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宁茹雪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借着餐厅柔和的灯光再次检查自己的妆容。她微微侧头,从手提包里取出小巧的化妆镜,确保每一根睫毛都完美卷翘,唇上的珊瑚色口红没有丝毫晕染。满意地合上镜子,她抬眼瞥向餐厅入口处,那个据说身家过亿的相亲对象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
再等五分钟,宁茹雪心想,如果还不来,这顿饭就自己享受。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铺着雪白桌布的桌面,香奈儿腕表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泽。这是她攒了三个月的工资买的二手货,但足以在这些场合充门面。
正当她考虑是否要点餐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修长的脖颈上。他环顾四周,目光很快锁定了宁茹雪所在的位置。
宁小姐男人走到桌前,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抱歉让你久等了,临时有个国际会议拖延了时间。
宁茹雪站起身,露出职业化的微笑：程先生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她刻意忽略了对方已经迟到的事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男人腕上的百达翡丽吸引——那款表在杂志上的标价足以买下她租住的那间小公寓。
程远航——这是介绍人给她的名字——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在宁茹雪精致的面容上停留了几秒。她今天穿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连衣裙,衬得肌肤如雪,乌黑的长发垂在一侧肩上,耳垂上的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宁小姐比照片上还要漂亮。程远航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语气真诚。
谢谢。宁茹雪微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三十岁左右,谈吐得体,衣着考究,手表是真货,鞋子也是意大利手工定制款。介绍人没骗她,这确实是个优质对象。
点完餐后,程远航主动开启话题：听说宁小姐在外贸公司做业务主管工作应该很忙吧
还好,宁茹雪轻轻摇晃着酒杯,不过我们小公司比不上程先生的企业。听说您是做金融的
嗯,远航资本,主要做投资并购。程远航简短地回答,目光却一直观察着宁茹雪的反应。
宁茹雪的眼睛亮了一下,远航资本在上海金融圈可是新贵,去年那桩跨国并购案上了财经头条。程先生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真是令人佩服。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公司现在估值有多少
程远航挑了挑眉：宁小姐对金融很感兴趣
只是好奇。宁茹雪意识到自己问得太直接,连忙掩饰,毕竟能和程先生这样的成功人士共进晚餐,想多了解一些。
程远航靠向椅背,若有所思：公司去年估值大概二十亿左右,今年应该会有增长。他故意夸大了数字,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果然,宁茹雪的眼睛明显睁大了,红唇微微张开：那程先生个人资产...
宁小姐,程远航突然打断她,声音冷了几分,你平时相亲都这么直接问对方收入吗
餐厅的灯光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刺眼起来。宁茹雪感到脸颊发热,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程先生误会了,我只是觉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两个人如果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差距太大,很难走到一起。
所以宁小姐的价值观是
我欣赏有能力的人,宁茹雪直视程远航的眼睛,不再掩饰,喜欢美好的事物,也愿意为之努力。如果有人说他不爱钱,要么是虚伪,要么是从来没穷过。
程远航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直白的拜金主义
是现实的生存智慧。宁茹雪反击,程先生含着金汤匙出生,大概不会明白普通人为了摆脱贫困需要付出什么。
餐点上来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比食物还要沉重。他们机械地吃着,话题转向了无关痛痒的天气和最近的电影。宁茹雪在心里咒骂自己太心急,可能搞砸了一个金龟婿；程远航则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个矛盾的女人——她谈钱时的直白令人不适,但那种为生存挣扎的锋利感又莫名吸引他。
结账时,程远航掏出黑卡的动作行云流水,宁茹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张象征着无限透支的卡片。
需要送你回家吗走出餐厅,程远航问道,语气已经恢复了礼貌的疏离。
不用了,我叫车。宁茹雪勉强维持着微笑,心里知道这次相亲彻底失败了。
程远航点点头,转身走向停车场。走了几步,他鬼使神差地回头,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宁茹雪没有叫车,而是走向了餐厅侧门处一位正在清理垃圾桶的老年清洁工。她从小贩那里买了一杯热饮,递给老人时脸上是他今晚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老人推辞了几下,最终接过热饮,宁茹雪还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塞进老人手里。距离太远,程远航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那场景与他刚才见到的拜金女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站在阴影处,看着宁茹雪帮老人整理好工作车的把手,才转身走向公交站。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墨绿裙摆微微飘动,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孤独。
程远航突然对这个矛盾的女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第2章
程远航放下咖啡杯,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份刚刚送达的文件上。封面上宁茹雪背景调查报告几个字格外醒目。他解开文件袋的细绳,抽出里面的资料,一张宁茹雪学生时代的照片滑落出来。
照片上的女孩站在一所乡村学校前,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扎着简单的马尾辫,与他在餐厅见到的精致女人判若两人。但那倔强地微微抬起的下巴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一模一样。
浙江省丽水市庆元县竹口镇...程远航轻声念出这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地方,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报告显示,宁茹雪的父亲在她十岁时因矿难去世,母亲常年卧病,她靠着奖学金和打零工完成学业,最终考入上海外国语大学。
怪不得。程远航想起她说的那句从来没穷过。他翻到财务部分,发现宁茹雪每月都会向一个山区账户汇款,金额从两千到五千不等。报告备注,那是她家乡一位退休教师的账户,疑似用于资助当地贫困学生。
窗外,黄浦江上的游轮拉响汽笛,打断了程远航的思绪。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周,帮我查一下'新锐国际贸易'这家公司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挂断电话后,程远航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外滩景色。三天过去了,他脑海中仍不时浮现宁茹雪递给清洁工热饮的画面。那个瞬间她脸上毫无伪装的温柔,与她谈论金钱时的精明算计形成鲜明对比。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样一个矛盾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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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茹雪将最后一份文件塞进碎纸机,听着机器嗡嗡的运转声,仿佛听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哀鸣。公司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全额工资了,今天老板宣布,如果月底前没有新的资金注入,公司将不得不申请破产。
茹雪,下班后有空吗我想请你喝一杯。同事小林扒着她的隔断,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今天不行,我得去趟医院。宁茹雪勉强笑了笑,将办公桌上不多的私人物品收进手提包。她已经在偷偷投简历了,但经济不景气,像她这样没有海外背景的普通业务员,很难找到待遇相当的工作。
走出公司大楼,宁茹雪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拐进了一家银行。她查了查账户余额,咬咬牙取了五千块钱。母亲这个月的医药费又涨了,新换的进口药医保不报销。
医院的消毒水味一如既往地刺鼻。宁茹雪推开308病房的门,看到母亲正靠在床头,就着台灯微弱的光线织毛衣。
妈,医生说您不能劳累。宁茹雪快步走过去,夺下母亲手中的毛线针。
闲着也是闲着。宁母咳嗽了两声,打量着女儿,你今天脸色不好,公司出事了
宁茹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实情：没事,就是加班有点累。她取出刚取的钱塞进母亲枕头底下,这是下个月的医药费,您收好。
又这么多宁母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小雪,妈这病治不好的,别浪费钱了。你都26了,该为自己考虑...
您别说了。宁茹雪打断母亲,从床头柜拿出水果开始削皮,我上周相亲遇到一个挺有钱的,就是性格不合。她故意轻描淡写,手上动作却因为想起程远航嘲讽的眼神而微微发抖。
钱不重要,对你好才行。宁母叹了口气,像你爸,虽然穷,但...
妈！苹果皮断了,宁茹雪盯着掉在地上的果皮,时代不一样了。没钱连病都看不起,好有什么用
病房陷入沉默。宁茹雪后悔自己的尖锐,却也无法收回这些话。这是她骨子里的认知,是父亲死后那些债主上门的夜晚,是母亲病重时她跪求医生先治疗后缴费的屈辱,是大学四年同时打三份工的疲惫刻进她灵魂的烙印。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全黑了。宁茹雪站在公交站台,翻看着手机上寥寥无几的面试回复,突然收到老板发来的群消息：全体员工明早九点紧急会议,务必准时参加。
通常这种消息意味着裁员通知。宁茹雪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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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新锐国际贸易的会议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二十几名员工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宁茹雪坐在角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老板王新推门而入时,脸上却带着罕见的红光：好消息！我们公司获得了'远见投资'的注资,不仅解决了资金链问题,还拿到了与远航资本合作项目的入场券！
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宁茹雪愣在原地,远航资本那不是程远航的公司吗
具体细节还在洽谈中,王新提高音量压下议论声,但远见投资的代表特别提到,希望我们公司派出最优秀的业务骨干负责这个项目。经过管理层讨论,决定由宁茹雪担任项目负责人。
所有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宁茹雪身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这简直是从地狱直接升到天堂的转折。
茹雪,会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王新冲她点点头,远见的人想先跟你聊聊。
会议结束后,宁茹雪几乎是飘着走进老板办公室的。里面坐着一位四十出头、西装革履的男子,见到她便起身握手：宁小姐久仰,我是远见投资的副总李明,这次合作项目将由我全程跟进。
李总好。宁茹雪谨慎地握手,心跳如鼓。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李明简单介绍了项目情况：远见投资将注资两千万到新锐国际,条件是获得与远航资本合作开发东南亚市场的机会。宁茹雪需要带队完成前期调研和方案设计,然后直接与远航资本对接。
为什么选中我们公司宁茹雪忍不住问,以远见投资的实力,完全可以找更大的合作伙伴。
李明笑了笑：投资人看中的是潜力而非规模。特别是你,宁小姐,我们调查过你的工作表现,很欣赏你的业务能力和拼搏精神。
宁茹雪离开办公室时,仍然觉得这一切像做梦。她没注意到李明在她走后立刻拨通了电话：程总,按您的安排,已经接触过了...是的,她很优秀...当然,没有透露您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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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宁茹雪几乎住在了公司。新资金注入后,公司氛围焕然一新,但她丝毫不敢懈怠。这个项目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也关系到她能否在业内站稳脚跟。
周五晚上十点,宁茹雪终于完成了初步方案。她伸了个懒腰,决定犒劳自己一顿宵夜。公司附近的巷子里有家面馆开到很晚,是她加班时的老去处。
刚走出公司大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茹雪！
宁茹雪转身,看到林志豪站在路灯下,手捧一束玫瑰。两年不见,他看起来阔气了不少,一身名牌西装,腕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你怎么在这宁茹雪没有接过花束,声音冷得像冰。
我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在这工作。林志豪露出她曾经痴迷的痞笑,听说你们公司最近起死回生恭喜啊。
宁茹雪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有话直说。
林志豪追上来：别这样,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两年我混出头了,现在是一家投资公司的副总。他掏出一张名片塞给宁茹雪,我知道你负责远航资本的项目,我可以帮你...
宁茹雪猛地停住脚步,冷笑一声：所以是冲着项目来的林志豪,你还是这么无耻。两年前,这个男人卷走了她为母亲攒的手术费去炒股,血本无归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是真心想复合！林志豪抓住她的手腕,你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强强联手...
宁茹雪甩开他的手：滚远点！否则我报警。她快步走向面馆,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不知是愤怒还是后怕。
林志豪没有追来,但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你会后悔的,宁茹雪！没有我帮忙,你那小公司根本吃不下远航的项目！
宁茹雪没有回头。直到坐在面馆里,热汤的蒸汽扑在脸上,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老板老张默默给她多加了两个荷包蛋。
谢谢张叔。宁茹雪勉强笑了笑。
小姑娘,别太拼了。老张叹了口气,看你这两周瘦的。
宁茹雪低头吃面,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起李明说的投资人看中的是潜力,想起程远航嘲讽的拜金主义,想起母亲枕头下的医药费。这个项目她必须做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听说你接了远航的项目真巧,我们很快会再见的。——C
宁茹雪盯着那个C,汤勺掉进了碗里。是程远航他怎么知道她的号码又为什么要联系她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在这个不眠的都市里,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无声转动。
第3章
宁茹雪站在远航资本大厦前,仰头望着这座四十层的玻璃钢结构巨兽,喉咙发紧。今天是她正式带队来洽谈合作的日子,而那条署名C的神秘短信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宁经理,人都到齐了。助理小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身后,五名项目组成员正紧张地整理着装。
宁茹雪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走吧。
踏入旋转门的那一刻,冷气扑面而来,带着高级香水般的清新气息。大理石铺就的大厅尽头,前台接待员正微笑着等待。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新锐国际的宁茹雪,和投资部的张总约了十点。宁茹雪递上名片,心跳如擂鼓。
接待员在电脑上确认后,笑容更加亲切：程总已经交代过了,请您直接乘专用电梯到38层会议室,他正在等您。
程总宁茹雪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公文包带。
是的,程远航总裁。接待员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您不知道今天是程总亲自主持会议吗
宁茹雪感到一阵眩晕。程远航亲自出席这是要当面否决合作作为报复吗她几乎想转身逃走,但身后团队成员期待的目光让她无法退缩。
电梯上升的三十秒像是一个世纪。宁茹雪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脑中闪过无数种糟糕的可能。当电梯叮的一声停下时,她的衬衫后背已经微微汗湿。
会议室门一打开,程远航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正在听一位下属汇报什么。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挺拔的轮廓上,勾勒出一道耀眼的金边。
新锐国际的团队到了。秘书轻声通报。
程远航转过身,目光直接锁定了宁茹雪。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没打领带,整个人看起来比相亲那天随意许多,但气场却更加摄人。
宁小姐,又见面了。他嘴角微微上扬,那表情说不清是礼貌还是嘲讽。
宁茹雪强迫自己走上前,伸出手：程总,没想到是您亲自...
这个项目对公司很重要。程远航简短地握了握她的手,触感干燥温暖,一触即离,请坐。
会议桌两旁已经坐满了远航资本的高管。宁茹雪带着团队在指定位置落座,感到二十多双眼睛正审视着自己。她悄悄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取出准备好的资料。
开始吧。程远航在主位坐下,语气平淡得像从未见过她一样。
前半小时是双方公司介绍和项目背景分析。宁茹雪尽量不去看程远航,但当轮到她汇报市场调研部分时,不得不将目光转向主位。
根据我们的调查,东南亚市场目前最稀缺的是...宁茹雪刚开口,就发现程远航正专注地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能看透她的所有伪装。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连忙低头看笔记。
宁小姐,程远航突然打断她,你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不需要照本宣科。说说你的真实看法。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宁茹雪抬起头,看到程远航眼中闪烁的挑战意味。他在测试她那好,她就让他看看什么叫专业。
她合上文件夹,站直身体：数据只是参考,我认为目前所有分析都忽略了一个关键点——东南亚的中产阶级女性。她的声音变得清晰有力,这个群体正在迅速扩大,有消费能力却缺乏适合的金融产品。如果我们能针对她们设计...
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刚才还紧张兮兮的年轻女人突然变得神采飞扬。宁茹雪完全忘记了紧张,甚至走到白板前画起了示意图。
...所以不是我们传统理解的普惠金融,而是'她经济'与金融科技的融合。她最后总结道,脸颊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
一阵沉默后,投资部总监率先鼓掌：很有洞见的分析！程总,我觉得这个方向值得探索。
宁茹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投入了,忐忑地看向程远航。出乎意料,他眼中竟带着一丝赞赏。
继续下一个议题。程远航只是简单地说道,但嘴角的弧度柔和了些许。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时,程远航宣布项目正式启动,由宁茹雪担任新锐国际方面的总负责人,直接向他汇报。这个决定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挑了挑眉——通常这种级别的合作根本不会惊动CEO亲自过问。
宁小姐,请留步。当其他人陆续离开时,程远航叫住了她。
宁茹雪的心又提了起来。团队成员投来安慰的眼神后带上门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程远航走到窗前,背对着她：你今天的表现...很出色。
谢谢。宁茹雪谨慎地回答,我以为您会因为我之前的冒犯而...
商业是商业,个人是个人。程远航转过身,我投资的是能力和潜力,不是讨好我的应声虫。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宁茹雪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语气中的公正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
那个清洁工老人,程远航突然话题一转,是你认识的人
宁茹雪一愣：不...只是那天下雨,他看起来很冷。
你经常做这种事
什么事帮助陌生人宁茹雪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防备,偶尔。这和我工作能力有关系吗
程远航轻笑一声：纯粹好奇。毕竟,一个直言不讳的拜金主义者却有这种...矛盾行为,很有趣。
宁茹雪感到血液涌上脸颊：程总,如果您留下我只是为了取笑我...
不,程远航走回会议桌前,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项目下一阶段的要求。下周我要看到初步方案。
宁茹雪接过文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她迅速缩回手：我会按时完成。
我期待你的表现。程远航说完,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宁茹雪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微微发抖。她翻开程远航给的文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技术要求和市场指标,比常规标准高出至少30%。这分明是在刁难她！
混蛋。她低声咒骂,却也不可否认内心涌起一股挑战欲。他要高标准她就给他一个超高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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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宁茹雪几乎住在了办公室。她带领团队重新设计了三次方案,每次都因为自己不满意而推倒重来。程远航虽然苛刻,但他提出的每个意见都确实切中要害,这让她既恼火又佩服。
周四深夜,宁茹雪独自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第三版方案还是不够完美,但她已经连续工作36小时,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短信跳出来：方案进展如何——C
宁茹雪盯着那个署名,心跳漏了一拍。自从项目启动后,程远航一直通过秘书联系她,这是第一次直接发信息。她犹豫片刻,回复道：还在修改,明天能完成。
手机几乎立刻又亮了：现在在公司
是的。
38楼会议室,现在。带上你现有的材料。
宁茹雪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十五分。程远航这个时间还在公司她匆忙整理好文件,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乘电梯上楼。
会议室只开了一盏小灯,程远航站在投影前,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桌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和半杯喝剩的咖啡。
坐。他头也不抬地说。
宁茹雪默默坐下,递上自己的文件。程远航快速翻阅着,眉头渐渐紧锁。
这部分数据来源
东盟去年的贸易报告和我们的抽样调查。
样本量太小。程远航用红笔圈出几个数字,还有这个成本预估,太理想化了。
宁茹雪咬住下唇：我会再调整。
程远航突然抬头看她：你多久没休息了
这意外的关心让宁茹雪一愣：我...不记得了。
程远航合上文件,走到她面前。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宁茹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
听着,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我要的是高质量的工作,不是殉道者。明天放假一天,好好休息。
宁茹雪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那一刻,她第一次注意到程远航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像是能看透人心。
谢谢,但我更想尽快完成...
这是命令,不是建议。程远航打断她,下周一我要看到焕然一新的你和你的方案。现在,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
凌晨一点半,一个独身女性打车不安全。程远航已经拿起西装外套,走吧。
地下停车场里,程远航的黑色奔驰安静地停在那里。宁茹雪坐进真皮座椅,被车内淡淡的皮革香气包围。程远航的驾驶技术很好,车子平稳地滑出车库,驶入夜色中的街道。
地址他简短地问。
宁茹雪报出自己租住的小区,然后陷入沉默。车内空间狭小而私密,她能听到程远航平稳的呼吸声。
为什么这么拼命在一个红灯前,程远航突然问。
宁茹雪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
因为钱
因为证明自己。她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真心话,证明我配得上这个机会。
程远航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车子最终停在一个普通小区门前。
谢谢您的指导...还有送我回来。宁茹雪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一下,程总,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说。
您为什么投资我们公司市场上比我们优秀的团队很多。
程远航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因为我看到了潜力。他顿了顿,晚安,宁小姐。
宁茹雪站在路边,看着奔驰消失在夜色中。那句看到了潜力在她耳边回荡,不知为何让她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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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宁茹雪带着最终方案来到远航资本。这次她信心满满,方案已经反复打磨了七遍,连最挑剔的团队成员也竖起了大拇指。
然而刚进大厅,她就听到前台接待员正小声对保安说：...听说是程总自己掏钱投的,就为了那个女的...
宁茹雪猛地停住脚步,血液仿佛凝固在血管里。她机械地走向电梯,脑中回响着那句话。程远航自己投的钱远见投资只是幌子
电梯门一开,她直接冲向会议室,甚至忘了敲门。程远航正在里面和几位高管交谈,看到她闯进来,挑了挑眉。
我需要和您单独谈谈。宁茹雪的声音因为压抑怒火而颤抖。
高管们识趣地离开后,宁茹雪将方案重重摔在桌上：远见投资是您的壳公司您用自己的钱投资我们公司
程远航的表情丝毫未变：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宁茹雪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倾身向前,您觉得这样玩弄别人很有趣吗把我们当什么您的提线木偶
坐下,冷静。程远航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需要您的施舍！宁茹雪的眼眶发热,如果您想报复我相亲时的无礼,大可以直接拒绝合作,何必...
你以为我投资两千万就为了报复你程远航突然站起来,身高优势让他瞬间占据了气势上风,宁茹雪,别太看得起自己。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宁茹雪的心脏。她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
我投资是因为看中你们团队的价值。程远航走近一步,声音低沉,而你今天的表现,让我怀疑自己是否判断错误。
宁茹雪咬紧牙关不让眼泪落下：所以一切都是谎言那些'潜力''能力'的夸奖,只是为了掩饰您操控一切的事实
我没有操控什么。程远航皱眉,商业投资很正常,只不过这次我选择了匿名。
为什么匿名
程远航沉默了片刻：因为不想给你压力。
给我压力宁茹雪冷笑一声,现在整个公司都在传我是靠什么特殊关系拿到项目的！
程远航的表情终于变了：有人这么说你
这不重要。宁茹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程总,我感谢您给的机会,但如果您是出于...某种个人兴趣才这样做,我请求退出项目。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程远航走到窗前,背对着她站了很久。
方案留下。他终于开口,声音异常平静,我会让投资部评估。如果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如果我看错了人...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那么损失两千万买个教训也值得。
宁茹雪僵硬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她的手刚搭上门把,程远航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宁茹雪,我投资从来只凭数据和判断,不为任何私人感情。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带上了门。走出远航资本大厦时,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反应过度,但那种被操控的感觉挥之不去。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不仅仅愤怒于程远航的隐瞒,更愤怒于自己居然开始在意他的看法——而不仅仅是他能带来的利益。
第4章
雨水拍打着窗户,宁茹雪盯着电脑屏幕,眼前的数据已经模糊成一团。自从三天前与程远航那次不欢而散后,她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麻木状态。项目还在继续——程远航确实如他所说,将方案交给了投资部评估并通过了——但她再也没见过他本人,所有沟通都通过秘书转达。
茹雪,你要的东南亚市场汇率波动分析。小林将一叠文件放在她桌上,担忧地看着她,你脸色很差,要不要休息一下
宁茹雪摇摇头,正要回答,办公室突然骚动起来。王新快步走过来,脸色异常凝重：全体会议室集合,紧急情况！
十分钟后,宁茹雪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远航资本的最大竞争对手星辰投资突然宣布进军东南亚市场,产品定位与他们正在筹备的项目惊人相似,连宣传口号都几乎一样。
这不可能只是巧合。王新擦着额头的汗,我们的核心创意被泄露了。
宁茹雪的心沉了下去。作为项目负责人,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程远航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他会不会认为是她泄露了机密
远航资本那边什么反应她听见自己冷静得不正常的声音。
程总亲自打来电话,要求我们一小时内派人过去开紧急会议。王新看向宁茹雪,茹雪,你得去一趟。不管发生了什么...公司现在全靠这个项目了。
宁茹雪握紧了拳头。她知道王新指的是她和程远航之间的不愉快。但现在不是顾及个人感受的时候,整个团队的心血,还有公司的存亡都系于此。
我马上去。她站起身,声音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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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航资本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十几位高管围坐长桌,程远航坐在首位,面无表情地听着安全主管汇报初步调查结果。
...内部排查没有发现数据泄露痕迹,怀疑是合作方出了问题。
宁茹雪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所有目光立刻转向她,有审视的,有怀疑的,甚至还有轻蔑的。她挺直腰背走进去,感到喉咙发紧。
宁小姐来了。投资部总监张总示意她坐下,我们正在讨论泄密事件。
宁茹雪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直视程远航：程总,我代表新锐国际保证,我们团队没有任何人泄露项目信息。
程远航抬起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不可测：坐下吧。没人指控你们。
宁茹雪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似乎这几天也没休息好。她慢慢坐下,听安全主管继续汇报。
星辰投资今天上午注册的商标和专利与我们准备申请的几乎一致,这意味着我们至少需要大幅修改方案,否则会面临侵权诉讼。安全主管推了推眼镜,最坏的情况是...项目完全流产。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宁茹雪看着投影上的对比图,突然发现一个细节：等等,这个功能模块的排列顺序...
所有人都看向她。
和我们第三版草案一模一样。宁茹雪站起来走近屏幕,但我们在最终版调整了顺序,因为用户体验测试显示那样的流程更合理。
所以安全主管皱眉。
所以泄密发生在两周前,而且接触到的不是最终方案。宁茹雪转向程远航,程总,我们还有机会。如果能在48小时内重新调整产品架构,推出比他们更优化的版本...
然后呢市场总监打断她,星辰已经抢先发布了,舆论和市场第一印象都被他们占据。
宁茹雪的大脑飞速运转：那就不要正面竞争。我们转向他们忽略的女性用户群体,做更深度的定制服务。她越说越快,星辰的方案明显偏向传统男性视角,这正是我们最初分析中指出的市场空白点！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宁茹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激动,有些尴尬地补充：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
不,你说得对。程远航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张总,立刻调出最初关于女性市场的分析报告。李总监,准备一份针对星辰弱点的反击方案。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所有人,48小时,我要看到全新的方案。
高管们迅速行动起来。宁茹雪站在原地,不确定自己该做什么。
宁小姐,程远航走到她面前,我需要你留下来参与核心团队的重构工作。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但宁茹雪还是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赏。她点点头：我会尽全力。
接下来的三十六小时,宁茹雪几乎没有合眼。她和远航资本的核心团队一起重新设计了整个产品线,将重点完全转向女性用户群体。令她惊讶的是,程远航全程参与,从架构设计到宣传语修改,事无巨细地给出意见。
凌晨三点,会议室里只剩下几个核心成员还在坚持。宁茹雪正在修改宣传方案,突然一杯热咖啡放在了她面前。
休息五分钟。程远航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自己手里也拿着一杯咖啡。
宁茹雪轻声道谢,小心地啜了一口——居然是她喜欢的拿铁,加了一点点糖。她不知道程远航是怎么记住她的口味的。
关于泄密者,程远航突然低声说,我们有线索了。
宁茹雪转头看他：是谁
程远航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你的前男友,林志豪。
宁茹雪的手一抖,咖啡差点洒出来：不可能！他虽然人品差,但不至于...
他上个月入职了星辰投资。程远航拿出手机,给她看一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林志豪正和宁茹雪公司的一位IT工程师在咖啡厅交谈,日期显示是两周前。
小王宁茹雪瞪大眼睛,他是负责我们项目系统维护的...
我们追踪到你的前男友通过他获取了项目资料。程远航收起手机,证据确凿,律师已经在准备起诉文件。
宁茹雪感到一阵眩晕。如果因为她的过去导致项目失败...她不敢往下想。
这不是你的错。程远航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但我需要知道,你和林志豪现在还有联系吗
当然没有！宁茹雪声音提高了几分,引得其他同事抬头张望。她压低声音：两年前他卷走我母亲的手术费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直到前阵子他突然出现在我公司门口...
程远航的表情突然变得锐利：他去找过你什么时候
就在项目开始前,说要复合,还提到了远航资本...宁茹雪突然明白了什么,天啊,他是冲着项目来的！
程远航沉默片刻：宁茹雪,我需要你接下来特别小心。林志豪可能还会接触你,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立刻联系我。
他语气中的关切让宁茹雪心头一颤。这个曾经被她贴上傲慢富二代标签的男人,此刻眼中只有专注和...担忧
我会注意的。她轻声承诺。
程远航点点头,起身准备回到工作状态,又停下脚步：对了,关于投资的事...
宁茹雪屏住呼吸。
我确实隐瞒了自己的参与,但原因并非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很低,远见投资是我创立的扶贫基金,专门扶持中小企业。我选择匿名,是不希望受助方因为我的身份而有压力或特殊期待。
宁茹雪震惊地看着他。程远航,这个身家亿万的金融才子,竟然默默经营着一个扶贫基金
那为什么选中我们公司她忍不住问。
程远航嘴角微微上扬：因为数据不会说谎。你们团队虽然小,但过去三年的项目成功率是行业平均的两倍。他顿了顿,当然,见到负责人后,我更加确认了这个决定。
宁茹雪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夸奖她,但胸口那股暖流让她不得不低头掩饰脸上的表情变化。
现在,让我们先解决眼前的危机。程远航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口吻,之后...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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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小时后,远航资本召开紧急发布会,宣布推出针对东南亚女性用户的金融她力量计划。与星辰投资的传统方案形成鲜明对比,立刻吸引了媒体和市场的关注。
宁茹雪站在会场角落,看着程远航在闪光灯下从容应对记者提问。他穿着深灰色西装,谈吐优雅又不失力量,将一场本可能是灾难的危机转化成了公关胜利。
...特别感谢我们的合作伙伴新锐国际团队,尤其是宁茹雪女士的敏锐洞察和辛勤工作。程远航突然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没有她的坚持,我们不会发现这个被忽视的市场空白。
所有镜头和目光瞬间转向宁茹雪,她措手不及,脸颊发烫。程远航竟然在公开场合点名表扬她这是在弥补之前的误会,还是另有用意
发布会结束后,宁茹雪正准备离开,程远航的秘书拦住了她：宁小姐,程总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顶层总裁办公室的视野令人惊叹,整个外滩尽收眼底。程远航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听到宁茹雪进来才转过身。
坐。他示意沙发,喝点什么咖啡茶
水就好。宁茹雪小心翼翼地在沙发边缘坐下,不确定这次谈话的性质。
程远航亲自倒了杯水给她,然后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看起来疲惫但满足,领带已经松开,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我们成功了。他开门见山,初步市场反馈非常好,已经有三个国家的金融机构表示合作意向。
宁茹雪松了口气：太好了。团队都很拼命。
尤其是你。程远航直视她的眼睛,我欠你一个道歉。
宁茹雪愣住了：什么
为我的隐瞒,也为我的武断。程远航的手指轻轻敲击沙发扶手,我习惯掌控一切,却忽略了被操控者的感受。
这意外的坦诚让宁茹雪不知如何回应。她低头看着水杯：我也反应过度了。商场如战场,保密和策略很正常...
不,你是对的。程远航向前倾身,信任是合作的基础。如果我一开始就坦诚相待,或许我们能避免这次危机。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宁茹雪突然发现,褪去商业精英的锋芒,此刻的程远航有种罕见的真实感。
关于林志豪,程远航转移了话题,律师已经准备好所有材料,但我想先征求你的意见。毕竟他曾是你的...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宁茹雪声音坚定,他的行为已经违法,应该承担后果。
程远航点点头,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还有一件事。下周是远航资本成立五周年庆典,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宁茹雪惊讶地抬头：我
作为重要合作伙伴代表。程远航补充道,但眼神中有种她读不懂的东西,到时候我有个重要消息要宣布。
什么消息
程远航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离开远航资本大厦时,宁茹雪的思绪乱成一团。程远航的态度转变让她困惑,那个重要消息更让她心神不宁。是宣布继续合作还是...与她个人有关的决定
公交车上,她收到一条短信：谢谢你今天的表现。期待下周见到你。——C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宁茹雪的心跳加速。她盯着那个C,想起程远航在办公室里的眼神,还有他说期待见到你时微妙的语气。这仅仅是商业伙伴间的客套,还是别有深意
更让她不安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是后者。
第5章
宁茹雪站在镜子前,第一百次调整裙子的领口。今晚是远航资本的周年庆典,她选了一条香槟金色的修身礼服裙——足够正式但不浮夸,价格是她半个月工资,刷信用卡时心都在滴血。
别紧张,只是商业活动。她对镜中的自己说,却无法解释为什么手心一直在冒汗。是因为程远航说的重要消息,还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以合作伙伴身份出席这种高端场合
手机震动起来,是小林发来的消息：加油！别忘了拍照！全公司都在猜程总要宣布什么！
宁茹雪苦笑。自从程远航在发布会上公开表扬她后,公司同事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有羡慕的,有探究的,还有几个女同事直接问她搞定程总的秘诀。没人相信她和程远航之间只有纯粹的工作关系。
出租车在外滩的五星级酒店门前停下。宁茹雪深吸一口气,迈入灯火辉煌的大堂。电梯直达顶层宴会厅,门一开,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衣着华贵的宾客举杯交谈,侍者穿梭其间,远处的落地窗外,黄浦江夜景尽收眼底。
宁小姐,这边请。一位侍者确认她的邀请函后,引导她进入主会场。
宁茹雪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踩到裙摆。她感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的,有评估的,让她不自觉地绷紧了背脊。
宁茹雪！熟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张总——远航资本的投资总监正向她招手,过来和我们一起坐。
宁茹雪如蒙大赦,快步走向那张圆桌,发现都是项目合作期间认识的远航高管,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程总呢她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故作随意地问。
在VIP室接待几位重要客人。张总压低声音,听说今天他要宣布东南亚项目的二期计划,董事会很看好这个方向。
宁茹雪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失落。所以那个重要消息只是商业计划她在期待什么一个身家亿万的CEO会对她这个普通职员有什么特别表示
宴会正式开始,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远航资本五年来的成就。当程远航走上台时,全场响起热烈掌声。他今晚穿着黑色燕尾服,衬得身材越发挺拔,领结一丝不苟地系在修长的脖颈上,整个人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宁茹雪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台上的程远航从容自信,谈吐优雅,与那个深夜在办公室陪她加班、为她递咖啡的男人判若两人。
...特别要感谢这半年来与我们紧密合作的团队。程远航的目光扫过全场,在宁茹雪的方向微微停顿,尤其是新锐国际的宁茹雪女士,她的专业精神和市场敏感度为公司开辟了新的发展方向。
聚光灯突然打在宁茹雪身上,她猝不及防,差点打翻酒杯。周围的人都转头看她,掌声响起,有人甚至吹了声口哨。宁茹雪脸颊发烫,只能微微点头致意。
因此,程远航继续道,我很高兴地宣布,远航资本将成立东南亚市场专项事业部,由宁茹雪女士担任市场战略顾问,直接向我汇报。
宁茹雪瞪大眼睛。什么顾问直接向他汇报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恭喜啊！张总拍拍她的肩膀,程总从不轻易给人这种职位,你是第一个外部聘用的顾问。
宁茹雪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没听清程远航接下来的讲话。直到主持人宣布进入自由社交环节,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前来祝贺的人围住了。
宁小姐,久仰大名！
能分享一下您对东南亚市场的看法吗
不知是否有幸交换名片
宁茹雪机械地应对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寻找程远航的身影。他正在宴会厅另一端与几位年长的宾客交谈,看起来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你就是宁茹雪一个冷冽的女声突然在背后响起。
宁茹雪转身,看到一位约莫六十岁的女士站在那里。她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蓝色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颈间的翡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和程远航如出一辙的琥珀色,却毫无温度。
我是,请问您...
程远航的母亲。女士微微抬起下巴,李婉如。
宁茹雪的心猛地一沉。程母的气场强大得令人窒息,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秘密。
程夫人好。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很荣幸...
不必客套。程母打断她,我听说我儿子对你颇为赏识。
宁茹雪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尴尬地微笑。
程母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从精心打理的发型到租来的高跟鞋,最后停留在她手腕上的平价手表上：宁小姐家境如何
这直接到近乎无礼的问题让宁茹雪措手不及：我...普通家庭。
父母做什么的
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太好。宁茹雪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酒杯。
程母的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我明白了。宁小姐,我欣赏你的能力,但请记住一点——远航是我唯一的儿子,程家的产业不会交给一个...
妈。程远航的声音突然插入,您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两人身边,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但宁茹雪注意到他的眼神异常警觉。
我想先认识一下你最近常提起的这位...合作伙伴。程母的语气缓和了些,但眼中的冷意未减。
程远航自然地站到宁茹雪身侧,距离近得几乎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宁小姐是我们重要的战略顾问,刚刚宣布的。
是吗程母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我还以为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呢,毕竟你很少在公开场合这样表扬一个人。
宁茹雪感到一阵眩晕,程远航的手臂似乎微微碰了一下她的后背,像是无声的支持。
妈,王叔叔在找您,说是有重要事情商量。程远航巧妙地转移话题。
程母深深看了宁茹雪一眼,转身离去前低声说了句：年轻人,记住自己的位置。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宁茹雪的心脏。她机械地抿了一口香槟,却发现手抖得厉害。
别在意。程远航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我母亲对所有人都这样。
宁茹雪勉强笑了笑：程总,谢谢您的赏识,但顾问一职我恐怕...
别急着拒绝。程远航打断她,下周有个慈善拍卖会,我希望你能陪我出席。之后我们再详谈职位的事。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但眼神中有种宁茹雪从未见过的恳切。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现在,让我介绍几位业内人士给你认识。程远航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换了一杯新的给她,对你的职业发展会有帮助。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宁茹雪被程远航带着在宴会厅中穿梭,认识了一位又一位行业大咖。程远航介绍她时总是说这是我们最优秀的市场战略顾问,丝毫不提她的公司背景。宁茹雪逐渐放松下来,甚至能就专业问题侃侃而谈。
看,那边。程远航突然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星辰投资的CEO,正盯着我们看呢。
宁茹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阴沉着脸看着他们。
他一定没想到泄密事件反而让我们找到了更好的方向。程远航的声音带着胜利的愉悦,这都要感谢你。
他的赞美如此直接,宁茹雪不由得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专注的目光。那一刻,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都远去了,她只看到程远航琥珀色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程总！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一位白发老者走过来,恭喜啊！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天才顾问
程远航微笑着为两人介绍,宁茹雪强迫自己回到社交状态。但她的心思已经飘远——程远航在别人面前称她为天才顾问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
宴会接近尾声,宁茹雪借口第二天要早起,准备告辞。程远航坚持送她到酒店门口。
真的不考虑我的车送你回去夜风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不用了,已经叫了车。宁茹雪拢了拢披肩,谢谢今晚的一切,程总。
私下可以叫我远航。他突然说,毕竟你现在是我的战略顾问了。
宁茹雪心跳漏了一拍：我还没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程远航自信地微笑,因为这个职位能给你带来比金钱更多的东西——尊重、成长,还有...他顿了顿,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居然记得她说过的话。宁茹雪不知该如何回应,幸好这时她的车到了。
下周的慈善拍卖会,别忘了。程远航为她拉开车门,我会让秘书把详情发给你。
宁茹雪点点头,钻进车里。车子驶离时,她透过后窗看到程远航依然站在原地目送,挺拔的身影在酒店辉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回到家,宁茹雪瘫在床上,高跟鞋随意地踢到一边。今晚发生的一切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回——程远航的公开表扬、顾问职位的邀请、程母的警告、还有那些微妙的眼神和触碰...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今晚你很出色。期待下周相见。——C
宁茹雪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胸口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她应该高兴才对——事业有了飞跃,收入将大幅增加,这是她一直追求的。但程母的话像一盆冷水,提醒她阶级的鸿沟。
更让她不安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在意程远航的看法,而不仅仅是他能带来的利益。当他站在台上宣布她的新职位时,她感受到的喜悦不是因为头衔或薪水,而是那种被真正认可的感觉。
记住自己的位置。程母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宁茹雪关掉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那个顾问职位,远离程远航和他的世界。但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问：如果那才是她真正属于的位置呢
第6章
宁茹雪站在衣橱前,手指在一排衣服间游移。今晚是程远航邀请她参加的慈善拍卖会,她既不想穿得太隆重显得刻意,又不愿太随意丢了面子。
最后她选了一条墨绿色的丝绒连衣裙——正是与程远航初次见面时穿的那条。镜子里的她妆容精致,耳垂上的珍珠耳环是母亲给她的唯一首饰。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包出了门。
拍卖会在外滩一座历史建筑内举行。宁茹雪递过邀请函,步入装饰华丽的大厅。水晶吊灯下,衣着光鲜的宾客三三两两交谈着,侍者托着香槟穿梭其间。她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程远航——他穿着深蓝色西装,正与几位年长者交谈,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
宁小姐。程远航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转头向她走来,你来了。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宁茹雪心头一跳,他记得。谢谢邀请,程总。这是什么性质的拍卖会
儿童医疗救助基金会的年度活动。程远航递给她一杯果汁,拍品多是艺术品和收藏品,所得款项用于贫困地区儿童医疗。我母亲是基金会主席。
宁茹雪的手指紧了紧。程母也会在场她突然明白程远航为何特意邀请她了——这是在向母亲展示他们的纯粹工作关系
别紧张。程远航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我母亲今晚要接待外宾,不会来打扰我们。
打扰这个词用得微妙,宁茹雪不知该如何接话。程远航却自然地引导她参观预展的拍品。
这幅山水画是我父亲生前收藏...
这套珠宝是某位影星捐赠的...
这组照片很有意义,是山区医疗队的随行摄影师拍的...
宁茹雪在那组照片前停下脚步。黑白影像里,山区孩子们纯真的笑容与简陋的生活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其中一张特别抓人——一个小女孩站在破旧的教室前,手里却紧紧抱着一本破旧的字典,眼神充满渴望。
这张...宁茹雪的声音有些哑。
摄影师跟拍了这个女孩三年。程远航站在她身侧,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丝的淡香,她后来考上了县里的中学,梦想是当老师。
宁茹雪盯着照片,喉咙发紧。那个女孩的眼神太熟悉了——就像十岁的她,在父亲葬礼后抱着他留下的唯一一本书《现代汉语词典》,发誓要改变命运。
拍卖会正式开始后,宁茹雪心不在焉。前几件艺术品以高价拍出,宾客们礼貌地鼓掌。当那组照片被推上展台时,主持人详细介绍了一个个感人故事,但竞价并不热烈。
这组作品起拍价五千元,有没有人出价
宁茹雪看到台下宾客交头接耳却无人举牌,胸口一阵发闷。
五千。她突然举起号码牌。
程远航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好,这位女士出价五千,还有更高的吗主持人环顾四周,五千一次...
一万。程远航举牌。
宁茹雪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竞价。程远航只是微微一笑,眼神示意她继续。
一万五。她又举牌。
两万。程远航紧跟。
几个回合后,价格已经飙升至五万元。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好奇地打量这对年轻人。宁茹雪的手指微微发抖——这已经超出她三个月的工资,但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五万一次...五万两次...
十万。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所有人转头,只见程母站在入口处,手中的号码牌高高举起。
宁茹雪的手缓缓放下。程母的眼神越过人群与她对视,冰冷而挑衅。
十万一次...主持人开始倒计时。
程远航突然站起身：十五万。
全场哗然。宁茹雪震惊地看着他,程母的脸色也变了。
程总...宁茹雪小声劝阻。
程远航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组照片对你很重要,不是吗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淡淡的薄荷气息。宁茹雪的心脏漏跳一拍。
十五万成交！恭喜程先生！主持人一锤定音。
掌声响起,程远航从容地向众人致意,然后对母亲点点头。程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你不必这样...宁茹雪声音发紧。
我父亲生前常说,真正的慈善不是施舍,而是看到别人眼中的光。程远航看着她,刚才你看那组照片时,眼里有光。
宁茹雪眼眶突然发热,急忙低头掩饰。这个男人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
拍卖会结束后,程远航邀请她去露台透口气。夜风微凉,黄浦江的灯火在远处闪烁。侍者送来两杯香槟和那组已经包装好的照片。
打开看看程远航提议。
宁茹雪小心地拆开包装,那幅小女孩的照片被单独装在一个精致的相框里。她轻轻抚过玻璃表面,仿佛能触摸到那个渴望知识的灵魂。
我小时候和她很像。宁茹雪突然说,父亲去世后,家里连我的学费都交不起。那本字典是我唯一的宝贝。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程远航提起自己的过去。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走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一些重量。
程远航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我十岁那年,为了买一本课外书,捡了一个月的废品。宁茹雪的声音很轻,后来书被村里的孩子抢走撕坏了,我哭了一整夜。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变得有钱,再也不让人欺负。
她抬起头,发现程远航正专注地看着她,眼中没有怜悯,只有理解。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轻声说。
为什么我这么爱钱宁茹雪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很俗气吧。
不。程远航摇头,是坚强。你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这值得尊敬。
宁茹雪怔住了。从来没有人这样解读她的拜金主义——不是贪婪,而是坚强。
那张照片...她指向相框,其实我买不起的。谢谢你。
照片是你的。程远航微笑,我只是代为付款而已。你可以分期还我,不收利息。
这个玩笑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宁茹雪轻笑出声,夜风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对了,程远航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顾问合同的正式文本。你可以带回去仔细看,有任何条款不满意都可以修改。
宁茹雪接过盒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阵微妙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我会认真考虑的。她轻声承诺。
回程的车上,宁茹雪抱着那组照片,回想着程远航说的每一句话。这个男人越来越让她看不懂——商场上的冷酷决断,慈善时的温柔细腻,还有看她时那种专注的眼神...
手机震动起来,是程远航的短信：照片还喜欢吗下周有个贫困地区教育展,如果你有兴趣,可以一起去。——C
宁茹雪盯着那个C看了很久,心跳加速。这不是商业邀约,分明是...约会
好。她回复道,然后迅速补充,正好了解一下基金会的运作方式。
发完她就后悔了——为什么要加后面那句显得多刻意啊！
程远航的回复很快到来：纯粹私人邀请,与工作无关。晚安,茹雪。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宁茹雪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那里异常的跳动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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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宁茹雪的生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程远航似乎突然融入了她的日常——不是作为高高在上的CEO,而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人。
周一早晨,她刚到办公室就收到一束向日葵,卡片上只有简单的C。
周三加班时,外卖小哥送来热腾腾的宵夜,订单备注是别太累。
周五下雨,她走出公司发现程远航的司机等在门口,递给她一把伞：程总吩咐的。
每次她都礼貌地道谢,然后发短信表示感激。程远航的回复总是简短而克制,但行动却越来越贴心。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宁茹雪既困惑又期待。
与此同时,顾问合同她已经看了无数遍。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高额年薪、弹性工作时间、甚至包括她母亲的医疗补贴。但她迟迟没有签字,仿佛那个签名会改变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小林好奇地问,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宁茹雪摇摇头：太好的事情通常都有陷阱。
比如程总本人小林促狭地眨眼,全公司都在传他喜欢你。
胡说。宁茹雪板起脸,却控制不住泛红的耳尖。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床头那张小女孩的照片上。她拿起手机,翻到程远航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许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周五是宁茹雪的生日。她原本没打算庆祝,只计划下班后去医院陪母亲吃顿饭。然而刚出公司大门,她就看到程远航靠在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旁,手里拿着一束...野花
生日快乐。程远航走近,将那束五颜六色的野花递给她,我记得你说过喜欢野花的气味。
宁茹雪呆住了。那是在一次项目会议后的闲聊中,她随口提到童年时采野花的记忆,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谢谢...但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程远航微笑：顾问候选人的资料我都看过。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宁茹雪应该拒绝的。她应该说自己要去医院看母亲,应该保持距离,应该...但她听到自己说：好啊。
程远航带她去了一家私房菜馆,隐藏在弄堂深处,没有招牌,只有熟客才知道。菜式简单却精致,环境安静私密。
这里不像你的风格。宁茹雪好奇地环顾四周。
我父亲生前常带我来。程远航为她倒了一杯桂花酿,他是白手起家的,即使后来有钱了,还是喜欢这种家常味道。
宁茹雪第一次听他提起父亲的事：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严格但公正。程远航的眼神柔和下来,他总说财富的意义在于帮助更多人看到希望。那个基金会最初就是他创立的。
宁茹雪突然明白了程远航身上的矛盾气质从何而来——商业上的锐利进取来自母亲的教导,而骨子里的理想主义则继承自父亲。
饭后,程远航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生日礼物。
宁茹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应该感到高兴的——这至少值五六万,是她收到过最贵重的礼物。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丝失落。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合上盒子推回去。
程远航皱眉：不喜欢
不是...就是...宁茹雪不知如何解释,目光落在一旁的野花上,我更喜欢那个。
程远航愣住了,随即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那是我从公司花园摘的,值不了几块钱。
我知道。宁茹雪也笑了,所以才特别。
回程的车上,宁茹雪抱着那束已经开始蔫了的野花,心乱如麻。程远航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街灯下忽明忽暗。
下周的展览,还去吗他突然问。
宁茹雪点点头：去。
车在她家楼下停下。程远航绕到副驾驶为她开门,两人站在夜风中,谁都不愿先说再见。
花会枯萎的。程远航指了指她怀中的野花。
没关系。宁茹雪轻声说,美好的东西不一定要永恒。
程远航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她发丝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晚安,茹雪。做个好梦。
上楼后,宁茹雪将那束野花小心地插进花瓶,摆在照片旁边。她取出钻石项链看了看,又放回盒子,塞进抽屉深处。
躺在床上,她盯着天花板发呆。有什么东西变了——不是程远航,而是她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名贵礼物,现在竟比不上路边随手采的野花。这个认知让她既惊讶又恐惧。
手机亮起,程远航的短信：忘了说,照片里那个小女孩现在在基金会资助的学校读书。你想见见她吗
宁茹雪的心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填满了。程远航不懂如何用物质表达关心不,他太懂了。但他选择了更珍贵的方式——看见她内心真正的渴望。
很想。她回复道,然后鼓起勇气又发了一条,谢谢你的野花,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发完这条,她红着脸将手机扔到一边,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炭块。几秒钟后,手机震动起来。
那么,明年我该送什么才能超越这个呢;)
那个微笑符号让宁茹雪的心跳彻底失控。她将脸埋进枕头,无声地尖叫。完了,她想,她可能真的爱上程远航了——不是因为他有钱有势,而是因为他记得关于她的每一个细节。
这个认知既甜蜜又可怕。
第7章
宁茹雪刚走进公司大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前台小姐的笑容僵硬,同事们交头接耳,看到她立刻噤声。小林匆匆迎上来,脸色难看：出事了！
什么事宁茹雪心头一紧。
小林二话不说把她拉到电脑前,点开一个热门财经八卦网站。头条标题赫然写着《金融新贵程远航陷拜金女温柔陷阱》,配图是她和程远航在慈善拍卖会上交谈的照片。
宁茹雪的手指冰凉,滑动鼠标往下看。文章绘声绘色地描述她如何处心积虑接近程远航,从最初的相亲到成为顾问,甚至暗示她用不正当手段获取商业机密。最刺眼的是引述的知情人士话：她只对程总的钱感兴趣,之前相亲时就赤裸裸地问资产数额。
这太荒谬了！宁茹雪声音发抖,谁会在乎一个月前的相亲细节除非...
除非是当事人自己说的。小林同情地看着她,但程总不可能这样抹黑你吧
宁茹雪摇摇头,继续往下翻。文章末尾提到：据悉,程远航前女友、李氏珠宝独女李媛近日已从巴黎回国,两人有望复合。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总发来的消息：宁小姐,今天的项目会议暂缓,程总在处理紧急事务。建议你这几天暂时不要来远航资本。
宁茹雪盯着屏幕,胸口发闷。一场莫名其妙的舆论风暴,就这样轻易摧毁了她辛苦建立的专业形象
还有更糟的。小林点开社交媒体,看这个视频。
视频中,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正在高档餐厅接受采访。她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尽显名媛风范：我和远航只是暂时分开,有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了。女子轻笑,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远航的条件摆在那里...
这就是李媛宁茹雪盯着视频中那张傲气十足的脸。
嗯,程总前女友,家里做珠宝的,据说两人是青梅竹马。小林压低声音,今早突然冒出来一堆这种新闻,明显是有预谋的。
宁茹雪关掉视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打开邮箱,发现好几封合作方的询问邮件,甚至有两家媒体请求采访。最令人担忧的是,东南亚项目组的一位成员发来消息,说对方公司要求重新评估合作,担心团队稳定性问题。
我得找程远航谈谈。宁茹雪拿起包。
现在去小林担忧地问,媒体可能都堵在门口了。
宁茹雪咬咬牙：那就走后门。
远航资本大厦果然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宁茹雪从地下车库的货梯上去,却被程远航的秘书拦在了办公室外。
宁小姐,程总正在和李小姐谈话。秘书为难地说,他交代过,您来了就让您先回去。
宁茹雪如遭雷击。李媛在里面程远航第一时间见的是她
我明白了。她转身要走,办公室门却突然打开。
哟,这不是宁小姐吗李媛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出来,上下打量着宁茹雪,真人比照片上...朴素嘛。
宁茹雪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李小姐,我们素不相识,希望你不要听信谣言。
谣言李媛轻笑,晃了晃手机,我这里有你和远航相亲时的完整录音,需要我放给大家听听你是怎么查户口的吗
宁茹雪脸色煞白。相亲时的录音谁会做这种事除非...是餐厅的人被收买了。
够了。程远航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李媛,我们谈完了,请你离开。
李媛不情不愿地收起手机,临走前在宁茹雪耳边低语：别以为攀上高枝就能改变命运。程家不会接受你这种人的。
宁茹雪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程远航示意她进办公室,关上门后,室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抱歉让你卷入这种事。程远航揉了揉太阳穴,李媛和我分手后就去了巴黎,没想到突然回来搞这一出。
录音是怎么回事宁茹雪直接问出最刺痛她的问题。
程远航摇头：我不清楚。可能是餐厅服务生被买通了。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她,媒体那边我会处理,项目不会受影响。
已经影响了。宁茹雪打开手机给他看合作方的邮件,他们担心团队稳定性。
程远航皱眉：我会亲自联系他们澄清。
澄清什么宁茹雪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那顾问职位呢慈善拍卖会呢那些...野花呢
程远航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们是什么关系,茹雪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宁茹雪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是啊,他们是什么关系雇主与顾问朋友还是...更复杂的什么
我不知道。她最终诚实地说,但我知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影响了项目,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程远航走近一步：李媛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宁茹雪直视他的眼睛,你们会复合吗
不可能。程远航斩钉截铁,我们早就结束了。
宁茹雪点点头,稍微松了口气。但媒体的恶意揣测、同事的异样眼光、合作方的疑虑...这些问题不会因为程远航的一句话就消失。
我需要时间考虑是否继续担任顾问。她最终说,现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存在只会让问题复杂化。
程远航的表情变了：你要退出
我是为项目考虑...
不,你是害怕了。程远航突然抓住她的手,茹雪,别让那些人决定你的选择。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宁茹雪却轻轻抽了出来：这不是害怕,是专业考量。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离开远航资本时,宁茹雪选择了正门。记者们一拥而上,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
宁小姐,请问你接近程总是不是为了钱
有传言说你母亲重病需要高额医药费...
你如何看待李媛小姐说的...
宁茹雪一言不发,推开人群走向马路。就在这时,大厦玻璃门突然打开,程远航大步走了出来。
各位。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记者立刻安静下来,关于今天的报道,我有几点声明。
宁茹雪惊讶地转身,看到程远航站到她身边,目光坚定。
第一,宁茹雪女士是我司重要的战略顾问,她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第二,我与李媛小姐早已和平分手,不存在复合可能。第三...他顿了顿,看向宁茹雪,我对宁小姐的欣赏不仅限于专业层面,但请尊重她的隐私和个人空间。
这番话如同一颗炸弹,记者群瞬间沸腾。宁茹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程远航就这样公开表明了心意。这根本不是澄清,而是...表白
程远航趁机拉着她快步走向等候的车,甩开追拍的记者。车门关上后,宁茹雪终于找回了声音：你疯了吗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我说的是事实。程远航平静地吩咐司机开车,与其让他们胡乱猜测,不如直接说明白。
说明白什么宁茹雪声音发颤,我们之间有什么需要向公众说明的
程远航转头看她：你刚才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车子驶入车流,宁茹雪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心乱如麻。程远航的公开表态让她既感动又恐惧。感动于他的勇气,恐惧于这份感情带来的压力和审视。
送我回家吧。她最终低声说,我需要时间思考。
程远航没有勉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三天,宁茹雪把自己关在家里,只通过邮件处理必要工作。媒体风暴愈演愈烈,有人挖出她贫困的家境,有人分析她每件衣服的价格,甚至有人跑到医院想采访她母亲。程远航每天都会发信息来,但她很少回复。
第四天早晨,一封来自国外的邮件引起了她的注意。发件人是新加坡一家知名投资公司,提供给她一个高级分析师职位,薪资是现在的三倍。
...我们欣赏您在东南亚市场的专业见解,相信您能在我司大展宏图...
宁茹雪盯着这封邮件,手指微微发抖。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救命稻草——远离舆论风暴,高薪,职业发展...一切她曾经梦寐以求的。
手机震动起来,是程远航的来电。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茹雪,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你还好吗
嗯。宁茹雪简短地回答,有事
我母亲想见你。
宁茹雪差点摔了手机：什么现在
明天下午,家里的茶室。程远航顿了顿,她说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宁茹雪握紧手机,李媛那句程家不会接受你这种人在耳边回响。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好,我去。
挂断电话后,她再次看向那封国外工作邀请。也许这就是命运给她的提示——离开,重新开始。没有流言蜚语,没有阶层差异,也没有...程远航。
这个念头让她胸口一阵刺痛。她走到窗前,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张山区女孩的照片上。照片旁是已经干枯的野花,被她小心地保存在一个小玻璃盒里。
三天前,她还确信自己爱上了程远航。现在,她却要考虑逃到另一个国家。是什么变了是外界的压力击垮了她,还是她根本不够勇敢去面对这份感情
宁茹雪拿起那束干花,轻轻抚摸花瓣。程远航记得她喜欢野花的气味,记得她童年的故事,记得她看重什么...这样的男人,真的只是因为钱才吸引她吗
她想起他在媒体前的坚定眼神,想起他为自己竞拍照片时的温柔,想起他说我对你的欣赏不仅限于专业层面时的认真...
手机又响了,是一条短信：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但请记住,逃避从来不是你的风格。——C
宁茹雪苦笑。程远航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正在考虑逃跑。但这一次,情况太复杂了——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还牵扯到家族、声誉、事业...
她回复新加坡公司,请求一周时间考虑。然后打开衣柜,开始思考明天见程母该穿什么。无论如何,她得先面对这场风暴的中心,再决定是战是退。
窗外,暮色渐沉。宁茹雪站在镜子前,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最终选了一条简单的米色连衣裙——不卑不亢,恰如其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镜中的女人眼神复杂,没有回答。
第8章
宁茹雪站在程家老宅门前,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包带。这座位于法租界的花园洋房历史悠久,铁艺大门上的藤蔓蜿蜒曲折,如同她此刻纠结的心情。
管家领她穿过精心修剪的花园,来到后院的玻璃茶室。程母已经等在那里,一身素雅的旗袍,颈间的翡翠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坐。程母示意对面的藤椅,声音不冷不热。
宁茹雪小心地坐下,腰背挺直。茶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旁边是一沓报纸——全都是关于她和程远航的八卦报道。
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程母缓缓倒茶,没有抬眼。
宁茹雪接过茶杯：我想是为了最近的新闻。
不只是新闻。程母终于抬头,那双与程远航极为相似的眼睛锐利如刀,是为了我儿子对你的...特殊感情。
茶水烫到了宁茹雪的手指,但她强忍着没有缩手。特殊感情程远航到底对他母亲说了什么
程夫人,我想您误会了。我和程总只是...
不用掩饰。程母打断她,远航从小到大,从没为哪个女孩对抗过我,更没在媒体面前公开表态。她推过一份文件,这是你接受国外工作的确认函明智的选择。
宁茹雪瞳孔微缩。她昨晚才回复新加坡公司考虑接受offer,程母怎么会知道
不必惊讶。程母嘴角微扬,商界没有真正的秘密。尤其是当有人特别关注你的时候。
宁茹雪放下茶杯,手指微微发抖：您监视我
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已。程母从身旁拿出一个信封,这里有张支票,足够支付你母亲未来五年的医疗费和你的...出国安置费。
阳光透过玻璃屋顶照在信封上,宁茹雪却感到一阵寒意。她曾经梦寐以求的金钱,现在就这样轻易地被推到她面前,却像一记耳光。
条件是什么她听见自己冷静得可怕的声音。
永远别再联系我儿子。程母直视她的眼睛,你配不上他。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宁茹雪的心脏。她突然想起李媛也说过类似的话——程家不会接受你这种人。原来在这些人眼里,她永远是个攀高枝的拜金女,不管她多么努力证明自己。
程夫人,宁茹雪深吸一口气,您错了。我确实爱钱,但我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她站起身,没有碰那个信封,至于您儿子...我会亲自和他道别。
程母眯起眼睛：你以为这样故作清高就能改变什么
不。宁茹雪苦笑,但我至少能尊重自己的感受。告辞。
走出程家大门时,宁茹雪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直到转过两个街角,她才停下,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用手背狠狠擦去。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程远航：和母亲谈得如何
宁茹雪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回复：今晚七点,能来我家一趟吗有事要说。
发完这条,她立刻拨通了新加坡公司的电话：您好,关于那个offer,我决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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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航按响门铃时,宁茹雪刚刚收拾完行李。两个大箱子立在门边,房间里少了些个人物品,显得空荡了许多。
你要出差程远航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异常,眉头微蹙。
宁茹雪示意他坐下,自己却站着没动：我接受了新加坡的工作。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房间里炸开。程远航的表情凝固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宁茹雪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是个很好的机会,薪资翻倍,职业发展...
因为那些媒体报道还是我母亲说了什么程远航逼近一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这些问题。
宁茹雪摇摇头：不是那些原因。是我自己...需要重新思考一些事情。
程远航沉默了片刻：什么时候走
后天。宁茹雪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这么快程远航的声音突然提高,至少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改变不了什么。宁茹雪打断他,程远航,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你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我在乎。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攀高枝'的议论中,更不想成为你和家人之间的裂痕。
所以你就选择逃跑程远航眼中闪过一丝受伤,这不像你。
宁茹雪苦笑：这才是真实的我。胆小、现实、自私...我配不上你的真心。
程远航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看着我。你真的认为我会在意那些无聊的闲话或者我母亲的意见
我在意！宁茹雪挣脱他的手,程远航,你从小锦衣玉食,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种人的感受。每次走进你们那个世界,我都像个小偷,生怕被人发现根本不配站在那里！
她的声音哽咽了,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他：求你了,就让我们好聚好散吧。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宁茹雪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直到听见程远航沉重的脚步声走向门口。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但记住,无论何时你想回来,门永远开着。
关门声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宁茹雪心上。她滑坐在地板上,抱紧双膝,无声地流泪。这是她能为他们做的最好的选择——在伤害更深之前离开。
窗外的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宁茹雪望着远处远航资本大厦的轮廓,想起那个雨夜程远航送她回家时的侧脸,想起他递给她野花时眼中的期待,想起他在媒体面前坚定的表态...
她爱他。这个认知清晰而痛苦。正因如此,她必须离开。因为她无法确定,自己爱的是程远航这个人,还是他代表的安全感和物质保障。在弄清楚之前,她不能玷污这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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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新加坡。
宁茹雪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滨海湾璀璨的夜景。这三个月她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带领团队完成了两个重要项目,赢得了上司的赏识。薪水确实丰厚,公寓宽敞舒适,购物中心里奢侈品琳琅满目...她拥有了曾经梦想的一切。
但为什么心里还是空荡荡的
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照片——她站在家乡新建的小学门前,笑容比宁茹雪记忆中灿烂许多。自从用了程远航暗中安排的那笔医疗资助（她直到临走前才发现）,母亲的病情明显好转。这是另一个她无法面对的事实——即使分手了,程远航仍在照顾她最在乎的人。
宁经理,华人商会的晚宴七点开始,该出发了。助理在门口提醒道。
宁茹雪收起思绪,快速补了补妆。今晚的慈善晚宴是她主动要求参加的,主题是帮助新移民子女教育。自从来到新加坡,她开始参与各种公益活动,仿佛在填补内心的某种空虚。
晚宴上,宁茹雪意外地成为焦点。她分享的山区儿童教育见解引起了商会会长的兴趣。
宁小姐如此了解贫困地区教育,有没有兴趣参与我们的助学计划会长问道。
我只是...有些亲身经历。宁茹雪谦虚地说。
下周我们有个考察团要去马来西亚的华人村落,如果你有时间...
我很乐意。宁茹雪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回到公寓,她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搜索程远航的消息——这是她这三个月来隐秘的习惯。今晚的新闻让她屏住了呼吸：程远航变卖部分资产成立贫困助学基金,亲自前往中国西南山区考察。
照片上的程远航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蹲在泥地上与孩子们一起玩游戏,笑容轻松自然。这与她记忆中那个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判若两人。
新闻中提到,这个基金专门帮助单亲家庭和因病致贫的儿童,首批资助对象中就包括她家乡的几所学校。
宁茹雪关上电脑,走到阳台上。热带夜风温暖湿润,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寒意。程远航为什么会做这些是巧合,还是...因为她
手机相册里还保存着那张山区女孩的照片,以及干枯的野花。她轻轻抚摸屏幕,突然意识到,自己最怀念的不是程远航的财富或地位,而是他记得她喜欢野花的那种细心,是他为素不相识的孩子竞拍照片的温柔,是他尊重她选择离开时的那种克制...
这些与金钱无关的品质,才是她真正爱上的部分。
第二天上班时,宁茹雪接到了马来西亚考察团的详细行程。与此同时,电脑屏幕上弹出一条中国新闻推送：程远航助学基金在云南启动首个示范学校建设项目。
云南。那个她曾经随口提过父亲工作过的省份。
宁茹雪盯着两条信息看了很久,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她打开订票网站,在考察团行程结束后,添加了一段个人行程——飞往云南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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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中国云南。
程远航蹲在新建的临时校舍旁,与当地工匠讨论窗户的安装方式。三个月来,他走遍了西南三省十几个贫困县,亲自考察每所申请资助的学校。这个习惯让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很不适应——哪有亿万身家的CEO亲自钻山沟的
但程远航乐此不疲。只有在这些远离城市的地方,他才能暂时忘记宁茹雪离开时那句我配不上你的真心。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认为物质差距会阻碍他们的感情难道他表现出的关心和尊重还不够吗
程总,这批课桌椅明天就能送到了。助理走过来汇报,另外,竹口镇的那所学校申请额外资助购买图书...
竹口镇。程远航的手指微微一顿。那是宁茹雪的家乡,她父亲去世的地方。他接过文件,毫不犹豫地签了字：再加一笔钱,设立'宁老师奖学金',纪念她父亲。
助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离开了。这三个月来,基金会的工作人员都学会了不去问那些与宁字有关决定的缘由。
傍晚,程远航坐在临时搭建的宿舍前,翻看手机里偷存的宁茹雪照片。这是他在新加坡的朋友发来的——她在慈善晚宴上发言的样子,自信而明亮。至少她过得不错,他想。
程总,看新闻了吗一位年轻志愿者兴奋地跑过来,您资助的那个山区女孩,今年考上师范大学了！就是照片上那个...
程远航微笑点头。那是宁茹雪珍视的照片中的女孩。如果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开心吗会...想起他吗
他抬头望向星空,想起宁茹雪曾经说过的话：美好的东西不一定要永恒。但有些东西,他希望能成为永恒——比如那些孩子们因为教育而改变的人生,比如他对宁茹雪的感情,即使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明天,他将启程前往下一个山村。而命运的车轮,正无声地将两颗心再次拉近。
第9章
飞机降落在昆明长水机场时,宁茹雪的心跳快得不正常。三个月前她离开上海,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而现在,她正踏上一段可能更加冲动的旅程——寻找已经三个月没联系的程远航。
行李传送带缓缓转动,宁茹雪盯着自己的行李箱,思绪飘回一周前。马来西亚考察结束后,她鬼使神差地改签了机票,转道云南。根据新闻线索,程远航的助学基金最近在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活动。
小姐,您的行李。旁边一位老人善意地提醒。
宁茹雪回过神,抓起行李箱。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查看提前做好的攻略——从昆明到怒江,还要转两次车,路途遥远且颠簸。
真的要去吗心底有个声音问。她可以现在改签回新加坡,假装这次偏离行程从未发生。但当她想起新闻照片里程远航与孩子们玩耍时罕见的轻松笑容,脚步便不由自主地迈向租车柜台。
六小时的车程后,宁茹雪站在了怒江大峡谷的边缘。眼前是绵延不绝的苍翠山峦,谷底怒江如一条银练蜿蜒而过。按照基金会官网的信息,程远航应该在福贡县的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所正在援建的小学。
去阿路底村当地司机听到她的目的地,摇摇头,路不好走哦,这几天又下雨,怕是有塌方。
多少钱我都付。宁茹雪条件反射地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多么从前,赶紧补充,拜托了,我有重要的事情。
司机打量着她精致的着装和名牌行李箱：去看亲戚
...去看一个朋友。
最终,一辆破旧的越野车载着她驶上了崎岖的山路。车子颠簸得厉害,宁茹雪不得不紧紧抓住把手。窗外,山势越来越陡,路面从柏油变成石子,最后成了泥巴路。手机早已没了信号,她仿佛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
前面过不去了。司机突然停车。一段山路被雨水冲垮,工人们正在抢修。
宁茹雪付了车费,拖着行李箱在泥泞中艰难前行。昂贵的皮鞋很快沾满泥浆,裙摆也被路边的灌木刮了几道口子。走了约莫半小时,她终于看到了村子的轮廓——几十户木屋散落在山坡上,最高处是一栋正在建设中的二层楼房,想必就是学校。
天色渐暗,宁茹雪的脚步越来越慢。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就这样突然出现,程远航会怎么想也许他已经放下了,也许他根本不想见她...
需要帮忙吗一个清脆的童声从身后传来。
宁茹雪转身,看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傈僳族小女孩,背着竹篓,好奇地看着她。
我...我想去那所学校。宁茹雪指向山顶。
跟我来！小女孩欢快地说,程老师今天刚给我们上了课！
程老师宁茹雪心头一跳。小女孩已经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带路,她只好加快脚步跟上。
村子的景象逐渐清晰——妇女们在溪边洗衣,老人们坐在屋前抽烟袋,几个孩子追着一只土狗玩耍。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衣着狼狈的外来者。
学校比想象中规模大,主体结构已经完工,工人们正在粉刷外墙。院子里,一群孩子围坐成一圈,中间有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门口,正在教他们唱儿歌。
那背影,宁茹雪一眼就认出来了。
程老师！有人找你！小女孩高声喊道。
男人转过头,宁茹雪的呼吸停滞了——那是程远航,却又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他穿着沾满泥浆的旧T恤和工装裤,皮肤晒得黝黑,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但最惊人的是他的眼睛,明亮而平和,与上海那个疲惫的金融精英判若两人。
程远航站起身,动作凝固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茹雪他的声音有些哑。
孩子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女子,窃窃私语。宁茹雪站在原地,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三个月来的思念、犹豫、自我怀疑,全都堵在喉咙里。
我...我看到新闻...她笨拙地开始解释。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孩子们尖叫着跑进教室。程远航大步走过来,抓起宁茹雪的手腕就往屋檐下带。
你疯了吗这种天气走山路他的语气严厉,但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接过她的行李箱,有没有受伤
宁茹雪摇摇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程远航的T恤被雨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他身上有阳光和木材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先把湿衣服换了。程远航递给她一件自己的衬衫和一条运动裤,女教师宿舍还有空床,你可以住那里。
宁茹雪换好衣服出来时,雨已经小了些。程远航站在走廊上,望着远处的山峦。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宽大得像裙子,袖口卷了好几道才露出手腕。
为什么来这里他直接问道。
宁茹雪走到他身边,看着雨后初晴的山谷：我想看看你做的事。她顿了顿,新闻上说,你变卖资产成立了助学基金...
嗯,卖掉了几处房产和一部分股权。程远航的语气很平静,钱放在那里只是数字,用在这里能改变很多孩子的命运。
宁茹雪转头看他,发现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坚毅。这个曾经在米其林餐厅一掷千金的男人,现在谈论着卖掉豪宅时,就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简单。
你母亲同意吗她忍不住问。
程远航轻笑：她认为我暂时性精神失常。他看向宁茹雪,但这是我父亲一直想做的事。他白手起家,始终没忘记自己的根。
雨后的山谷升起薄雾,宛如仙境。宁茹雪深吸一口气,泥土和植物的芬芳充满胸腔。
新加坡的工作怎么样程远航换了个话题。
很好,薪资丰厚,上司赏识。宁茹雪机械地回答,然后苦笑,但每天回到豪华公寓,总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
意义感。宁茹雪看向正在教室里嬉戏的孩子们,直到我参与了一些公益活动,才明白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改变。
程远航沉默了片刻：你想过回来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宁茹雪心跳加速。她曾无数次想象与程远航重逢的场景,却从未准备好答案。
我不知道我是否...配得上现在的你。她低声说,你做了这么伟大的事,而我...
茹雪,程远航打断她,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伟大,而是因为遇到了你。
宁茹雪抬头,对上他炽热的目光。
是你让我看到,财富的真正意义。程远航的声音很轻,是你告诉我那个山区女孩的故事,是你拍下那组照片...你改变了我,却说自己不配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宁茹雪看到那双琥珀色眼睛里闪烁的真诚。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不是金钱或地位,而是勇气——敢于直面真实自我的勇气。
我看了你所有的采访和报道。宁茹雪轻声说,看着你一点点变成现在这样...我很后悔当初的离开。
程远航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现在呢
现在我想...宁茹雪的话被一阵欢呼声打断。
孩子们从教室里涌出来,围着他们又跳又笑：程老师,吃饭啦！阿姨做了菌子炖鸡！
程远航无奈地笑笑：先吃饭吧,山里天黑得早。
晚餐是在学校临时食堂吃的,长条木桌上摆满了当地特色菜。宁茹雪被安排坐在程远航旁边,孩子们好奇地问东问西,气氛热闹而温馨。她注意到程远航熟练地用傈僳语与老人们交谈,给孩子们夹菜,甚至饭后主动帮忙洗碗。
这样的程远航,是她在上海时无法想象的。
饭后,村民们陆续离开,学校安静下来。程远航带宁茹雪参观建设中的校园,解释每个功能区的设计理念。
这里是图书馆,将来会有上万册图书...
这间是音乐教室,已经联系了捐赠钢琴...
宿舍楼可以容纳一百多个住校生...
宁茹雪听着他充满热情的讲解,胸口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在一间已经完工的教室里,墙上的手绘世界地图吸引了她的注意——角落里画着一朵小花,旁边写着宁字。
这是...
程远航有些不好意思：孩子们知道我经常提起你,就...自作主张加了点装饰。
宁茹雪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即使分开三个月,即使她说了那么绝情的话,程远航依然没有停止想念她。
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告诉你...她深吸一口气,我辞去了新加坡的工作。
程远航猛地转头：什么
我想回国做教育公益项目。宁茹雪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银色的格子。程远航站在光影交界处,表情晦暗不明。
只是合作他轻声问。
宁茹雪鼓起勇气,向前一步踏入月光中：如果你还愿意...不止是合作。
程远航的动作快得惊人,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宁茹雪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木材和阳光的气息。这个拥抱如此熟悉又如此新鲜,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我等这句话很久了。程远航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微微发颤。
宁茹雪仰起脸,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胜过千言万语。
分开后,程远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一个用草茎编织的简易戒指。
山里孩子教我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是我现在最珍贵的财产。
宁茹雪伸出左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草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粗糙的触感,却比任何钻石都更让她心动。
我愿意。她轻声说,尽管程远航还没有正式提问。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在群山之上,见证着这个不寻常的求婚仪式。
---
一年后,上海外滩。
宁茹雪站在远航资本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黄浦江上游弋的船只。这间办公室比从前小了许多,装修也简约低调——程远航变卖了一半资产投入公益事业后,公司的经营理念也发生了转变。
看什么呢程远航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
想我们第一次见面。宁茹雪微笑,就在对面那家餐厅,我满脑子只想着你的银行账户。
程远航轻笑：而我当时觉得你是我见过最直白的拜金女。
现在呢
现在...程远航转过她的身体,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现在你是我的妻子,基金会最优秀的项目总监,以及...他轻轻抚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未来最好的妈妈。
宁茹雪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草戒指早已被正式的婚戒取代,但她仍然珍藏着那个简陋的定情信物,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
下午山区教师培训的课件准备好了吗程远航问。
嗯,刚做完最后修改。宁茹雪看了看表,车一小时后出发,你行李收拾好了
早就好了。程远航吻了吻她的发顶,这次要在山里待两周,你身体吃得消吗
才三个月,没事的。宁茹雪笑着摇头,再说了,那些孩子等着我们呢。
一年来,他们共同经营着助学基金和精简后的投资公司。宁茹雪的市场敏感与程远航的战略眼光完美结合,不仅基金规模扩大了三倍,公司业绩也稳步提升。更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平衡点——不再为金钱疯狂,也不刻意回避财富,而是让每一分钱都发挥最大价值。
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秘书探头进来：程总,夫人,车已经准备好了。
宁茹雪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双肩包——里面装着笔记本电脑、教案,和一本相册。那是他们结婚时,山区孩子们寄来的礼物,每一页都贴满了手绘的祝福。
程远航牵起她的手：走吧,回家。
这个家已经不只是上海的那套公寓,还有怒江边的小山村,有他们共同建设的学校,有等待他们的孩子和未来。
电梯下行时,宁茹雪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妈说下周要来上海,带了一堆土特产,说要给你补补。
程远航露出痛苦的表情：又是那些苦死人的草药
谁让你上次跟她说我孕吐宁茹雪幸灾乐祸地笑,活该。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婚戒闪闪发亮。宁茹雪想起一年前雨后的那个傍晚,程远航用草戒指向她求婚时说的话——这才是我最珍贵的财产。
现在她终于明白,真正的财富不是银行账户的数字,不是名牌服饰或豪宅,而是找到那个让你心甘情愿变得更好的人,然后一起,创造属于你们的价值。
电梯门打开,两人迎着阳光走向等候的车。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