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何以怀情 > 第一章


(已完结)

你有一起长大的竹马哥哥吗

他嘴毒,从小欺负我。但他最近好像也有些不一样了。

(正文)

第1章~

开学典礼的礼堂里人头攒动,空调奋力运转却依然抵不过近千名学生聚集的热度。我站在后台,透过帷幕缝隙瞄了一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赵然,还有五分钟就到你啦!街舞社的学姐拍了拍我的肩膀,递来一瓶水,别紧张,就像平时练习那样。

我接过水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珠顺着下巴滑落。九月的阳光透过礼堂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格格明亮的光斑。

下面有请街舞社为我们带来开场表演——《青春跃动》!

主持人的报幕声响起,我深吸一口气,跟着队友们跑上舞台。音乐炸响的瞬间,所有的紧张都烟消云散。我的身体自动跟上节拍,每一个动作都流畅有力,台下的欢呼声像浪潮一样一波接一波。

三分钟的表演转瞬即逝。最后一个八拍结束,我以一个漂亮的倒立定格收尾,耳边全是掌声和口哨声。脸颊发烫,我笑着鞠躬谢幕,转身往台下跑时却乐极生悲——没注意台阶,一脚踏空。

啊!

我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想着要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却跌入了一个带着淡淡薄荷香气的怀抱。睁开眼,对上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眸。

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冒失。何淮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嘲讽笑容,手上却稳稳地扶着我。

我一把推开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要你管!

话虽这么说,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两个月暑假没见,何淮好像又长高了,剪短了的头发显得更加精神,白色校服衬衫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我赶紧别开脸。

赵然同学,你没事吧班主任李老师走过来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逃也似地跑回班级区域,感觉背后有道视线一直追随着我。

开学典礼结束后,全班回到教室。李老师拿着花名册站在讲台上,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每一个同学。

下面我宣布一下座位安排。第一组第一排,何淮和赵然。

全班顿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何淮倒是面不改色,拎着书包径直走到指定位置坐下。

安静!李老师敲了敲讲台,何淮成绩好但不爱说话,赵然活泼开朗,两人又是从小认识,这样安排互相帮助再合适不过。

我慢吞吞地挪到何淮旁边的座位,把书包重重扔在桌上:别指望我帮你什么。

何淮头也不抬,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这句话该我说才对。

坐下后,我偷偷瞄了一眼他的笔记本,上面工整地写着课程表,在我喜欢的几门课旁边还画了小星星。这个发现让我心里一暖,但马上又暗骂自己没出息。

同学们打开语文课本,今天我们学习《荷塘月色》。李老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翻找书包,突然僵住了——完蛋,暑假作业交上去后,我忘记把课本带回来了!正当我不知所措时,一本语文书被推到我面前。

下次别指望我救你。何淮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我低头看去,书的扉页上是他工整的签名,字迹力透纸背,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表面冷漠,内里却...

谢谢。我小声说,翻开书本,发现重点段落他都已经用铅笔做了标记。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共用的课桌上,将两个并排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知道,这会是特别的一年。

第二章

抽屉里的秘密

周一早晨的教室弥漫着一股困倦的气息。我打着哈欠推开后门,发现何淮已经坐在位置上,正低头翻着一本物理竞赛题集。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好看的轮廓线。

早。我拉开椅子,故意弄出很大声响。

何淮头也不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我撇撇嘴,从书包里往外掏课本。手指碰到抽屉时,一个冰凉的物体让我愣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罐蜜桃乌龙茶——我最爱的饮料,还是冰镇的。

这你的我举起饮料罐,狐疑地看着何淮。

他终于抬起头,眼神飘忽了一下:买多了。

骗人,你从来不喝甜的。我拧开瓶盖,蜜桃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冰凉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我满足地眯起眼睛。

何淮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快上课了,你的英语作业写完了吗

啊!我一拍脑门,赶紧翻书包,完了完了,李老师上周说今天要检查......

一本作业本被推到我面前。我抬头,对上何淮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抄完记得改几道答案,他压低声音,全对的话太假了。

我如获至宝地接过作业本,突然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贴着一个创可贴。

你手怎么了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何淮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抽回手:没什么,周末打球擦破了点皮。

我轻轻摸了摸创可贴边缘:疼吗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他抽回手,耳尖却微微泛红。

英语课代表开始收作业,我赶紧埋头抄写,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何淮的手很暖,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是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如果他不是把所有课余时间都用在篮球和游戏上的话。

下课铃响,我伸了个懒腰,顺手拉开何淮的抽屉想找支笔,却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抽屉里整齐地码放着各种零食:芒果干、巧克力威化、草莓牛奶......全是我平时最爱吃的。

何淮,你改行开小卖部了我指着他的抽屉,忍不住笑出声。

他迅速合上抽屉,表情有些不自然:训练后补充能量用的。

全是甜食你不是最讨厌甜的吗我挑眉看他,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

何淮避开我的视线,从书包里拿出下节课的教材:闭嘴,上课了。

我抿着嘴偷笑,没再追问,但一整节课都忍不住用余光瞄他。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这个人,什么时候开始记得我所有的喜好了

午休时分,我和闺蜜林妙坐在食堂角落。我刚把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林妙就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机。

然然,你看校园论坛了吗她滑动屏幕,凑到我面前,关于你们家何淮的帖子都炸了。

我差点被米饭呛到:什么'我们家'何淮!别瞎说!

得了吧,全班都看得出来你们俩有情况。林妙翻了个白眼,点开一个标题为《高一三班那个何淮到底是什么来头》的热帖。

帖子里详细描述了何淮上周五放学时被一辆黑色奔驰接走的场景,还附了张模糊的照片。发帖人称那是最新款的S级奔驰,市价至少两百万。评论区更是热闹非凡,有人说看见过何淮手腕上的表是某个奢侈品牌限量款,还有人爆料他父亲是某上市公司高管。

真的假的我皱眉盯着手机屏幕,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他说过家里的事。

林妙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所以你真的不知道

我摇摇头,胸口莫名发闷。何淮确实从不谈论家庭,每次我去他家玩,都只有保姆在。他父母就像两个模糊的影子,存在于我们的对话之外。

不过就算他家真那么有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他又不会因为有钱就变成另一个人。

林妙突然凑近,眼睛闪闪发亮:赵然同学,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胡说什么呢!我用力拍了她一下,却感觉脸颊发烫。

你看你看,脸都红了!林妙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何淮

谁喜欢那个面瘫毒舌男!我提高音量,正好看见何淮端着餐盘从附近经过。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微微挑眉,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该死,他该不会听到了吧

下午的体育课,女生测800米,男生打篮球。我跑完步气喘吁吁地坐在场边休息,目光不自觉地寻找何淮的身影。他穿着黑色运动背心,在球场上格外显眼,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引来不少女生围观。

何淮好帅啊!旁边几个女生小声议论着,听说他家超级有钱,是真的吗

我表姐和他一个初中的,说他爸爸是什么集团的老总,家里住别墅呢!

那岂不是标准的白马王子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我握紧矿泉水瓶,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林妙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旁边,用手肘捅了捅我:醋坛子打翻了

我只是累了。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回教室了。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我就被一个陌生的男声叫住:同学,请问高一三班怎么走

转身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

在三楼右转,我指了指楼梯,您找谁需要我带路吗

不必,我找何淮。男子微微颔首,你是他同学

嗯,同桌。我好奇地打量他,您是......

我是何先生父亲的助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何淮最近在学校表现如何

我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何淮父亲的助理会来学校,还问我这种问题:他很好啊,成绩优秀,也很受同学欢迎......

父亲找我有事何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回头,看见他额头还挂着汗珠,脸色却异常冰冷。

何先生让我来送一些资料,顺便看看你的情况。助理递上文件袋,下周的模拟考试,何先生希望你能保持年级前三。

何淮接过文件袋,手指微微发白:我知道了。

另外,助理压低声音,但我还是听到了,何先生提醒你,不要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何淮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我的事不需要他操心。

助理皱了皱眉,目光扫过我,然后转身离开。气氛一时凝固,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感觉像是无意中闯入了他人的私人领地。

那个......我试图打破沉默。

回教室吧,下节课要开始了。何淮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冷淡,但我注意到他捏着文件袋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放学铃响,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偷瞄何淮的侧脸。他一整天都异常沉默,连我故意找茬都没回嘴。

喂,我忍不住用笔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何淮合上书本,突然问道:赵然,如果你父母对你的人生有特别严格的规划,你会怎么做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么深刻的问题:嗯......我大概会和他们谈谈吧,毕竟是我自己的人生啊。不过,我歪头看他,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他站起身,把书包甩到肩上,明天见。

看着何淮离去的背影,我总觉得今天的他格外遥远。走到校门口时,我鬼使神差地拐进了小卖部,买了两罐蜜桃乌龙茶——一罐给自己,一罐放进了明天要还给何淮的书包里。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回想那个助理说的话。不必要的人和事——那是指我吗何淮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何淮提起他时,眼神会那么冷

路过街角奶茶店时,橱窗上贴着的青梅竹马限定款海报让我心头一跳。我和何淮,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是互相嫌弃的同桌,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但心跳已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第三章

球场意外

周五下午的篮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这是我们高中入学以来的第一场年级篮球赛,何淮作为三班主力首发上场。我本来约好和林妙去图书馆,却被她硬拉来看比赛。

你不是说对篮球没兴趣吗我靠在看台栏杆上,阳光刺得我眯起眼。

林妙递给我一瓶冰水:少装,我知道你是来看谁的。

我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冰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脸上突然升起的热度:胡说八道,我就是来给班级加油的。

场上的何淮穿着黑色背心,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他运球的动作干净利落,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轻松上篮得分。场边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几个女生激动地跳起来。

何淮!何淮!她们齐声喊着。

我撇撇嘴,心里莫名烦躁。这时何淮似乎听见了我的腹诽,转头朝看台扫了一眼。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嘴角微微上扬,冲我挑了挑眉。

他是在看你吧林妙用手肘捅了捅我。

怎么可能!我别过脸,却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比赛进行到第三节,三班领先十分。何淮状态极佳,已经拿了二十多分。对方球员明显急了,防守动作越来越大。一次快攻中,何淮跳起投篮,对方那个高个子中锋从侧面冲过来,狠狠撞在他身上。

砰的一声闷响,何淮重重摔在地板上。

裁判的哨声响起,但我的耳朵里只剩下血液奔涌的声音。还没等大脑发出指令,我的身体已经自动行动起来——翻过看台栏杆,冲向球场。

你眼睛长在后脑勺了吗这根本是故意伤人!我冲着那个中锋吼道,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方球员愣住了,场边一片寂静。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在全年级面前像个泼妇一样冲进球场骂人。脸颊烧得发烫,但我顾不上这些,转身蹲到何淮身边。

你没事吧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

何淮坐起身,右手肘擦破了一大片,血珠不断往外渗。他皱着眉,却摇了摇头:小伤。

校医提着药箱跑过来,简单检查后说需要去医务室消毒包扎。我自告奋勇扶他去,何淮看了我一眼,没反对。

去医务室的路上,何淮走得很慢,右腿似乎有些不适。我一手扶着他的胳膊,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偏高的体温。

刚才......何淮突然开口。



没想到你嗓门那么大。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把那个一米九的大个子都吓傻了。

我轻轻捶了他一下: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知道我看到你摔下来的时候有多——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多什么何淮停下脚步,转头看我。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睛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柔和。

多......多生气啊!我结结巴巴地说,你要是受伤了,谁给我抄作业

何淮轻笑一声,继续往前走:放心,死不了。

医务室里没人,校医说去拿些药品,让我们先等着。何淮坐在床边,我找出消毒水和棉签,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

忍着点,可能会疼。我轻声说。

何淮没说话,只是看着我。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让我的手指微微发抖。消毒水碰到伤口时,他肌肉明显绷紧了,但一声不吭。

你其实不用这样。他突然说。

怎样

假装不在乎。何淮的声音很低,担心我就直说。

我的手停住了,心跳如擂鼓。医务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摩擦的声音。一滴汗珠从他额头滑落,沿着脸颊的轮廓往下淌。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替他擦掉了。

那你呢我反问,为什么总装得那么冷漠

何淮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的目光变得复杂,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同学们,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校医推门而入,打破了那一刻的魔咒。

我猛地缩回手,差点打翻消毒水瓶。何淮也迅速移开视线,耳尖却悄悄红了。

没什么大碍,皮外伤。校医检查后说,休息两天就好。你是他同学吧帮忙送他回家吧。

走出校门时,夕阳已经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何淮的胳膊上缠着白色纱布,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我送你回去吧。他突然说。

哈我瞪大眼睛,明明是你受伤了,应该我送你才对吧

何淮耸耸肩:顺路而已,别想太多。

我们沿着熟悉的小路慢慢走,经过转角处那家初茶奶茶店时,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要喝吗何淮问。

你请客我反问。

他笑了笑,走向柜台。我站在店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初中时我们总是一起来这里。那时候何淮还没现在这么高,我也比现在矮一个头,我们总是为谁喝最后一口珍珠而争吵。

你的四季春,少冰半糖。何淮递给我一杯奶茶,和以前一样。

我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我赶紧喝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扩散。

记得初二那次吗我指着店里的角落,你非说能一口气喝完大杯,结果呛得满脸都是。

何淮露出罕见的笑容:那是因为你在旁边一直催我。

才不是!明明是你自己——

赵然。何淮突然打断我,表情变得认真,今天......谢谢。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侧脸线条。他的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琥珀般的颜色,温柔得不像话。我的呼吸一滞,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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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客气。我低头猛吸奶茶,掩饰发烫的脸颊,朋友嘛,应该的。

朋友......何淮轻声重复,语气有些微妙。

一阵沉默。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自行车铃叮叮当当掠过身旁。这个时刻突然变得珍贵而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

走吧,天快黑了。何淮最终说道,伸手接过我空了的奶茶杯,扔进垃圾桶。

回家的路上,我们聊着班级里的趣事,互相吐槽老师和同学,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种轻松的关系。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当他走得太近时我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当他笑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当他受伤时我心里那种尖锐的疼痛......这些都不是对普通朋友该有的感觉。

到我家楼下时,何淮停下脚步:明天周六,你还去舞蹈社吗

嗯,上午有排练。我点点头,你呢篮球赛不是延期了

队里要加练。他顿了顿,我下午去接你

接我我眨眨眼,为什么

何淮移开视线:刚好路过而已。听说舞蹈社那边最近在修路,不太安全。

我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却故意逗他:何淮同学,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爱来不来。他转身就走,但我看到了他发红的耳根。

下午四点!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迟到就不等你了!

何淮背对着我挥挥手,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我站在原地,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了才转身上楼。胸口那种胀胀的感觉久久不散,就像喝了一大口碳酸饮料,甜蜜又刺激,让人忍不住想笑又想哭。

回到家,妈妈正在厨房做饭。我放下书包,溜进房间,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贴满了何淮的照片——篮球场上的、领奖台上的、教室里的。这些都是我从学校网站和班级群里偷偷保存打印的。

我用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他的笑脸,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喜欢何淮。不是青梅竹马那种喜欢,不是朋友那种喜欢,而是想要牵他的手、想要拥抱他、想要......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让我既兴奋又恐惧。如果何淮知道了会怎么想如果他其实只把我当朋友怎么办如果......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是何淮发来的消息:伤口没事了,别担心

我盯着屏幕傻笑,回复道:谁担心你了!我是怕没人给我抄作业

嘴硬他秒回,附带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我抱着手机倒在床上,心里那个小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完了,赵然,你彻底完了。

第四章

艺术节风波

周一早晨的班会上,李老师敲了敲黑板,教室里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

下个月就是学校艺术节了,每个班都需要出一个节目。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文艺委员,有什么想法吗

文艺委员陈婷站起来:老师,我们可以排一个舞蹈串烧,街舞社的赵然同学可以负责编舞。

全班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我身上。我正咬着笔帽发呆,被突然点名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没问题!我举手应道,桌下的腿不小心碰到了何淮的膝盖。他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嘴角似有若无地上扬。

很好。李老师点点头,不过考虑到节目质量,还需要一个负责人协助赵然,统筹音乐、服装等事务。她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停在何淮身上,何淮,你做事认真,就由你来协助赵然吧。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起哄声。我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何淮则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下课铃一响,林妙就冲过来挤走我的前桌,一脸八卦:这下你们俩有得相处了!

只是工作而已。我假装整理书本,余光却瞥见何淮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神情专注。

是吗林妙挑眉,那你脸红什么

热的!我用手扇风,却感觉耳根更烫了。

放学后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和何淮。他坐在课桌上,长腿随意支着,手里转着一支笔。我站在黑板前,用粉笔画着节目构思的流程图。

我觉得应该以街舞为主,中间穿插一些现代舞元素。我在黑板上画了个大大的星星,开场要炸,音乐就用Blackpink的新歌怎么样

何淮停下转笔的动作:太普通了。

哪里普通了我皱眉。

每年艺术节都有三四个K-pop舞蹈。他跳下课桌,走到我身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飘过来,既然是班级代表节目,应该更有特色。

那你说怎么办我双手抱胸。

何淮拿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国风街舞四个字:把传统元素和街舞结合,会让人眼前一亮。

我盯着那行字,不得不承认这个点子确实新颖。但被何淮当面否定创意还是让我有些不爽。

听起来是不错,但排练时间会很紧。我故意挑刺,而且服装怎么办定制很贵的。

音乐我可以重新混音,服装可以改良汉服。何淮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只要你同意。

我咬着下唇,内心挣扎。理智上知道他的建议更好,但情感上却不愿意就这么认输。

要不......我们各自做一个方案,明天再决定我提议道。

何淮点点头:随你。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反常态地沉默。路过初茶时,何淮破天荒地没有停下脚步。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明天见。到了分岔路口,他简短地道别,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胸口莫名发闷。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冷战状态。虽然还是同桌,但交流仅限于作业借我看一下和老师来了叫我这种程度。我熬夜做出了一个完整的K-pop串烧方案,甚至在笔记本上画好了队形变换图。

周四下午,我提前到教室准备向李老师提交方案,却发现何淮已经在那里了,正和李老师说着什么。看到我进来,他递过一个U盘。

听听看。他说。

李老师把U盘插入电脑,播放了一段音乐。前奏是悠扬的古筝,突然转换成强烈的电子节拍,中间还穿插了一段京剧采样。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国风与街舞的结合竟然能这么酷!

这......我瞪大眼睛。

何淮的构思很有创意。李老师赞许地点头,赵然,你觉得呢

我咬着嘴唇,内心天人交战。不得不承认何淮的方案确实更好,但就这么认输又很不甘心。

音乐是很棒,我最终说道,但舞蹈编排还是以街舞为主比较好,可以加入一些武术动作......

让我意外的是,何淮没有反对,反而点了点头:可以融合。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纸,上面详细记录了舞蹈动作分解和队形变化,甚至还有服装设计草图——改良的汉服上衣搭配宽松长裤,既传统又时尚。最让我惊讶的是,他在很多地方都采纳了我前两天随口提的建议。

这是......我翻看着那些图纸,突然发现最后一页是我之前画的K-pop串烧队形图,被做了很多修改和标注。

取长补短。何淮轻描淡写地说,眼睛却一直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抬头看他,胸口那股闷气突然消散了:你这两天就在忙这个

他耸耸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李老师笑着拍拍手:看来你们达成共识了那就这么定了,下周一放学后开始排练。

走出办公室,我叫住何淮:喂,等等。

他转过身,阳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的方案确实更好。我小声说,但是下次能不能别一副'我最厉害'的样子

何淮嘴角微微上扬:那你呢能不能别那么固执

我哪有!我下意识反驳,却在看到他含笑的眼眸时泄了气,好吧,也许有一点。

走吧,他转身向教室走去,还有很多细节要讨论。

我小跑两步跟上他,肩膀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臂,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何淮没有躲开,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并肩走在阳光洒满的走廊上。

排练从第二周正式开始。每天放学后,我们班十几个同学都会留下来练习。我负责教舞蹈动作,何淮则负责音乐和整体效果。虽然偶尔还是会因为意见不合而争执,但总能很快找到折中的方案。

周三下午,我们正在排练最难的一个片段——从传统舞姿突然转换到街舞动作。我站在队伍最前面领舞,转身时没注意地上的矿泉水瓶,右脚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啊!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我倒抽一口冷气。同学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没事吧。

让一下。何淮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大家自动让开一条路。他蹲下身,眉头紧锁,扭到了

我试着动了动脚踝,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好像......是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何淮已经一手穿过我的膝窝,一手扶住我的背,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和口哨声。

放我下来!我能走!我慌乱地拍打他的肩膀,脸颊烧得发烫。

别乱动。何淮的语气不容反驳,抱着我大步走向医务室。

我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香包围着我,让我一时间忘记了疼痛。走廊上经过的同学纷纷侧目,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我把脸埋得更深了,希望自己变成隐形人。

到了。何淮轻轻把我放在医务室的床上,蹲下来检查我的脚踝,肿了,得冰敷。

校医不在,何淮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冰袋,用毛巾包好,轻轻按在我的脚踝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瑟缩了一下。

忍一忍。他的声音意外地温柔,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红肿最厉害的地方。

你......好像很熟练我试图转移注意力。

打球经常受伤。他简短地回答,目光专注在我的脚踝上,应该只是轻微扭伤,休息几天就好。

我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安静地观察他。何淮的轮廓比初中时更加分明,下颌线条坚毅,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不知为何,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谢谢。我轻声说。

何淮抬起头,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的眼睛在医务室的白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里面闪烁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以后小心点。他最终说道,声音有些哑。

回教室拿书包时,天已经黑了。何淮坚持要送我回家,尽管我一再表示没必要。

万一你再摔一跤,明天谁来带队排练他理由充分。

那你背我啊。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补充,开玩笑的!

何淮却突然在我面前蹲下:上来。



别磨蹭,天快黑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趴上他的背。何淮轻松地站起来,双手稳稳地托住我的腿弯。我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透过校服传来。

你......你好暖和。我结结巴巴地说,试图找点话题。

是你太凉了。何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更舒服些,抓紧。

我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心跳如擂鼓。夜风拂过脸颊,却吹不散脸上的热度。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何淮,我小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有吗

有啊。我掰着手指数,帮我带饮料,借我抄作业,现在又背我回家......

那你呢他反问,为什么冲进球场为我出头为什么明明扭伤脚还要坚持排练

我哑口无言,脸颊更烫了。何淮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直接传到我身上。

到了。他在我家楼下停下,小心翼翼把我放下。

谢谢。我扶着墙站稳,明天见。

何淮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脚步:对了,这个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支药膏。

活血化瘀的,睡前记得擦。他语气平淡,就像在讨论天气,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手里紧握着那支药膏,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甜蜜又酸涩的感觉。

回到家,妈妈看到我一瘸一拐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排练不小心扭到了,没事。我坐到沙发上,掏出药膏。

这药膏哪来的妈妈接过盒子看了看,这个牌子很贵的,药店都买不到。

同学给的。我含糊其辞,心跳却漏了一拍。何淮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药膏为什么会有很贵的药

睡前我按照说明擦了药膏,清凉的感觉立刻缓解了疼痛。手机突然震动,是何淮发来的消息:药用了没

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用了,很有效,谢谢

明天别去排练了

不行!后天就要初审了

固执

要你管!

发完这条,我又赶紧补充:不过真的谢谢你今天背我回来

何淮的回复过了好一会儿才来:下次收费

我抱着手机傻笑,脚踝似乎一点都不疼了。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校园论坛上已经传遍了何淮背我去医务室的照片。林妙一见到我就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臂:你们俩什么情况全班都在讨论!

没什么情况,我压低声音,就是扭伤脚而已。

得了吧,林妙翻了个白眼,何淮看你的眼神,瞎子都看得出来不对劲。

我假装没听见,但一整天都不敢看何淮的眼睛。课间时,我注意到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

何淮迅速锁上屏幕:没什么。

放学后,我们照常组织排练。我的脚踝好多了,只是不能做太剧烈的动作。何淮一反常态地沉默寡言,经常走神。

何淮!音乐该切了!我提醒道。

他这才回过神来,按下播放键。排练结束后,同学们陆续离开,只剩下我们俩收拾场地。

你今天怪怪的。我叠着同学们落下的外套,出什么事了吗

何淮停下手中的工作,犹豫了一下,递给我他的手机:你自己看吧。

屏幕上是一条短信,来自父亲:打听过了,那个赵然家世普通,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国际学校的手续已经办好,下个月转学。别让我失望。

我的手指微微发抖,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什么意思

何淮收回手机,表情复杂:不用管他。

但你要转学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我不会去的。他语气坚定,从小到大,他安排的一切我都接受了,但这次不行。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继续整理东西,却心乱如麻。何淮要走了就因为和我一起筹备艺术节还是说......有更多我不知道的原因

赵然。何淮突然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无论发生什么,艺术节我们一定要做到最好。

我抬头看他,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罕见的决心和温柔。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一刻的他,美好得让人心痛。

嗯。我重重地点头,一定。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回想那条短信的内容。家世普通、不值得浪费时间......何淮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这样随意评判别人而何淮说的这次不行,又是什么意思

路过初茶奶茶店时,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初中时的一幕突然浮现在脑海——何淮把最后一颗珍珠让给我,笑着说下次再买就是了。那时的我们,无忧无虑,不知道未来会有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手机震动,是何淮的消息:脚还疼吗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我眼眶发热。我深吸一口气,回复道:好多了,别担心

明天见

我看着那行字,胸口涌动着无数说不出口的情绪。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嗯

明天见。每一天都能见到你,这曾经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而现在,我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永远。

第五章

幕后的阴影

艺术节当天,后台弥漫着发胶和粉底液的味道。我对着镜子最后检查妆容,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水袖上的飘带。何淮靠在门框上,黑色改良汉服衬得他肩宽腰窄,额间还画了道朱红色的云纹。

紧张他递来一颗薄荷糖。

我剥开糖纸扔进嘴里,清凉感在舌尖炸开:才没有。话音刚落,袖口装饰的银铃就随着颤抖的手腕叮当作响。

何淮低笑一声,突然伸手帮我调整头饰。他的指尖擦过耳垂,激起一阵战栗。妆花了。他低声说,指腹抹去我眼角晕开的眼影。我们近得能看清他瞳孔里细碎的光,后台的喧嚣仿佛突然退到很远的地方。

三班准备!场务的喊声惊醒了这片刻的旖旎。

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我深吸一口气。古筝与电子鼓的混音炸响,十二道水袖同时扬起,像绽开的雪莲。旋转时,我看见台下何淮站在控台后的侧影,他对我微微点头。

当最后一声鼓点与我的定格动作完美契合,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我们谢幕时,台下忽然爆发出尖叫——何淮不知何时换上了同款汉服,捧着花束走上舞台。

恭喜。他把向日葵花束塞进我怀里,台下起哄声几乎掀翻礼堂屋顶。我这才发现花束中藏着一只机械舞狮钥匙扣,正是上周我在精品店看了好久没舍得买的。

庆功宴定在学校附近的火锅店。鸳鸯锅腾起的热气中,林妙举着可乐起哄:坦白从宽!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没有的事!我差点打翻油碟,余光瞥见何淮淡定地往我碗里夹虾滑。

装,继续装。体委王昊挤眉弄眼,刚才在后台我们都看见了,何淮给你画眼妆那眼神,啧啧。

何淮放下筷子,金属与瓷盘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包厢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反应。

我......他刚开口,我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妈妈发来的消息:然然,餐馆出事了,工商局突然来查说卫生不合格,要停业整顿。

滚烫的汤汁溅到手背,我却感觉不到疼。何淮皱眉抽了张纸巾给我:怎么了

家里有点事。我抓起书包,我得先走。

深秋的夜风刮得脸生疼。我跑过两个街区,远远看见赵记餐馆的霓虹招牌暗着,卷帘门上贴着封条。妈妈坐在门口台阶上,爸爸正和几个穿制服的人交涉。

说是有人匿名举报后厨卫生问题。妈妈眼睛红肿,可是我们昨天才大扫除过......

我抱住妈妈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何淮父亲那条短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何淮的来电。我按了静音,看着屏幕明明灭灭,最终归于黑暗。

第二天早自习,我在储物柜发现二十几个未接来电。何淮靠在走廊尽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拦住我。

家里有事。我低头绕开。

赵然。他抓住我的手腕,到底......

何淮同学陌生的女声插进来。一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士站在楼梯口,何先生让我来接您去国际学校办理手续。

何淮的手指骤然收紧,我趁机抽回手。那个瞬间,我看到他眼中闪过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数学课成了煎熬。何淮被叫去教务处后就没回来,我的草稿纸上写满无意义的线条。课间去教师办公室交作业时,虚掩的门内传来何淮压抑的声音:我说过不会转学。

由不得你任性。低沉的男声让人不寒而栗,跟那些不入流的人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透过门缝,我看到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把一沓文件拍在桌上。何淮的背影挺得笔直,像把出鞘的剑:您所谓的出息,就是活得像个提线木偶

注意你的态度!男人突然提高音量,包括那个赵然家的餐馆,你以为举报是谁压下去的

我手中的作业本啪地掉在地上。何淮猛地转头,隔着门缝与我四目相对。他父亲也跟着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冰冷锋利。

那天傍晚,我在舞蹈教室待到很晚。镜子里的人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直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何淮的影子被夕阳拉长投在地板上,手里拎着初茶的纸袋。

芒果冰沙。他把杯子放在把杆上,多加了一份椰果。

我盯着杯中晃动的果粒:是你父亲做的吗

沉默在暮色中蔓延。何淮突然一拳砸在镜面上,裂纹蛛网般绽开,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我会处理。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相信我。

我想起储物柜里那个机械舞狮钥匙扣,想起医务室他掌心的温度,想起火锅店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所有坚硬的东西都在他染血的手指前土崩瓦解。

疼吗我轻轻托住他的手。

他反手与我十指相扣,鲜血染红了我的指尖:比起这个,我更怕你露出刚才那种眼神。

月光爬上窗棂时,我们额头相抵。他的呼吸拂过我睫毛,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再等等我,赵然。

第六章

暴雨将至

何淮连续三天没来上课。

我的储物柜里堆满他买的芒果冰沙,融化的冰水顺着柜门往下淌,像某种无声的控诉。林妙说看见他在校长室和父亲对峙,摔门声整个行政楼都听得见。

第四天傍晚,我在舞蹈教室撞见正在收拾储物柜的何淮。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黑色卫衣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右手缠着渗血的纱布。

要转学了我攥紧背包带。

他动作一顿,棒球帽檐投下的阴影里,喉结滚动:你希望我走

消毒水味在沉默中发酵。窗外飘来桂花香,却让我想起医务室那个未完成的午后。我伸手去够他受伤的手,被他躲开。

赵然家的餐馆,他突然开口,是我父亲做的。

我僵在原地。那些被退回的卫生许可证、匿名差评、供货商突然毁约的记忆碎片,此刻全部串联成刺目的霓虹灯牌,上面写着何淮两个大字。

离我远点对大家都好。他抓起书包往外走,腕骨擦过我肩膀,留下一道灼痕。

第二天早自习,何淮的座位空了。班主任说他要准备出国手续暂时休假,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中,我的铅笔尖啪地折断在课本上。

午休时周浩在舞蹈教室门口拦住我。这个转学生总穿潮牌卫衣,耳钉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赵然同学,能请教几个街舞动作吗

现在没空。我侧身想走。

他突然撑住门框,柑橘香水味扑面而来:听说你最近常去江滨公园练舞明天下午要不要一起

她没空。

何淮的声音像刀锋劈开空气。我转身看见他倚在走廊尽头,嘴角结着痂,手里转着那个机械舞狮钥匙扣。

周浩嗤笑一声:前男友管这么宽

钥匙扣咔嗒砸在墙上,何淮揪住周浩衣领的瞬间,我冲过去挡在中间。他眼底猩红的血丝让我心惊,右手纱布又渗出新血。

你疯了吗我掰他手指,松手!

何淮突然笑了,那种自暴自弃的笑法:对,我疯了才会觉得你会在乎。

他甩开周浩转身离去,钥匙扣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我蹲下去捡,锋利的塑料边缘割破指尖。周浩递来创可贴,我摇摇头,把碎片攥进掌心。

那天夜里下起暴雨。我缩在餐馆阁楼翻相册,初中毕业照上的何淮抿着嘴,手却偷偷比着兔子耳朵在我头顶。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照片:何淮浑身湿透坐在便利店门口,脚边堆着空啤酒罐。

我抓起伞冲进雨幕。转过三个街区,看见他像受伤的困兽蜷在霓虹灯下,刘海滴着水,嘴角伤口泡得发白。

跟我回家。我拽他胳膊。

他甩开我的手,啤酒罐叮叮当当滚进排水沟:不是说离我远点

雷声碾过头顶。我摔了伞揪住他衣领:何淮你听着!餐馆的事、你爸的事、转学的事,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雨水顺着下巴流进领口,他的体温烫得吓人。我们像两株被暴风雨摧折的树,在霓虹灯下投出纠缠的影子。

我在乎的是你总把真心话藏在冷笑里!在乎的是你受伤永远自己扛!在乎的是...我哽咽着摸他发烫的额头,这个笨蛋发烧了都不知道!

何淮突然把我按进怀里。雨水、血水、泪水在衣料间晕染,他颤抖的呼吸烫着我耳尖:赵然,我搬出来了。

便利店暖光透出玻璃窗,照见他颈间红绳串着的铜钥匙。我知道那是他母亲临终前给的,他从来不离身。

要不要收留我他额头抵着我的,就今晚。

我们挤在阁楼的老沙发上,何淮裹着我的草莓毯子打喷嚏。妈妈端来姜汤时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问。

后半夜雨势渐弱,我数着他睫毛在墙上的投影,听见他哑着嗓子说:小时候每次打雷,你都抱着玩偶跑来敲我窗户。

因为你说雷公专抓说谎的小孩。我戳他手臂结痂的伤口,现在你才是说谎精。

他闷哼一声抓住我手指,体温依旧偏高:赵然,我只有你了。

晨光爬上纱窗时,他手机屏幕在茶几上疯狂闪烁。我瞥见父亲的来电显示,轻轻按了关机键。

这个偷来的清晨,雷雨暂歇,蝉鸣未醒。何淮睡颜沉静,右手与我十指相扣,伤口贴着创可贴,像某种隐秘的契约。

第七章

裂缝中的光

暴雨在黎明前转成细雨。我蜷缩在阁楼旧沙发边缘,数着何淮的呼吸声等天亮。他右手始终攥着那枚铜钥匙,即使昏睡中也不曾松开。晨光爬上他手腕内侧的旧疤时,我突然想起初三那年他请了半个月病假,回来时总把校服袖口扣得死紧。

楼下传来卷帘门拉动的声响。我轻手轻脚起身,踩到本泛黄的病历——从沙发缝里滑出来的。患者姓名栏写着何淮,诊断记录像条冰冷的蛇钻进瞳孔:重度抑郁,自残倾向,需长期服用帕罗西汀。

别看。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何淮不知何时醒了,夺病历本的手抖得厉害,药盒从衣袋滚出,白色药片撒了一地。

我们僵持在满地晨曦里。他脖颈青筋暴起,像被困住的兽,那道狰狞的旧疤随着呼吸起伏。我忽然看清疤痕的形状——是串歪斜的字母Z。

什么时候的事我指着他的手腕。

何淮扯下窗帘绑带缠住伤疤,布料摩擦声刺耳:你转学去上海参加舞蹈集训那年。

记忆呼啸而至。初二暑假,我赌气没告诉何淮参赛的事,直到机场才给他发消息。回来时他瘦得脱相,说是肠胃炎。原来那些未接来电和空白的朋友圈,是少年独自吞咽的玻璃渣。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冲下阁楼时,我看见三个黑衣男人架着妈妈,爸爸的眼镜碎在墙角。为首的掏出证件:何先生要见你女儿。

谁敢动她!何淮从楼梯跃下,抄起擀面杖的模样像头护崽的狼。他右手的纱布又渗出血,在地板绽开红梅。

穿唐装的男人从门外阴影里踱出,腕间沉香手串泛着冷光:小淮,你该玩够了。是何淮父亲。他抬手示意,保镖立刻亮出餐馆卫生合格证——盖着崭新的公章。

明天转学去新加坡,或者,他碾碎脚边的药片,让赵记餐馆永远消失。

何淮的擀面杖哐当落地。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像被抽走脊柱的提线木偶。他弯腰去捡药片,后颈突出的椎骨让我想起被暴雨打湿的蝶。

我跟您走。他说。

不要!我抓住他衣摆,你说过不会——

何淮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铜钥匙硌得我掌心发疼:赵然,雷雨停了。这是他当年哄我睡觉时常说的话,此刻却成了诀别的咒语。

他们消失在晨雾中时,我摸到口袋里冰冷的U盘——何淮塞进来的。网吧电脑读取出的监控视频里,何父助理正在我们后厨撒蟑螂。日期显示是艺术节前一天。

暴雨又至。我冲进何家别墅时,保镖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扔进会客室。何淮被反锁在二楼,嘶吼声混着砸东西的动静从雕花栏杆后传来。何父慢条斯理沏着茶:赵小姐比我想象的勇敢。

为什么非要毁了他我握紧偷拍的举报证据。

紫砂壶升起袅袅白烟,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睛:二十年前有个舞蹈演员,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他转动无名指婚戒,她叫苏媛,小淮的生母。

视频突然在投影幕布亮起。年轻版的何父搂着穿白纱的赵阿姨,而舞台上谢幕的领舞,赫然是如今在厨房炸丸子的我妈。

第八章

血色真相

暴雨冲刷着老剧院的彩玻璃,赵母颤抖的手按在3号储物柜上。铜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陈年铁锈簌簌而落。泛黄的演出服裹着一沓文件滑出来,最上方是苏媛的孕检报告——怀孕20周,日期正好是她坠亡前三天。

当年苏媛姐发现何振邦做假账吞并剧院,这些就是证据。赵母抚过演出服上的血渍,他给我两个选择:顶替苏媛姐领舞,或者让刚出生的你'意外夭折'。

我攥紧苏媛的日记本,泛黄纸页上字迹斑驳:振邦在维生素里掺了东西,小淮今早抽搐昏厥。我必须带他走...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号码发来定位:何家郊区别墅。照片里何淮蜷缩在铁艺床角,手腕连着输液管,床头贴着的药剂标签赫然是氯氮平。

妈,报警。我把U盘塞给她,抓起摩托车钥匙。

暴雨中的盘山公路像条扭曲的蟒蛇。后视镜里,妈妈骑着电动车紧追不舍,雨衣下露出她年轻时跳《天鹅湖》的旧舞鞋。二十五年前,她也是这样追着救护车,目送苏媛被送进手术室。

别墅围墙爬满蔷薇,我在监控盲区翻墙时划破手掌。二楼露台飘着蓝窗帘——那是我们初中玩密室逃脱约定的求救信号。攀着水管往上爬时,我听见何淮沙哑的嘶吼:滚开!

落地窗没锁。何淮被绑在医疗床上,三个白大褂正按住他注射。他左腕新添的刀口还在渗血,拼成歪扭的然字。

放开他!我举起灭火器砸碎医药柜。

混乱中何淮挣开束缚,玻璃碎片划破他苍白的脸。我们撞开侧门冲进雨幕时,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间:储物柜...苏媛的...

追捕声逼近山崖。何淮突然把我推进灌木丛,转身面对追来的保镖。他撕开衬衫露出满身针孔,在闪电中笑得癫狂:父亲不是要完美继承人吗

崖边碎石随着他的后退簌簌而落。

不要!我扑上去拽他,却被一起带下陡坡。

翻滚中何淮把我护在怀里,枯枝划破他后背。我们在山洞前停住,他染血的手摸出个微型摄像机:这些年被注射的...都在里面...

轰鸣声由远及近,妈妈带着警车冲破雨幕。何淮在我怀里发抖,却坚持用身体挡住镜头:公开视频...何氏会股价暴跌...你...

闭嘴!我扯下染血的发带扎住他伤口,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正义

山洪在远处咆哮。他沾满血污的手指抚上我脸颊,体温正在流逝:那年你说要去上海...我吞了整瓶维生素...想着要是死了...你会不会...

警笛声中,我用吻堵住他未尽的诅咒。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像那年夏天偷喝的青梅酒。他的手终于垂落,掌心的然字浸在血泊里,成了完整的燃。

第九章

无声告白

ICU的玻璃窗上凝着雾气,我隔着监护仪闪烁的绿光描摹何淮的轮廓。他脖颈连着呼吸机,手腕的燃字被纱布覆盖,像被雪掩埋的灰烬。护士第三次劝我休息时,口袋里的磁带突然变得千斤重。

患者手指动了!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值班医生突然拉开隔帘。我扑到床前,看见何淮睫毛轻颤,输液管随着他指尖的抽动微微摇晃。

他干裂的唇张了张,却只发出气音。我握住他冰凉的手,把苏媛的磁带贴在他掌心:你妈妈...也是我妈妈。这句话烫得我喉头发苦。

何淮瞳孔骤然收缩,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他疯狂摇头,扯掉氧气管在床单上划字,血珠从崩裂的针眼渗出:【不可能】

1998年3月12日,你被注射过量镇静剂。我按下磁带播放键,苏媛的声音在消毒水味中流淌:小然,妈妈把你藏在《天鹅湖》道具篮里...赵姐会代替我爱你...

何淮的手突然僵住。他颤抖着摸向自己后颈,那里有块蝶形胎记——和我锁骨下方的一模一样。

暴雨那夜的记忆突然清晰:何父看着孕检报告冷笑:试管婴儿果然容易出瑕疵。原来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却隔着二十年的谎言。

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赵母捧着保温桶踉跄撞进门。她发间沾着菜市场的葱叶,围裙兜里露出半截芭蕾舞鞋缎带。

然然,妈妈...她伸手想碰我,却被磁带盒锋利的边缘划破指尖。血滴在何淮床单的燃字上,绽成一朵红梅。

我举起苏媛的舞鞋,鞋尖磨损处露出赵母年轻时的照片:为什么骗我

照片背面是褪色的字迹:媛姐,我会让小然成为最快乐的舞者。

赵母瘫坐在陪护椅上,保温桶里的鸡汤洒了满地:那年你高烧不退,何振邦说只要我永远闭嘴...他给小淮下药时,我抱着你在门外听孩子哭...

何淮突然剧烈咳嗽,扯着我的手按在心口。他胸口有道术后疤痕,随着心跳起伏,像只挣扎的蝶。我们额头相抵时,他眼泪滚进我衣领,烫出一串无形的烙印。

深夜,我蜷缩在舞蹈室角落。镜面映出无数个颤抖的身影,每个都在跳苏媛未完成的《天鹅之死》。突然有冰凉的手指穿过我指缝,何淮挂着输液架的身影在镜中摇晃。他拔掉了所有监护设备,病号服下露出渗血的绷带。

回去...我话音未落,他左手已抚上我腰际。我们随着不存在的音乐旋转,他受伤的右手虚虚拢着我的后背,像护着易碎的琉璃。

三十七步后他跌跪在地,输液针头扯出带血的弧线。我哭着去扶,却被他拽进怀里。他喉结贴着我耳垂振动,气音混着血腥味:跳...继续...

我们像两只折翼的鹤,在月光下跳着支离破碎的圆舞曲。他每步都踩在苏媛的舞谱上,我每次旋转都掠过赵母的眼泪。当最后一声虚拟的鼓点落下,何淮在我掌心写:【你是我的白天鹅】

晨光穿透纱帘时,护士在把杆下找到我们。何淮昏睡中仍攥着我的衣角,我们交握的手心结着血痂,像颗歪扭的心。

患者脑部缺氧导致暂时性失语。医生指着CT片上的阴影,但他听到音乐时,海马体异常活跃。

我把耳机轻轻塞进何淮耳中。肖邦的夜曲响到第三小节,他睫毛突然颤动,在我掌心画圈——那是初中传纸条时我们的暗号,代表我在。

窗外玉兰落了满地,其中一朵飘到监护仪屏幕上。何淮指尖轻点,花瓣的投影正好盖住他胸口的疤痕。我们隔着呼吸机相视而笑,二十年的雨在这一刻晴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