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穷是原罪” > 第一章


第一章

我觉得紫色系的婚礼布置会更特别一些,现在流行香槟金太俗气了。蒋梦用食指轻点着下巴,眼睛盯着平板电脑上的婚礼策划方案。

胡远从预算表中抬起头,推了推黑框眼镜:紫色确实好看,但预算要增加15%。要不我们折中一下,主桌用紫色,其他桌用香槟金

咖啡厅柔和的灯光映在蒋梦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她今天化了淡妆,睫毛微微上翘,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胡远看得有些出神,他们交往两年,每次见面他仍会为她的美丽心跳加速。

好吧,听你的。蒋梦撅了噘嘴,随即又笑起来,反正只要新郎是你,什么颜色我都开心。

胡远伸手握住蒋梦放在桌面上的手,感受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再过两个月,这个女孩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他为这一刻奋斗了整整两年——升职加薪、省吃俭用存下三十万,足够支付婚礼和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叮铃铃——蒋梦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皱:是我爸。

喂,爸怎么了蒋梦接起电话,声音轻快。下一秒,她的表情凝固了。

胡远看到蒋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她手的指尖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颤抖。

妈怎么了...在哪家医院...我们马上过去!蒋梦挂断电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声音发颤:妈妈突发脑溢血,现在在市中心医院抢救...

胡远立刻起身结账,拉着蒋梦冲出咖啡厅。五月的阳光刺眼地洒在街道上,他们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市中心医院急诊部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蒋父在抢救室外来回踱步,见到女儿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医生说要立即手术,但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至少要三十万...

蒋梦的身体晃了晃,胡远及时扶住她。透过抢救室的玻璃,胡远看到蒋母躺在病床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色灰白得可怕。

我...我去筹钱。蒋梦颤抖着翻找手机通讯录,我可以找姑姑借一些,再找同事...

胡远按住她的手:不用了,我有钱。

在蒋梦和父亲震惊的目光中,胡远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三十万,本来是准备婚礼和买房的首付,先给阿姨治病要紧。

蒋梦的眼泪夺眶而出:可是...那是你的全部积蓄...

钱可以再赚。胡远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阿姨的健康最重要。

医生走过来,胡远立刻上前办理手续。签字、缴费、安排手术...他处理得有条不紊,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遍。蒋梦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当蒋母被推进手术室,红色的手术中灯亮起时,胡远才回到长椅旁坐下。蒋梦靠在他肩上,小声啜泣。

会没事的。胡远轻拍她的背,声音坚定,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会把阿姨治好。

蒋梦抬起头,泪眼朦胧中,胡远的脸在惨白的医院灯光下显得格外坚毅。那一刻,她确信自己找到了世界上最可靠的男人。

第二章

胡远站在医院走廊的自动贩卖机前,盯着里面排列整齐的饮料罐发呆。咖啡、绿茶、功能饮料……他的目光在几个高咖啡因含量的选项间游移。已经连续三天睡眠不足,他需要保持清醒。

贩卖机哐当一声吐出一罐黑咖啡。胡远弯腰取出,冰凉的金属罐让他略微清醒了些。他拉开拉环,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股热流注入他疲惫的身体。

胡先生,您还在啊。一位护士推着药车经过,对他点头示意,3床病人今晚情况稳定,您其实可以回去休息的。

谢谢,我再待会儿。胡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目送护士离开。他看了眼手表——凌晨1:20。再过五个小时,他就要去公司上班。

轻轻推开病房门,昏暗的灯光下,蒋梦蜷缩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睡着了,身上盖着胡远的外套。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微微下垂,即使在睡梦中也透着疲惫。病床上,蒋母安静地躺着,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是某种诡异的摇篮曲。

这是蒋母住院的第三个月。第一次手术很成功,但随后出现的并发症让情况变得复杂。三十万早已花光,胡远又借了十五万。他的信用卡全部刷爆,还找大学同学借了一圈。但他没告诉蒋梦这些,每次她问起钱的事,他都说够用。

胡远轻手轻脚地走到蒋梦身边,小心地将滑落的外套重新盖好。蒋梦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呢喃了一句模糊的梦话。胡远忍不住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胡远快步走出病房,接通电话。

喂,小胡啊,这么晚还接单电话那头是一个粗犷的男声。

接,马上到。胡远压低声音回答,请把定位发我,十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胡远最后看了眼病房方向,然后快步走向电梯。这三个月,他白天上班,晚上开网约车,周末还接私活。睡眠被压缩到极致,体重掉了八斤,但他别无选择。

医院停车场,胡远钻进他那辆二手本田,迅速设置好导航。凌晨的城市街道空旷,他开得很快,冷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让他清醒了些。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深陷的眼窝和冒出的胡茬,活像个逃犯。

送完最后一单已是凌晨三点。胡远把车停在路边,在驾驶座上小憩了半小时,然后直接开往公司。他在公司洗手间简单洗漱,换上备用衬衫,灌下第二罐咖啡,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胡远,这个季度的报表有问题啊。午休时,主管林海敲了敲他的办公桌,你最近状态不太对,错漏太多了。

胡远抬起头,眼前的文件字迹模糊成一片。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对不起,林主管,我会尽快修正。

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林海压低声音,你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这个位置吗

胡远点点头,喉咙发紧。这份工作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他不能失去它。

下午的会议他强打精神,但注意力不断涣散。幻灯片上的数字像小虫子一样爬来爬去,他不得不偷偷掐自己大腿保持清醒。

下班后,胡远直接开车回医院。电梯里,他靠在墙上,几乎要站着睡着。电梯门打开时,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小心!一双手扶住了他。胡远抬头,是那位经常值夜班的护士。

谢谢。胡远勉强笑笑。

护士犹豫了一下:胡先生,您这样下去会垮的。要不要我帮您叫医生看看

不用,我没事。胡远摆摆手,向病房走去。

推开病房门,蒋梦正在给母亲擦脸。看到胡远,她眼睛一亮:你来了!今天妈妈手指动了几下,医生说这是好现象!

胡远走过去,看着蒋母苍白但平静的脸。确实,她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些了。一丝希望在他心中升起,也许这一切付出终将有回报。

太好了。他搂住蒋梦的肩膀,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我今天多接了几单,又凑了一万。

蒋梦转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远,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远轻抚她的长发,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值得。

我去打点热水。蒋梦拿起水壶走出病房。

胡远拖过椅子坐下,握住蒋母的手。这只曾经温暖的手现在冰凉而脆弱,像一片枯叶。

阿姨,您一定要好起来,他低声说,梦梦需要您,我们的婚礼还等着您参加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蒋母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走廊突然传来水壶落地的声音和蒋梦的惊呼。胡远冲出去,看到蒋梦瘫坐在地上,水壶倒在一边,热水洒了一地。

怎么了胡远蹲下身。

蒋梦抬头,脸上满是泪水:医生…医生说妈妈颅内又出血了…要马上二次手术…

胡远的心沉了下去。二次手术意味着更多的钱,更多的风险。但他没有犹豫:我马上去办手续。

手术室外的等待比第一次更加煎熬。蒋父不停地踱步,蒋梦蜷缩在椅子上无声哭泣。胡远忙着打电话借钱,但之前的债还没还,能借的人已经不多。

至少要二十万。医生这样说。

胡远咬牙,拨通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大学室友的电话。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但利息高得吓人。胡远没得选择。

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当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时,胡远从他疲惫的眼神中读出了不祥的预感。

我们尽力了。医生说。

蒋梦的尖叫声在走廊回荡。她扑向手术室,被护士拦住。胡远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三个月的奔波,近五十万的债务,无数个不眠之夜,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举行。胡远一手操办了所有事宜,从殡仪馆到墓地,他处理得井井有条。蒋梦几乎崩溃,大部分时间都在哭泣,无法做任何决定。

墓地前,蒋家的亲戚们轮流献花。蒋梦的姑姑——一个严肃的中年女人,在仪式后把胡远拉到一边。

小胡啊,按照我们老家的规矩,父母去世要守孝两年,这期间不能办喜事。她直截了当地说。

胡远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婚礼得推迟两年。姑姑的语气不容置疑,不然对逝者不敬。

胡远看向不远处的蒋梦,她正靠在一个表姐肩上抽泣。他们原本计划下个月结婚,请柬都发出去了。

我理解。最终他点点头,我们会调整时间的。

葬礼结束后,胡远开车送蒋梦回家。她沉默了一路,直到车停在她家楼下。

姑姑跟你说什么了她突然问。

胡远犹豫了一下:她说按照老家规矩,要守孝两年才能结婚。

蒋梦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怎么想

我尊重你们家的传统。胡远握住她的手,两年就两年,反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蒋梦看着他,眼泪又流了下来:对不起,远,为了妈妈的治疗,你花了那么多钱……

别这么说。胡远擦去她的泪水,钱可以再赚,重要的是你。

蒋梦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胡远轻拍她的背,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远处阴沉的天空。五十万的债务,推迟两年的婚礼,还有林海越来越不满的态度……前路艰难,但只要蒋梦在身边,他就有勇气面对。

那天晚上,胡远接到林海的电话,通知他第二天一早去公司谈话。挂断电话,胡远站在自己狭小的公寓里,看着墙上他和蒋梦的合影。照片里两人笑得那么开心,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困难能打败他们。

他打开电脑,查看银行账户余额——321.57元。下周一还有一笔贷款要还。胡远揉了揉太阳穴,开始修改简历。也许该看看其他工作机会了,现在的工资根本不够还债。

窗外,雨又开始下了。

第三章

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胡远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耳边回荡着林海一小时前在会议室说的话:公司决定进行人员优化,你被列入观察名单。

观察名单——多么委婉的裁员前奏。胡远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后脑勺有一根筋在突突跳动。自从蒋母去世后,三个月过去了,债务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而他的工作表现却直线下滑。

手机震动起来,是蒋梦的短信:今晚我不去你那儿了,高中同学聚会,可能会晚点。

胡远皱了皱眉,回复道:哪个同学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王丽她们在,结束后她们会送我回家。回复来得很快,几乎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胡远把手机放回口袋,看了眼手表——下午四点二十。他今天本该六点下班,但为了赶完那份该死的报表,恐怕又要加班到九点。自从葬礼后,他和蒋梦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沉浸在悲伤中,而他疲于奔命地工作、还债。

下班时,雨下得更大了。胡远站在公司门口,望着如注的雨水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他没带伞,公交站还有一段距离。正犹豫时,手机又响了,是催债的短信提醒他明天是还款日。

妈的。胡远低声咒骂了一句,冲进雨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贴在皮肤上像一层冰冷的薄膜。跑到公交站时,他已经浑身湿透,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公交车上,胡远透过雾气朦胧的窗户看着外面模糊的霓虹灯光。这座城市曾经在他眼中充满希望,现在却只剩下无尽的压力和疲惫。五十万的债务,推迟的婚礼,岌岌可危的工作,还有日渐疏远的女友……有时候他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回到家——如果这个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单间可以称为家的话——胡远立刻脱下湿衣服,冲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暂时缓解了他紧绷的神经。擦干身体后,他煮了包方便面,打开电脑继续白天没完成的工作。

晚上十一点,蒋梦发来一条信息:聚会还没结束,别等我了,早点休息。

胡远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自从母亲去世后,蒋梦几乎足不出户,整天以泪洗面。这周却突然变得活跃起来,连续三天都有聚会。他应该为她走出悲伤而高兴,但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第二天是周六,胡远原本计划加班,但蒋梦突然打电话说要过来。他匆忙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房间,刚煮好咖啡,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胡远愣了一下。蒋梦穿着一件他从没见过的淡蓝色连衣裙,化了精致的妆,头发也像是刚做过护理,柔顺有光泽。她手里提着两个纸袋,笑容明媚得像是回到了她母亲生病前的样子。

给你带了早餐。蒋梦晃了晃纸袋,轻快地走进来,城西那家很火的早茶店,排队半小时呢。

胡远接过袋子,香气扑面而来。这种高档早茶店人均消费至少一百五,他们以前偶尔去一次都要心疼半天。现在他每个月还债后连外卖都舍不得点,蒋梦却突然阔绰起来。

最近发财了胡远半开玩笑地问,拿出一个虾饺咬了一口,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绽放。

蒋梦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王丽请客啦,她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特意带我出去散心。

她走到胡远的小书桌前,好奇地翻看他摊开的账本。胡远赶紧走过去合上,但蒋梦已经看到了上面的数字。

远,我们到底欠了多少钱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胡远叹了口气:大概五十多万吧,不过别担心,我能搞定。

五十多万蒋梦瞪大眼睛,怎么会这么多我以为只有三十万左右……

第一次手术三十万,后来并发症治疗又花了二十多万。胡远尽量平静地说,有些是借的私人贷款,利息比较高。

蒋梦的脸色变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样呢胡远苦笑,你已经够难过了,我不想让你更担心。

蒋梦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别说这种话。胡远搂住她的肩膀,我们是恋人,将来会是夫妻,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蒋梦靠在他怀里,但身体有些僵硬。胡远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这不是她平时用的那种廉价香水,而是某种高雅的花香调。他想起昨天她说的高中同学聚会,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昨天聚会开心吗他故作随意地问。

蒋梦的身体微微一颤:嗯,挺好的,见到了很多老同学。

都有谁啊我记得你高中同学我见过几个。

就…王丽、李娜、张婷她们。蒋梦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拿起自己的包,我去下洗手间。

胡远看着她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蒋梦从来不会对他的问题闪烁其词,她刚才的反应太反常了。

蒋梦从洗手间出来时,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变,迅速按掉。

谁啊胡远问。

王丽,问我下周还聚不聚。蒋梦把手机塞回包里,动作有些急促。

胡远点点头,没再多问。但那个瞬间,他分明看到来电显示上是一个陈字,不是王。

接下来的几周,蒋梦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她开始频繁外出,买新衣服,做头发,甚至做了美甲。每次胡远问她,她都说是在和王丽她们聚会。而胡远则忙于工作和兼职,两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一个周五晚上,胡远加班到十点,突然决定去蒋梦家看看。她已经两天没回他信息了,说是手机坏了在修。他买了她最爱吃的宵夜,想给她个惊喜。

走到蒋梦家楼下,胡远却愣住了。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停在楼前,车窗贴着深色膜,但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时,副驾驶门开了,蒋梦走了出来。她穿着一条黑色短裙和高跟鞋,妆容精致,笑得灿烂。

驾驶座那边也下来一个男人,高大英俊,一身名牌西装,手腕上的表在路灯下闪闪发光。他绕过车头,搂住蒋梦的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蒋梦没有推开他,反而笑着说了什么。

胡远站在原地,手中的宵夜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个男人他认识——陈明,蒋梦的高中初恋,据说毕业后去了深圳做生意,现在是个小有成就的商人。

两人听到声音,同时转头看过来。蒋梦的表情瞬间凝固,脸色变得惨白。

远…你怎么在这她的声音颤抖着。

胡远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弯腰捡起宵夜袋,转身就走。

胡远!等等!蒋梦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臂,我可以解释……

胡远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中。身后传来蒋梦带着哭腔的呼喊和陈明疑惑的问话,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雨又开始下了,悄无声息地浸湿了这座城市,就像背叛悄无声息地浸透了一段感情。

第四章

胡远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历提醒:今天是你的生日!。这几个字在昏暗的公寓里显得格外刺眼。他关掉提醒,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起身去厨房烧水。

窗外,夏末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像某种无休止的背景噪音。水壶发出尖锐的鸣叫,胡远撕开一包红烧牛肉面,把面条放进碗里,倒入开水。熟悉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这是他这个月吃的第二十三包泡面。

手机震动了一下。胡远快步走回客厅,心脏不自觉地加快——也许是蒋梦他们已经有三天没联系了,自从那天晚上他在她家楼下看到她和陈明……

但屏幕上显示的是同事张磊的名字:远哥,生日快乐!周末一起喝酒啊!

胡远扯了扯嘴角,回复了一个谢谢。他机械地搅动着泡面,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二十五岁生日,一碗泡面,一间租来的小公寓,和一个已经变心的女友。人生真是讽刺。

他打开电视,随便调到一个正在播放无聊综艺的频道,让嘈杂的人声填满寂静的房间。面条已经泡得有点发胀,但他还是大口吃起来。吃到一半,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母亲。

小远,生日快乐!母亲的声音温暖而欢快,吃长寿面了吗

吃了,妈。胡远看着眼前的泡面碗,撒了个谎。

蒋梦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啊母亲兴致勃勃地问,你们俩什么时候有空回来吃饭

胡远的喉咙突然发紧:她…工作忙,最近没什么时间。

挂断电话后,胡远走到窗前,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雨滴在窗外汇合成细流,像眼泪一样滑落。他想起去年生日,蒋梦亲手给他做了蛋糕,虽然烤焦了,但那是他吃过最甜的蛋糕。那天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在烛光下笑得像个天使。

手机又响了。胡远几乎是扑过去拿起来,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喂,是胡远先生吗一个公式化的女声,这里是招商银行信用卡中心,关于您的逾期还款……

胡远直接挂断了。他打开手机银行,查看余额:327.16元。距离发工资还有五天,而下周一又有一笔贷款要还。他揉了揉太阳穴,那里有一根血管一直在跳。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点开手机上的查找朋友应用——这是他和蒋梦半年前设置的,当时是为了安全考虑,两人可以互相查看位置。后来几乎忘了这个功能的存在。

蒋梦的位置显示在丽思卡尔顿酒店。

胡远盯着那个地点标签,感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丽思卡尔顿,这座城市最豪华的酒店之一,普通房间一晚的价格相当于他半个月工资。

他放大地图,手指微微发抖。没错,就是那里。而且根据定位,蒋梦已经在酒店待了至少三个小时。

胡远关掉应用,又打开,希望是系统出错。但结果一样。他看了看表——晚上九点四十。什么同学聚会会在豪华酒店举行而且她明明说过今晚要加班做报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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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拨通蒋梦的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再打,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

胡远穿上外套,抓起钥匙冲出门。雨下得更大了,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丽思卡尔顿。

约会啊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穿这么随意去那种地方

胡远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手机上的定位,看着代表自己的小点逐渐靠近那个刺眼的位置标记。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酒店华丽的门廊前。穿着制服的门童疑惑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穿着普通牛仔裤和旧夹克的胡远。

先生,需要帮助吗门童礼貌地问。

胡远摇摇头,径直走进大堂。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水晶吊灯折射出奢华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的味道。他站在大堂中央,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直接闯进去找人他连蒋梦在哪个房间都不知道。

他走到休息区坐下,再次查看定位。蒋梦还在酒店里,位置显示是主楼层的某个地方。他决定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胡远看着衣着光鲜的男女来来往往,他们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与优越。他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有些磨损的鞋尖,感到一阵难堪。

十一点十五分,电梯门开了。胡远猛地抬头,看到蒋梦挽着陈明的手臂走出来。她穿着一条贴身的黑色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妆容精致,嘴唇是诱人的红色。陈明西装革履,另一只手拿着房卡,正低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惹得她轻笑出声。

胡远站起来,双腿像灌了铅。他们朝他这个方向走来,蒋梦的笑声清脆悦耳,是他曾经最爱的声音。

蒋梦。胡远叫了一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蒋梦的表情瞬间凝固,脸色变得惨白。陈明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把蒋梦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

远…你怎么在这里蒋梦的声音颤抖着。

胡远向前走了两步:今天是我生日。

蒋梦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微微发抖:我…我忘了…对不起…

在酒店庆祝我的生日胡远冷笑一声,目光从她凌乱的头发移到陈明手中的房卡,真是特别的安排。

陈明上前一步:胡先生,我想这是个误会…

误会胡远的声音突然提高,引得附近几个客人转头看过来,误会什么误会你和我女朋友开房是为了讨论同学聚会细节

蒋梦的眼泪涌了出来:远,我们回家说好不好这里不合适…

哪里合适胡远感到一阵眩晕,我家你家还是你们刚才的房间

陈明的表情变得冷硬:胡先生,请你冷静。蒋梦是个成年人,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朋友。

朋友胡远几乎要笑出声,你们刚才从电梯里出来的样子可不像普通朋友。

够了!蒋梦突然喊道,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胡远,你凭什么跟踪我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的生活

胡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跟踪你是你忘了关定位!而且我们是恋人关系,记得吗或者说,曾经是

大堂经理朝他们走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先生们,女士,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陈明迅速说,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递给经理,一点私人误会,我们这就离开。

他拉着蒋梦往外走,蒋梦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跟着他。胡远追上去,在大门口拦住了他们。

就这样胡远的声音破碎了,连个解释都没有

雨水打在三人的脸上,混合着蒋梦的泪水。她的妆容开始花掉,黑色的眼线在脸上留下痕迹。

你想要什么解释蒋梦突然爆发了,你整天就知道工作、还债、省钱!我们的生活除了压力和痛苦还有什么陈明至少能让我开心,能带我去好餐厅,送我像样的礼物!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捅进胡远的胸口。他后退一步,感到呼吸困难:所以…是因为钱

不只是钱!蒋梦摇着头,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妈妈去世后,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吗你只知道埋头工作,把我一个人扔在悲伤里!

胡远站在那里,任由雨水浸透衣服。他为她付出了一切——积蓄、精力、甚至未来两年的还款压力,而现在她却指责他不够关心她

我为了你母亲的病倾家荡产,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就为了还那些债。而你,却因为我不够'体贴'就爬上别人的床

蒋梦的脸色变得惨白。陈明再次插进来:胡先生,请你注意言辞。蒋梦这段时间很痛苦,她需要的是理解和陪伴,不是指责。

胡远转向陈明,突然笑了:你知道她有男朋友还带她开房,这就是你的'理解和陪伴'真是高尚。

陈明的表情变得危险:我和蒋梦是旧识,我们的关系比你想象的深厚得多。

深厚到可以上床胡远冷笑,恭喜你接手了一个负债累累的女人。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蒋梦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然后是决绝。

我们结束了,胡远。她平静地说,声音冷得像冰,谢谢你为我妈妈做的一切,但我不爱你了。

陈明搂住她的肩膀,得意地看了胡远一眼,然后带着蒋梦走向停车场。胡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上了一辆黑色奔驰,扬长而去。

雨越下越大,胡远却感觉不到冷。他慢慢走回酒店门口,门童同情地看着他,递来一条毛巾。

先生,需要帮您叫车吗

胡远摇摇头,把毛巾还给他,转身走进雨中。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但他懒得去看。

路过一座桥时,他停下来,看着下面漆黑的河水。雨点在水面激起无数涟漪,转瞬即逝,就像他和蒋梦的感情。他曾以为他们会共度一生,现在却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雨里,浑身湿透,心碎成渣。

手机又响了。胡远掏出来,看到是蒋梦发来的消息:对不起,远。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请给我一些时间和空间。

胡远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复:你要多少时间两天两周还是等到你和陈明玩腻了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胡远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在雨中行走。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第五章

胡远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信息,手指悬停在蒋梦号码的上方。三天了,自从那个雨夜的争吵后,蒋梦只发来几条敷衍的短信,说需要空间和时间。而此刻,她的定位再次出现在丽思卡尔顿酒店。

胡远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铃声响了很久,最终转入语音信箱。他挂断,又打了一次,结果相同。

窗外,夜色已深,远处的霓虹灯在雨后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胡远抓起外套和钥匙,决定再去酒店一次。这次,他要确凿的证据,要亲眼看到无可辩驳的事实,才能让自己彻底死心。

出租车在酒店门前停下时,胡远看了看手表——晚上十一点二十。大堂依然灯火通明,但比上次安静许多。他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点开定位应用,确认蒋梦仍在酒店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胡远盯着电梯方向,眼睛酸涩不已。凌晨一点,电梯门终于打开,陈明搂着蒋梦的腰走出来。蒋梦穿着件丝质衬衫,下摆随意地扎在牛仔裤里,头发微乱,嘴唇有些红肿。陈明西装外套搭在肩上,领带松开,一副餍足的神情。

胡远的胃部一阵绞痛,仿佛有人在那里狠狠打了一拳。他站起来,双腿微微发抖,但没有上前。两人走向大堂酒吧,在角落的沙发坐下,服务员立刻送来两杯酒。陈明的手一直没离开过蒋梦的大腿,而她靠在他肩上,笑得甜蜜。

胡远摸出手机,打开相机,放大画面。透过镜头,他看到蒋梦仰头让陈明亲吻她的脖子,看到他熟练地解开她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这一幕如此亲密,如此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手机在胡远手中震动起来,吓得他差点掉在地上。是张磊的来电。

喂胡远压低声音。

远哥!这么晚没打扰你吧张磊的声音异常兴奋,我刚收到消息,林海被调走了,上面在考虑让你接他的位置!

胡远愣了一下:什么

升职啊,兄弟!主管位置!工资涨百分之四十呢!张磊几乎喊起来,明天HR会正式通知你,我表哥在人事部,提前给我透了风。

胡远机械地应答着,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蒋梦和陈明。涨薪百分之四十——这意味着他能在两年内还清所有债务,能买得起小公寓,能给蒋梦她想要的生活。但现在,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挂断电话,胡远继续观察着那对男女。陈明正凑在蒋梦耳边说着什么,惹得她娇笑连连。突然,陈明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变。

我得接这个,他对蒋梦说,你去下洗手间好吗

蒋梦乖巧地点头,起身离开。陈明等她走远才接起电话:喂,亲爱的...

胡远悄悄挪近了些,躲在柱子后面。

...我知道,我知道很晚了...不,我在公司加班...明天一定早点回家陪妞妞...嗯,我也爱你...陈明的声音温柔得令人作呕。

蒋梦从洗手间回来时,陈明已经挂断电话,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胡远看着他们又腻歪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前台办理退房手续。

胡远提前一步离开酒店,躲在停车场的一根柱子后面。十分钟后,蒋梦和陈明手牵手走出来,在奔驰车前又缠绵了好一会儿才上车离开。

回到家,胡远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他在搜索引擎中输入陈明

深圳

商人,很快找到了对方的领英页面和公司网站。在一篇企业专访中,陈明笑容满面地搂着一位优雅的女性,旁边站着个约莫五岁的小女孩。

...感谢我的妻子林雯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文章这样写道。

胡远关掉手机,仰头靠在沙发上。眼睛干涩得发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他想起蒋梦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虚弱地说照顾好梦梦;想起他为医药费四处借钱时低声下气的样子;想起蒋梦说陈明至少能让我开心时理直气壮的表情。

窗外,雷声隆隆,又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第二天中午,胡远接到了HR的正式通知,他被提升为主管,下周一上任。同事们纷纷祝贺,张磊嚷嚷着要他请客。胡远勉强应付着,眼睛却不断瞟向手机——蒋梦一整天都没联系他。

下班后,胡远直接开车去了蒋梦的公寓。天空阴沉得可怕,空气潮湿闷热,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胡远掏出钥匙——这是蒋梦母亲生病时给他的,一直没还回去。他打开门,公寓里静悄悄的,但灯亮着,电视也开着,显然有人在家。

蒋梦胡远喊了一声。

浴室传来水声,停了。片刻后,蒋梦裹着浴巾走出来,看到胡远时惊叫一声: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钥匙。胡远平静地说,我们得谈谈。

蒋梦抓紧胸前的浴巾:我现在不方便,请你出去。

昨晚在丽思卡尔顿方便吗胡远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是说,和陈明在一起时你都特别'方便'

蒋梦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跟踪我

不需要跟踪,你的定位一直开着。胡远向前一步,我知道你们开房,知道你们在大堂酒吧亲热,还知道陈明接了他老婆电话后让你回避。

蒋梦的嘴唇开始发抖: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胡远突然提高声音,我们在一起两年,差点结婚,你出轨了还说不关我的事

我们已经分手了!蒋梦喊道。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胡远冷笑,是在你妈生病我倾家荡产之前,还是在你和陈明上床之后

蒋梦的眼泪流下来:胡远,求你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胡远掏出手机,调出陈明一家三口的照片,你知道他有老婆孩子吗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蒋梦盯着照片,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愤怒:你调查他你凭什么

就凭我还傻到在乎你!胡远吼道,那个男人有家庭,他骗了你!

至少他比你强!蒋梦突然尖叫起来,比你这个穷光蛋强!你知道我跟你过的什么日子吗整天算着钱过日子,连杯奶茶都舍不得买!陈明带我吃最好的餐厅,送我名牌包,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胡远心上。他站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所以,就是为了钱。他轻声说,我为你付出的一切,都比不上几个名牌包。

蒋梦别过脸去,沉默不语。窗外,第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我升职了,胡远突然说,今天刚通知的。工资涨百分之四十,两年内就能还清所有债务。

蒋梦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冷漠:恭喜你。但太迟了,胡远。我们结束了。

雨终于下了起来,猛烈地拍打着窗户。胡远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钥匙还你。他把钥匙放在茶几上,你妈治病花的钱,不用你还。但从今以后,我们两清了。

蒋梦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胡远转身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停顿了一下:对了,陈明公司的财务状况不太好,听说有非法集资的嫌疑。你最好提醒你的'新欢'小心点。

他拉开门,走进倾盆大雨中。身后,蒋梦喊了什么,但被雷声淹没了。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冰冷刺骨。胡远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雨水冲刷着脸庞。

十字路口,红灯亮着,但他视而不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胡远只感到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飞了出去。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车影迅速驶离现场,而雨水依旧无情地落下。

第六章

刺眼的白光。这是胡远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他试图抬起手遮挡眼睛,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还连着几根管子。全身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尤其是左腿,仿佛有火在烧。

醒了别乱动。一个女声在旁边响起。胡远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一位中年护士正在调整输液袋。

我...在哪里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室。护士记录着监护仪上的数据,你被车撞了,记得吗左腿骨折,三根肋骨骨裂,轻微脑震荡,还算走运。

记忆如碎片般逐渐拼凑起来——蒋梦的背叛,暴雨中的争吵,刺眼的车灯...然后是一片空白。

有人...联系我的家人吗胡远问。

护士点点头:警察通过你手机联系了你父母,他们昨晚守了一夜,刚回去休息。哦,还有个女孩来过,姓蒋,说是你女朋友。

胡远闭上眼睛,胸口一阵刺痛,不知是肋骨还是心脏的伤更重些。

她...留下了什么话吗

没有,听说你没事就走了。护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需要我帮你联系她吗

不必了。胡远睁开眼,声音冷了下来,我们已经分手了。

护士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拉上帘子离开了。

胡远盯着天花板,任由疼痛和回忆一起折磨自己。蒋梦来医院大概只是为了确认他会不会死,好减轻她的负罪感。而陈明,那个有老婆孩子的混蛋,现在可能正搂着她嘲笑自己的狼狈相。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心底燃起,烧尽了所有疼痛和悲伤。胡远紧握床单,指节发白。他不能就这样认输,不能让他们逍遥快活。蒋梦选择了陈明,不就是因为他有钱吗那好,他要让他们都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三天后,胡远被转到普通病房。骨折的左腿打了石膏,悬在床尾,像个可笑的装饰品。父母每天轮流来陪护,小心翼翼地避开关于蒋梦的话题。胡远假装没注意到他们的欲言又止,只是安静地接受治疗,按时吃药,像个模范病人。

第四天下午,一位意外访客出现了。

胡远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束鲜花,还记得我吗周正,大学室友。

胡远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这位曾经睡他上铺的兄弟。周正毕业后去了深圳,听说混得不错。

周正你怎么...

来这边出差,听张磊说你住院了,顺路来看看。周正把花放在床头,拉了把椅子坐下,怎么样,还活着

胡远苦笑:死不了。

周正打量着他:张磊说了点你的事。蒋梦和陈明,对吧

听到这两个名字,胡远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周正见状,连忙摆手:别误会,我不是来八卦的。事实上...我可能有些你感兴趣的信息。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我在深圳做审计,最近接手的一个项目恰好涉及陈明的公司。

胡远接过文件夹,翻开第一页,是一份财务分析报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表。

简单说吧,周正压低声音,陈明的公司存在严重财务造假,非法集资至少两千万。现在表面风光,实则岌岌可危。

胡远的手指微微发抖:有证据

足够让他坐几年牢的。周正点点头,本来作为审计师我有保密义务,但看到他对你做的事...他耸耸肩,文件最后有监管部门的举报邮箱。

胡远迅速翻到最后,果然看到一个.gov结尾的邮箱地址。他抬头看向周正,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为什么帮我

周正沉默了一会儿:大二那年我父亲重病,是你组织全班捐款,还熬夜帮我补习落下的课程。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装,文件留给你,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我明天回深圳,有事随时联系。

胡远握紧文件夹,喉咙发紧:谢谢。

周正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了,如果你真想报复,光举报太便宜他了。我听说'星辰科技'下周要IPO,创始人是陈明的死对头。他们有个秘密项目,一旦上市股价至少翻三倍。

胡远眼睛一亮:内部消息

高风险高回报。周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初始资金门槛五十万。当然,你现在这状况...

我能搞定。胡远打断他,声音坚定,谢谢,兄弟。

周正离开后,胡远立刻打开手机查询星辰科技的信息。这是一家新兴的人工智能公司,确实即将上市,但公开信息很少。如果周正说的是真的...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胡远脑海中成形。举报陈明只是第一步,他要真正站起来,变得比陈明更成功、更有钱,让蒋梦后悔她的选择。

一周后,胡远出院了。父母坚持让他回家休养,但他婉拒了,说自己需要独处。实际上,他需要自由行动的空间来实施计划。

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周正提供的证据,匿名发送给金融监管部门。邮件发出后,他感到一阵短暂的快意,但很快又被空虚取代。举报陈明固然解恨,但改变不了他自己的处境。

胡远拄着拐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查看自己的财务状况。升职后的工资确实可观,但扣除每月还款和生活费,能存下的钱有限。五十万的投资门槛,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除非...

胡远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我想把老家的房子抵押贷款。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小远,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债务...

不是,是一个投资机会。胡远尽量保持声音平稳,稳赚不赔的那种。最多三个月,我就能连本带利还清。

你从没跟我开过这种口...父亲的声音充满担忧,是不是因为蒋梦的事儿子,别做傻事...

跟她无关。胡远打断父亲,爸,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相信我。

最终,在胡远的坚持下,父母勉强同意了。三天后,房产抵押手续办妥,五十万贷款打入了胡远账户。

与此同时,关于陈明公司的调查似乎有了动静。胡远在财经论坛上看到小道消息,说监管部门突袭检查了几家公司,其中就包括陈明的明辉资本。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告,但已经有不少投资者开始撤资。

胡远没有浪费时间庆祝这个小胜利。他联系了周正推荐的券商,开通了特殊投资渠道,将五十万全部投入星辰科技的Pre-IPO轮。这是一场豪赌——如果失败,父母的老宅将不复存在。

投资完成后,胡远开始密切关注陈明公司的动向。通过领英和小道消息,他拼凑出了大致情况:调查确实开始了,但陈明动用关系暂时压了下来。公司资金链紧张,他正在四处融资补窟窿。至于蒋梦,似乎已经搬进了陈明的公寓。

胡远注册了一个小号,关注了蒋梦的社交媒体。她最近发了不少高档餐厅和奢侈品店的照片,配文都是感恩遇见你最好的安排之类的肉麻话。在一张两人合影中,她戴着一条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钻石项链,陈明从背后搂着她,笑容得意。

胡远保存了这张照片,用图像搜索找到了同款项链——某国际品牌最新款,售价十八万。他想起蒋梦曾经抱怨他连三百块的生日礼物都舍不得买,不禁冷笑。她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而这一切都建立在背叛和谎言之上。

但胡远不再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心。他要亲眼看到这一切崩塌,看到蒋梦失去她珍视的物质享受,看到陈明身败名裂。

拐杖靠在墙边,胡远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灯火。腿伤还没痊愈,但已经不妨碍他行动。下周就要回公司上班,主管的位置等着他。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为爱情付出一切的傻小子。从今以后,他要为自己而活,为成功而战。蒋梦和陈明会为他们的背叛付出代价,而他,将站在废墟之上,笑到最后。

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条财经新闻推送:监管风暴来袭,明辉资本涉嫌财务造假被立案调查。

胡远嘴角微微上扬。游戏开始了。

第七章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胡远脸上,一组组数字不断跳动更新。凌晨两点的公寓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提示音打破寂静。胡远盯着星辰科技的股价走势图,手指悬停在鼠标上方,心跳加速。

IPO首日,开盘价18.5元,现在已飙升至67元,而且还在上涨。他投入的五十万,在短短几小时内变成了近两百万。周正没有夸大——这确实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胡远点击卖出按钮,将一半股份套现。屏幕显示交易成功,银行账户余额瞬间多出一长串数字。他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第一次允许自己露出微笑。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正的短信:看到星辰的股价了吗我说什么来着你现在是百万富翁了,兄弟。

胡远回复:还差得远。陈明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周正很快回道:比你想象的精彩。监管部门掌握了确凿证据,明辉资本涉嫌非法集资和财务造假,涉案金额超过三千万。陈明今早被带走问话,公司账户冻结,所有项目暂停。媒体已经开始报道了。

胡远立刻搜索相关新闻。果然,财经版块头条赫然是《明辉资本涉嫌违法经营,创始人陈明接受调查》,配图是陈明被两名执法人员带出公司的画面。他西装凌乱,脸色灰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胡远放大照片,仔细欣赏陈明脸上的表情——那种惊慌、恐惧和不甘混合在一起的精彩表情。他保存图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给了蒋梦,附言:你男朋友上新闻了。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胡远不在乎,他关掉电脑,走到窗前。外面,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他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三个月前,他还是个被女友抛弃、负债累累的倒霉蛋;现在,他拥有足够的资本开始新生活。

报复的快感如电流般窜过全身,但奇怪的是,随之而来的不是满足,而是一种莫名的空虚。胡远摇摇头,甩开这种情绪。计划才刚开始,他要亲眼看到陈明一无所有,看到蒋梦后悔莫及。

接下来的几周,事态发展比胡远预期的还要顺利。监管部门对明辉资本的调查不断扩大,更多违法行为浮出水面。投资者纷纷撤资,合作伙伴紧急切割,公司股价一泻千里。陈明被限制出境,个人资产也被冻结。

胡远通过关系打听到,陈明的妻子——那位在专访中被他感谢的贤内助——已经提出离婚,并要求分割大部分财产。曾经风光无限的商业精英,转眼间成了过街老鼠。

与此同时,胡远的财富持续增长。他明智地分批套现星辰科技的股票,最终净赚近四百万。加上升职后的高薪,他不仅还清了所有债务,还有充足资金开始新生活。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市中心高档小区租了一套两百平的大平层。搬家那天,胡远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全景,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没有配文,但定位清晰可见——这个城市最昂贵的住宅区之一。

很快,蒋梦的消息来了:远,你搬家了

简单五个字,却让胡远冷笑出声。两个月不联系,看到他发达了就立刻凑上来。他故意不回复,把手机扔到一边。

三分钟后,电话响了。胡远等铃声响了七八下才接起来。

远蒋梦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他熟悉的柔软语调,你...最近好吗

很好。胡远语气平淡,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看到你发的照片...那个小区很贵吧

还行,月租两万八。胡远故意轻描淡写,有什么事直说吧,我很忙。

我...蒋梦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和陈明分手了。他骗了我,原来他根本没离婚,还有孩子...现在他被调查,所有钱都被冻结了...

胡远握紧手机,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所以

所以...我想见见你。蒋梦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很想你,远。我错了,真的错了...

胡远闭上眼睛,胸口翻腾着复杂的情绪——愤怒、鄙夷、还有一丝可悲的留恋。他想起那个雨夜,蒋梦说陈明至少能让我开心时理直气壮的表情,想起她为了名牌包和高级餐厅抛弃两年感情的样子。

明天下午三点,星耀商场一楼的咖啡厅。他最终说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胡远精心打扮了一番——定制西装、名牌手表,连发型都专门去高级沙龙打理过。他要让蒋梦看到最完美的自己,要让她知道她失去了什么。

星耀商场是城里最高端的购物中心,咖啡厅人均消费至少三百。胡远故意提前半小时到达,选了最显眼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招牌蓝山。

蒋梦迟到了十分钟。当她走进咖啡厅时,胡远几乎认不出她了。曾经光彩照人的脸蛋现在憔悴不堪,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她穿着一条普通的连衣裙,背着个旧包包,完全没有了社交媒体上那种奢华气质。

远...蒋梦站在桌前,手指绞在一起,你看起来...很棒。

胡远示意她坐下:你看起来不太好。

服务生过来点单,蒋梦看了一眼菜单,明显被价格吓了一跳,只要了杯最便宜的美式。

说吧,找我什么事胡远直截了当。

蒋梦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我被骗了,远。陈明根本不爱我,他只是...玩腻了就想甩掉我。现在他一分钱都不给我,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胡远冷冷地看着她:所以你需要钱。

不!我是需要你!蒋梦抓住他的手,我每天都在后悔,远。我怎么能那样对你你为我付出那么多,而我...

胡远抽回手:而你选择了有钱的男人。现在他没钱了,你又想起我了

蒋梦的脸色变得惨白:不是这样的...我真的爱你...

爱我胡远轻笑一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放在桌上,还是爱这个

蒋梦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黑卡上,又迅速移开,但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已经出卖了她。胡远感到一阵恶心,同时也奇怪自己竟然不再心痛,只有鄙夷。

我查过了,他平静地说,陈明的案子很严重,至少判五年。他老婆已经带着孩子和分到的财产去了国外。而你,作为'小三',什么都得不到。

蒋梦的嘴唇颤抖着: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胡远没有回答,只是喝了口咖啡,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蒋梦疑惑地翻开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那是陈明公司的内部财务资料,详细记录了各种违法操作,还有他与多个女人的不正当关系记录,包括给她们买奢侈品的开支。

这些...你从哪里得到的蒋梦声音发抖。

这不重要。胡远收回文件,重要的是,你现在明白了自己只是他众多玩物中的一个。最新款包包限量版首饰他给每个女人都买过。

蒋梦的眼泪滴在咖啡杯里,但她已经无法引起胡远的任何同情。

我升职了,胡远继续说,年薪现在是原来的三倍。星辰科技的投资让我赚了近四百万。下周我要成立自己的投资公司。他停顿一下,这些本来都该是你的,如果你再等两个月。

蒋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悔恨,随即又被绝望取代:远,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错了...

胡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抱歉,我还有个会议。单我已经买了。他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这是打车钱,别委屈自己坐公交了。

胡远!蒋梦在他身后喊道,声音里满是绝望,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胡远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早该问自己这个问题。

走出咖啡厅,胡远深吸一口气。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他本以为报复会带来更大的快感,但事实上,看到蒋梦落魄的样子,他只感到一种淡淡的悲哀——为他们曾经真挚的感情,为金钱对人性的扭曲,也为他自己无法完全抹去的那点留恋。

手机响了,是房产中介:胡先生,您看中的那套江景公寓业主同意降价了,您现在要过来签合同吗

胡远看了看时间:一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咖啡厅。透过玻璃,能看到蒋梦还坐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一个曾经深爱过的女人,现在却成了他人生旅途中的一个过客,一段教训。

胡远转身离开,步伐坚定。前方有新的生活在等待,而过去,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第八章

胡远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调整着深蓝色定制西装的袖口。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三周没见,镜中的男人比之前更加沉稳自信,眼神中那种被背叛后的阴郁已被一种冷静的锐利所取代。

手机震动起来,是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目标已离开公寓,按计划路线行进,预计十分钟后到达指定地点。

胡远嘴角微微上扬。他喷了点古龙水,最后检查了一遍着装——手工皮鞋锃亮,百达翡丽手表低调奢华,连领带的温莎结都完美无缺。今天的一切都必须无可挑剔。

乘电梯下楼时,胡远想起今早收到的另一条消息——陈明因非法集资和财务造假罪名成立,被判七年有期徒刑,罚款两百万元。这个消息登上了财经版头条,配图是陈明被押上警车的狼狈模样。胡远把报纸剪下来,放在了一个特意准备的文件夹里。那个文件夹,今晚就会派上用场。

初夏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胡远步行前往两个街区外的精品超市。这是城里最高端的食品商场,进口商品琳琅满目,价格贵得令人咂舌。他推着购物车,悠闲地在生鲜区挑选着顶级和牛与法国生蚝,时不时看一眼手表。

十点二十五分,准时。

胡远转向水果区,假装专注地挑选着日本晴王葡萄。余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视野——蒋梦穿着朴素的T恤和牛仔裤,正在打折区对比着两种牛奶的价格。她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眼下青黑明显,曾经光泽柔顺的长发现在干枯毛躁,随意地扎在脑后。

胡远深吸一口气,推着车向她走去。

这么巧在距离蒋梦两米处,他故作惊讶地开口。

蒋梦猛地抬头,手中的牛奶盒差点掉在地上。远...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目光从他脸上滑到那身明显价值不菲的西装,再到购物车里那些她曾经梦寐以求的高档食材。

来买菜胡远语气轻松,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伤害与背叛。

蒋梦局促地把打折牛奶放回货架:嗯...就买点日常用品。她试图掩饰手中购物篮里的方便面和速冻水饺,但胡远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最近怎么样胡远拿起一盒草莓,漫不经心地问,找到工作了吗

蒋梦的耳根红了:在...在一家服装店做店员。工资不高,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却无法从胡远身上移开。这个光彩照人的成功男士与她记忆中那个为省钱吃泡面的男朋友判若两人。

胡远把草莓放进购物车:我记得你最爱吃草莓了。尤其是那家米其林餐厅的草莓甜品,叫什么来着

法式草莓千层。蒋梦下意识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咬了咬下唇。

对,就是那个。胡远微笑,说起来,我今晚在香格里拉订了位子,他们家的甜点主厨刚从法国回来。要不要一起就当...老朋友的聚会。

蒋梦的眼睛亮了起来,又迅速黯淡下去:我...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这好办。胡远轻松地说,正好我要去旁边的商场取订制的西装,可以顺便帮你挑一件。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你还记得我生日蒋梦的声音微微发颤。

当然。胡远的表情柔和下来,五月二十日,永远不会忘。

这句半真半假的话击中了蒋梦。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手指紧紧攥住购物篮:远,我...我真的对不起你...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胡远温和地打断她,人总要向前看。怎么样,今晚七点我可以去接你。

蒋梦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中的希望之光几乎刺痛了胡远。但他只是微笑着记下她的新地址,然后礼貌地道别,推着满载奢侈品的购物车走向收银台。

转身的瞬间,胡远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心。第一阶段,完成。

接下来的八小时如同精心编排的戏剧。胡远带蒋梦去了最高端的精品店,为她挑选了一条价值上万的香奈儿连衣裙和配套的高跟鞋。看着她试衣时惊喜又忐忑的表情,胡远内心毫无波动,只是机械地刷卡付账,像个尽职的演员。

太贵了...蒋梦小声说,手指爱惜地抚摸着裙子的面料。

适合你就值得。胡远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搭这个更好看。

蒋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蒂芙尼的钻石项链。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胡远没有回答,只是帮她戴上项链,手指刻意避开她颈后的肌肤。镜中的蒋梦焕然一新,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识时的光彩照人。但胡远知道,外表可以修饰,内心的腐朽却无法掩盖。

晚餐在香格里拉顶层的旋转餐厅。蒋梦像个第一次进城的村姑,对每道菜都惊叹不已,不停地拍照发朋友圈。胡远优雅地切着牛排,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当蒋梦因为服务员上菜慢而皱眉不悦时,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势利的表情。

别为难服务生了,胡远轻声说,他们也不容易。

蒋梦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笑容:你说得对,我只是...太期待这道菜了。

但胡远已经看透了。钱能改变她的外表,却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东西。他突然想起当初爱上蒋梦时,她是个会为流浪猫驻足的女孩。那个女孩,早已死在了对物质的贪婪里。

远,蒋梦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段时间...你有遇到别人吗

胡远摇晃着红酒杯:太忙了,没时间谈恋爱。公司刚完成B轮融资,估值两个亿。

蒋梦的叉子叮的一声碰到盘子。两个亿。这个数字在她眼中换算成了无数名牌包、豪车和海外旅行。胡远几乎能看到她脑中噼啪作响的算盘声。

我一直在想...蒋梦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如果我们能重新开始...

胡远放下酒杯,做出思考的样子:你知道吗,我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

蒋梦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前倾。

但是,胡远继续道,信任一旦破碎,很难重建。我需要时间。

我明白!蒋梦急切地点头,我可以等,可以证明给你看...

胡远微笑:这样吧,下周六我有个小型聚会,算是庆祝公司成立一周年。你来当我的女伴,我们...慢慢来。

蒋梦的脸上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作为胡太太的奢华未来。她不知道的是,那个聚会,将是胡远精心设计的终局。

接下来的两周,胡远表现得像个完美的追求者。他送花到蒋梦工作的服装店,引起同事们的羡慕嫉妒;他带她去最高档的餐厅,让她重新体验挥金如土的生活;他甚至偶然让她看到自己银行账户的余额,那个数字让蒋梦连续三天都处于恍惚状态。

与此同时,胡远暗中准备着最后的复仇。他租下了城市最高端的宴会厅,精心设计邀请名单——主要是双方的共同朋友和旧同学,特别是那些曾经同情蒋梦、指责胡远不够体贴的人。他还特意邀请了当地一家八卦媒体的记者,以白手起家年轻富豪订婚宴为噱头。

宴会前一天,胡远收到了私家侦探的最终报告——包括蒋梦与陈明的所有开房记录、亲密照片,甚至几段录音。最精彩的是陈明在录音中承认只是玩玩而已,并嘲笑蒋梦的天真贪婪。胡远把这些材料编辑成一段十五分钟的视频,存入宴会厅的播放系统。

周六晚上七点,宴会厅灯火通明。蒋梦穿着一身白色礼服裙,像个准新娘般挽着胡远的手臂,接受着来宾的祝福。她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时不时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几位曾经看不起她的女同学。

胡远全程保持着完美微笑,耐心等待着最佳时机。当宴会进行到致辞环节,他优雅地举杯站起,环顾满座宾客。

感谢各位来参加这个特别的聚会。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今天不仅是为了庆祝公司周年庆,更是为了...澄清一些过去的误会。

蒋梦甜蜜地笑着,以为胡远要当众宣布他们的复合。

一年前,胡远继续道,我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倾家荡产,甚至差点丧命。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但今天,站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善恶终有报。

他朝控制室做了个手势,大屏幕突然亮起,开始播放那段精心制作的视频。蒋梦与陈明的亲密照片一张接一张出现,伴随着录音中不堪入耳的对话。最致命的是最后一段视频——蒋梦在得知陈明已婚后的反应:至少他比你这个穷光蛋强!

宴会厅一片哗然。蒋梦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死灰。她转向胡远,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算计我

胡远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你知道被背叛是什么感觉了。

蒋梦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腿软而踉跄了一下。她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拍摄她崩溃的样子。那个八卦记者更是兴奋地记录着每一个细节。

你这个混蛋!蒋梦尖叫着抓起酒杯朝胡远泼去,但他轻松避开。

保安。胡远冷静地呼唤,两名保安立刻上前,请这位女士离开。

蒋梦被请出宴会厅时,胡远站在台上,像个胜利的将军俯瞰战场。他本以为这一刻会充满快感,但奇怪的是,看着蒋梦踉跄离去的背影,他只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聚会草草结束。胡远婉拒了所有安慰和恭维,独自回到顶层公寓。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手中握着一杯威士忌。

复仇完成了。陈明入狱,蒋梦身败名裂,他拥有了曾经梦想的一切——金钱、地位、尊重。但为什么心里这么空

手机亮起,是母亲的信息:儿子,听说你今天订婚了怎么不提前告诉家里

胡远苦笑,关掉了手机。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张旧照片——那是他和蒋梦刚恋爱时在医院天台拍的。照片里的两人笑得那么纯粹,那么幸福,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他们分开。

胡远把照片放回抽屉,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明天,还有新的战斗等着他。但今晚,他允许自己脆弱一次,为那段死去的爱情,也为那个曾经相信爱情胜过一切的自己。

第九章

雨水顺着窗户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城市灯光。胡远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手中的威士忌已经见底,却依然无法驱散那种莫名的烦躁。距离那场羞辱蒋梦的订婚宴已经过去两周,公司事务繁忙,但他总会在某个瞬间想起蒋梦最后踉跄离去的背影。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胡远看了一眼,是张磊的来电。

远哥,出事了。张磊的声音异常严肃,蒋梦自杀了。

玻璃杯从胡远手中滑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留下一道琥珀色的痕迹。

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未遂,被邻居发现送医院了。现在在仁和医院精神科。张磊停顿了一下,远哥,我知道她对不起你,但...

病房号。胡远打断他。

二十分钟后,胡远站在仁和医院精神科病房外的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勾起久远的记忆——两年前,他就是在医院的走廊上,抱着哭泣的蒋梦,承诺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她母亲。如今,他却是造成她躺在这里的部分原因。

透过门上的小窗,胡远看到蒋梦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她盯着窗外,眼神空洞,与胡远记忆中那个光彩照人的女孩判若两人。

护士走过来:您是来看蒋梦的吗

胡远下意识地想否认,却点了点头。

您是...

朋友。胡远轻声说。

护士叹了口气:她现在需要休息。抑郁加上安眠药过量,身体很虚弱。她犹豫了一下,您是这两周第一个来看她的人。

胡远胸口一阵刺痛。他想起蒋梦曾经是多么受欢迎的姑娘,朋友成群,社交媒体的宠儿。而现在,因为他的报复,她失去了所有。

能让我进去吗就五分钟。胡远请求道。

护士看了看他真诚的眼神,点点头:别刺激她。

胡远轻轻推开门。蒋梦转过头,看到他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不自觉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像是哭过很久,来看我有多惨吗

胡远站在床尾,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他准备了那么多报复的计划,却从没想过会面对这样的场景。

我...听说你住院了。他最终说道。

蒋梦苦笑了一下:满意了吗我丢了工作,朋友都躲着我,连房东都要赶我走。她抬起缠着绷带的手腕,现在全网都在传我被你当众羞辱的视频。

胡远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连绵的雨。他本以为自己会感到胜利的喜悦,但此刻只有沉重的负罪感。

我没想把你逼到这一步。他低声说。

是吗蒋梦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那你精心策划那场戏是为了什么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出丑,不就是想毁了我吗

胡远转身面对她:是!我想报复你,想让你尝尝被背叛的滋味!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响亮,但我没想让你...

去死蒋梦替他说完,然后摇摇头,你知道吗,最讽刺的是什么当我吞下那些药片时,脑子里闪过的不是陈明,不是名牌包,而是...你为我妈妈付医药费的那天。

胡远僵在原地。

我记得你拿出银行卡时手在发抖,蒋梦继续说,眼泪无声地流下,但你毫不犹豫。而我...我却为了一个混蛋背叛了你。

病房陷入沉默,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胡远慢慢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双手交握抵在额前。

我也做得太过分了。他终于承认,报复不会让痛苦消失,只会延续它。

蒋梦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反省。

我妈妈临终前跟我说过一句话,胡远抬起头,'恨一个人就像喝毒药等着对方死'。我当时不懂,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病床的白被单上。蒋梦伸手触碰那束阳光,纤细的手指在光线中几乎透明。

我活该。她轻声说,我贪慕虚荣,自私自利,把感情当交易。这场羞辱...也许是我需要的当头棒喝。

胡远看着她瘦削的脸庞,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大学图书馆里,阳光也是这样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正专注地给一只闯入的流浪猫喂食。那时的蒋梦,眼里有光。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蒋梦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回老家吧,如果姑姑还愿意收留我的话。

胡远想起蒋梦的姑姑,那个坚持守孝两年规矩的严肃女人。她一定会收留蒋梦,但也会用我早告诉过你的眼神时刻提醒她犯过的错。

我记得你说过想开家花店。胡远突然说。

蒋梦愣了一下:那是...很久以前的梦想了。大学时跟你说的,你还记得

胡远点点头。那时的蒋梦热爱花卉,能说出每种花的花语,常常幻想开一家小而美的花店,橱窗里永远摆满鲜花。

我可以...胡远犹豫了一下,借你启动资金。

蒋梦的眼睛瞪大了:为什么在你做了那些事之后,在我伤害你之后,为什么还要帮我

胡远站起身,走到窗前。阳光已经洒满了半个病房,温暖而明亮。

因为恨你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转身面对她,我们都付出了代价,是时候向前看了。

蒋梦的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似乎带着某种释然:我不配得到你的帮助。

这不是为了你,胡远诚实地说,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余生都带着这份怨恨。

护士敲门进来,示意探视时间到了。胡远点点头,准备离开。

远,蒋梦叫住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胡远停在门口,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带上门离开。

三个月后,城市另一端的小街上,梦花园花店悄然开业。店面不大,但布置得温馨雅致,橱窗里摆满了当季鲜花。开业当天,花店收到了一个匿名送来的花篮,里面没有卡片,只有一张支票,金额足够支付两年的租金。

蒋梦知道是谁送的。她把支票放进抽屉,没有立即存入银行。那天晚上关店后,她去了母亲曾经住过的医院,将支票捐给了肿瘤科病房,指定用于那些付不起医药费的患者。

又过了半年,胡远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一则关于梦花园的报道——小店因创意花艺走红网络,店主还定期去福利院教孩子们插花。配图中,蒋梦站在花丛中微笑,眼神平静满足,手腕上的疤痕被巧妙地用丝巾遮住。她看起来比胡远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真实、美丽。

他关掉网页,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这是他新成立的慈善基金会策划书,专门帮助因重病陷入经济困难的家庭。文件扉页上印着基金会的名字:远梦。

窗外,阳光正好。胡远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两年来的恩怨情仇,终于像清晨的雾气般散去。他和蒋梦,都找到了各自的救赎。

有时候,放手不是原谅别人,而是放过自己。而成长,往往始于承认自己的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