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机降落在普吉岛国际机场时,陆青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八年了。她透过舷窗望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热带阳光依然那么刺眼,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不前。
女士,您需要帮助吗空乘人员注意到她僵在座位上的姿态。
陆青青回过神来,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不用,谢谢。
她拖着行李箱穿过机场大厅,冷气与室外涌来的热浪在她皮肤上交锋。深吸一口气,潮湿的海风气息钻入鼻腔,带着记忆中的咸腥。远处巨幅广告牌上,吉匹集团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旁边是爷爷陆振业严肃的面孔。陆青青的眼神暗了暗,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陆博士!这边!
接机的是斯萨拉公司派来的司机。陆青青上车后,没有像其他旅客一样兴奋地张望窗外变化的风光,而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再次检查即将负责的项目资料。屏幕冷光映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道坚毅的线条。
与此同时,斯萨拉公司会议室里,薛凯正心不在焉地转着钢笔。
这次与吉匹集团的合作对我们拓展东南亚市场至关重要。薛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扫过会议室,最后落在孙子身上,薛凯将全权负责这个项目。
薛凯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他抬头对上奶奶意味深长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
吉匹集团现在的掌舵人是查诺·陆,薛老夫人继续道,语气微妙,他的妻子萍妲·陆会协助这次合作。
听到这两个名字,薛凯的下颌线明显绷紧了。会议室里的几个高管交换了眼神——谁都知道萍妲是薛凯的前女友,当年分手后迅速嫁给了吉匹集团的继承人查诺。
奶奶,我认为——
没有你认为,薛老夫人干脆地打断他,公私分明是商人的基本素养。除非你还没放下
薛凯的后槽牙咬得发酸,却只能摇头,当然不是。
很好。另外,我们从MIT聘请的海洋工程专家今天到岗,将作为技术顾问加入你的团队。她的简历非常出色,你要善用人才。
会议结束后,薛凯径直走向电梯,按下顶层按钮。他需要新鲜空气平复烦躁的情绪。推开天台门的一瞬间,海风扑面而来,他却发现栏杆边已经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女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及肩的黑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素净却夺目的脸。她的眼睛在看到薛凯时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抱歉,我打扰到您了她的声音像清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薛凯摇头,这是公共区域。他走近几步,您是公司新来的
陆青青。她简短地自我介绍,没有伸手,斯萨拉新聘的项目顾问。
薛凯,项目负责人。他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比他小几岁的女子,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刚下飞机就来公司不必这么拼命。
陆青青嘴角微微上扬,却不是真正的笑容,习惯了。她的目光越过薛凯的肩膀,望向远处,八年没回来了,想先熟悉一下环境。
薛凯正想说什么,手机响起。他瞥了一眼,脸色微变,迅速按掉。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陆青青的眼睛。
看来我们都有些...复杂的回归。她轻声说,合上手中的资料夹,明天会议上见,薛总。
薛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个清冷的女子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孤独。
陆青青站在陆家老宅门前,胸口起伏的幅度比平时大了些。这座占地两亩的临海别墅曾是她童年的牢笼。按下门铃前,她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昂贵但低调的深蓝色套装,是爷爷会欣赏的风格。
管家开门时明显愣住了,大小姐
陈叔,好久不见。陆青青平静地点头,径直走进门厅。屋内陈设几乎没变,连那股混合着柚木和茉莉的空气清新剂味道都一模一样。
客厅里,陆振业正在看报纸,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查诺,明天的会议材料准备好了吗
爷爷,是我。陆青青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落入热油。
老人猛地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青青他上下打量着八年未见的孙女,目光在她左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停留了一秒,回来怎么不提前说
想给您一个惊喜。陆青青放下行李,没有上前拥抱的意思,我受斯萨拉公司聘请,作为海洋度假村项目的技术顾问回国。
陆振业的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际线,斯萨拉那个和我们竞争北岸开发案的公司
现在不是竞争对手了,是合作伙伴。陆青青微微一笑,明天我会代表斯萨拉出席谈判。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陆青青的继母林媛穿着真丝睡衣走下来,看到陆青青时夸张地捂住嘴,天啊,这是谁啊我们家的女博士终于舍得回来了
阿姨。陆青青点头致意,转向爷爷,我回来拿些旧物,顺便告诉您这个消息。酒店已经订好了。
胡闹!陆振业拍桌而起,回家住!让别人知道我陆振业的孙女回来住酒店,像什么话!
陆青青看着爷爷暴怒的样子,内心竟有一丝扭曲的快感。曾几何时,这个老人连正眼都不愿给她,只因她不是期盼中的孙子。
那就打扰了。她顺从地说,却知道自己的归来已经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而明天,当她在谈判桌上以对手身份出现时,那涟漪将变成惊涛骇浪。
第2章
陆青青提前四十分钟到达会议室。她需要这个时间熟悉环境,调试设备,最重要的是——在其他人到来前建立自己的主场优势。她将笔记本电脑连接到投影仪,测试翻页笔,调整座椅位置,甚至亲自检查了矿泉水是否冰镇。
门被推开时,她正在调整空调温度。
我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到的。薛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青青转身,看到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习惯了提前准备。她接过薛凯递来的咖啡,啜了一口,眉毛微微上扬——居然是她喜欢的双份浓缩加豆奶,不加糖。
猜的。薛凯似乎注意到她的惊讶,你看上去不像喝加糖饮料的人。
陆青青嘴角微弯,这是她回国后第一个接近真诚的笑容。谢谢,猜得很准。她指了指投影幕,我已经把我们的初步建议做成了演示文稿,不过——
不过什么
我看了吉匹集团提供的方案,陆青青的声音低了下来,里面有几个数据有问题,可能是计算错误,也可能是......她停顿了一下,故意的。
薛凯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确定
我是MIT的海洋工程博士,薛总。陆青青直视他的眼睛,我能分辨计算错误和故意造假。
薛凯正要回应,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他迅速退后一步,与陆青青拉开距离。会后详谈。他低声说,随即换上商务微笑转向门口。
吉匹集团的团队鱼贯而入。陆青青的目光越过人群,直接锁定最后进来的那个高大男子——查诺·陆,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吉匹集团名义上的继承人。八年不见,他胖了些,昂贵的西装也遮不住微微凸起的腹部,但那双与陆青青如出一辙的狭长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查诺看到陆青青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夸张的笑容。姐姐!真是惊喜啊!爸爸没说你要回来。
爷爷知道。陆青青平静地说,刻意强调称谓,我代表斯萨拉公司参与这个项目。
查诺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太好了!一家人合作,肯定顺利。他侧身让出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娇小女子,介绍一下,我妻子萍妲。亲爱的,这是我姐姐青青,MIT的博士,现在为我们的合作伙伴工作。
萍妲向前一步,伸出纤细的手腕。久仰大名。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查诺经常提起他优秀的姐姐。
陆青青握了握她的手,注意到对方刻意露出的腕部——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而萍妲的目光正越过她肩膀,投向站在后面的薛凯。
薛总,萍妲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度,带着陆青青听不懂的亲密,好久不见。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陆青青没有回头,但她能感觉到薛凯身体的紧绷。
萍妲女士。薛凯的回应礼貌而疏远,我们开始会议吧。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陆青青主导了技术讨论。当她用激光笔指向投影幕上的第三页图表时,查诺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
根据我们的分析,吉匹集团提供的海底地质数据与近五年海洋局的公开记录有显著差异。陆青青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如果按照这个数据设计桩基,工程进行到第二阶段时很可能会遇到沉积层移位问题。
查诺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我们的数据来自最权威的——
普吉岛海洋研究所,2019年的报告。陆青青接过话头,但报告第24页明确标注了取样位置的局限性。她翻开手边文件夹,取出一份文件推过桌面,我这里有一份副本。
会议室鸦雀无声。查诺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死死盯着陆青青,眼中闪过一丝陆青青熟悉的、童年时常见的狠厉。
陆博士的分析非常专业。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所有人都转向声音源头——吉匹集团的技术总监宋岩,公司元老,也是陆振业最信任的部下。我们会重新核查数据。
薛凯适时介入,今天的讨论很有成效。我们建议成立联合技术小组,由陆博士和宋总监共同负责数据核实工作。
散会后,人群迅速散去。陆青青正收拾文件,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薛凯说,你刚才简直......他摇摇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
只是做了分内工作。陆青青接过水杯,发现自己的手微微发抖——与查诺的对峙消耗了她太多精力。
不,那远不止是'分内工作'。薛凯的声音里有种新的温度,你刚才的表现......他忽然停住,看向陆青青身后。
萍妲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手包。薛总,能借一步说话吗她的目光扫过陆青青,带着评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私事。
薛凯的下颌线条绷紧了。如果是关于项目——
是关于上次你留在我们家的东西。萍妲打断他,意有所指地说,你知道的,那件蓝色衬衫。
陆青青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比平时重了些。我先回酒店。她对薛凯说,没有看萍妲一眼。
等等。薛凯拦住她,我们约了宋总监明天上午十点考察工地,记得吗他转向萍妲,抱歉,萍妲女士,如果是私人物品,请直接处理掉。我和陆博士还有工作要讨论。
萍妲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深深看了薛凯一眼,转身离去时高跟鞋踩得咔咔作响。
陆青青挑起眉毛。蓝色衬衫
大学时的事了。薛凯叹了口气,她嫁给我最好的朋友,却还总提起过去。
查诺是你最好的朋友这次轮到陆青青惊讶了。
曾经是。薛凯的表情阴沉下来,直到他和我当时的女友上床。
陆青青突然很想笑——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还要戏剧化。看来我们都有复杂的家庭关系。
薛凯看了看表,饿了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泰餐厅。
陆青青本想拒绝,但胃部适时地发出一声抗议。她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起就没吃东西。好啊。她说,随即补充道,纯粹工作餐。
当然。薛凯微笑着为她开门,纯粹工作餐。
餐厅位于海滩边的一个露天平台,夕阳将海水染成金色。陆青青点了一份青木瓜沙拉和冬阴功汤,薛凯则选了红咖喱鸭肉。
所以,薛凯在服务员离开后开口,你和查诺......
同父异母。陆青青简短地说,他母亲是我父亲的情人,怀孕后闹上门来。我母亲气病去世,他母亲顺理成章成了新陆太太。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十二岁那年,父亲车祸去世,爷爷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查诺身上——吉匹集团需要男性继承人。
薛凯沉默片刻,所以你去了MIT。
所以我去了MIT。陆青青确认道,全额奖学金,八年没回来。她看向远处的海平面,爷爷认为女人读太多书没用,我偏要证明他错了。
食物上来了,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薛凯突然笑了。
笑什么陆青青问。
我在想,薛凯摇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以为你只是个书呆子博士。
而我认为你是个被宠坏的富三代。陆青青坦然回应。
薛凯大笑,引得旁边几桌客人转头看。公平评价。我二十岁时的确是个混蛋。
现在呢
现在......薛凯认真思考了一下,现在我是个努力不做混蛋的普通人。他看向陆青青,你呢除了证明爷爷错了,还有什么人生目标
陆青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她犹豫了一下,我喜欢我的工作。喜欢用专业知识解决实际问题。她指了指远处的海面,比如确保那些豪华度假村不会破坏海洋生态。
典型的MIT理想主义者。薛凯说,但语气里带着欣赏。
晚餐后,薛凯提议散步消食。他们沿着海滩慢慢走着,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天工地考察后,我需要回一趟老宅。陆青青突然说,爷爷命令我回家住。
薛凯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抵触。你不想去
那栋房子......陆青青踢了一脚沙子,有很多不好的回忆。
我理解。薛凯轻声说,我父母去世后,我有三年不愿走进他们的卧室。
陆青青转头看他,月光下薛凯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清晰。你父母......
空难。薛凯简短地说,我大学二年级时。奶奶一手把我拉扯大,也一手把斯萨拉从破产边缘拉回来。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各自沉浸在回忆中。
陆博士!薛总!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陆青青转身,看到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跑过来,她花了几秒钟才认出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陆明——查诺的弟弟,但比她小十岁,她离开时他还是个孩子。
陆明她不确定地问。
姐,真是你!陆明气喘吁吁地停下,我在餐厅看到你们,但不确定......他看了一眼薛凯,欲言又止。
这是斯萨拉公司的薛总。陆青青介绍道,这是我弟弟陆明。
薛凯伸出手,你好。
陆明匆忙握手,然后急切地对陆青青说:姐,能单独聊几句吗很重要。
陆青青看向薛凯,后者识趣地退开。我去那边看看。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沙滩酒吧。
陆明等薛凯走远,立刻压低声音:姐,你不该回来的。
什么意思
查诺......陆明紧张地环顾四周,他最近在转移公司资产,通过一些海外账户。我偶然看到了文件......
陆青青皱眉,你告诉爷爷了吗
他怎么会相信我陆明苦笑,在他眼里,查诺是完美继承人,我只是个没用的书呆子。他自嘲地耸耸肩,家族遗传,对吧
陆青青心头一紧——陆明的处境与她当年何其相似。有具体证据吗
我有一些文件照片,但不全。陆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U盘,这里面有一些记录。姐,你要小心,查诺知道你回来代表斯萨拉后暴跳如雷,他......
他什么
陆明咽了口唾沫,他说要让你'再次灰溜溜地滚回美国'。
陆青青冷笑一声,那他得先学会正确计算桩基承载力。她接过U盘,谢谢你的警告。自己小心,别牵扯太深。
我已经申请了澳洲大学的奖学金。陆明说,眼中闪烁着与当年的陆青青如出一辙的决心,只要再忍几个月......
陆青青突然拥抱了他,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在他们冷漠的家族里,肢体接触几乎不存在。保重。她轻声说,有事随时联系我。
回到酒店后,陆青青插入U盘,浏览着陆明提供的文件。越看她的眉头皱得越紧——查诺不仅在转移资产,还涉嫌伪造合同、虚报项目成本。如果这些属实,足以构成商业犯罪。
手机突然响起,是薛凯的短信:明天工地考察,需要我派车接你吗
陆青青回复:不用,我自己过去。晚安。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前望着普吉岛的夜景。八年了,这座城市变得更繁华,灯光更密集,但某些东西从未改变——权力、贪婪、家族争斗。而她,又一次被卷入漩涡中心。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无助的小女孩。
第3章
工地考察比预计的耗时更久。陆青青蹲在泥地上,指尖轻触刚挖出的土样,眉头紧锁。她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宋岩:这里的土质和你们提供的资料完全不符。
宋岩擦了擦额头的汗:可能是取样点有偏差...
三个不同位置的取样点同时出现偏差陆青青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宋总监,我们谈的是价值数亿的项目,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
薛凯走过来,递给陆青青一瓶水:有问题
大问题。陆青青压低声音,如果按照原设计施工,主楼会在五年内出现不均匀沉降。
薛凯的表情瞬间严肃:有多严重
轻则墙体开裂,重则结构失稳。陆青青直视他的眼睛,需要重新勘测整个地块。
宋岩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脸色变得难看:陆博士,恐怕你说对了。气象局刚发布暴雨预警,这一带土质遇水容易滑坡,我们得马上撤离。
薛凯迅速做出决定:通知所有人,立即停止工作,收拾设备回城。
但暴雨来得比预期更快。车队刚驶出工地不到五公里,天空就像被撕裂一般倾泻下雨水,雨刷器开到最大也几乎看不清前方路况。
不行,太危险了。薛凯对司机喊道,附近有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司机艰难地辨认着路况:前面有个渔村,可以暂避。
车队转向驶向海边的小渔村。当陆青青跳下车冲进村口的小杂货店时,全身已经湿透。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环顾四周——这是个典型的泰国渔村小店,货架上摆着各种日用品和食品,空气中弥漫着鱼露和香料混合的气味。
其他人呢陆青青回头问刚冲进来的薛凯。
宋总监他们去村长家了。薛凯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肩膀线条,司机说这场雨可能要下到明天早上,路会被淹,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店主是位慈祥的老妇人,她拿来两条干毛巾,用泰语说着什么。
她说楼上有间空房,我们可以休息。薛凯翻译道,随即补充,就一间。
陆青青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告诉她我们很感激。
老妇人领着他们爬上狭窄的木楼梯。所谓的房间其实是个阁楼,低矮的斜顶,地上铺着两张薄床垫,中间隔着一条勉强算作过道的空间。但至少干燥、温暖,而且出人意料地干净。
我睡地板。薛凯立刻说。
陆青青摇摇头:不必矫情,都是成年人。她把包放在靠窗的床垫上,只要你不打呼。
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薛凯笑了,把湿透的衬衫从裤子里拉出来,不过我需要换件衣服...
陆青青从包里掏出一件折叠整齐的斯萨拉公司文化衫:备用工作服,可能有点小。
薛凯接过衣服:你连这个都随身带
总是做好准备。陆青青转向老妇人,用流利的泰语道谢并询问晚餐的可能性。老妇人惊喜地回应,随即下楼准备食物。
薛凯挑眉:你会泰语
在这长大的人都会。陆青青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趁现在有空,我想再看看那些地质数据。
老妇人送来了简单的晚餐——芒果糯米饭和烤鱼,还有两瓶本地啤酒。陆青青狼吞虎咽地吃着,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
慢点,薛凯忍不住笑,没人跟你抢。
陆青青有些不好意思:习惯了赶时间吃饭。在MIT时经常一边啃三明治一边写代码。
我一直好奇,薛凯喝了口啤酒,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选择海洋工程这么冷门的专业
陆青青放下筷子:因为我十岁那年,爷爷带查诺出海钓鱼,我在码头哭着求他们带我一起去。她的声音平静,但眼神变得遥远,爷爷说,'船上是男人的世界,女人上去不吉利'。
薛凯静静等待她继续。
第二天,我偷偷溜上一条观光船,结果晕船吐得一塌糊涂。陆青青嘴角微微上扬,船长是个善良的老头,他告诉我,如果真想征服大海,首先要了解它。后来他成了我的海洋知识启蒙老师。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是震耳的雷声。房间突然陷入黑暗。
停电了。薛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陆青青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薛凯的手机亮起。老妇人送来了蜡烛。他说,微弱的烛光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
烛光摇曳中,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变得不同了。陆青青发现自己正注视着薛凯被烛光镀上金边的侧脸——他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坚毅,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说说你吧,她转移注意力,怎么会被最好的朋友和女友同时背叛
薛凯苦笑一声:经典故事——我忙着准备毕业答辩,他们忙着上床。
就这么简单
萍妲一直想要更多关注,而我那时......薛凯摇头,我以为爱情就是理所当然的存在,不需要经营。查诺则一直是个机会主义者,从大学时就是。
陆青青若有所思:所以你奶奶派你来负责这个项目......
是想让我面对过去,而不是一直逃避。薛凯承认,她总说,真正的商人必须学会把感情和商业分开。
你奶奶很睿智。
她经历过太多。薛凯凝视着烛火,我爷爷去世时,债主们像秃鹫一样围上来,是她一个人保住了家族企业。
楼下突然传来嘈杂声和孩子的哭声。陆青青和薛凯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下楼。
杂货店里挤了十几个村民,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躺在临时铺开的毯子上,右腿血肉模糊。老妇人正用布条试图止血。
怎么回事陆青青挤到前面。
山体滑坡,砸中了小诺的家。一个村民焦急地说,他父母还在里面,救援队一时过不来,我们只救出了孩子。
陆青青立刻跪下检查伤口:需要马上清创缝合,否则会感染。她抬头看向薛凯:我的包里有简易医疗包,楼上,快!
薛凯飞奔上楼,片刻后拿着陆青青的医疗包回来。陆青青已经用清水冲洗了伤口,正在向老妇人要最烈的酒。
没有麻醉药,会很疼。她轻声对男孩说,同时接过薛凯递来的医疗包,你叫什么名字
诺。男孩咬着嘴唇回答。
好名字。陆青青微笑,诺,我需要清理你的伤口,会很痛,但你必须保持不动,能做到吗
男孩点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陆青青的动作干净利落——先用酒精消毒双手和器械,然后小心地清除伤口中的碎石和泥土。男孩疼得浑身发抖,但没有哭出声。薛凯蹲在一旁,稳稳地扶住孩子的肩膀。
你学过医薛凯低声问。
海洋工程经常需要野外作业。陆青青专注地缝合伤口,基础急救是必修课。
处理完伤口,陆青青又指导村民制作简易担架,将男孩转移到更安全的位置。雨势稍缓时,她甚至亲自带路返回滑坡地点,用专业知识评估风险,协助村民救出被困的男孩父母。
当一切平息,回到阁楼时已是凌晨。陆青青精疲力竭地倒在床垫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你今天救了那个孩子。薛凯坐在对面的床垫上,声音里带着新的尊重。
陆青青摇摇头:只是临时处理。他明天需要去医院。
不只是医疗处理。薛凯注视着她,你让他保持冷静,给了他尊严。这很重要。
陆青青没有回应,她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睡吧。薛凯轻声说,明天路通了我们就回城。
当陆青青再次睁开眼睛,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而薛凯不在房间里。楼下传来谈话声,她起身下楼,看到薛凯正在和村民们一起吃早餐。
早安,睡美人。薛凯看到她,笑着举起咖啡杯,路已经通了,但村民准备了早餐表示感谢。
早餐后,村民们热情地送他们上车。小男孩诺拄着临时拐杖走过来,递给陆青青一个手工编织的贝壳手链。
他说你是海洋女神派来的天使。司机翻译道。
陆青青蹲下身,轻轻拥抱了男孩:告诉他,等他的腿好了,我带他去看真正的大船。
回程的车里,薛凯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怎么了陆青青问。
我在想......薛凯转向她,我们或许可以互帮互助。
什么意思
我奶奶一直催我找个正经女友。薛凯斟酌着词句,而你显然需要向家人证明什么。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我们假装在一起,对双方都有利。
陆青青挑眉:你是提议我们假扮情侣
只是商业合作关系的延伸。薛凯的语气轻松,但眼神认真,你在家人面前有了地位,我有了交代,双赢。
陆青青思考了片刻。这个提议确实有吸引力——爷爷一直轻视她作为女性的价值,如果她能带着薛凯这样的男友出现......但另一方面,这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期限是多久她最终问道。
项目结束薛凯提议,或者任何一方想终止时。
车驶过一个水坑,颠簸了一下,陆青青不自觉地靠向薛凯。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海水和阳光的味道,莫名地令人安心。
好。她听见自己说,但有几条规则。
洗耳恭听。
第一,只在公共场合表演,私下保持正常同事关系。
合理。
第二,任何一方有权随时终止这个安排。
当然。
第三,陆青青直视他的眼睛,不涉及真实的感情纠葛。
薛凯笑了,伸出手:成交。
陆青青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让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决定可能会改变一些她尚未准备好面对的东西。
那么,薛凯没有立即松开她的手,今晚有个商业酒会,吉匹集团和斯萨拉的高层都会出席。完美的首秀场合,不是吗
陆青青点点头,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完美的场合。
第4章
陆青青站在酒店套房的全身镜前,第十次调整裙子的领口。这件深蓝色的礼服裙是她特意为今晚的酒会准备的——剪裁利落,既不过分暴露又不失优雅,后背的镂空设计是她最大胆的让步。
太刻意了。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颈间的珍珠项链。为什么要为一个假扮情侣的商业酒会如此费心她咬着下唇,考虑是否该换回平常的商务套装。
门铃响了。
陆青青深吸一口气去开门。薛凯站在门外,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手里拿着一束白色郁金香。
给海洋女神的天使。他微笑着递上花束,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你...很漂亮。
陆青青接过花,花香清冽。谢谢。她转身把花放在茶几上,感觉耳根有些发热,只是按约定表演而已,不必这么认真。
细节决定成败。薛凯跟进来,顺手带上门,如果我们看起来不够真实,萍妲那种人立刻就能嗅出问题。
陆青青拿起手包:走吧,别迟到了。
薛凯却站在原地没动:等等,我们得先练习一下。
练习什么
情侣之间的...互动。薛凯走近一步,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气息包围了陆青青,比如这样。他自然地伸手拂开她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手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锁骨。
陆青青的呼吸一滞:我认为没必要——
再比如,薛凯打断她,声音低沉,我知道你紧张时会咬下唇,就像刚才那样。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瓣,作为'男友',我应该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陆青青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这是个错误。整个假扮情侣的主意都是个错误。她向后退了一步:薛凯,我们说好的,这只是——
商业合作,我知道。薛凯收回手,表情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但如果我们连基本的肢体语言都显得生疏,骗不过那些老狐狸。特别是...他顿了顿,特别是当你爷爷和查诺都在场的时候。
他说得有道理。陆青青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好吧,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至少习惯一下接触。薛凯伸出手,比如牵手。
陆青青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薛凯的手温暖而干燥,轻轻包裹住她的手指。
情侣不会像握手一样牵手。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调整了一下姿势,与她十指相扣,像这样。
陆青青低头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还有,薛凯继续说,走路时我会偶尔搂你的腰,你要习惯不躲开。
知道了。陆青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还有什么
眼神交流。薛凯凝视着她,情侣之间的眼神和普通朋友不一样。
陆青青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薛凯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棕色,瞳孔边缘有一圈金色的光晕。太近了,她能数清他的睫毛。这个距离让她想起暴雨之夜那摇曳的烛光,以及两人之间那种难以名状的张力。
很好。薛凯最终打破沉默,松开了手,就是这样。记住,今晚无论萍妲说什么,都不要让她得逞。
酒会在普吉岛最豪华的酒店顶层举行。电梯门一打开,陆青青就感受到了数十道目光的聚焦。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膀。
放松。薛凯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想象他们只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陆青青差点笑出声。这个荒谬的比喻奇异地缓解了她的紧张。薛凯的手稳稳地扶在她后腰,引导她走向宴会厅中央。
啊,薛总!一个圆脸中年男子迎上来,听说你们斯萨拉新聘请了一位海洋工程专家,想必就是这位美丽的女士
张董事长。薛凯微笑着点头,介绍一下,我女友陆青青,MIT海洋工程博士。他强调女友二字时,手指在陆青青腰间轻轻一捏,提醒她进入角色。
久仰大名。陆青青伸出手,同时惊讶于薛凯如此自然地使用了那个称谓。
郎才女貌啊!张董事长热情地握住她的手,薛总好眼光,不仅专业能力出众,还这么漂亮。
寒暄间,陆青青注意到宴会厅另一头,查诺和萍妲正朝这边走来。萍妲一身火红紧身裙,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看来我们的'观众'到了。薛凯低声说,手臂自然地环住陆青青的肩膀。
薛总!查诺的声音洪亮得刻意,昨晚的暴雨没给你们带来太多麻烦吧听说你们被困在渔村了
陆青青感到薛凯的手臂微微收紧:多亏陆博士的应急处理能力,我们不仅安全度过,还帮助了当地村民。
我姐姐从小就喜欢...帮助别人。查诺的笑容不达眼底,手搭上萍妲的腰,特别是那些地位低下的。
萍妲的红唇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青青姐真是人美心善。她向前一步,刻意贴近薛凯,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被困在野外吗那次大学露营,你为了给我取暖...
不记得了。薛凯冷淡地打断她,同时将陆青青拉得更近,青青和我昨晚倒是讨论了很多项目细节,收获颇丰。
萍妲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恢复笑容:是吗我很好奇你们都'讨论'了些什么。她的目光在陆青青的颈间停留,哦,这项链...不是凯以前送我的同款吗
陆青青下意识地碰了碰项链。这是她自己买的,萍妲显然在撒谎。她正想反驳,薛凯先开口了。
萍妲,你记错了。他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我从未送过你珠宝。事实上,我送你的唯一礼物是一套潜水装备,而你抱怨它太实用不够浪漫。
萍妲的脸瞬间涨红。查诺皱起眉头:薛凯,没必要这么刻薄。
只是澄清事实。薛凯微笑,转向陆青青,亲爱的,我们去跟宋总监打个招呼他刚才在找你讨论地质数据。
陆青青点头,任由薛凯带着她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她低声说:她恨我。
她恨所有在我身边出现的女性。薛凯叹了口气,大学时就这样。
你当初怎么会...
看上她薛凯摇头,年轻愚蠢。她被表面光鲜的东西吸引——名牌、派对、社交媒体的关注。而我当时享受被追捧的感觉。
陆青青若有所思:人是会变的。
有些人会,有些人不会。薛凯的目光扫过远处正对侍者发火的萍妲,查诺倒是和她绝配。
酒会进行到一半,陆振业终于现身。老爷子一身传统中式立领西装,拄着拐杖,气场强大得让周围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看来我爷爷到了。陆青青小声说,心跳加速。
薛凯立刻察觉她的紧张:记住,今晚你是胜利者。斯萨拉的项目专家,我的女友,不是那个被忽视的小女孩了。
陆青青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就在这时,陆振业的目光锁定了她,或者更准确地说,锁定了她和薛凯紧握的手。
爷爷。陆青青主动迎上前,用中文问候。
青青。陆振业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薛凯,这位是
薛凯,斯萨拉公司亚太区总裁,我的...她故意停顿一下,男友。
薛凯用流利的中文接话:陆董事长,久仰大名。青青常提起您。
陆振业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际线:你会中文
我奶奶是上海人。薛凯微笑,小时候每年暑假都在中国度过。
陆青青暗自惊讶——薛凯从未提过这一点。但更让她惊讶的是爷爷的反应。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那是她从小到大熟悉的、只会在有商业价值的人面前展露的表情。
斯萨拉和吉匹的合作,看来会非常...密切。陆振业意味深长地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是的。薛凯自然地搂住陆青青的腰,公私分明,但有些缘分确实妙不可言。
陆青青几乎要为他的表演鼓掌了。爷爷的态度明显软化,甚至带着几分重新评估的意味看着她——这是她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因为身为女性而获得认可,而非被轻视。
酒会接近尾声时,陆青青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薛凯身边。洗手间的豪华大理石台面前,她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脸颊因微醺而泛红,眼睛比平时明亮。是因为香槟,还是因为今晚这场表演带来的肾上腺素
演得不错。
镜中突然出现萍妲的身影。她补着口红,目光透过镜子锁定陆青青。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青青冷静地回应,打开水龙头洗手。
别装了。萍妲冷笑,薛凯从来不喜欢你这种类型。聪明过头,又太强势。他需要的是能崇拜他、依赖他的人。
陆青青关上水,慢慢擦干手:看来你很不了解他。
我了解男人的本质。萍妲转身,红唇几乎贴上陆青青的耳朵,查诺以为他掌控着一切,包括我。她压低声音,但他不知道我和薛凯一直保持着...特殊关系。
陆青青强迫自己不动声色:是吗那真是令人遗憾的婚姻。
凯只是利用你刺激我。萍妲的香水味浓得令人窒息,等着看吧,等他玩够了,就会回到我身边。他总是这样。
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几位女宾客说笑着走进来。萍妲立刻换上甜美笑容,大声说:恭喜你们啊!我和查诺一定会参加你们的婚礼!
陆青青回到宴会厅时,发现薛凯正和宋岩站在角落严肃交谈。她走近时,两人立刻停止了对话。
抱歉打扰了。陆青青说,我有些累,想先回酒店。
薛凯立刻注意到她脸色不对:怎么了萍妲又说什么了
没什么。陆青青勉强笑笑,只是有点头疼。
我送你回去。薛凯向宋岩点头示意,揽着陆青青离开。
回酒店的车上,陆青青一直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她跟你说了什么薛凯最终打破沉默。
陆青青转动手腕上的珍珠手链:她说你们一直保持着特殊关系。
薛凯猛地转头:什么
还说你是利用我来刺激她。陆青青尽量保持语气平静,我知道这只是我们的商业安排,但...
看着我。薛凯伸手转过她的脸,我和萍妲在大学毕业后就彻底断了。她嫁给查诺后,我们唯一的交集就是商业场合的点头之交。他的拇指轻抚她的脸颊,我选择你,不是因为想刺激谁,而是因为...
车突然停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陆青青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酒店。
因为什么她轻声问。
薛凯的眼神复杂: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回答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陆青青心里。当然,这只是商业合作,她不该期待别的答案。
进入电梯后,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凝滞。陆青青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突然说:我发现了一些关于查诺的事情。
什么事
他不仅在转移资产。陆青青压低声音,还在伪造项目成本报告。如果我没猜错,北岸开发案的预算至少有15%被他中饱私囊。
薛凯皱眉:有证据吗
有一些。陆青青没提U盘的事,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电梯停在他们的楼层。走廊里,薛凯突然拉住她的手:青青,小心查诺。他不是普通的纨绔子弟。
陆青青点头:我知道。
他们在各自房门前停下。薛凯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声道了句晚安。
陆青青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今晚像坐过山车——从紧张的准备到与萍妲的交锋,再到爷爷的另眼相看,最后是薛凯那句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走到窗前,望着普吉岛的夜景。假扮情侣的第一天就这么复杂,接下来的日子会怎样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当薛凯说那只是商业合作时,她会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手机震动起来。是陆明的短信:姐,小心查诺。他发现你在查财务的事,很生气。还有,爷爷问了很多关于你和薛凯的问题。
陆青青回复:谢谢提醒。爷爷问了什么
陆明的回复来得很快:他问薛凯是不是认真的,还问斯萨拉是否有意并购吉匹。姐,我觉得爷爷在考虑让你继承部分家业。
陆青青盯着这条信息,心跳加速。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认可。但为什么,此刻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薛凯在烛光下说真正的商人必须学会把感情和商业分开时复杂的表情
第5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陆青青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昨晚的梦境碎片还在脑海中浮动——她站在码头边,薛凯伸手拉她上船,而爷爷在岸上愤怒地叫喊。
手机震动起来。薛凯的短信:早。今天工地停工检查,要不要去海边放松一下
陆青青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几秒:好。一小时后大堂见
回复立刻到来:等你。
陆青青拉开衣柜,泳衣的选择让她犹豫了。那件保守的黑色连体式适合工作,但今天不是工作。她的手指划过那件深蓝色分体式,后背交叉带设计的那件是去年在迈阿密开会时买的,一直没机会穿。
一小时后,陆青青走进酒店大堂,看到薛凯已经等在那里,白色T恤搭配沙滩裤,脚边放着两个冲浪板。看到她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你会冲浪他问,目光扫过她肩上的沙滩巾。
理论上会。陆青青微笑,MIT有个海洋运动社团,我学过原理和技巧,但实践机会不多。
薛凯笑了:今天补上实践课。
海滩距离酒店不远,清晨的游客还不多。薛凯租了把遮阳伞,两人把随身物品放下后,他拿起较小的那块冲浪板递给她。
先从趴板开始。他说着,示范如何趴在板上划水,感受海浪的节奏。
陆青青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板上,海水清凉地漫过她的背部。薛凯站在齐腰深的水中,一手扶着她的板。
来了个小浪,试试看。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青青按照书本上学到的技巧划水,在浪推来的瞬间试图起身,却失去平衡栽进水里。她浮出水面,甩开湿漉漉的头发,看到薛凯正憋着笑。
有什么好笑的她假装生气。
你起身太急了。他游近,水珠挂在他的睫毛上,要等浪把你托起来的感觉。
第二次尝试,陆青青在薛凯的指导下稍微成功了些,至少能在板上跪几秒。第三次,她终于勉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冲了几米,然后失去平衡向后倒去——直接撞进了薛凯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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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你了。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两人一起沉入水中。
浮出水面时,他们面对面贴得极近,陆青青能数清薛凯睫毛上的水珠。他的手臂还环在她腰间,手掌贴在她裸露的后背上,触感灼热。
我...我再试一次。陆青青轻声说,心跳快得不像话。
薛凯慢慢松开手:好。
整个上午,他们就这样在海浪中嬉戏。陆青青逐渐掌握了基本技巧,而薛凯是个出人意料的耐心教练。接近中午时,两人精疲力尽地回到遮阳伞下。
没想到这么累。陆青青拧着头发上的水,躺在沙滩巾上。
薛凯递给她一瓶水:冲浪比看起来消耗体力。他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防晒霜,后背需要帮忙吗
陆青青犹豫了一下,接过防晒霜:我自己来。
薛凯转过身,给她隐私空间。陆青青迅速涂抹好防晒霜,注意到薛凯肩胛处已经有些发红。
你后面晒伤了。她不假思索地说,需要涂点防晒。
薛凯转过头:我自己够不着。
陆青青咬了咬唇,挤出一些防晒霜在掌心:转过去。
薛凯背对着她坐下。陆青青的手第一次真正触碰他的皮肤——温暖、略带潮湿,肌肉线条分明。她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以及当她手指划过他肩胛时,他轻微的紧绷。
好了。她迅速收回手,仿佛被烫到。
薛凯转过身,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某种无声的电流在之间流动。陆青青率先移开视线,假装整理沙滩巾。
饿了吗薛凯问,海滩餐厅的烤虾不错。
午餐时,薛凯接到公司电话,走到一旁通话。陆青青望着远处的海平线,思绪飘回昨晚萍妲的话。他只是在利用你刺激我——真的只是这样吗那今早的冲浪课呢那些似有若无的触碰和眼神又算什么
抱歉,公司有点事。薛凯回来时皱着眉,下午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没关系。陆青青说,我也该回去看看那些地质数据。
回酒店的路上,薛凯突然问:明天是你生日吧
陆青青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员工档案。薛凯微笑,有安排吗
没有。陆青青摇头。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没正经庆祝过生日。在陆家,只有查诺和陆明的生日会被记得。
那交给我安排。薛凯的语气不容拒绝,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第二天一整天,陆青青都没见到薛凯。她埋首于项目文件中,却发现自己时不时看手机,期待他的消息。傍晚六点半,她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最后选了一条简约的白色亚麻连衣裙,搭配母亲留给她的珍珠耳环。
七点整,门铃准时响起。薛凯一身浅灰色休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
生日快乐。他递过盒子,先打开看看。
陆青青接过盒子,分量比想象中沉。她小心拆开包装,掀开盒盖的瞬间,呼吸停滞了——那是一个精致的古董音乐盒,胡桃木材质,盖子上雕刻着海浪和海豚的图案。
这是......她的手指轻抚过木纹。
打开看看。薛凯轻声说。
陆青青掀开盖子,悠扬的《月光曲》响起,盒内的小镜子上方,一个芭蕾舞者缓缓旋转。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岁那年,她在商场见过类似的音乐盒,驻足良久,却被爷爷拉走,说这种女孩子的东西没用。
你怎么......她的声音哽咽了。
陆明告诉我的。薛凯的目光柔和,他说那是你童年唯一想要却没能得到的东西。
陆青青轻轻合上音乐盒,怕再看一秒就会失控。这份礼物太私人,太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最脆弱的部分。谢谢。她低声说,不敢抬头。
薛凯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别哭,生日女孩。今晚才刚开始。
晚餐在临海的一家私密餐厅,只有六张桌子,他们的位置在露台上,正对夕阳。薛凯点了香槟和陆青青喜欢的每一道菜,仿佛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你和陆明联系很多陆青青问,小口啜饮香槟。
几次电话。薛凯切着盘中的牛排,他很关心你,告诉我很多关于你的事。
比如
比如你讨厌香菜,喜欢下雨天的气味,看书时会无意识咬下唇。薛凯微笑着列举,还有你十四岁时曾偷偷报名航海夏令营,被爷爷发现后禁足一个月。
陆青青摇头:那个小叛徒。
他很崇拜你。薛凯的声音变得认真,就像我一样。
香槟在陆青青口中突然变得无比甜美,又带着危险的泡沫。她不该享受这一切,不该让这些温柔的话语渗透进她小心筑起的围墙。这只是表演,只是商业合作的一部分......不是吗
薛凯,她放下酒杯,我们得谈谈这个...安排。
什么安排薛凯装傻。
假扮情侣的事。陆青青直视他的眼睛,我觉得...我们可能有点入戏太深了。
薛凯沉默了一会儿,夕阳的余晖在他脸上投下金色的光影。如果我说我不是在演戏呢
陆青青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意思是......薛凯倾身向前,手指轻触她的手背,也许一开始是商业合作,但现在......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薛凯皱眉看了一眼屏幕,是萍妲的来电。他直接按了拒接。
你刚才说......陆青青引导他继续。
薛凯深吸一口气:我是说,我对你的感觉已经超出了——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萍妲。这次薛凯直接关机。
超出了商业合作的范畴。他坚定地说完,目光灼热地注视着她,我想我真的喜欢上你了,陆青青。
陆青青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是她期待又害怕的告白。她应该高兴,应该松一口气,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警告——这是陷阱,感情会让人软弱,会让人失去判断力......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最终诚实地说。
不需要现在回答。薛凯的手覆上她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晚餐后,他们沿着月光下的海滩散步。薛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这次没有借口,没有表演的需要。陆青青没有抽回手。
我查到了更多关于查诺的事。她突然说,不只是挪用公款。
薛凯停下脚步:有多严重
非常严重。陆青青压低声音,他通过吉匹集团的物流渠道走私,可能是文物或者艺术品。我在他的加密文件夹里发现了运输清单和付款记录。
你黑进了他的电脑薛凯瞪大眼睛。
只是...技术性访问。陆青青抿嘴,问题是,我不知道爷爷是否参与其中。
薛凯的表情变得严肃:这很危险,青青。如果查诺发现你在调查......
我会小心。陆青青握紧他的手,但我不能坐视他毁掉吉匹集团。那不仅是爷爷的心血,也关系着上千员工的生计。
薛凯凝视着她,眼中混合着担忧和钦佩:你比任何人都勇敢。他轻轻将她拉近,但答应我,有任何发现先告诉我,不要单独行动。
陆青青点头,突然意识到他们的脸近在咫尺。薛凯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慢慢低头。陆青青不自觉地闭上眼,心跳如雷。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远处传来呼喊声:薛总!陆博士!
他们迅速分开。宋岩正从海滩另一头跑来,脸色凝重。
出什么事了薛凯问,声音因被打断而略显生硬。
c还是说,你那个'男友'薛凯指使你收集这些,好让斯萨拉吞并吉匹
陆青青的指甲陷入掌心:薛凯与此无关。
真的吗查诺绕到办公桌后,打开保险箱,取出一叠照片甩在桌上,看看你的'真爱'背着你做了什么。
照片上,薛凯和萍妲在一家隐蔽的咖啡厅角落交谈,其中一张甚至是萍妲拉着薛凯的手。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是三天前——正是工地事故那天,薛凯说要去公司处理事务的时候。
陆青青的呼吸一滞,但她强迫自己不动声色:几张照片证明不了什么。
随你怎么说。查诺收起照片,但记住,姐姐,如果你敢把这些——他敲了敲文件袋——交给爷爷或者警方,我保证薛凯会先遭殃。他凑近陆青青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爱上他了。真可怜。
陆青青后退一步:这是最后通牒
这是家族忠告。查诺微笑,别再调查我的事,好好当你的项目顾问。等项目结束,带着你的小男友回美国去。他转身走向窗边,现在,请离开我的办公室。
走出吉匹大楼,热带阳光灼热地照在陆青青脸上,她却感到一阵寒意。她需要时间思考——关于查诺的威胁,关于那些照片......
陆博士
熟悉的声音让她抬头。薛凯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他眉头微皱:你怎么在这里我正要去找你。
陆青青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双手——那双手三天前是否被萍妲握过她机械地拉开车门坐进去:有事找我
想问你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医院看望受伤的工人。薛凯观察着她的表情,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没事。陆青青系上安全带,避开他的目光,去医院吧,是该去看看那些工人。
车驶入主路,沉默在车内蔓延。薛凯几次侧头看她,终于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去见查诺了
陆青青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只是些工作上的分歧。
青青。薛凯的声音柔和下来,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对吗
就是这句话击垮了陆青青的防线。她转向薛凯,突然问:三天前,工地事故那天,你说去公司处理事务......
怎么了
你见了萍妲。陆青青直视他的眼睛,在咖啡厅。
薛凯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谁告诉你的
所以是真的陆青青的心沉了下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薛凯迅速解释,她发短信说有关于查诺的重要情报,关于他走私的事。我本打算告诉你,但当时你在处理工地事故,我不想让你分心。
然后呢她说了什么
薛凯犹豫了一下:她说查诺不仅走私艺术品,还涉及人口贩卖。但我查过了,没有证据支持她的说法。我认为她只是想利用我打击查诺。
陆青青想起查诺办公室里的那通电话——那批货必须本周发出。是什么货艺术品还是......她不敢往下想。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轻声问。
我打算告诉你的,但......薛凯叹了口气,这几天太忙了,而且我不确定萍妲的话有多少可信度。我不想让你担心。
陆青青沉默下来。薛凯的解释合情合理,但为什么她心里仍有一丝不安是因为查诺的威胁,还是因为照片上萍妲拉着薛凯手时,他并没有立即抽回
医院探望过程中,陆青青强迫自己专注地与受伤工人交谈,了解事故细节,承诺会改善工地安全。但她的心思一直在别处——查诺的走私活动、萍妲的突然介入、薛凯的隐瞒......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形成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离开医院时,薛凯拉住她的手:我们得谈谈。
现在不行。陆青青抽回手,我答应宋总监去工地复查边坡数据。
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她的拒绝过于迅速,看到薛凯受伤的表情又软下语气,我是说...你肯定有别的事要处理。晚上再聊,好吗
薛凯欲言又止,最终点头:好。晚上我去酒店找你。
工地复查持续到黄昏。陆青青仔细检查了每一处可能出问题的边坡,做了详细记录。工作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烦恼——至少表面如此。
回酒店的路上,她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陆博士吗一个女声说,我是普吉岛警局的塔娜警官。关于今早您与查诺·陆先生的会面,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您。能私下见一面吗
陆青青的心跳加速:什么问题
电话里不方便说。一小时后,老城区码头边的海鲜餐厅如何那里很安静。
陆青青犹豫了一下:好。
挂断电话,她立刻打给薛凯,想告诉他这个奇怪的发展,但他的电话转入了语音信箱。她留了言,然后回酒店快速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七点整,陆青青到达约定的餐厅。这是个偏僻的小店,只有零星几桌客人。她环顾四周,没看到任何像警察的人。
陆博士
声音从身后传来。陆青青转身,看到的不是女警官,而是萍妲。她一身低调的黑色套装,与平日的张扬风格截然不同。
是你陆青青立刻警觉起来,所谓的塔娜警官......
是我。萍妲坦然承认,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陆青青转身要走。
关于薛凯和查诺,你不想知道真相吗萍妲的话让她停住脚步。
陆青青慢慢转回身:什么意思
萍妲示意她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看看这些。
陆青青打开信封,里面是更多照片——薛凯和萍妲在不同场合的合影,有些看起来很新,有些则明显是几年前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床照,虽然只露出薛凯的侧脸和肩膀,但熟悉他的人都能认出。
这些能证明什么陆青青强作镇定,你们曾经是情侣,有亲密照片很正常。
看看日期。萍妲指着照片角落。
陆青青的心沉了下去——日期显示是上个月,她和薛凯已经开始假扮情侣之后。
他从来没停止见我。萍妲轻声说,你知道为什么薛凯主动提出假扮情侣吗因为我告诉他,查诺有外遇,我打算离婚。薛凯需要个临时女友来避免我离婚后立刻缠上他。
陆青青的指尖发冷:我不相信你。
查查他的信用卡记录。萍妲微笑,每周三下午,他都会去海景酒店开房。今天正好是周三,不是吗
陆青青猛地站起来:够了!
不信的话,现在去海景酒店看看。萍妲在她身后说,1808房间。
陆青青头也不回地离开餐厅。外面的空气闷热潮湿,她却感到一阵阵寒意。理智告诉她不要相信萍妲,但那些照片......尤其是那张床照......
她拦了辆出租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地址:海景酒店。
车行驶的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陆青青紧握着手机,希望薛凯能回她电话,证明这一切只是个恶意的玩笑。但手机始终沉默。
海景酒店灯火通明。陆青青站在大堂,突然不确定自己该做什么。直接冲上去敲门那太可笑了。她走向前台。
请问1808房的客人是......
前台小姐礼貌地打断她:抱歉,我们不能透露客人信息。
陆青青正想说什么,电梯门开了。她的心几乎停跳——薛凯走了出来,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他没看到陆青青,径直走向大堂另一侧的珠宝店。
陆青青躲在一根柱子后,感到一阵眩晕。也许他有正当理由在这里......也许......她的自我安慰还没完成,就看到萍妲从同一部电梯走出来,快步追上薛凯,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
世界在陆青青眼前碎裂成千万片。她转身冲出酒店,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机从包里滑落在地。
出租车里,陆青青紧咬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多傻啊,竟然相信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男人,竟然以为那些温柔的眼神和触碰是真实的......薛凯说得对,她确实是个书呆子,对人心一窍不通。
回到酒店房间,陆青青机械地收拾行李。她要离开普吉岛,离开这场荒唐的闹剧。手机不在身边,她这才意识到可能落在了海景酒店。无所谓了,她可以明天再补办SIM卡。
门铃响起。陆青青透过猫眼看到薛凯站在门外,脸色焦急。她屏住呼吸,没有出声。
青青,我知道你在里面。薛凯敲门,萍妲说你去了海景酒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青青靠在门上,双腿发软。
求你开门,薛凯的声音低沉下来,让我解释。
解释什么陆青青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解释你怎么一边对我说'喜欢',一边和萍妲上床
我没有!那是她设计的圈套!薛凯重重捶了下门,我今天去酒店见的是宋岩,讨论工地安全报告。萍妲不知怎么找到了我们,然后......
陆青青捂住耳朵。她不想再听谎言。那些照片,那些亲眼所见的画面,比任何言语都有说服力。
门外突然安静下来。陆青青以为薛凯走了,却听到手机铃声——是她的铃声,从门外传来。片刻后,薛凯的声音再次响起:
青青,你的手机在我这里。海景酒店前台捡到的。他停顿了一下,里面有重要东西,你应该看看。我把它放在门口。我走了......但请你看完再做决定。
脚步声渐渐远去。陆青青等了五分钟才打开门。她的手机安静地躺在门前地毯上,旁边是一张字条:密码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查看录音文件。
陆青青捡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输入薛凯的生日——她确实知道,是在帮他准备商务礼物时记下的。手机解锁,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打开的录音应用,最新文件命名为证据1。
她点开文件,萍妲的声音清晰地传出:
......只要拍到我们一起进酒店的照片,陆青青肯定会相信我们旧情复燃。停顿一下,查诺答应事成后给我五百万泰铢,外加马尔代夫的那套别墅......不,薛凯不会知道这是个局,他太信任宋岩了......
录音继续播放,但陆青青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跌坐在床边,羞愧和悔恨如潮水般涌来。她竟然这么轻易就中了圈套,怀疑薛凯......
手机突然震动,是陆明的来电。陆青青机械地接通。
姐!陆明的声音带着哭腔,查诺发现我帮你收集证据,他......他把我锁在地下室!姐,他有枪,他说要......要处理掉那些碍事的人......
陆明!你在哪吉匹大厦的地下室陆青青瞬间进入紧急状态,我马上报警!
不!别报警!陆明惊恐地说,他说如果你报警,就......就立刻......电话那头传来重击声,然后通话突然中断。
陆青青立刻回拨,但电话已无法接通。她冲向门口,又折返回来,快速拨通薛凯的电话——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现在她需要帮助。
电话接通得很快。
青青你听了录音吗薛凯的声音充满希望。
薛凯,陆明有危险!陆青青急促地说,查诺把他关在吉匹大厦地下室,还说有枪......
我马上到酒店接你。薛凯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别单独行动,明白吗
好。陆青青挂断电话,双手仍在发抖。此刻,所有的误会和猜忌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救出陆明。
她看向窗外,夜色如墨,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第7章
薛凯的车急刹在酒店门口,陆青青几乎是跳进了副驾驶。夜色已深,普吉岛的街道上车辆稀少,薛凯将油门踩到底,闯过两个红灯。
陆明最后说了什么薛凯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
说查诺把他关在地下室,有枪......陆青青的声音绷得紧紧的,然后通话突然中断了。
薛凯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宋岩,我需要吉匹大厦地下室的平面图,马上发我手机。他简短解释了几句后挂断,宋岩在吉匹工作多年,熟悉那栋楼。
陆青青紧盯着前方道路:为什么查诺突然这么疯狂就因为陆明帮我收集了证据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薛凯的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查诺不是那种为小事铤而走险的人。
手机震动,平面图传来。薛凯扫了一眼:地下室有两个入口,主入口有监控,我们得从货运通道进去。
吉匹大厦漆黑一片,只有保安亭亮着灯。薛凯将车停在隐蔽处,两人绕到大楼侧面。货运通道的门锁着,但锁是老式的,陆青青从发髻里取出一根发卡,几下就撬开了。
MIT教的薛凯挑眉。
自学的。陆青青闪身进入。
地下室走廊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机油味。根据平面图,储藏区在最里面。两人贴着墙壁前进,避开唯一的监控摄像头。
等等。薛凯突然拉住陆青青,指向地面——几滴暗红色的液体在惨白的灯光下几乎不可见,但确实是血迹。
陆青青的呼吸一滞,加快脚步。储藏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微弱的呻吟声。她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绞痛——陆明被绑在椅子上,额头有一道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陆明!她冲过去解开绳索。
姐......陆明虚弱地睁开眼,查诺疯了...他说要清理门户......
他人在哪薛凯一边问一边检查陆明的伤势。
游艇...他说要去见...最后一个人......陆明咳嗽起来,他提到...萍妲...和什么证据......
薛凯和陆青青交换了一个眼神。薛凯蹲下身:陆明,你能走吗我们先送你去医院。
不...你们得阻止查诺......陆明挣扎着站起来,他带着枪...说要解决所有问题......
陆青青扶着弟弟:什么游艇在哪里
皇家码头...他的私人游艇...叫'海龙号'......
薛凯已经拨通了电话:救护车,吉匹大厦地下室,头部外伤患者。挂断后他看向陆青青:我送陆明去等救护车,你先去码头。但答应我,见到查诺不要正面冲突,等我到了再说。
陆青青点头,转身冲向出口。皇家码头离这里只有十分钟车程,查诺到底要见谁为什么要带枪
夜风吹散了陆青青的思绪。她拦了辆出租车,途中不停看表。薛凯应该已经送陆明上了救护车,希望弟弟没事......如果查诺真的伤害了陆明,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皇家码头灯火通明,即使深夜仍有不少游艇进出。陆青青向工作人员打听海龙号的位置,得到指向最远端泊位的答复。她快步走去,心跳如擂鼓。
海龙号是艘中型豪华游艇,甲板上亮着灯,但似乎没有人。陆青青犹豫了一下,踏上舷梯。
查诺她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游艇随着海浪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声。陆青青慢慢走向船舱,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她推开门——
查诺!
查诺仰面倒在血泊中,胸口一个黑洞洞的枪伤,眼睛还睁着,充满惊愕。陆青青僵在原地,耳边只剩下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
不...不......她踉跄后退,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双手突然从背后钳住她的肩膀。
陆博士,真遗憾你看到这个。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陆青青本能地肘击对方腹部,趁其吃痛挣脱,转身看到一个穿船员制服的高大男子。男子再次扑来,她侧身闪避,但船身突然一晃,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男子趁机掏出一把枪——
枪声没响,反而是男子惨叫一声倒下——薛凯站在舱门口,手中的铁棍还保持着挥击的姿势。
青青!你没事吧他冲过来扶起她。
陆青青指向查诺的尸体:他...他死了......
薛凯快速检查了查诺的脉搏,面色凝重:刚死不久。他环顾四周,凶手可能还在船上。
是那个船员......陆青青指向被薛凯打晕的男子。
薛凯搜查了船员的口袋,找出一部手机和一把车钥匙:不是他开的枪。枪伤是近距离射击,没有火药残留,说明凶手站在两米外。而这个人的右手有新鲜割伤,应该是匆忙处理凶器时留下的。
陆青青这才注意到船员右手缠着绷带,血迹渗出。她突然想起什么:陆明说查诺要见最后一个人...提到萍妲和证据......
薛凯迅速做出决定:我们得离开。现场有你的指纹和DNA,如果被当成凶手......
我们不能就这么走!陆青青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是查诺!我的弟弟!
正因如此,你更不能卷入谋杀案。薛凯强硬地拉起她,我们先报警,但必须离开现场。
他们刚踏上甲板,远处就传来警笛声。
太快了...薛凯皱眉,不可能是我们报的警。
现在怎么办陆青青问。
薛凯指向游艇尾部的小艇:我们坐那个走。码头已经被警察包围了。
他们悄悄放下小艇,刚驶出不远,就看到数名警察冲上海龙号。薛凯关闭了小艇引擎,任由潮水将他们带向远处的一个小海湾。
为什么警察来得这么快陆青青颤抖着问。
有人预谋好了。薛凯的声音冷硬,查诺被引到船上杀害,然后立刻有人报警,正好撞见你在现场。
你是说...这是个陷阱针对我的
或者针对我们两个。薛凯看向远处闪烁的警灯,查诺死前说要见最后一个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陆青青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我得确认陆明安全到了医院。
电话接通,医院确认陆明已接受治疗,无生命危险。陆青青刚松口气,薛凯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脸色越来越沉。
怎么了陆青青问。
公司来电。薛凯收起手机,警方已经去斯萨拉办公室搜查,说有证据显示我与查诺的死有关。
什么证据
不知道。但我们必须分开行动。薛凯握住她的手,你去医院陪陆明,我去找律师处理警方的事。
陆青青摇头:不,我要知道谁杀了查诺。
青青......
他是我弟弟!陆青青的声音突然破碎,尽管我们有过节,但他是我家人......
薛凯沉默片刻:好吧。但答应我,不要单独行动,随时保持联系。
他们在海湾分手,薛凯叫了辆出租车送陆青青去医院,自己则前往斯萨拉办公室。陆青青回头看他,不知为何有种预感——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
医院里,陆明头上缠着绷带,正在输液。看到陆青青,他挣扎着坐起来:姐...查诺他......
死了。陆青青轻声说,有人杀了他。
陆明的脸色变得惨白:我就知道...他最近太反常...总是说'如果我不在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陆青青握住弟弟的手。
他说...发现公司有个大阴谋,涉及爷爷和...和萍妲。陆明艰难地吞咽,他说要收集证据揭发,但需要我的帮助......
陆青青皱眉:这说不通。查诺自己就在走私,为什么要揭发别人
除非...陆明突然抓紧她的手,除非他发现的事情比他自己的罪行严重得多。
凌晨三点,陆青青趴在病床边打盹,被一阵骚动惊醒。她抬头,看到爷爷陆振业站在病房门口,脸色灰败,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
爷爷......她站起身。
畜生!陆振业的怒吼回荡在病房,你害死了你弟弟!
陆青青如遭雷击:什么不,爷爷,我到达时查诺已经——
警方都告诉我了!陆振业颤抖地指着她,你和薛凯合谋杀害查诺,就为了夺取吉匹的控制权!
这完全是诬陷!陆青青急道,我们接到陆明的求救,查诺把他关在地下室——
闭嘴!陆振业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力道之大让陆青青踉跄后退,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陆家的人。吉匹的一切与你无关,我会亲自确保你和你的情人为此付出代价!
陆青青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震惊得说不出话。爷爷眼中的恨意如此真实,如此...确定。仿佛已经认定了她的罪行。
爷爷,陆明虚弱地插话,姐姐是来救我的,她不可能——
你也被她蒙蔽了!陆振业厉声打断,警方有监控录像,显示她潜入大厦,还有目击者看到她从凶案现场逃离!
陆青青这才明白陷阱有多深——从陆明被绑架,到查诺被杀,再到警方恰好赶到,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局。而她正正掉进了中央。
爷爷,给我24小时。她艰难地开口,我会找出真凶,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振业冷笑:滚出去。在我叫保安之前。
陆青青最后看了陆明一眼,弟弟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她转身离开病房,走廊上的医院工作人员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们肯定都听到了陆振业的怒吼。
走出医院,晨光已经染亮天际。陆青青漫无目的地走着,手机响了——是薛凯。
你在哪他声音急促,警方发出了对我们的通缉令,我们不能回酒店了。
通缉令陆青青停下脚步,凭什么
萍妲提供了一段录音,声称是我和查诺的对话,里面我威胁要杀他。薛凯的声音充满愤怒,录音是伪造的,但需要时间鉴定。
陆青青的心沉到谷底:爷爷刚刚把我逐出家族。
听着,薛凯快速说道,我朋友在卡隆海滩有套安全屋,地址我发你手机。分开走比较安全,两小时后在那里会合。
好。陆青青刚要挂断,突然想起什么,薛凯......
嗯
那段录音...真的是伪造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不相信我
陆青青闭上眼,查诺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挥之不去: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青青,我发誓与查诺的死无关。薛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如果你已经不再信任我,我理解。安全屋的钥匙在地毯下,不管你来不来,那里对你都是安全的。
通话结束。陆青青站在街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她应该相信薛凯吗如果连爷爷都不相信她,还有谁会
两个小时后,陆青青站在卡隆海滩一栋隐蔽别墅前,犹豫不决。她不确定是否该见薛凯,但此刻别无选择。手指刚触到门铃,门突然开了——萍妲站在里面,穿着薛凯的衬衫。
哦,是你啊。萍妲红唇微扬,薛凯在洗澡。要进来等吗
陆青青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她转身就走,耳边嗡嗡作响,甚至没听见薛凯从浴室冲出来喊她的名字。
走在沙滩上,咸涩的海风刺痛了她的眼睛。一切都太明显了——薛凯和萍妲联手设局,除掉查诺,陷害她。而她像个傻子一样一步步走进陷阱。
手机震动,是薛凯的来电。陆青青直接关机。她现在需要的是独自思考,理清这一切。查诺死前提到的证据是什么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她望向大海,做出了决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有一个办法:找出查诺发现的大阴谋,以及他准备揭发的那个最后一个人。
至于薛凯...她不愿再想。或许从一开始,他对她的好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而现在,她只剩下自己可以依靠了。
第8章
普吉岛公共图书馆的电脑前,陆青青压低棒球帽檐,快速浏览着本地新闻。她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头条:吉匹集团继承人被杀,亲姐及商业伙伴被通缉。报道称警方已掌握确凿证据,证明她和薛凯与查诺的死有关。
陆青青咬紧下唇。三天了,她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靠现金支付最便宜的旅馆,用假名生活。手机一直关机,只偶尔在公共电话亭联系陆明确认安全。爷爷已经冻结了她所有账户,吉匹大厦更是被警方封锁,无法靠近。
她切换页面,登录了一个加密邮箱。这是她在MIT时创建的备用邮箱,连薛凯都不知道。收件箱里躺着一封未读邮件,发送时间是查诺死亡前一天,主题只有一个问号。
点开邮件,内容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加密附件。陆青青输入查诺的生日尝试解密——失败。她又尝试输入爷爷的生日、吉匹集团成立日期,统统不对。
会是什么呢......她喃喃自语,突然灵光一现,输入母亲去世的日期。
附件解锁了,是一段录音文件和几张扫描件。陆青青插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查诺的声音传出,带着急促的呼吸:如果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出事了。吉匹集团的走私只是冰山一角,真正可怕的是——一阵杂音中断了录音,然后继续,——利用航运网络贩卖人口。财务总监宋岩是执行者,但幕后黑手是——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陆青青反复听了三遍,确认没有遗漏。她接着查看扫描件——是财务报表的片段,显示大额资金流向一个名为海星计划的项目,签字批准人是宋岩,但旁边有爷爷熟悉的潦草签名:已阅,准。
最后一份文件让陆青青的血液凝固:那是一份二十年前的保险合同,受益人是陆振业,被保险人是她的父母,保额高达两亿泰铢。投保日期正是父母车祸身亡前一周。
不......陆青青的手指颤抖起来。她一直以为父母的车祸是意外,但如果......
电脑突然黑屏,随后弹出一个警告窗口:此终端已被监控,使用者请勿离开。陆青青猛地拔下耳机,抓起背包冲向后门。刚跑到小巷,就听到图书馆前门传来警笛声。
她压低帽子混入人群,心脏狂跳。是谁追踪了她的登录警方还是......爷爷的人
潮湿的海风裹挟着鱼腥味扑面而来。陆青青拐进渔市场,在嘈杂的人流中暂时甩开了可能的追踪者。她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思考。查诺的录音提到人口贩卖,而爷爷可能是知情人,甚至......参与其中还有父母的保险单......
新鲜金枪鱼,半价!一个鱼贩的吆喝打断了她的思绪。陆青青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码头区。不远处,海龙号曾停泊的泊位现在空空如也,只有一圈警戒线在风中飘荡。
查诺是在那里被杀的。他说要见最后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宋岩萍妲还是......爷爷
陆青青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夹层摸出一张纸条——薛凯之前给她的安全屋地址。也许那里还有线索虽然萍妲的出现让她心碎,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安全屋位于卡隆海滩一个僻静的别墅区。陆青青绕了三圈确认没有监视后才靠近。钥匙还在地毯下,但屋内明显有人来过——茶几上放着半杯喝剩的威士忌,烟灰缸里有几个女士烟蒂。
萍妲的痕迹。
陆青青强忍恶心,开始搜索房间。卧室床铺凌乱,浴室里有两条用过的毛巾。她移开视线,转向书房。书桌抽屉锁着,但这难不倒她。两分钟后,抽屉打开,里面是一叠文件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文件是薛凯的调查笔记,记录了他追踪查诺资金流向的结果。令陆青青惊讶的是,薛凯似乎早就在调查吉匹集团的非法活动,时间远早于他们的相识。最后一页笔记写着:'海星计划'与1999年沉船事故有关联系S核实。
1999年——正是父母去世那年。
笔记本电脑有密码,陆青青试了几个薛凯常用的组合都失败了。她正要放弃,突然想起什么,输入OceanAngel(海洋天使)——薛凯曾这样称呼她。屏幕解锁了。
桌面很整洁,只有一个文件夹标着吉匹。里面是数十份扫描文件和照片,最新的一张让陆青青倒吸冷气——萍妲与宋岩在一家隐蔽咖啡馆交谈,时间显示是查诺死亡前一天。照片上,宋岩递给萍妲一个信封,而萍妲的表情......不是情人间的暧昧,而是恐惧和屈服。
陆青青继续翻看,发现薛凯收集了大量关于海星计划的资料,似乎是一个利用吉匹集团航运网络进行的非法活动。但最关键的部分缺失了——薛凯还没查明具体是什么活动,以及谁在幕后主使。
她合上电脑,思绪纷乱。如果薛凯一直在调查吉匹,他接近她是否别有用心但另一方面,这些资料显示他确实在追查真相......
楼下突然传来开门声。陆青青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移到门边,抓起桌上的铜质书镇作为武器。
脚步声上了楼梯,停在书房外。门把手转动的一瞬间,陆青青举起书镇——
青青
薛凯站在门口,胡子拉碴,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他穿着三天前那件衬衫,现在皱巴巴的,右臂上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
陆青青没放下书镇:你怎么在这里
我每天都回来看看。薛凯慢慢走近,希望你能出现。
萍妲呢陆青青冷冷地问。
薛凯皱眉:什么萍妲
别装了。陆青青指向卧室,她来过,住过。三天前我来的时候,她就穿着你的衬衫站在这里。
薛凯的表情从困惑变为震惊:三天前那天我被警方传讯,一整天都在警局!青青,我从未带萍妲来过这里,那一定是她擅自闯入......
巧合的是,每次萍妲出现,你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陆青青讥讽道。
薛凯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看着我。我发誓与查诺的死无关。我正在调查吉匹集团的非法活动,已经持续了六个月。
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吉匹集团与一桩人口贩卖案有关。薛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去年斯萨拉有个女员工在普吉岛失踪,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吉匹集团的一个仓库。
陆青青想抽回手,但薛凯握得更紧了:放开!
不。薛凯的眼神炽热,你可以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但请相信这件事——查诺发现了吉匹内部的黑暗秘密,所以他被杀了。而现在,你也知道了这个秘密的存在,所以你也很危险。
陆青青停止挣扎:什么秘密
我还不确定。薛凯松开她,走向电脑,但'海星计划'是关键。查诺死前联系过我,说要提供证据,但必须在游艇上见面——他说那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所以你去了
我晚了。薛凯痛苦地摇头,到达时警方已经封锁码头。后来萍妲提供了那段所谓的'威胁录音',但那是合成的——原声来自我和查诺大学时的一次争吵。
陆青青咬住嘴唇。薛凯的解释合情合理,但萍妲的身影仍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我需要证据。她最终说。
那就一起找。薛凯打开电脑,我查到萍妲和宋岩有秘密联系。今晚他们约在老城区的一个仓库见面。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萍妲手机上装了监听软件。薛凯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老把戏了。
陆青青犹豫了。与薛凯合作意味着再次信任他,但独自调查又太危险。而且时间不多了——如果爷爷真的涉及父母的死和人口贩卖......
好。她最终决定,但只是暂时合作。一有证据我们就分道扬镳。
薛凯点头,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成交。
夜幕降临,两人悄悄接近老城区的一个废弃仓库。薛凯带着夜视望远镜,陆青青则准备了录音笔和相机。
看,三楼窗口。薛凯递过望远镜。
陆青青调整焦距,看到宋岩和萍妲站在窗边激烈交谈。宋岩似乎在威胁什么,而萍妲不断摇头。
我们需要靠近点。陆青青说。
两人绕到仓库侧面,发现一个消防梯。爬上去后,他们蹲在窗台下,里面的对话清晰可闻。
...证据在哪里宋岩的声音阴沉,查诺死前交给了谁
我不知道!萍妲带着哭腔,他谁也不信任,连我都防着......
少装蒜!宋岩突然扇了萍妲一耳光,那份名单关系到多少人的性命,你知道吗陆老头不会放过你,就像他没放过自己儿子一样!
陆青青和薛凯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我...我只知道查诺把备份交给了陆明......萍妲啜泣着。
那个书呆子宋岩冷笑,他活不过今晚。至于你......他掏出一把手枪,既然没用了,就送你去找查诺吧。
陆青青差点惊叫出声,薛凯一把捂住她的嘴。就在这时,仓库门被撞开,几个持枪男子冲进来。
警察!放下武器!
混乱的枪声响起。薛凯抓住陆青青的手:走!
他们刚爬下几级楼梯,就听到萍妲的尖叫声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三楼窗口爆出一团火光——有人引爆了什么东西。
跳!薛凯抱住陆青青,两人从二层高的楼梯跃下,落在垃圾堆上。下一秒,整段消防梯被爆炸震塌,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陆青青的脚踝一阵剧痛,但没时间检查。薛凯扶起她,两人踉跄着逃离现场。身后,仓库陷入火海,警笛声响彻夜空。
跑出几个街区后,他们躲进一条小巷。陆青青的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疼得无法行走。
让我看看。薛凯蹲下,轻轻脱下她的鞋。
萍妲......陆青青喘息着,她说查诺把证据交给了陆明!
薛凯脸色凝重:我们得去医院找陆明,现在他非常危险。
等等。陆青青抓住他的手臂,刚才宋岩说...爷爷'没放过自己儿子'...他是指我父亲的车祸
薛凯沉默了片刻:我也在查这件事。1999年的沉船事故可能不是意外。
陆青青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如果爷爷真的杀害了自己的儿子,就为了保险金......那查诺和她,还有陆明,又算什么只是可牺牲的棋子
能走吗薛凯轻声问。
陆青青试着站起来,但脚踝一阵剧痛。薛凯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
别逞强。薛凯的声音不容拒绝,我们得赶在宋岩的人之前找到陆明。
被薛凯抱在怀中,陆青青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这一刻,她既想永远沉溺在这安全感中,又因无法完全信任他而痛苦。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即使被我误会,被我推开......
薛凯的脚步没停:因为我爱你。就这么简单。
这句告白在爆炸后的夜色中显得如此不真实。陆青青闭上眼,不让泪水滑落。无论前方等待的是什么,至少此刻,她不是独自面对。
第9章
普吉岛中心医院的急诊入口处,陆青青紧抓着薛凯的手臂,目光扫过每一个进出的人。她的脚踝已经简单包扎过,但每走一步仍像踩在刀尖上。
分头行动。薛凯压低声音,你去护士站打听陆明的病房号,我守着电梯和楼梯。
陆青青点头,跛着脚走向护士站。一位中年护士正在电脑前输入资料。
您好,我想探望陆明先生,他是前天入院的头部外伤患者。
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姓名
我是他姐姐,陆青青。
护士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请稍等。她拿起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
陆青青的脊背绷紧。太可疑了。她假装整理头发,趁机环顾四周——走廊尽头,两个穿便服但明显携带武器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
陆小姐,护士放下电话,陆明先生已经转院了。
转去哪里陆青青追问,余光盯着那两名男子。他们加快了脚步。
这个......
没有时间了。陆青青猛地推开护士站的门,抓起桌上的病历夹朝逼近的男子扔去,同时大喊:薛凯!
警报声刺耳地响起。薛凯从拐角处冲出来,一拳放倒了一个警卫,另一个则掏出了手枪。
蹲下!薛凯扑向陆青青,两人滚到接待台后面。子弹击碎了前台的玻璃。
后门!薛凯拉起陆青青,两人冲向员工通道。身后脚步声杂乱,至少三人在追赶。
通道尽头是药品仓库,没有出口。薛凯踹开一扇侧门,里面是狭小的清洁工具间。
死路。陆青青喘息着说。
薛凯锁上门,迅速检查四周,然后推开一个储物柜——后面竟有一扇通风窗,大小刚好够一人通过。
你先走。他托起陆青青的腰,帮她爬出窗户。
窗外是医院的后巷。两人刚跑出几步,工具间的门就被撞开了。薛凯拉着陆青青躲进一辆送货卡车后面。
他们不是警察。陆青青低声说,警察不会在医院开枪。
宋岩的人。薛凯确认追兵没发现他们,才松开握紧的拳头,陆明被转移了,说明他还活着,这是个好消息。
但被谁转移爷爷还是宋岩
薛凯摇头:不确定。但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他们混入人群,绕了几圈确保没被跟踪后,来到一家偏僻的小旅馆。房间狭小潮湿,但至少暂时安全。
陆青青瘫坐在床上,脚踝的疼痛让她脸色发白。薛凯找来冰块,轻轻敷在她的伤处。
谢谢。陆青青轻声说。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尽管经历了这么多猜疑和背叛,她仍然无法控制地被这个男人吸引。
薛凯抬头,目光与她相遇:怎么了
我在想......陆青青移开视线,如果陆明真的拿到了查诺的证据,他会藏在哪里
薛凯思索片刻:不在医院,也不在家里。一个对他来说安全的地方......
学校!陆青青突然坐直,陆明在普吉大学读研,他在实验室有个私人储物柜。
薛凯点头:有道理。但大学现在可能被监视了。
明天是周日,实验室应该没人。陆青青查看时间——凌晨三点二十,再几小时就天亮了。
薛凯在她身边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守夜。
陆青青摇头:我睡不着。她犹豫了一下,薛凯,关于仓库里宋岩说的话......我爷爷真的会......
薛凯轻轻握住她的手:等找到证据,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黎明时分,两人悄悄潜入普吉大学海洋科学楼。周日清晨的校园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晨跑的学生远远经过。
陆明所在的实验室门锁着,但窗户没关严。薛凯撑开窗缝,灵活地翻了进去,从里面打开门。
实验室里仪器整齐排列,墙上贴着研究海报。陆青青径直走向角落的一排储物柜。
23号......她找到陆明的柜子,试了几个常用密码都不对。
试试查诺的生日。薛凯建议。
柜门应声而开。里面除了课本和笔记,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陆青青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个U盘和几张照片。
照片上,宋岩正在码头监督集装箱装船,而集装箱门缝中伸出的分明是一只人手。另一张照片显示一份名单,上面有数十个名字和编号,最下方是爷爷的签名。
天啊......陆青青捂住嘴。
薛凯插入U盘,电脑上出现几个音频文件和一份电子文档。他点开第一个音频——
货物明晚到港,30个,健康状况良好。这是宋岩的声音,老规矩,'海星'标记的集装箱直接运往私人码头,陆老已经安排好买家。
第二个音频是萍妲和宋岩的对话:
萍妲:查诺发现了'海星计划',他准备向警方举报!
宋岩:闭嘴!你只要按计划行事,把薛凯引到游艇上,其他的我们会处理。
萍妲:你们要杀了他
宋岩:陆老说了,谁威胁到吉匹,就让他像二十年前那样消失。
录音结束,房间里一片死寂。陆青青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二十年前......那正是父母遇难的时间。
还有这个。薛凯打开电子文档,是一份详细记录,日期跨越十年,记载着数百个货物的运输和销售情况。最后几行是查诺添加的备注:
'海星计划'实为跨国人口贩卖网络,主要受害者来自贫困渔村。宋岩负责运作,爷爷是幕后主使。父亲当年发现此事准备举报,结果遭遇'意外'。如今历史重演......
证据备份已分别存放。如果我遭遇不测,请将真相公之于众。
陆青青的视线模糊了。查诺不是完美的继承人,但他最终做了正确的事——就像父亲当年一样。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薛凯合上电脑,特别是关于你父母的部分。
我知道去哪里找。陆青青擦干眼泪,爷爷的书房有个隐藏保险箱,小时候我偶然看到过他开锁。
离开大学,他们冒险前往陆家别墅。趁着清晨警卫换班的空隙,薛凯切断监控系统,两人从后院翻墙进入。
书房还和记忆中一样——红木家具,满墙的奖状和合影。陆青青走到最大的那幅全家福前,轻轻抬起画框后的机关,露出嵌入式保险箱。
需要密码。薛凯检查着保险箱。
陆青青输入母亲的生日——错误。又输入吉匹集团成立日——还是错误。
试试你生日。薛凯建议。
保险箱发出咔哒声,开了。陆青青和薛凯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爷爷为什么会用她的生日做密码
保险箱里是一叠文件和几个U盘。最上面的文件夹标着1999,里面是父母车祸的调查记录和......一份谋杀计划,详细记载如何制造游艇引擎故障。末尾的签名龙飞凤舞,但毫无疑问是陆振业的笔迹。
他真的杀了自己的儿子......陆青青的声音支离破碎。
薛凯继续翻找,发现另一份文件——海星计划的原始方案,日期是二十年前。原来最初这只是一个避税方案,后来逐渐演变成利用吉匹航运网络走私,最后竟发展成人口贩卖。
足够定罪了。薛凯将所有证据收好,我们去找警方......
不。陆青青打断他,普通警察可能已经被爷爷收买。我们需要更有力的人证和场合。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陆明是你吗......感谢上帝你安全......听着,我需要你办件事......
挂断电话,陆青青转向薛凯:明天是爷爷的八十岁寿宴,所有政商名流都会出席。那将是揭露真相的最佳场合。
太危险了。薛凯皱眉,陆振业会狗急跳墙。
所以我们需要准备充分。陆青青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这一次,我要亲自面对爷爷。
次日傍晚,陆家别墅张灯结彩,豪车云集。陆振业一身传统唐装,接受着来宾的祝贺,丝毫看不出丧子之痛。
陆青青和薛凯混在服务生中,戴着口罩和帽子。陆明按照计划,提前将投影设备连接到了宴会厅的大屏幕。
准备好了吗薛凯低声问。
陆青青点头,心跳如鼓。她看着不远处满面红光的爷爷,想起父母和查诺,一股冰冷的愤怒取代了恐惧。
宴会进行到高潮,陆振业正要切蛋糕时,全场灯光突然熄灭。紧接着,大屏幕亮起,播放着宋岩和萍妲的对话录音,同时显示海星计划的文件和照片。
宴会厅一片哗然。陆振业脸色铁青,怒吼着让人关掉屏幕。
就在这时,陆青青走上舞台,摘掉口罩:各位来宾,我是陆青青。刚才大家看到的是吉匹集团二十年来参与人口贩卖的证据,以及我父母和弟弟查诺被谋杀的真——
胡说八道!陆振业抢过话筒,我孙女精神失常,她的话不可信!保安,把她带下去!
几名保安冲上来,但薛凯和几名便衣警察拦住了他们。
陆董事长,一位高级警官走上台,我们已逮捕宋岩,他供认了全部罪行,并指认您是主谋。请您配合调查。
陆振业面色灰败,突然转向陆青青,眼中竟有一丝哀求:青青,家丑不可外扬......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陆青青的声音响彻全场,当你杀害我父母时,当你指使宋岩杀死查诺时,当你派人追杀我和陆明时,你想过我们是一家人吗
她播放了最后一段录音——陆振业指示宋岩处理查诺的对话。随后,大屏幕显示父母车祸的伪造报告和爷爷的亲笔谋杀计划。
全场寂静得可怕。陆振业踉跄后退,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当警察给他戴上手铐时,他没有反抗,只是死死盯着陆青青,眼中混杂着愤怒、震惊和......一丝难以解读的悔意
你会毁了吉匹......他嘶声道,百年基业......
不,爷爷。陆青青直视他的眼睛,我会拯救它。
三个月后,陆青青站在吉匹集团总部的会议室里,窗外是普吉岛碧蓝的海水。经过一系列调查和审判,陆振业和宋岩被定罪,而她在董事会的一致推举下接任集团董事长。
桌上放着她上任后的第一个重大决策——与斯萨拉公司深度合作,重组吉匹的航运业务,并成立独立监督委员会确保所有操作合法透明。
门开了,薛凯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董事长,您的咖啡。
陆青青接过咖啡,嘴角微扬:谢谢,不过很快就不只是董事长了。
薛凯挑眉:什么意思
董事会同意了我的提议,邀请斯萨拉入股吉匹,成立联合航运集团。陆青青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合作草案,你有兴趣看看吗,薛总
薛凯翻阅文件,眼睛越来越亮:这......这将创造东南亚最大的合法航运网络。你确定吗
完全确定。陆青青走到窗前,吉匹需要新生,而斯萨拉有最好的管理和技术。当然......她转身面对薛凯,前提是斯萨拉派来的联合CEO是我信任的人。
薛凯放下文件,慢慢走近她:这个人选有什么具体要求
首先,必须了解吉匹的业务。陆青青假装思考,其次,要有出色的管理能力。最后......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必须是我爱的人。
薛凯的吻落在她唇上,温柔而坚定:我想我符合所有条件。
一年后,普吉岛最美丽的海滩上,陆青青穿着简约优雅的白色婚纱,走向等在海边的薛凯。陆明作为伴郎,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斯萨拉老夫人则坐在前排,眼中闪烁着欣慰的泪光。
当牧师宣布他们结为夫妻时,海浪轻拍沙滩,仿佛在鼓掌。薛凯轻轻掀起陆青青的面纱,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从假扮情侣到真结婚,他在她耳边低语,这大概是我最成功的商业合作。
陆青青笑着回吻:而我终于证明了,女孩子不仅能上船,还能掌舵。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崭新的吉匹-斯萨拉联合货轮正驶向远方,船首划开波浪,如同划开崭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