身裹糖霜,专破防御。
段过的后颈冒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方冲窗台上的断刀,刀柄刻着方字,刀身的糖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还有呢段过又摸出块糖霜,盟主最近是不是总往北边送东西我表哥在驿站当差,说有辆盖油布的车,走的是北戎商道。
阿福眼睛亮了:您连这个都知道前日我给盟主磨墨,见他写‘北戎王’三个字!还有个玉牌,刻着狼头——
阿福!
陆沉的声音像片冰碴子砸过来。
段过赶紧缩到柴堆里,看陆沉揪着阿福的衣领往屋里拽。
阿福挣扎时掉出张纸,段过眼疾手快捡起来——是半封没写完的信,墨迹未干:北戎王见字如晤,血刀余孽或藏青竹……
段过把纸团塞进鞋底,跑回糖铺时,方冲正蹲在灶前烧帕子。
火星子舔着帕角,露出暗红的血渍。
师父又咳血了段过扑过去踩灭火星,我找了镇医——
不用。方冲扯他起来,袖中滑出截断刀,糖霜簌簌落了满地,小过,你今日……是不是去客栈了
段过把纸团拍在桌上:云鹤子私通北戎!他来青竹镇找血刀余孽——就是你吧
方冲的手指抚过断刀上的方字,眼尾慢慢泛红:小过,你今年十六了。
我知道!段过急得直跺脚,我能帮你!我学了三年刀,虽然只摸到‘形’境门槛,但糖霜刀——
够了。方冲突然笑了,笑得糖霜从睫毛上往下掉,小过,你师父我啊,就想多活两年,看你把青竹镇的糖霜都甜出花来。
段过梗着脖子要反驳,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是陆沉的青衫角扫过门槛,身后跟着白胡子的云鹤子。
陆沉的剑尖挑开布帘,冷光擦着段过耳垂划过:方冲血刀门的余孽
方冲弯腰捡起地上的断刀,糖霜裹着刀身,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暖光。
他抹了把段过脸上的糖渣,轻声说:小过,躲我身后。
云鹤子的白胡子抖了抖:方小友,别来无恙
段过盯着方冲攥刀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今早补袜子的线头。
那双手从前补过他的破棉袄,揉过他的乱发,此刻正稳稳握着裹糖霜的断刀,像握了把要化不化的糖。
第3章
糖霜下的真功夫
云鹤子那声方小友,别来无恙轻飘飘的,像是在问候街边卖糖画的,而不是一个灭门惨案的幸存者。
方冲没理他,只是把段过往身后又塞了塞,动作快得像怕小鸡崽被老鹰叼走。
他手里的断刀,糖霜在门外射入的阳光下,泛着一层腻死人的甜光,可那股子甜腻偏偏透着森然的冷意。
陆沉那张帅脸早就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手里的剑噌一下出鞘,剑尖直指方冲:血刀门余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
废话真多,方冲打断他,声音有点哑,像是混着没咳干净的血丝,你师父没教过你,反派死于话多吗
陆沉气结,剑光一抖,直刺方冲面门。
这小子下手是真黑,招招不离下三路,专往人意想不到的刁钻角度招呼,完全是云鹤子那伪善面具下最真实的阴狠。
方冲脚下看似随意一错,人已飘开半尺,断刀横削,刀锋上的糖霜在空中拉出一道甜腻的弧线。
好家伙,这身手,哪里像个天天蹲灶台捏糖人的
当年意境的底子还在,只是起手间,带了点久未活动的生涩。
几招拆解下来,陆沉是越打越心惊,这病秧子一样的糖铺老板,刀法诡谲,那柄裹着糖霜的破刀更是邪门,黏黏糊糊的,好几次都差点让他的剑脱手。
但他仗着年轻力壮,内力充沛,攻势越发凌厉。
方冲的额角开始渗汗,呼吸也重了些。
他毕竟藏了十年,每日熬心血强压仇恨,又刚咳过血,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这么耗。
一个不察,陆沉的剑尖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师父!段过看得眼睛都红了。
他知道方冲在硬撑,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下,不知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伤。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段过脑子里灵光一闪——糖霜刀!
师父说了,专破对方防御!
他从腰间摸出一大把刚捏好的糖霜兔子、糖霜小狗,也不管造型了,劈头盖脸就朝陆沉砸了过去!
混蛋!吃小爷我独门暗器,甜掉你大牙!
陆沉哪见过这种阵仗
他那身一尘不染的青衫,瞬间被砸得五颜六色,脸上、头发上,全是黏糊糊的糖霜,狼狈得像刚从糖罐里捞出来。
高手过招,最忌心浮气躁,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糖衣炮弹打了个措手不及,脚下一个踉跄。
段过可不管他什么高手风范,抓起旁边案板上平日里切麦芽糖的短刀,学着方冲的样子,在糖缸里狠狠一裹,大吼一声:看我的糖霜刀升级版——黏死你不偿命!
他那点形境的粗浅功夫,在陆沉这种老手面前本不够看,但此刻,陆沉被糖霜糊了满脸,视线受阻,又气又急,一身功夫倒被废了三成。
段过那柄裹满糖霜的短刀,瞅准空当,专往陆沉最讨厌的下三路招呼,刀刀不离他那双名贵的靴子。
噗嗤!一声,糖霜刀成功在他靴面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哦不,深可见布的口子,还顺带黏住了他几根裤腿毛。
陆沉气得哇哇大叫,这比挨一剑还难受!
他想躲,脚下却因为沾了糖霜变得又黏又滑,一个不稳,差点摔个狗啃泥。
段过趁机连捅带粘,把陆沉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哎哟一声,被门槛绊了个结实,一屁股墩儿坐在了糖铺门外。
方冲靠着门框,微微喘着气,看着自家徒弟这套撒泼打滚式刀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最后却化开一个极浅的笑意,像冬日里化开的第一捧雪,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说不出的暖。
云鹤子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白胡子飘飘,仙风道骨,只是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精光闪烁不定,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段过把陆沉暂时逼退,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几步窜回方冲身边,小声道:师父,你没事吧
方冲摇摇头,抹了把段过脸上的糖渣,声音依旧沙哑:臭小子,你这糖霜刀,比为师的还甜。
糖铺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阳光从门外斜斜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糖霜味、淡淡的血腥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名为危险的焦糊味。
云鹤子这尊大佛还杵着没动,这场甜点保卫战,显然还没到打烊的时候。
第4章
甜蜜复仇的序曲
云鹤子这尊大佛还杵着没动,这场甜点保卫战,显然还没到打烊的时候。
空气里甜腻的糖霜味儿还没散干净,就又混进了一股子让人头皮发麻的危险气息。
我勒个去,这老狐狸是打算直接掀桌子吗
段过心里把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面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没心没肺的招牌笑容,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像被踩了尾巴的哈士奇,透着股你再过来我就躺地上撒泼的架势。
他悄咪咪地挪到方冲身边,压低声音,活像个做贼的:师父,要不咱先战略性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糖卖啊!
方冲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出息!他抹了把段过脸颊上蹭到的糖渣,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激战后的沙哑:臭小子,你这糖霜刀,比为师的还甜。甜到发齁了。
这话听着像夸奖,又像吐槽,段过一时竟没品出味儿来。
就在这时,段过眼尖地发现,方冲那只平日里稳如老狗、能把糖人捏出花儿来的手,此刻竟在微微发着颤。
不是累的,更像是……压抑着什么。
师父!段过心中一紧,也顾不上什么云鹤子了,一把扶住方冲,您老人家是不是旧伤复发了快快快,里面请,小的给您捏捏肩捶捶腿!他连拖带拽地把方冲弄回了铺子里的太师椅上,手忙脚乱地倒了杯热水道:师父,您先歇会儿,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我段过别的本事没有,胡搅蛮缠第一名!
方冲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徒弟,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担忧,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子压抑了十年的沉重,似乎再也藏不住了。
也罢,这小子迟早要知道的。
小过,方冲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
于是,就在这间弥漫着甜香的糖铺里,方冲一字一句,将二十年前那场血色的记忆,如同剥开一颗苦涩的糖果般,展现在了段过面前。
从血刀门的赫赫威名,到云鹤子那张伪善面孔下的蛇蝎心肠,再到他袖中那柄藏了十年、夜夜泣血的断刀。
那不是什么传家宝,而是他燃了十年的复仇之火,只等着烧死仇人,也烧死自己。
段过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糖霜兔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那个只会嫌他吵、偶尔会偷偷给他塞糖吃的师父,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
他以为师父只是个有点孤僻、但内心柔软的手艺人,却原来是一把淬了毒、裹了糖霜的刀,随时准备着与敌人同归于尽。
师父……段过眼圈一红,声音都哽咽了,您放心,这仇,我跟您一起报!云鹤子那老王八,我非得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段过猛地一拍大腿:对了!师父,那什么武林大会不是快开始了吗咱们就在那上面动手!给他来个现场直播,全武林吃瓜吃到饱!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云鹤子身败名裂的场景,咱们就用糖霜,把他那些私通北戎的破事儿,还有当年怎么害方家的,全给他画出来!画他个底裤都不剩!
方冲看着徒弟那副手舞足蹈的模样,原本沉重的心情,竟也莫名轻松了几分。
这小子的脑回路,总是这么清奇,却又意外地……有点道理
就这么办!段过一锤定音,我这就去找阿福那小子,让他帮忙打探打探云鹤子最近的动向,还有那武林大会的具体章程。这瓜保熟保甜,不甜不要钱!
说干就干,段过风风火火地就准备往外冲,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云鹤子按在地上摩擦。
方冲则默默地从柜子底下摸出一块有些年头的磨刀石,还有那柄许久未曾出鞘的断刀。
昏黄的灯光下,他开始一下一下地磨着刀,那柄真正的杀伐之器,在磨刀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咝咝声,每一声都像在低语,诉说着不共戴天。
夜幕降临,青竹镇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仿佛白日的喧嚣只是一场幻梦。
段过忙活了一通,回到师父房间,却见方冲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对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发呆。
月光勾勒出他瘦削的侧影,平添了几分孤寂。
段过心里一揪,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了方冲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闷声道:师父,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你不是一把刀,你是我师父,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方冲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徒弟身上带着阳光和糖霜的混合气息,暖烘烘的,像个小火炉。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段过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低声道:小过,谢谢。有这么个徒弟,或许,他真的不用活成一把刀了。
这个家,他要护好。
夜色渐深,糖铺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虫鸣。
但所有人都知道,青竹镇的平静,怕是要到头了。
第二天清晨,段过是被窗外第一缕咋咋呼呼的鸟叫声给吵醒的。
第5章
糖霜果子里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段过是被窗外第一缕咋咋呼呼的鸟叫声给吵醒的。
那鸟叫得跟催命似的,生怕他耽误了拯救苍生——或者说,耽误了他去市场上抢最新鲜的糖霜果子。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动作麻利得不像话。
师父昨晚磨刀的咝咝声还在他脑子里单曲循环,让他浑身都充满了搞事情的鸡血。
临出门前,段过贼兮兮地摸到方冲床边,见师父还睡着,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显然昨晚也没怎么睡好。
他轻手轻脚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用炭笔歪歪扭扭写上:师父,我去买糖啦!等我回来一起做糖霜果子哦~比心!末了还画了个抽象派的小爱心。
做完这一切,他才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活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青竹镇的清晨带着股湿漉漉的甜香,段过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又能多干三碗饭。
刚拐过街角,就撞见了提着个小竹篮的糖糖奶奶。
哟,小过啊,这么早!糖糖奶奶笑得一脸慈祥,眼角的褶子都像盛开的菊花,奶奶给你留了好东西。说着,她从篮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到段过手里,特制的酸枣糕,不齁甜,你师父小时候馋这个馋得能绕着镇子跑三圈,还非说是给我锻炼身体呢!
段过一听师父小时候,眼睛都亮了,连忙接过:谢谢糖糖奶奶!我师父肯定爱死您了!心里却在嘀咕:原来师父这闷葫芦,小时候也是个皮猴儿啊!
他揣着酸枣糕,一溜烟跑去市场,挑了最新鲜的各色果子,又买了上好的糖霜,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赶。
回到糖铺,方冲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柜台后头,手里拿着段过留的纸条,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张冷峻的脸,因为这点笑,瞬间柔和了不少,看得段过心里暖洋洋的。
师父,看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段过献宝似的把油纸包递过去。
方冲打开一看,是酸枣糕,微微一怔,随即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那股熟悉的酸甜滋味在舌尖化开,仿佛一下子把他拉回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他眼圈竟有些微微发热,轻声道:是糖糖做的吧。
段过嘿嘿一笑:奶奶说您小时候为了吃这个,能表演原地起飞呢!
方冲瞥了他一眼,没反驳,只是那耳根悄悄红了。
看着师父吃得香,段过脑子里灵光一闪,像被雷劈中了一样,一拍大腿:师父!我有主意了!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咱们不是要画云鹤子那老匹夫的黑料吗光画在武林大会上,万一被人销毁了怎么办咱们得来点……能永久保存,还能精准投喂的!
方冲挑眉:哦
咱们把那些证据,比如他私通北戎的密信内容,还有当年怎么害方家的细节,都写成小纸条,然后……藏在糖霜果子里面!段过越说越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你想啊,武林大会那么多人,云鹤子那老小子为了彰显他‘正道魁首’的亲民形象,肯定会接受一些‘小辈’的‘敬意’吧咱们就把这些‘加料’的糖霜果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他和他那些心腹嘴里!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嘿嘿,看他怎么洗!
方冲听着徒弟这天马行空又带点损的主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小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但不得不承认,这招……够阴,也够甜,非常段过。
就这么干!方冲也来了兴致,不过,纸条太容易被发现,而且容易损坏。他沉吟片刻,我记得血刀门有一种秘法,可以将字迹用特殊药水处理后,缩印在极薄的糯米纸上,遇水则显,入口即化,无色无味。
段过眼睛瞪得溜圆:哇!师父,您还会这高科技呢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青竹镇的糖铺白天依旧卖着甜到齁的糖果,晚上则变成了秘密情报加工点。
方冲凭着记忆调配药水,段过则负责把搜集来的云鹤子黑料浓缩成精炼的段子,再由方冲用细如毫发的特制小笔,小心翼翼地誊写到糯米纸上。
师徒俩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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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下,段过看着方冲专注的侧脸,那平日里冷峻的线条此刻柔和下来,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他觉得,这样的师父,才是最真实的。
不是冰冷的刀,而是带着温度的人。
每当一个个藏着惊天秘密的糖霜炸弹制作完成,段过都会得意地拿起一个,在方冲面前晃悠:师父,你说云鹤子吃到这个‘惊喜’,会不会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方冲只是淡淡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快意。
就在他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只等武林大会开锣唱戏时,这天傍晚,糖铺的门被砰砰砰捶得山响。
段过去开门,只见阿福那小子跟被狗撵了似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段、段小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段过心里咯噔一下:别急,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云鹤子……云鹤子那老贼,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知道你们要来武林大会揭发他!现在已经派了高手,满江湖搜捕你们!说是……格杀勿论!阿福一口气说完,差点厥过去。
空气瞬间凝滞。
方冲从内堂缓缓走了出来,面色平静无波,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寒光一闪而逝。
段过深吸一口气,反而笑了。
他转向方冲,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师父,看来咱们这瓜,还没开始卖,就有人迫不及待想砸摊子了啊。
方冲看着自家徒弟那没心没肺的笑容,也轻轻扬了扬嘴角,
风雨欲来,青竹镇的平静之下,一场席卷整个武林的甜味风暴,已然在悄悄酝酿。
而那武林大会,也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第6章
武林大会上的糖霜之战
武林大会如期在龙虎山顶召开,那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咳,串台了,总之就是武林中但凡有点名号的,没点名号想来混个脸熟的,都拖家带口地来了。
毕竟,盟主云鹤子说了,这次大会要商讨关乎武林未来一百年和平大计的重要议题,顺便给自己再镀一层金光闪闪的道德楷模滤镜。
谁能想到,顶着满江湖格杀勿论绩效考核指标的方冲和段过师徒俩,愣是凭着方冲从箱底翻出来的、据说是当年他爹泡妞用的易容术,和段过那张能把歪理说成宇宙真理的嘴,成功混进了这堪比春运现场的人群中。
段过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还给自己安了个青城派三代弟子王二狗的身份,逢人就笑嘻嘻地塞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瓜子:兄台,吃瓜吃瓜,今天保准有大瓜!
方冲则扮作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剑客,眼神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扫过,像一台精密的人脸识别仪,迅速锁定了几个重点关注对象——几个在江湖上以耿直著称、且和云鹤子有过节的老前辈,以及几个看似中立实则墙头草的门派掌门。
吉时到,在一片恭迎盟主的山呼海啸中,云鹤子白衣飘飘,仙风道骨地登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
他捋着他那把标志性的白胡子,声音洪亮,表情悲悯,开口就是天下苍生、武林正道,听得前排几个老大爷眼泪汪汪,直呼盟主圣明。
段过在台下差点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老小子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就在云鹤子演讲到我辈武林中人,当以锄强扶弱为己任,维护正道荣光,绝不容许任何宵小之辈玷污我武林清誉……的高潮部分,段过行动了。
他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仗着自己新身份王二狗那人畜无害的憨厚长相,端着一盘晶莹剔透、裹着雪白糖霜的果子,挤到了那几个重点关注对象身边。
前辈!前辈!尝尝我们青城派新出的特色果品‘冰清玉洁果’!特地带来给各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们品尝!沾沾仙气!段过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一口小白牙差点闪瞎人眼。
那几个老前辈一看这果子卖相不错,又听这名字吉利,加上段过嘴甜,纷纷伸手去拿。
段过眼疾手快,专挑那些个头饱满、糖霜裹得最厚的塞过去,还不忘附赠一句:前辈慢用,里头有惊喜哦!
所谓的惊喜,自然是他们师徒俩熬夜赶工出来的糖霜炸弹——糯米纸密信。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咔嚓一口咬开果子,正想夸一句味道不错,突然咦了一声,从嘴里捻出一片薄如蝉翼的东西。
他起初以为是果核没吐干净,拿到眼前一瞅,在阳光下,那糯米纸上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
云鹤子勾结北戎,出卖大楚军情……老长老一字一句念出来,声音都哆嗦了。
什么!旁边另一位掌门也从自己的冰清玉洁果里发现了同样的惊喜,他手里的果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糖霜碎了一地。
我的天,这上面说云鹤子为了当上武林盟主,买通方家护院,屠了血刀门满门!
还有这个!他私吞赈灾款项,在江南购置了十八房小妾!
我这儿还有更劲爆的!他练的童子功是假的,早就破戒了,难怪头发那么白,肯定是肾虚!
一个个糖霜炸弹被引爆,信息量巨大,直接把在场所有人都炸懵了。
现场顿时像烧开的水,一片哗然。
无数道震惊、怀疑、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高台上的云鹤子。
云鹤子脸上的仙气瞬间挂不住了,笑容僵在嘴角,眼角疯狂抽搐。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伟光正形象,竟然会被几颗糖霜果子给毁了!
这简直是年度级别的社死现场!
谣言!一派胡言!云鹤子气急败坏地吼道,声音都劈了叉,是谁在恶意中伤老夫!给老夫滚出来!
老贼,你爷爷我在此!段过一把撕掉脸上的易容,露出他那张标志性的阳光笑脸,中气十足地喊道。
他顺手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抓出一大把剩下的糖霜果子,天女散花般往人群中一撒:各位英雄好汉,见者有份,先到先得!云鹤子老贼的黑料大礼包,不甜不要钱!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抢到果子的人纷纷剥开查看,惊呼声此起彼伏。
云鹤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段过:小畜生!又是你!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妖言惑众之徒!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云鹤子身后窜出,直扑段过。
那人影速度极快,出手阴狠毒辣,招招不离段过的下三路。
陆沉!你个狗腿子!段过眼神一凛,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刀。
那刀身雪白,泛着一层油亮的光泽,仔细一看,竟是厚厚一层凝固的糖霜包裹着刀刃。
正是方冲特制的糖霜刀!
叮叮当当!
陆沉的铁爪与段过的糖霜刀激烈碰撞,火星四溅。
陆沉的武功确实阴毒,专攻要害,但段过仗着糖霜刀的诡异和自己灵活的身法,一时之间竟也斗得难解难分。
那糖霜刀看似无害,实则刀锋被糖霜保护,坚韧异常,偶尔溅起的糖霜颗粒打在陆沉脸上,火辣辣的疼,搞得他心烦意乱。
段过!你这野小子,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陆沉咬牙切齿,想起了当年两人在青竹镇抢糖霜果子的孽缘,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彼此彼此!你家主子教你的不也是下三滥的伪善嘛!段过一边格挡,一边嘴炮输出,丝毫不落下风。
另一边,方冲早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高台上的云鹤子。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手中那把陪伴他十年的断刀,此刻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滔天恨意,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云鹤子,拿命来!方冲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方冲!你竟然还没死!云鹤子瞳孔骤缩,他认出了那把断刀,也认出了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
两大高手瞬间战至一处。
方冲的刀法大开大合,每一招都蕴含着血海深仇,招招夺命;云鹤子毕竟是成名多年的盟主,武功深厚,掌风凌厉,试图以强横内力压制方冲。
高台上下,两处战场,杀气腾腾。
围观的武林人士本就被云鹤子的黑料震惊得三观尽碎,此刻见到这等阵仗,更是议论纷纷。
一些原本就对云鹤子不满的门派,已然开始蠢蠢欲动。
段过与陆沉的战斗渐趋白热化。
陆沉招式越发毒辣,段过却越战越勇,他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刀法根基,在这三年与师父的嬉笑打闹和生死边缘的磨砺中,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偷鸡摸狗的小乞丐。
着!段过瞅准一个破绽,糖霜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划过,陆沉痛呼一声,手臂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糖霜混着鲜血,分外刺眼。
师父!我来助你!段过一脚踹飞陆沉,立刻转身扑向高台。
此刻,方冲与云鹤子的战斗也到了关键时刻。
云鹤子虽强,但方冲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刀刀搏命,已然在他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
老贼!你害我家破人亡,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方冲怒吼,断刀再次劈下。
云鹤子狼狈躲闪,正欲反击,却不料段过从旁杀到,手中糖霜刀直刺他肋下空门。
云鹤子大惊,分神抵挡段过,却被方冲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噗嗤!
方冲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把浸满十年仇恨的断刀,狠狠捅进了云鹤子的心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云鹤子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那把熟悉的断刀,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中最后的神采,是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砰!
伪善了一辈子的正道魁首,像一滩烂泥般栽倒在地,彻底凉透。
高台下,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云鹤子死了!
恶贼伏诛了!
方少侠!段少侠!威武!
段过气喘吁吁地跑到方冲身边,看着他师父苍白的脸和颤抖的手,一把紧紧抱住了他:师父!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方冲反手拍了拍段过的背,紧绷了十年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他看着怀里这个没心没肺却又比谁都懂他的徒弟,眼眶一热,嘴角却扬起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小过啊,你师父我藏了十年的刀,到底还是被你甜化了。
是啊,若不是这个小太阳一样的徒弟,他或许早已在仇恨的深渊中彻底化为一把冰冷的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重新跳动的心。
正当师徒俩沉浸在复仇成功的复杂情绪中,人群的欢呼声尚未停歇,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如闷雷般从山下遥遥传来,越来越近,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刚刚平静下来的龙虎山顶,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那马蹄声,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第7章
北戎来袭,甜蜜之刃再起
那马蹄声,好家伙,跟催命符似的,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震得龙虎山顶都开始玩起了科目三,抖得人心尖发颤。
刚刚还山呼海啸喊着方少侠段少侠YYDS的吃瓜群众们,瞬间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表情凝固,活像一群受惊的土拨鼠。
云鹤子那凉透了的尸体还占着C位呢,这瓜还没吃明白,怎么又空降新副本了
我靠,这阵仗,不会是云鹤子那老小子还藏了后手吧段过刚放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就把方冲往身后扒拉了一下。
这动作熟练得,跟平时藏糖霜果子似的。
方冲拍了拍他的爪子,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不是云鹤子的人。这股杀气……是北戎的铁骑!
北戎
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个有点见识的江湖人士脸色唰地就白了。
大楚和北戎那是几辈子的死对头,边境摩擦不断,但北戎骑兵大规模出现在腹地龙虎山,这特么是要搞事情啊!
难道云鹤子那老匹夫通敌叛国是真的!有人惊呼。
嘶——细思极恐啊兄弟!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气氛越来越旺今天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的方向滑坡时,一个身披残破战甲,浑身浴血的汉子从山下连滚带爬地冲了上来,嗓子都喊劈了:将军!赵将军!北戎……北戎大军压境!他们绕过了雁门关防线,直扑京畿!
这话一出,全场死寂。
京畿要是失守,大楚王朝怕不是要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段过和方冲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家仇刚报,国难又当头,这日子,主打一个刺激。
赵将军何在方冲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自带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人群中,一个同样浑身浴血,但脊梁挺得笔直的中年将领排开众人走了出来,正是之前在台下观战的大楚边防将领赵将军。
他脸上又是泥又是血,眼神却亮得吓人,像两团燃烧的火:方少侠,段少侠,云鹤子伏诛,大快人心!但眼下,北戎贼寇才是心腹大患!
段过眼珠子一转,从怀里掏出几颗晶莹剔透的糖霜果子,嘿嘿一笑:赵将军,您看我这宝贝!
赵将军:现在是讨论零食的时候吗小兄弟
方冲扶额,就知道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
咳咳,段过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赵将军,两位英雄,我师父的意思是,我们有办法帮忙!他晃了晃手里的糖霜果子,这玩意儿,不光能解渴充饥,关键时刻还能当战术手电筒…呸,是战术信标!红的代表冲锋,绿的代表掩护,要是全啃秃了就代表…呃,代表师父我又饿了!
众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皮!
方冲忍无可忍,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正经点!赵将军,我二人愿助一臂之力。
赵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有些犹豫:两位武功高强,但北戎骑兵数万,非江湖厮杀可比……
将军放心,方冲打断他,我们不逞匹夫之勇。段过的主意虽然听着不着调,但眼下龙虎山群雄汇聚,若能统一调度,未必不能拖延一阵,为京畿争取时间。他顿了顿,看向段过,把你的‘糖霜联络法’好好跟将军说说。
段过得了令,立马来劲了,拉着赵将军嘀嘀咕咕,什么糖霜版狼烟信号、果子颜色战术手语、甜度分级紧急预案……一套套的,愣是把赵将军说得一愣一愣,最后竟然点了点头:此法虽奇,倒也可行!
主要是,现在也没别的招了,死马当活马医呗!
很快,在赵将军的统一指挥下,龙虎山上残存的武林人士被迅速组织起来。
每人口袋里都揣上了几颗颜色各异的糖霜果子,充当临时通讯设备。
山庄里的小书童阿福也自告奋勇,带着几个腿脚利索的小厮,充当情报侦察兵,负责打探北戎军队的动向和分发糖霜指令。
报——!北戎先锋已到山脚,约莫五百骑!阿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脸通红。
各就各位!赵将军拔出腰间佩刀,怒吼一声。
一场围绕着糖霜果子的临时防御战,就这么在龙虎山顶打响了!
北戎骑兵确实凶悍,如潮水般涌来,马蹄声踏得地动山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马粪味儿。
段过和他师父方冲,此刻俨然成了战场上的显眼包。
方冲的断刀依旧凌厉,每一刀都简洁有效,专攻敌人关节要害。
而段过,则把他那糖霜刀的猥琐流发挥到了极致,刀身裹着厚厚的糖霜,时不时还往敌人脸上甩几颗没啃完的糖霜果子,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恶心死你。
吃我一记糖衣炮弹!段过怪叫一声,一颗黏糊糊的糖霜果子精准地糊在了一个北戎百夫长的面门上。
那百夫长正挥刀砍向一个吓傻了的武林人士,冷不丁眼前一黑,甜腻的汁水糊了他一脸,手上动作一滞。
着!旁边一个使判官笔的大叔抓住机会,一笔点在了那百夫长的手腕上。
干得漂亮,大叔!段过给他比了个赞。
然而,北戎军队数量实在太多了,跟开了复制粘贴似的,杀完一波又来一波。
武林人士们虽然个个身怀绝技,但毕竟不是正规军,缺乏集团作战经验,很快就捉襟见肘,伤亡开始出现。
赵将军面沉如水,不断调兵遣将,用糖霜果子发出的信号在人群中传递:红色糖霜!左翼突进!绿色糖霜!右翼掩护!
方冲护在段过身侧,断刀翻飞,血珠四溅。
他看着徒弟虽然仍在嬉皮笑脸,但额头渗出的汗珠和微喘的气息,知道他也快到极限了。
小过,还能撑住吗
师父放心,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徒弟,丢人也不能丢您的脸!段过咧嘴一笑,反手一刀又解决一个摸上来的北戎兵,只是笑容多少带了点儿勉强。
就在战况胶着,众人渐渐感到绝望之际,山下突然又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我擦,不是吧,还有!这北戎是把老窝都搬来了段过怪叫一声,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儿了。
方冲凝神细听,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不对!这喊杀声……不是北戎人!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向山下望去。
只见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打着大楚的旗号,如一把尖刀般从北戎军队的侧后方狠狠杀了进来!
那旗帜上的岳字,在夕阳下分外醒目!
是岳家军!是岳元帅的援军到了!赵将军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都抖了。
援军的到来,瞬间扭转了战局。北戎军队腹背受敌,阵脚大乱。
段过和方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四个大字。
小过,看来咱们的糖霜刀,今天又要多几个‘甜甜的’战绩了!方冲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段过哈哈大笑:师父,等打完这仗,我必须让全天下的糖霜都姓段!
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北戎军队终于抵挡不住,丢下遍地尸体,狼狈溃逃。
龙虎山顶,幸存的众人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庆幸。
赵将军走到方冲和段过面前,深深一揖:二位高义,救了龙虎山,也为京畿争取了宝贵时间!此恩此情,赵某铭记于心!
方冲扶起他:将军言重,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段过则凑过去,一脸期待:赵将军,那啥,我们这算不算立了大功有没有奖金糖霜果子也行啊,我存货不多了。
赵将军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少不了你的!眼下此地不宜久留,北戎虽退,但主力未损。我建议,我们先退回青竹镇休整,再做打算。
青竹镇
方冲和段过对视一眼,那可是他们的老巢啊。
好,就依将军所言。方冲点了点头。
夕阳的余晖将师徒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青竹镇!休整!养精蓄锐,再干他娘的!
只是,这看似平静的青竹镇,真的能让他们安稳休整吗
段过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颗糖霜果子,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第8章
糖霜之下的秘密
青竹镇的风,还是那股子甜腻腻的糖霜味儿,只是今天,这味儿里头,却混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段过搀着方冲,身后跟着风尘仆仆却难掩英武的赵将军,三人刚踏进镇口,就跟一阵旋风似的糖糖奶奶撞了个满怀。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们!可算是回来了!糖糖奶奶一手一个,差点把段过和方冲勒断气,小过啊,你师父可好我这儿有新做的酸枣糕,热乎着呢,快尝尝!那热情,简直要把人淹没在酸枣糕的海洋里。
段过咧嘴一笑,接过酸枣糕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好着呢糖糖奶奶,我师父铁打的,就是有点费我……的口水,得天天哄着。他边说边瞟了眼方冲,只见自家师父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此刻嘴角竟有那么一丝丝可以忽略不计的上扬。
啧,闷骚。
赵将军在一旁看着这寻常巷陌的温馨,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抱拳道:老人家,此番多谢了。若非有落脚之处,他们恐怕还在荒郊野外跟野狗抢地盘。
糖糖奶奶摆摆手:将军客气啥,都是自家人。快,屋里坐,屋里坐!
进了糖糖奶奶那间堆满各色丝线和零嘴的小屋,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段过瘫在小板凳上,啃着酸枣糕,眼珠子却在糖糖奶奶和方冲之间滴溜溜地转。
他想起师父补袜子那堪比绣花的针脚,又想起糖糖奶奶每次塞他零嘴时,那欲言又止、看方冲时又带着点慈爱怜惜的眼神。
这俩人,绝对有猫腻!不对,是有陈年旧事!
段过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经意地问道:糖糖奶奶,您老人家是不是……也认识方家的人啊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糖糖奶奶给方冲添茶的手微微一顿,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放下茶壶,幽幽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格外温柔,像是在看自家捣蛋的孙子:是啊,何止认识。我是看着你师父长大的,他小时候啊,可比你现在皮多了,整个一混世魔王,天天爬树掏鸟窝,还总爱偷吃我的糖霜果子,吃完了嘴巴一抹,硬说是风吹进他嘴里的。
噗——段过一口酸枣糕差点喷出来,难以置信地看向方冲。
风吹进嘴里
师父您老人家当年是这么清新脱俗的吃货吗
方冲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耳根子都红透了。
他端起茶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声音有些不自然:咳,陈年旧事,不足挂齿。
段过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能看到他这清冷师父破防,简直比捡到金元宝还开心。
方冲瞪了他一眼,随即转向糖糖,眼神却变得深邃而沉重,那里面藏着化不开的血海深仇:糖糖……奶娘,他顿了顿,这个称呼似乎有些生疏,却又带着刻骨的依赖,您……知道当年,我们方家被灭门的真相吗
糖糖奶奶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颤巍巍地从炕柜最深处摸出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盒,盒子已经有些变形,边角磨损得厉害,显然是经常被人摩挲。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她声音哽咽,将木盒递给方冲,这里面有些东西,或许……或许能帮到你们。
方冲接过木盒,手指有些颤抖。
那上面熟悉的纹路,让他想起了幼时母亲也曾有过一个类似的妆匣。
打开木盒,里面并非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本边缘泛黄、纸张脆弱的账本,以及几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
段过立刻凑了过去,他的阅读速度一向惊人。
账本上记录的,赫然是云鹤子通过各种隐秘渠道与北戎互通往来、输送物资的明细,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而那几封密信,更是云鹤子亲笔所书,内容直指他勾结北戎、意图颠覆大楚的狼子野心!
卧槽!段过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老匹夫,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竟然干这种卖国求荣的勾当!这要是捅出去,他那‘正道魁首’的牌坊还要不要了
方冲紧紧握着那些信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翻涌着十年未曾熄灭的怒火与杀意。
他从未放下仇恨,只是将它藏得更深,深到连他自己都快要被那把名为复仇的刀锋割伤。
有了这些,我们就能揭露云鹤子的真面目!方冲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那是即将手刃仇敌的激动。
屋内的气氛,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证据而变得凝重却又带着一丝曙光。
就在这时,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是云鹤山庄那个曾给段过通风报信的小书童阿福。
阿福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煞白,声音都带着哭腔:段小爷!方……方大侠!不好了!大大大大……大事不好了!他指着外面,惊恐万状,云鹤子……云鹤子他已经察觉到你们在查他了,派了好多人,正……正满世界搜捕你们呢!
方冲和段过对视一眼,心头皆是一沉。
那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似乎瞬间就要被狂风暴雨给浇灭。
好家伙,这反派的业绩指标冲得也太快了点吧!
刚拿到证据,追兵就到门口了
这剧情是不是拿错成十万火急的快递单了
更大的挑战,它真的,说来就来了。
第9章
暗夜里的密谋
阿福那张小脸白得像刚从面粉袋里捞出来,一句大事不好了直接把屋里刚燃起的一丢丢希望小火苗给精准踩灭。
云鹤子那老狐狸,嗅觉比警犬还灵,这边刚拿到黑料大礼包,那边追杀令就火速发货了,简直是反派界的卷王。
跑!方冲几乎是秒速反应,清冷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急切。
十年隐忍,他可不想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翻车。
段过一拍大腿:师父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青竹镇的糖霜果子,我还没吃够呢!
小爷!方大侠!等等!阿福一把拉住段过的袖子,急得快哭了,语速快得像开了二倍速,云鹤子……他今晚有动作!就在后山那片密林,他要跟、跟北戎的使者碰头!
啥玩意儿段过眼睛一亮,刚还准备战略性撤退呢,这不就来了个反向偷家的机会
阿福,你这情报可比今天的糖霜果子还甜啊!
方冲眉头紧锁,眼中寒光一闪。
瓮中捉鳖
不,这更像是与虎谋皮,但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与其被动逃窜,不如主动出击,把这老狐狸的底裤都给他扒了!
具体位置方冲的声音依旧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阿福哆哆嗦嗦地指了个大概方向,又补充道:小的也是偷听到的,具体他们谈什么,小的就不敢凑近了。
行了,你小子立大功了!段过拍拍阿福的肩膀,赶紧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等我们把那老匹夫收拾了,请你吃全青竹镇最贵的糖人!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青竹镇后山,平日里鸟兽绝迹的密林此刻更是阴森得能拍恐怖片。
段过和方冲两人如同夜枭,悄无声息地潜行着。
段过这小子,别看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真到了关键时刻,那潜行匿踪的本事也是跟师父学了个七七八八。
不多时,前方林间空地上隐约透出点火光,还有压低的说话声。
就是那儿!段过压低声音,兴奋得像只偷到鸡的黄鼠狼。
方冲眼神锐利如刀,紧了紧袖中的断刀。
就是这个人,毁了他的一切。
今夜,新仇旧恨,或许能一并了结!
两人屏息凝神,正准备给云鹤子来个惊喜套餐,突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段过,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这种地方都能被你摸过来。
我勒个去!
段过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声音他熟啊!
化成灰他都认得——陆沉,云鹤子那个黑心莲徒弟,当年抢他糖霜果子还倒打一耙的死对头!
月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下几缕,照亮了陆沉那张写满老子不好惹的脸。
他手里提着剑,剑尖在地上划拉着,发出刺耳的滋啦声,摆明了是来者不善。
哟,这不是陆沉师兄嘛,段过迅速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喂蚊子呢师父,看来咱们的VIP包厢被人占了,得换个策略了。
方冲冷哼一声,目光在陆沉和远处云鹤子的方向逡巡。
计划赶不上变化,硬刚显然不是最优解。
他向段过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十足,瞬间分两个方向散开。
想跑陆沉果然上当,立刻朝着段过的方向追了过去,段过,今天你插翅难飞!
飞不飞的再说,先看看你这三脚猫功夫长进了多少!段过嘴上不饶人,脚下却溜得比兔子还快,专往那些树杈子多、灌木丛密的地方钻。
一场猫鼠游戏在林间上演。
方冲则趁机隐匿身形,试图绕过陆沉,直取云鹤子。
然而,等段过好不容易用一招猴子偷桃(未遂,但成功恶心到了人)外加满嘴骚话把陆沉引开,再气喘吁吁地和方冲汇合到那片空地时,现场早已人去楼空。
云鹤子和那什么北戎使者,连根毛都没留下。
靠!段过一拳捶在树上,白忙活一场!那老狐狸属兔子的吗跑这么快!
方冲脸色铁青,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最终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张被踩过的纸条。
纸条上,用苍劲的笔法写着几个大字:明晚,云鹤山庄,决战。
没有署名,但那嚣张的笔迹,除了云鹤子那老匹夫,还能有谁
段过凑过去一看,直接气笑了:嘿,这老东西,还挺会玩儿啊!打不过就摇人,摇不过就下战书这是把咱们当什么了游戏里的NPC吗
方冲捏着纸条,指尖微微泛白。
决战
也好。
与其在暗处互相算计,不如来个痛快的了断。
只是,云鹤山庄,那是龙潭虎穴。
师父,段过收起了嬉笑,神色也凝重起来,看来,青竹镇的糖霜果子,是暂时吃不成了。
夜风吹过林间,带着一丝肃杀。
那张薄薄的纸条,此刻却重如千钧。
明晚的云鹤山庄,注定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局。
但那又如何
有些债,总是要还的。
两人借着月色,悄然返回了青竹镇的糖铺。
那封战书,被方冲平平整整地放在了桌上。
接下来,才是真正头疼的时候。
第10章
决战前夕
>
思考中....
所以,那老小子是铁了心要跟咱们来个了断局段过盘腿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捏着块桂花糕,咔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开口。
那模样,活像只囤食的仓鼠,半点大战将至的紧张感都无。
方冲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嗯了声。
他正对着那张嚣张的战书出神,指尖一下下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明明暗暗的光影,更显得他眉宇间的凝重。
师父,我说你别老绷着一张脸嘛,跟谁欠了你八百万似的。段过把剩下的桂花糕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不就是个云鹤山庄嘛,龙潭虎穴咱们也得闯一闯。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是两条!
方冲嘴角抽了抽,这小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贫。
噗嗤——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糖糖奶奶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小过这孩子,就是会说话。方小子,你也学着点,整天苦大仇深的,小心未老先衰。
糖糖奶奶!段过眼睛一亮,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凑了过去,接过姜茶,还是您疼我!我师父啊,就是个闷葫芦,得拿锥子撬才能漏点风。
方冲:……他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又开始跳了。
好了好了,说正事。糖糖奶奶嗔怪地瞪了段过一眼,随即看向方冲,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那云鹤子摆明了是设了鸿门宴,你们可有什么章程
段过灌了一大口姜茶,辣得直咂嘴,脑子却飞快地转了起来:章程嘛,正在酝酿。师父,那云鹤老儿不是喜欢装逼……啊呸,是喜欢摆谱嘛。咱们就给他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咱们可以这样,我先进去探探路,用咱们铺子里的糖霜果子当暗号,比如红色的代表有埋伏,绿色的代表安全……
方冲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此计可行。不过,云鹤山庄必定高手如云,陆沉那小子阴险狡诈,武功专走下三路,你须得万分小心。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我们的目标是云鹤子,其他人能避则避。
放心吧师父,我机灵着呢!段过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嘿嘿一笑,不过,光靠糖霜果子传信,威力还是小了点。要是能给他来点‘惊喜’就好了。
惊喜方冲挑眉。
一直默默听着的糖糖奶奶突然开口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小过说的惊喜,我老婆子倒是有个主意。
段过和方冲齐齐看向她。
云鹤子那老匹夫,不是最爱标榜自己清心寡欲,只饮山间清泉,食天然果品吗糖糖奶奶冷笑一声,我这里有些新得的药材,无色无味,混在糖霜里,保管他吃了之后,能好好‘清心’一阵子,至少……手脚发软,提不起劲儿。
段过眼睛噌地就亮了:糖糖奶奶,您是说……迷药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方冲也有些意外,他知道糖糖奶奶懂些岐黄之术,却没想到她还有这种独门秘方。
糖糖奶奶微微颔首:这药性子温和,只会让人暂时脱力,不会伤及性命。不过,要混入糖霜,还得费些功夫。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段过自告奋勇,保证做得天衣无缝,保管那老狐狸吃不出来!
于是,这个夜晚,青竹镇的小小糖铺灯火通明。
糖糖奶奶拿出了压箱底的药材,细细研磨成粉。
段过则在一旁打下手,时不时地贡献几个骚操作的点子,比如在迷药糖霜果子外面再裹上一层特制的辣椒粉,美其名曰惊喜加倍。
方冲则在一旁默默擦拭着他的断刀,刀身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与空气中弥漫的甜香和药香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这一夜,糖糖奶奶几乎未曾合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几颗裹着特殊馅料的糖霜果子才终于大功告成。
它们看起来与寻常的糖霜果子并无二致,甚至更加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段过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几颗秘密武器,眼眶有些发热:糖糖奶奶,您……真是我们的神助攻!等我们凯旋,我给您买全城最好看的丝线!
糖糖奶奶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眼底却藏着深深的忧虑:好孩子,万事小心。她又转向方冲,郑重道:方小子,记住你答应我的,活着回来。
方冲重重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嗯。
晨曦微露,薄雾尚未散尽。
段过和方冲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将特制的糖霜果子和各自的家伙藏好,便踏上了前往云鹤山庄的路。
青竹镇渐行渐远,前路吉凶未卜。
段过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试图将心中的那丝不安压下可一想到师父那双泛红的眼,想到方家满门的血海深仇,他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云鹤山庄,我们来了。
只是,当他们遥遥望见那座矗立在半山腰,宛如巨兽般盘踞的庄园轮廓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
那股若有似无的肃杀之气,即便隔着老远,也让人心头一凛。
看来,这决战的排场,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第11章
云鹤山庄的迷雾
云鹤山庄的朱漆大门比段过想象中还高。
门两边站着八个持剑的护卫,刀鞘上雕着云纹,寒光扎眼。
段过缩了缩脖子,偷偷拽方冲的袖子:师父,这阵仗比青竹镇迎亲还大。方冲盯着门楣上正道魁首的金漆匾,喉结动了动:当年我爹的刀,就挂在这种匾下头。
段大哥!
墙根传来细声。
段过一扭头,见个小书童扒着石狮子腿,灰布衣裳沾着草屑——是阿福。
这小子上个月在青竹镇卖糖葫芦被地痞抢钱,还是段过帮他抢回来的。
阿福猫腰跑过来,鼻尖冒汗:云鹤子今晚会在后院密室见北戎使者,我偷听到的!
方冲蹲下身,指尖轻敲阿福的肩:可靠阿福猛点头,从怀里摸出半块芝麻糖:我给厨房张婶送茶,亲耳听见他跟陆沉说‘戌时三刻,密室别留人’。段过乐了,把糖霜果子塞给阿福:兄弟,这糖霜你拿去混进云鹤子茶里——甜是甜,就是喝完容易犯困。阿福捏着果子的手直抖:段大哥,上次我偷喝他参汤,被打了二十板子……二十板子换个大秘密,血赚!段过拍他背,再说了,你这不是有我师父罩着
方冲没接话,拽着段过猫腰钻进侧门。
山庄里灯笼挂得像星星,照得青石板泛冷光。
两人贴着影壁挪到后院,段过突然撞上方冲后背——墙角堆着三箱东西,用油布盖着。
方冲掀开一角,段过倒抽冷气:师父,这是箭头!箭头尾羽染着靛蓝,和北戎商队被劫时报官的描述一模一样。
那边有间小屋!段过眼尖,拽着方冲溜到院角。
门轴吱呀一声,两人差点栽进去——满屋子堆的不是书,是刀。
刀鞘上刻着北戎狼头,段过摸了把刀刃,凉得他缩手:比王屠户的杀猪刀还利!方冲翻出半摞密信,最上面一封写着二十车玄铁换十万两黄金,云鹤子亲押,墨迹未干。
段过乐出声:老匹夫拿正道盟的名声换钱,这证据够他喝一壶!
喝一壶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炸响。
段过头皮一麻——陆沉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柄匕首,刀身泛着青黑。
这小子三年前在青竹镇抢过他糖霜果子,现在模样没变,眼神却像淬了毒:段过,你还是改不了偷摸的毛病。段过歪头笑:陆师兄,你倒是改了抢糖霜的毛病——改抢刀了
陆沉的匕首唰地飞过来。
段过就地一滚,撞翻半箱刀,金属碰撞声炸得满院响。
方冲抄起把糖霜刀迎上去,糖霜簌簌撒在陆沉脸上。
陆沉抹了把脸,被甜得皱眉:什么破玩意儿师父的独门暗器!段过从桌底钻出来,抄起把断刀砸向陆沉脚边——这是方冲当年的佩刀,刀身裹着糖霜,砸在青砖上咔地裂了道缝。
陆沉后退两步,匕首指向方冲:你不是糖铺老板
我是你爷爷!段过捡了块糖霜果子砸过去,正中陆沉胸口。
甜香混着迷药味散开,陆沉踉跄两步,扶着门框喘气。
方冲拽着段过往窗外跑:小过,走!段过边跑边回头喊:陆师兄,下回抢糖霜记得刷牙,你嘴里味太冲!
两人绕着假山跑了三圈,确定没脚步声追来,才猫到密室窗下。
段过扒着窗缝往里瞧——云鹤子穿着月白道袍,手里端着茶盏,对面坐个络腮胡,腰间挂着北戎银狼牌。
云鹤子笑起来像活神仙:使者放心,玄铁我亲自盯着,绝不会出岔子。络腮胡拍桌:上次二十车货半路被劫,你说找着凶手了云鹤子端茶的手顿了顿:那是血刀门余孽……
段过指甲掐进掌心。方冲按住他手背,凉得像块玉:沉住气。
这茶怎么没甜味云鹤子突然皱眉,把茶盏往桌上一放。
段过心里咯噔——阿福的糖霜果子还没送进去
络腮胡掏出兵刃:你耍我云鹤子猛地站起来,道袍下露出半截刀柄。
段过这才发现,他腰间别着的,是方家祖传的血纹刀——当年方家满门被屠时,这刀就该断在他爹手里。
方冲的断刀在袖中发烫。
段过转头看他,师父眼尾泛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突然伸手攥住方冲的手,掌心全是汗:师父,咱们今晚不拼命。方冲没说话,却反握住他,指节发白。
密室里传来瓷器碎裂声。
段过拽着方冲往院外跑,鞋跟踢到块碎石,叮地撞在墙上。
云鹤子的声音突然拔高:谁段过心提到嗓子眼,拉着方冲钻进树丛。
月光漏下来,照见方冲袖中渗出的血——断刀割破了他的手。
走。方冲抹了把血,拽着段过翻墙。
青竹镇的狗半夜开始叫时,糖铺的灯还亮着。
段过推开门,糖糖奶奶正坐在灶前揉面,面团上沾着酸枣糕渣。
她抬头时,段过看见她眼角的泪:方小子,你答应我的……方冲把密信往桌上一放,血滴在信纸上,晕开朵小红花:奶奶,云鹤子的刀,该断了。
糖糖奶奶摸着信上的字,手直抖。
段过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半块糖霜果子——是方才跑的时候掉的,糖霜有点化了,黏糊糊的。
他塞进方冲嘴里:师父,甜吗方冲含着糖,血味混着甜味在嘴里散开。
他突然笑了,眼尾的红没褪,倒像沾了糖霜的樱桃:甜。
窗外起风了,吹得糖铺的幌子哗啦响。
段过望着方冲染血的袖角,突然觉得,这风里有股味道——是糖霜的甜,是刀的冷,是二十年前没散的血,也是,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第12章
糖霜下的陷阱
青竹镇的夜风吹得糖铺竹帘哐当响。
段过把方冲拽到灶前,借着火光才看清他袖管上的血——断刀在袖中震得太狠,把腕子划了道寸长的口子。
师父你这刀比糖霜还脆。段过翻出糖糖奶奶的针线包,捏着方冲的手腕往药罐里蘸,当年血刀门少门主就使这破铜烂铁
方冲抽了抽手没抽动,眼尾还泛着红:断刀不断义。
行,义是够了。段过把药棉按上去,就是疼得师父掉金豆子。
糖糖奶奶揉面的手突然顿住。
她往灶里添了把柴,火星子噼啪炸响:方小子,你娘临终前攥着我手说,要看着你娶妻生子,不是看你攥着断刀去送命。
方冲低头盯着灶火,喉结动了动:奶奶,我攥着的不是刀。他指腹蹭过段过发顶,是命。
段过手一抖,药棉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听见方冲轻声道:当年我躲在梁上,看云鹤子用这刀捅我爹。刀拔出来时,血溅在我脸上,比糖霜甜。
糖糖奶奶突然把面团摔在案板上。
她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抖开是包雪白的粉末:这是我攒了十年的醉仙散,掺在糖霜里,云鹤子那老东西尝甜就上瘾。她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明儿让阿福送果子,他喝的茶里,早该加点甜。
段过蹲在地上没动。
他盯着方冲染血的袖口,突然笑出声:师父,明儿我要是被陆沉那小子抓住,你可得用糖霜刀来救我。
救你方冲抽回手,从兜里摸出块没化完的糖霜果子塞他嘴里,先管好你自己——上回偷我糖霜,被狗追得爬树的是谁
段过嚼着糖,甜得眯眼:那能怪我谁让师父的糖霜比蜜还勾人。
第二日天没亮,段过就蹲在云鹤山庄后墙根。
方冲踩着他肩膀翻上去时,他仰头喊:师父小心瓦松!上次我踩那玩意儿——
啪的一声,方冲的鞋尖正踢在松枝上,松针簌簌掉他脖子里。
段过憋笑憋得肩膀直颤,被方冲下来时揪着耳朵拽进树丛。
阿福的小推车吱呀进了后门。
段过认得那是青竹镇卖早点的小子,此刻车筐里码着糖霜果子,最上面的三块沾着淡粉色粉末——糖糖奶奶说,这是甜到心尖尖的药。
云鹤子的书房飘出茶香时,段过正扒着窗缝。
阿福端着茶盘进去,茶盏里浮着两朵茉莉,底下沉着片糖霜。
云鹤子捻起茶盏抿了口,眉头松开:甜得正好。
段过捅了捅方冲。方冲袖中短刀轻震,两人猫着腰绕到后窗。
书房里传来云鹤子的哈欠声。
段过数到第三声,方冲抬手敲了敲窗棂——这是他们和阿福约好的暗号。
门咔嗒开了条缝。
段过溜进去时,云鹤子正歪在太师椅上,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瓷片沾着半凝固的甜茶。
方冲直奔书案。
段过眼尖,看见博古架上摆着个檀木匣,匣上雕着血纹——和方冲断刀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师父!段过扑过去,指尖刚碰到匣扣,身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云鹤子的椅子翻倒在地。
他扶着桌沿站起来,白胡子直抖:好个糖铺小子……话没说完又踉跄两步,这茶……怎么比十年前还甜
方冲已经翻出半摞密信,封皮上印着北戎银狼。
他把信往怀里塞,突然顿住——云鹤子腰间的血纹刀在晃,刀鞘上沾着半块糖霜果子。
师父,走!段过拽他,檀木匣啪地开了。
里面躺着本血浸透的账簿,第一页写着血刀门方家,灭门赏银十万两。
方冲的手抖得厉害。
段过刚要把账簿塞进他怀里,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想走
陆沉的声音像块冰碴子,砸在两人后颈。
段过回头,看见那人身着玄色劲装,腰间悬着柄乌鞘刀——正是当年抢他最后一块糖霜果子时,插在枣树上的那把。
段小乞丐。陆沉舔了舔嘴角,三年前你说要请我吃一百块糖霜果子,现在连本带利,该还了。
段过把方冲护在身后。
他摸出兜里最后一块糖霜果子,抛向陆沉:请你吃,管饱。
陆沉挥刀劈开果子,糖霜簌簌落在地上。
他盯着段过,眼里像烧着团黑火:你师父的刀早钝了,你拿什么跟我斗
方冲突然把段过往旁边一推。
他袖中短刀弹出,刀身裹着层白霜——正是糖糖奶奶昨夜用蜂蜜熬的糖霜,凝在刀刃上像层冰。
用这个。方冲擦了擦嘴角的血,眼尾的红褪了些,倒像沾了糖霜的樱桃,小过教我的,软刀子,专破硬壳。
陆沉的刀砍过来时,段过听见方冲在他耳边说:躲我身后。他这才发现,师父的背比糖铺的柜台还稳当,稳得他突然鼻子发酸。
师父。段过摸出怀里的密信,等会儿你先跑,我——
闭嘴。方冲的刀磕开陆沉的攻势,当年我爹也是这么说的。他突然笑了,现在轮到我当爹。
陆沉的刀划破方冲的衣袖,露出底下缠着的布——是段过昨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
陆沉愣了下,段过趁机扑过去,把檀木匣砸在他头上。
跑!段过拽着方冲往门外冲,身后传来陆沉的怒吼:段过!我要把你和你师父的骨头磨成糖霜——
云鹤山庄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
段过攥着密信,能听见方冲的心跳撞在他后背上,一下,两下,比糖铺的拨浪鼓还响。
他们躲进柴房时,方冲突然摸出块糖霜果子。
段过这才发现,是方才混战中他护在掌心的,糖霜有点化了,黏糊糊的。
甜吗段过问。
方冲把果子塞他嘴里:你尝。
段过嚼着糖,甜得眯眼。
他透过柴房的缝隙往外看,看见陆沉提着刀往这边走,月光照在刀鞘上,泛着冷光。
师父。段过把密信往怀里按了按,明儿晚上,云鹤山庄的大厅,该亮堂亮堂了。
方冲没说话,只是把短刀攥得更紧。
糖霜在刀刃上闪着光,像撒了把星星,又像,藏了十年的刀,终于要见天日了。
第13章
决战之夜
柴房梁上的老鼠被陆沉的刀风惊得乱窜。
段过贴着方冲后背,指尖摸到师父腰间短刀的糖霜壳子——昨夜糖糖奶奶特意用新晒的蜂蜜熬的,说是比往年更黏,粘在刀上能多撑半柱香。
陆沉往东边去了。段过扒着柴缝看,月光漏进来,照见方冲眼下淡淡的青,师父,你昨晚又没睡
方冲没接话,只把段过往怀里拢了拢。
他袖中短刀硌着段过手腕,倒比糖铺冬天焐手的铜炉还烫。
段过知道那温度打哪儿来——刀身是方家祖传的陨铁,十年前染过全家血,如今裹着糖霜,倒像给淬了层甜壳子。
走。方冲突然拽着段过翻出后窗。
两人猫着腰往大厅挪,段过怀里的檀木匣撞得肋骨生疼——里面是云鹤子通敌的密信,每一页都盖着北戎狼头印,是他翻了三夜云鹤山庄的账房才扒出来的。
大厅门虚掩着。
段过刚要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云鹤子的咳声。
那老东西正坐在主位上喝茶,白胡子沾着茶沫子,活像糖铺灶台上结的霜。
云盟主早啊。段过踢开门,檀木匣啪地拍在桌上,给您看个好东西——您去年卖给北戎的三千石军粮账单,还有上个月写的'大楚边防布防图已得'的亲笔信。
云鹤子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他白眉毛抖成两把乱草,突然笑了:小娃娃,你当这江湖是你师父的糖铺
随便拿张纸就能定我罪他手往腰间一按,七尺青锋嗡地出鞘,倒不如让老夫试试,你这野小子的骨头,比当年方家的硬不硬。
刀光劈过来时,段过被方冲拽着滚到桌底。
方冲的短刀噌地弹出,糖霜在刀刃上碎成星子:小过,去窗边敲三下。
段过这才想起——赵将军的兵早把山庄围得跟铁桶似的,就等他们在大厅亮信号。
他猫着腰往窗边挪,后腰突然一凉——陆沉的刀从背后捅过来了。
段小乞丐!陆沉的声音像刮锅底,你说要请我吃糖霜果子,现在拿命抵!
段过反手摸出兜里的酸枣糕,照着陆沉眼睛砸过去。
那是糖糖奶奶塞的,酸得能让人掉眼泪。
陆沉嗷地偏头,段过趁机扑到窗边,抬手敲了三下。
外头立刻传来喊杀声。
云鹤子脸色骤变,挥剑直取方冲咽喉:臭小子,你师父当年都不是我对手,你——
我师父现在有软刀子。段过抄起桌上的糖霜罐子,您老不是最爱喝圣水吗
我给您加点料!他扬手一撒,糖霜裹着密信碎片劈头盖脸砸过去。
云鹤子挥剑去挡,却见方冲的短刀擦着剑刃滑过来——糖霜遇热融化,露出底下泛着血光的陨铁刀身,嗤地扎进他手腕。
你!云鹤子疼得踉跄,这刀......
方家血刀,专剜仇人骨。方冲抽刀,眼尾又泛起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年你买通护院放火,我爹把刀塞给我时说,'冲儿,留着这刀,给方家讨血债'。他突然笑了,可我现在觉得,这刀该用来切糖霜果子。
陆沉的刀从侧面砍来,段过急得喊:师父!方冲旋身挡在他前面,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刀。
段过看见师父腰间的布带被血浸透——那是他昨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现在全红了。
师父你傻啊!段过眼眶发热,抄起糖霜罐子砸向陆沉。
陆沉抬手去挡,糖霜粘在他刀上,刀刃突然发涩——方冲教过他,糖霜能渗进刀纹,让兵器使不上力。
陆沉,你师父骗你呢。段过趁他发愣,扑过去抱住他大腿,他救你不是因为你比我强,是因为你够狠,能当他杀人的刀!
陆沉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云鹤子,突然笑了:原来我跟方家那小子一样,都是刀。他转头看向段过,眼里的黑火灭了,你师父说得对,刀该用来切糖霜果子。
外头的喊杀声更近了。
云鹤子见势不妙,挥剑要往自己脖子抹。
段过急得扑过去,怀里的短刀唰地出鞘——是方冲塞给他的,刀身还沾着师父的血,裹着层没化完的糖霜。
云鹤子,我师父的刀,现在归我。段过攥紧刀,糖霜硌得手心发疼,当年方家的血债,今天连本带利还。
刀捅进胸口的瞬间,云鹤子的白胡子抖了抖,像被风吹散的糖霜。
段过看见他眼里闪过恐惧,突然想起糖铺门口的老狗——被他喂过糖霜果子的老狗,临死前也是这样的眼神。
小过。方冲踉跄着扑过来,把段过搂进怀里。
他身上的血蹭在段过肩头,烫得人发慌,疼不疼
师父你才疼。段过抹了把他脸上的血,糖糖奶奶说你小时候偷糖吃被打,现在倒好,替我挨刀。
方冲笑了,眼尾的红混着血,像颗被糖霜腌过的樱桃:小过啊,你师父我藏了十年的刀,到底还是被你甜化了。
外头传来赵将军的喊:拿下了!段过抬头,看见晨光从窗纸破洞钻进来,照在方冲发梢上,亮得人睁不开眼。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被狼追的那个傍晚,也是这样的光,照在师父身上,像块会动的糖霜果子。
师父,段过把脸埋进他颈窝,明儿咱们回青竹镇吧。
回。方冲摸出兜里最后半块糖霜果子,塞给他,给你买十斤糖霜,把糖铺的柜台都堆满。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云鹤子倒下时,袖中滑出枚青铜虎符——北戎狼头印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远处传来马蹄声,混着风里飘来的腥气,像极了当年方家灭门夜的味道。
第14章
新仇旧恨,江湖再起
段过把方冲的脑袋往自己肩窝里按了按。
方冲的血浸透了他半件衣裳,黏糊糊的,像化了的糖霜。
师父,他戳了戳方冲发灰的嘴唇,赵将军的人马上来抬担架,您先别睡。
方冲眼皮子颤了颤,手指摸索着去够他腰带——那里别着段过方才捅云鹤子的短刀,刀身还凝着层白霜。刀......擦了吗
擦个屁。段过抽了抽鼻子,血都渗进糖霜里了,您倒心疼刀不心疼人
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段过手忙脚乱去挡方冲的伤口,抬头却见个青衫男人跨进门来——是青云门的韩立,腰间挂着半截断剑,剑尖还滴着血。
韩兄段过愣住,你咋在这儿
韩立没接话,目光扫过地上云鹤子的尸首,又落在段过怀里的方冲身上。
他身后转出个穿月白裙的姑娘,是柳月,手里攥着个布包,发梢沾着草屑。
小过。柳月先开了口,声音发紧,云鹤子死了,可他的麻烦才刚开始。
段过脊梁骨一凉。方冲突然攥住他手腕,指节发白:北戎的人
韩立从怀里摸出个青铜虎符——正是方才从云鹤子袖中滑出的那个,狼头纹路在残阳里泛着冷光。云鹤子通敌的证据,我们在他书房找到了密信。他把虎符往桌上一磕,但写信的不是他,是北戎的'无名'特使。
段过想起方才外头的马蹄声,后槽牙发酸:那老匹夫藏得倒深。
更深的在后边。柳月解开布包,里头是叠染血的纸页,我们追着云鹤子的暗桩到了青云山,发现无名在密林里囤了二十车火药,还招了批练毒功的杀手。她指尖点过其中一页,他要在武林大会那天炸了正道盟总坛,嫁祸给大楚军方。
方冲突然咳嗽起来,血沫子溅在段过手背。
段过急得直拍他后背,抬头时眼眶通红:那你们来找我们干啥
因为无名要杀的人里,有你师父。韩立说,他知道方前辈是血刀门唯一活口,怕你们翻出当年方家藏的通敌密卷。
段过猛地抬头。
方冲的手还攥着他手腕,这回没劲儿了,像片要化的糖霜。
密卷在糖铺地窖。方冲声音轻得像叹气,当年我爹用糖霜封的,埋在腌糖蒜的坛子里。
柳月眼睛一亮:那正好!只要拿到密卷,就能坐实无名的罪——
坐实个屁。段过打断她,我师父现在这样,走两步都得扶墙,还去青云山
方冲突然捏了捏他手腕。
段过低头,见师父眼尾又红了,像颗被糖霜腌过的樱桃:小过啊,你忘了糖霜刀咋使的
段过喉咙发紧。
三年前他蹲在糖铺后巷啃发霉的炊饼,是方冲用沾着糖霜的短刀挑开他脖子上的狼爪印。
后来师父教他,糖霜裹刀不是为甜,是要软刀子扎进最硬的地方。
行。段过吸了吸鼻子,把方冲往怀里拢了拢,但说好了,您负责在后边扔糖霜罐子,我负责捅人。
韩立从腰间解下个小瓷瓶抛过来:这是青云门的金创药,涂了能撑三天。
柳月递过布包:地图在最底下,密道入口在青云山西侧老槐树下,有个刻着狼头的石墩——
打住。段过翻出地图扫了眼,韩兄,你们啥时候动手
今晚子时。韩立摸出把短刃拍在桌上,我们联络了十二家小门派的人,赵将军也调了三百精兵在山外接应。
方冲突然笑了,血沫子沾在嘴角:小过,你师父当年偷糖吃被奶娘追着打,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段过知道他在逞强,故意翻了个白眼:拉倒吧,糖糖奶奶说您小时候偷完糖还往奶娘鞋里塞酸枣核,现在倒装弱。
外头传来赵将军的大嗓门:方小友!段小友!军医到了——
段过把方冲往担架上扶,瞥见柳月欲言又止的模样,顺口问:柳姑娘,你们咋知道我们在这儿
柳月指了指他腰间的短刀:刀身的糖霜纹路,青云门的暗桩在江湖上可没少听人说'青竹镇糖铺的糖霜刀'。
段过摸了摸刀鞘,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陆沉呢
我在这儿。
众人转头。
陆沉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云鹤子的剑,剑刃上的糖霜还没擦。
他冲段过笑了笑,露出颗虎牙:赵将军说要押我去大牢,我跟他说,我要去青云山切北戎人的脑袋——用你师父教的刀。
段过乐了:成啊,正好缺个帮我搬糖霜罐子的。
方冲被军医扶上担架,突然拽住段过的衣角:小过,地窖里那坛糖蒜......
知道知道,密卷在坛底,糖蒜您回来接着吃。段过蹲下来,替他理了理被血粘住的发梢,等打完这仗,咱们回青竹镇,我给您买二斤桂花糖霜,把柜台堆得比您人还高。
方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有光:说好了,要最甜的。
子时的风卷着草叶刮过云鹤山庄。
段过背着方冲,陆沉扛着半麻袋糖霜跟在后边,韩立和柳月在前头开路。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糖铺里刚出炉的糖霜条,脆生生的,却怎么也折不断。
远处青云山的轮廓渐渐清晰,山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腥气——是火药味,也是血味。
段过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糖霜在指尖化开,甜得发苦。
他低头看了看背上的人。
方冲的脸埋在他颈窝里,呼吸轻得像片糖霜。
段过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被狼追的傍晚,也是这样的风,吹得师父的衣角翻飞,像块会动的糖霜果子。
师父,他轻声说,等打完这仗,我给您烤糖霜栗子吃。
方冲没说话,却把胳膊往他脖子上拢了拢。
山脚下,老槐树的影子里,刻着狼头的石墩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