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毒馅饼 > 第一章

1
砒霜复仇记
秋雨裹着铁锈味的风灌进废弃工厂的破窗,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混着警戒线外此起彼伏的惊呼。
法医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微微发颤,镊子夹起那块边缘焦黑的馅饼残渣时,沾着暗红斑点的酥皮簌簌掉落,像极了那些蜷缩在地上的尸体剥落的指甲。
四十具躯体扭曲成不同角度,有的五指深深抠进水泥地,有的脖颈以违背常理的弧度向后弯折,凝固的瞳孔里倒映着天花板腐烂的蛛网。
警戒线外,灰毛线帽下露出几缕花白碎发,深蓝色围裙的褶皱里还沾着面粉。
赵桂兰垂眸盯着自己磨出老茧的手背,指甲缝里的面粉混着干涸的血渍
——
那是今早揉面时被开裂的擀面杖划破的伤口。
她无意识摩挲着购物袋里硬邦邦的玻璃罐,罐口缠着浸透香油的棉布,二十年来从未失手的老手艺,这次却在馅里多加了三钱砒霜。
雨滴顺着帽檐滑进衣领,她忽然想起儿子惨死的那一天,警车尖锐的鸣响也是这样刺破雨幕。
王麻子用黑布鞋碾灭烟头,火星子迸溅在青石板缝里。
他缩着脖子往巷口张望,喉结在松垮的皮肤下滚动:
听说全是青龙帮的人。领头的疤脸三昨天刚从牢里放出来,手里攥着根灌了铅的狼牙棒,见人就往天灵盖上招呼。西街老赵家的馄饨摊,生生被他们掀了个底朝天,馄饨皮混着血水淌进阴沟里...
老刑警掀开白布的瞬间,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
尸体蜷缩成诡异的虾米状,十指深深抠进床单,指甲缝里嵌满暗红血痂。
青灰色的嘴唇向外翻卷,露出紫黑的牙龈,涎水混着血沫在枕头上凝结成块,就连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都泛着诡异的铜绿色。
死状太惨了,跟中毒似的。
他用镊子夹起死者枕边半块发黑的馅饼,塑料封膜上还沾着几粒混着砒霜光泽的白芝麻。
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银针钻进大妈的耳朵,她垂在毛线手套里的手指微微蜷起,嘴角却不可察觉地向上勾起,很快又恢复成悲戚的神色。
深蓝色围裙上还沾着面粉,随着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毛线帽下几缕斑白的头发像枯萎的野草般散落出来,在寒风中轻轻摇晃。
她穿过被冬雨浸透的街道,水洼倒映着霓虹灯牌破碎的光影。
拐进狭窄的巷子时,潮湿的霉味混着下水道的腥气扑面而来,墙皮剥落的红砖墙上贴着泛黄的寻人启事,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
在一栋外墙爬满青苔的居民楼前,她驻足抬头看了眼三楼那扇蒙着雾气的窗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钥匙
——
金属边缘早已被磨得圆润,却依然在掌心烙下冰冷的印记。
打开家门的瞬间,腐坏的糕点气味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
玄关处摆着半袋发霉的面粉,橱柜里还剩半盒过期的黄油,而墙上的日历被红笔重重圈住某个日期,旁边用歪斜的字迹写着
复仇日。
她摘下毛线帽,露出头顶稀疏的白发,将沾着面粉的围裙叠好放在餐桌上,那上面整齐码着二十三个牛皮纸袋,每个袋子都印着同一家烘焙连锁店的
logo。
屋内光线像被揉皱的旧报纸般昏沉,白炽灯在蛛网间摇晃,将墙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映得忽明忽暗。
照片边缘卷着焦褐色的边,年轻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手臂环着梳着发髻的大妈,另一侧扎马尾辫的女孩咬着冰棍,糖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大妈枯瘦的手指抚过照片,指甲缝里还沾着面粉,在儿子灿烂的笑容上摩挲着,突然顿住
——
照片里男人胸前别着的厂徽,此刻正静静躺在她针线盒底层。
浑浊的泪水漫过布满老年斑的脸颊,滴在照片上晕开淡淡的水痕,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清晨,警车顶灯刺破雨幕时的红色光晕。
2
债主临门夜
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同样下着雨。
雨水裹着寒气从窗缝渗进来,在厨房瓷砖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赵桂兰将面团拍得砰砰作响,擀面杖碾过面皮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案板上的肉馅还泛着新鲜的红光,她正想着等会儿给孙女多包几个虾仁馅的,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撞碎了雨夜的寂静。
擀面杖

地磕在瓷盘边缘,肉馅溅出几点油星。
她下意识攥紧围裙,棉布被指甲抠出深深的褶皱。
雨声里夹杂着皮鞋在楼道里拖沓的声响,金属钥匙串的碰撞声像毒蛇吐信。
透过猫眼,三个男人的身影被鱼眼镜头扭曲成青灰色的怪物,中间那人脖颈处的纹身随着呼吸起伏,像是条正在苏醒的蟒蛇。
铁门被踹得哐当作响,铁锈簌簌落在门槛上。
为首的男人戴着骷髅头耳钉,皮靴尖还沾着半截烟蒂,抬脚又是重重一脚:
开门!青龙帮的!
门板震得墙灰扑簌簌往下掉,赵桂兰攥着抹布的手猛地收紧。
她透过猫眼瞥见外头五六个男人,个个手臂缠着纹身,腰间别着寒光凛凛的甩棍。
你们找错人了吧
她扯出几分颤音,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少废话!
男人突然掏出弹簧刀抵住门缝,刀刃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赵勇欠了我们二十万,今天必须还钱!
刀尖刺破薄薄的门板,木屑溅在她鼻尖。
赵桂兰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孙女小雨的书包还歪在玄关,卡通小熊挂件随着门板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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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明白,儿子微信里那些
在外地出差
的借口,手机里突然消失的转账记录,全是用谎言织成的网
——
原来他生意失败后借了高利贷,连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和女儿都瞒得滴水不漏。
铁门被踹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锁扣迸裂的瞬间木屑飞溅。
四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鱼贯而入,军靴重重碾过铺着碎花桌布的茶几,玻璃裂纹如蛛网蔓延。
为首的刀疤脸扯下墙上全家福甩在地上,相框玻璃应声而碎。
大妈攥着擀面杖从厨房冲出来,白发在剧烈动作中散落。
她的后背狠狠撞在八仙桌棱角上,瓷碗哗啦啦跌成碎片。
我儿子不是说再宽限半个月吗!
她伸手去抓男人的衣袖,却被对方用皮靴踹在腰侧。潮湿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她蜷着身子看见那些人把抽屉里的存折、结婚证一股脑塞进麻袋,连孙女去年送的生日贺卡都被撕成两半。
让赵勇明天日落前把钱送到码头!
刀疤脸的金戒指在暮色里晃出冷光,他弯腰揪住大妈灰白的头发,
要是敢报警,就等着收你儿子的手指头。
铁门在他们身后轰然甩上,震得墙上的老挂钟都歪斜了角度。
大妈在冰凉的瓷砖上躺了很久,后腰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手机在掌心震动着发烫,屏幕上儿子的照片随着颤抖变得模糊。
第三次拨号被挂断后,她望着满地狼藉,忽然摸到藏在棉袄内衬的铁皮盒
——
那里藏着她亲手做的槐花馅点心,本该是明天给孙女的开学礼物。*
3
母子生死别
第二天傍晚,铅云压得很低,潮湿的海风裹着咸腥气扑面而来。
码头上锈迹斑斑的铁锚旁,赵勇的尸体蜷缩在青苔遍布的石板上,深蓝色工装裤被血水浸成诡异的紫黑色。
他的右耳不翼而飞,左眼肿成青紫的烂桃,指节上还残留着抓挠地面留下的泥土。
几个戴着草帽的渔民远远站着,手里攥着的渔网垂在地上,像是被钉在原地的木桩。
作孽哟!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哭喊。
头发花白的大妈跌跌撞撞拨开围观者,布鞋陷进积水里溅起水花。
她颤抖的手指抚过儿子扭曲的嘴角,指甲缝里瞬间沾满暗红血痂。
暴雨就在这时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尸体脸上,将凝固的血痕冲刷成蜿蜒的细流。
大妈突然疯了似的撕扯自己的衣襟,银镯子在石板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我的儿啊!谁下的毒手
——
围观者像被惊动的麻雀般往后退去,有人用斗笠遮住半张脸窃窃私语,穿红雨衣的妇人攥着手机录像,镜头里晃动着大妈抽搐的背影。
远处塔吊的警报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却照不亮赵勇渐渐泛白的指尖,那只手还保持着向前抓握的姿势,仿佛要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从那以后,大妈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身体也越来越差。
但很快,她的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
那是仇恨,是复仇的火焰。
她开始暗中调查青龙帮的一举一动,收集他们的犯罪证据,同时,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青龙帮每个月十五都会在城郊的废弃工厂聚会,这是大妈从一个曾经在帮派里混过的小混混那里打听到的消息。
她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她开始准备制作毒馅饼。
她站在厨房的案板前,目光扫过沾满面粉的台面,窗外的雨丝斜斜掠过防盗网,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
橱柜深处,那把儿子结婚时送她的雕花擀面杖泛着温润的光泽,此刻却像一根冰冷的刑具横在眼前。
深吸一口气,大妈拉开抽屉,取出那个尘封已久的铁皮盒——盒底垫着褪色的糖纸,最上层压着一张泛黄的馅饼配方,边角被岁月磨出毛边,那是儿子最爱吃的口味。
潮湿的霉味混着草药特有的苦涩气息在鼻尖弥漫,大妈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抚过泛黄的纸页,那些用蓝墨水书写的字迹早已晕染开毛边。
三十年前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
——
老中医戴着圆框眼镜,用黄铜烟杆敲着药柜:断肠草开花时像金银花,可千万不能认错。
她摩挲着本子上
断肠草
三个字,指甲深深掐进纸面。
柜子最底层的铁皮盒里,干枯的草茎缠绕着暗红浆果,叶片边缘还带着锯齿状的裂痕。
戴好医用口罩时,橡胶手套勒进皮肤的痛感让她清醒,那些躺在医院里的孩子们浮肿的小脸,还有护士推着抢救车呼啸而过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笔记本被翻到夹着干枯花瓣的那页,致死量:成人
0.5

的批注旁,还画着个醒目的骷髅头。
她从铝制茶叶罐里舀出半匙灰白色粉末,在瓷碗里兑着温水慢慢搅拌,粉末在水中翻滚,像是某种蛰伏的生物正在苏醒。窗外的夕阳透过纱帘,将这一切染成血色。
她来到后山,在茂密的草丛中仔细寻找。
终于,她发现了几株断肠草,深绿色的叶子,开着白色的小花,看似普通,却暗藏杀机。
她小心翼翼地将断肠草连根拔起,放进随身携带的布袋里。
回到家后,她把断肠草洗净晾干,然后用石臼将其研磨成粉末,装在一个小瓶子里。
接下来,她开始准备馅饼的馅料。
她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猪肉、韭菜和鸡蛋,回到家后,把猪肉切成小块,放入绞肉机里绞碎。
然后,她把韭菜洗净切碎,和肉末、鸡蛋搅拌在一起,加入各种调料。
最后,她颤抖着双手,将断肠草粉末一点点地撒进馅料里,用筷子搅拌均匀。
擀面杖在案板上发出钝响,大妈布满裂口的手攥着面团,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夜翻墙时的泥渍。
窗外飘来幼儿园放学的嬉闹声,她忽然停下动作,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碗里的自制砒霜,泛着惨白的光。
儿子,妈给你报仇了。
她颤抖着往馅料里倒了最后半瓶白酒,试图盖住砒霜的酸涩。
泪水砸在馅料上,晕开深色的涟漪,就像那天霓虹灯在雨幕里拉出的血痕。
搅拌机的轰鸣声中,她恍惚看见刀疤头狞笑的嘴脸。
面团裹住砒霜的瞬间,楼下传来汽车鸣笛。
她猛地抬头,透过厨房油污的玻璃,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正停在小区门口。
制作馅饼的过程并不轻松,大妈年纪大了,长时间站在厨房里,腰和腿都疼得厉害。
但一想到儿子惨死的模样,她就咬紧牙关,继续坚持。
她将面团揉好,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擀成薄薄的饼皮,包上馅料,再一个个捏出漂亮的花边。
烤箱里散发出阵阵香气,仿佛在掩盖着即将发生的罪恶。
4
工厂毒宴
十五这天,铅灰色的云层像浸透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着天际。
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在狂风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几盏忽明忽暗的白炽灯下,青龙帮的成员们歪歪斜斜地挤在长桌前。
桌上摆满了廉价白酒和油腻腻的烧鸡,酒气混着汗臭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
帮主猩红的眼睛扫过众人,沾满油渍的手指捏着酒碗高高举起:
上个月那票干得漂亮!今天不醉不归!
众人哄笑着撞杯,劣质酒水顺着下巴滴在满是污渍的衣襟上。
就在酒碗即将触及唇边的瞬间,三声叩门声穿透喧闹
——
笃、笃、笃,节奏沉稳得像是催命符,惊得几个小喽啰手一抖,酒水泼在了裤腿上。
谁啊
一个小弟不耐烦地问道。
送外卖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弟打开门,只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大妈,推着一辆装满馅饼的手推车站在门外。
你们订的馅饼。
小弟看了看手推车上的馅饼,金黄酥脆,香气扑鼻,便招呼人将馅饼搬进屋里。
大妈站在门口,看着青龙帮的成员们拿起馅饼大快朵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她转身离开,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没过多久,工厂里就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
有人开始呕吐,有人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整个工厂乱成了一团。
大妈回到家,坐在儿子的照片前,静静地等待着消息。
她知道,这一天,她等了太久太久。
当她从新闻里得知青龙帮四十人集体中毒身亡的消息时,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哭声里,有对儿子的思念,有复仇成功的解脱,也有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和痛苦。
5
铁窗前的微笑
暗红色警车碾过楼下枯叶的声响惊动了三楼的住户,王警官扣动扳机的食指在门把手上悬停三秒,才以标准力度敲响防盗门。
金属撞击声在寂静楼道里炸开的瞬间,屋内传来玻璃杯坠地的脆响。
透过猫眼,他看见赵桂兰蜷缩在布艺沙发里,干枯的手指死死抠住褪色的全家福。
老人浑浊的瞳孔映着门口的警察,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诡异的微笑,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
——
她染着韭菜汁的围裙兜里,还藏着她留着自尽用的半袋没拆封的毒鼠强。
深秋的寒气裹着银杏叶撞在防盗门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为首的年轻警察抬手又叩了叩门,警帽檐下的眼睛扫过门旁褪色的
光荣之家
牌匾,清了清嗓子:
赵大妈,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有些情况想跟您了解一下。
他身后的同事适时举起工作证,金属徽章在楼道感应灯下泛着冷光。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嗡鸣,大妈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攥着金属椅背,指节泛白如霜。
当她沙哑着喉咙,将二十年里收集的砒霜剂量、掺入馅料时的颤抖、以及看着仇人咽下毒馅饼后扭曲的面容娓娓道来,年轻警员小王突然别过脸去
——
那里面某个细节,竟与他母亲藏在木盒里的祖传糕点配方如出一辙。
老刑警张队摩挲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在泛黄的案卷上,此刻与大妈膝头打着补丁的蓝布衫,在白炽灯下交织成荒诞的悖论。
他们知道,铁窗终将隔断这份浸着血泪的执念,可那些未被法律照亮的暗角,或许永远凝固在大妈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
6
狱中悔恨
法庭穹顶的水晶吊灯在空气中投下细碎光斑,大妈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告席的金属栏杆,指节泛着青白。
旁听席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像涨潮的海水,她却只盯着法官袍上暗红的徽章,那枚徽章在日光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被告人赵桂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法槌落下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大妈感觉喉头发咸
——
那是昨夜吞下的止痛片与胃酸翻涌的味道。
她缓缓闭上眼,恍惚看见儿子躺在冰冷的泥土里。
再睁眼时,泪水早已在布满老年斑的脸颊干涸,只余两道蜿蜒的盐渍。
铁门闭合的瞬间,她对着天露出释然的微笑
——
在看守所的三百多个日夜,她无数次梦见这个场景,如今终于能带着儿子的仇,在铁窗里安然睡去了。
脚镣拖拽过青灰色地砖的声响戛然而止,赵桂兰垂眸望着自己布满裂口的指甲——那里还沾着制作馅饼时揉进的面粉。
当冰凉的铁栏杆彻底阻断外界的光线,她忽然想起儿子总说她烤的馅饼皮最酥脆,此刻那些裹着剧毒的面团,仿佛又在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苦涩。
监狱的铁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锈迹斑斑的铰链仿佛也在叹息。
冰冷的金属门缓缓合拢,将大妈与外界最后的一丝光线隔绝开来。
狱警粗粝的手掌推搡在她肩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她踉跄着跌进阴暗潮湿的牢房。
发霉的稻草在身下发出细碎的声响,狭小的床铺勉强能容一人蜷身。
大妈枯槁的手指摩挲着墙面上深浅不一的刻痕
——
那是过往囚徒留下的岁月印记,有的是日期,有的是歪歪扭扭的名字,此刻在昏黄的日光灯下显得格外狰狞。
恍惚间,儿子灿烂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个总爱粘着她要糖吃的孩子,是会在她劳作时递上凉白开的少年,是婚礼上红着眼眶说要保护她的新郎......
可如今,只剩下那具冰冷的遗体。
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复仇的火焰熄灭后,空虚与悔恨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十五年的刑期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
在这方铁窗之内,她将无数次重温儿子孙女的音容笑貌,反复咀嚼自己的偏执与疯狂。
也许忏悔能洗涤罪孽,可失去的生命永远无法重来,救赎于她而言,不过是遥不可及的虚幻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