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都市小说 > 大明王朝1424:夺舍明仁宗 > 第2章  奉天殿的博弈
朝阳将金陵城的琉璃瓦染成琥珀色时,朱高炽正梦见自己在国际明史研讨会上宣读论文,与一众学者侃侃而谈。
直到张妍带着丝丝凉意的指尖掐进他胳膊,二十一世纪的记忆才如退潮般消散。
“殿下要误了卯时三刻的朝参!”
太子妃的声音裹着香炉余温,寝殿四角的铜雀灯台在言语间同时亮起。
宫女们动作麻利,将三镶三滚的团龙补服套上朱高炽胸口。恍惚间,他突然想起博物馆里的明代服饰展——那些他曾隔着玻璃研究的织金妆花料,此刻正勒得他呼吸发沉。
不到半个时辰,朱高炽已随着晨雾来到奉天殿外。
奉天殿前的汉白玉阶泛着青灰色,金吾卫铁甲上的编号让朱高炽瞳孔微缩。现代考据中争论不休的“亲军二十六卫建制”,此刻正在眼前列阵:腾骧左卫的鸾刀、旗手卫的龙旂、羽林卫的雕翎箭……这些本该存在于文献的仪制,此刻却随着甲胄碰撞声压得他脚步踉跄。
朱高炽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人群,绣着海水江崖纹的袍裾扫过冰凉的金砖,直到站定在文武百官最前列。
钟鼓齐鸣,永乐大帝在龙椅上微微前倾,明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帝王,此刻倒更像个寻常的和蔼老者,颔下银须随着呼吸轻颤。
都察院的两位御史拉开早朝序幕,他们一同弹劾浙江按察司一位判官。
看着两个唾沫横飞的御史,朱高炽忽然意识到这些奏对像极了学术答辩——只不过这里的“导师”朱棣,掌握着生杀大权。
朱高炽的目光扫过群臣,文官们峨冠博带,武官们蟒袍玉带,唯有角落里汉王朱高煦的眼神如毒蛇般阴鸷。
突然,一抹醒目的绯袍闯入朱高炽的视线——礼部侍郎吕震捧着象牙笏板,孔雀补子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幽光。
“陛下,《永乐大典》尚有疏漏,因而臣等恳请……”这个在史料中因谄媚汉王被贬的佞臣,此刻正摇头晃脑,声音抑扬顿挫。
朱高炽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努力尝试摆脱如同潮水般的困意。
直到“解缙”二字如惊雷炸响,朱高炽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模糊的意识一下清醒。
记忆如潮水翻涌:
那个才高八斗的大明第一才子解缙,因为直言进谏触怒朱棣,又被汉王构陷污蔑,此刻正深陷诏狱。
历史书上冷冰冰的文字突然鲜活起来——就在今年冬天,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就会灌醉解缙,将他埋在雪堆中活活冻死。
“有点道理。”朱棣的声音突然响起,朱高炽猛地抬头,正对上帝王鹰隼般的眸子。
朱棣指尖摩挲玉扳指,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朱高炽!你说说,你的这个同党该不该放出来!”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群臣鸦雀无声。
汉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满朝文武的目光如芒在背。朱高炽后背瞬间渗出冷汗,金丝笼巾下的头皮感到阵阵发麻。
朱棣轻飘飘一句“同党”,恰似一柄悬在脖颈的利刃——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太子结党营私都是帝王最忌讳的逆鳞。
朱高炽余光瞥见汉王嘴角那抹笑意,他心中无比清楚自己如何应答不仅关乎解缙性命,更将成为在这个世界改写命运的第一步。
"儿臣以为,父皇刚刚的话似有些不妥。"
朱高炽这句话说出口时,殿内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仿佛一瞬间突然集体消失,唯有铜鹤香炉中依旧青烟袅袅。
朱棣扶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明黄色龙袍下的身影如蛰伏的猛虎:"哦?"
尾音拖得极长,带着令人战栗的威压。
"儿臣自幼蒙父皇教诲。"朱高炽向前迈出半步,神色坦然恭敬,“靖难之役时,儿臣守北平城数十日,凭的是父皇教授的文韬武略;监国理政这些年,儿臣批答奏章、安抚百姓,学的是父皇的治国之道。若说‘臣党’,儿臣只能与父皇同心同德,只能是父皇的臣党!"
朱高炽忽然提高音调,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儿臣又怎能背离天家正道,行结党营私之事?"
汉王朱高煦再也忍不住,出列高声呼喊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太子爷!巧言令色、哗众取宠!"
朱棣摩挲着腰间玉带,却给出截然相反的评价:"老大今天,倒是说了几句体己话。"
帝王话音刚落,武官班列中猛然响起炸雷般的怒喝。
"陛下!解缙此人目无君上,乃是一介狂儒!"五军都督府的中军参将沈毅跨出队列,络腮胡微微颤抖,黝黑的面庞上挂着一丝不苟的神色,"此等狂徒若放归,恐乱朝纲!"
朱高炽敏锐的注意到,汉王一直缩在袖袍里的双手忽然露出,快速比了一个奇怪手势。
五六个武将官服的硬朗汉子果然争先恐后出列,激昂的谏言声如同潮水般涌向御座。
朱高炽望着朱棣逐渐阴沉的脸色,突然想起史书上记载那大名鼎鼎的“瓜蔓抄”。
当帝王猜忌的种子种下,任何辩解都可能成为可怕的催命符。
朱高炽偷偷攥住袍内的汗巾,心知肚明此刻的朝堂已然化作不见硝烟的战场,心中快速思索着如何破局。
“圣人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文官班列中,头戴乌纱的杨士奇缓步而出,苍鹰般的目光扫过武将阵列,忽然伸手指向那几位面红耳赤的武将,“校正《永乐大典》需通经史、晓音韵,几位将军可曾研习过《广韵》《玉篇》?可懂得勘误古籍的钩沉之法?可曾通晓校雠之学?可知经史子集的错漏处在何?又需何等学问方能勘正无误?”
朱高炽暗中攥紧袖中的玉扳指,指尖在温润的羊脂玉上摩挲。
这位后来撑起仁宣盛世的内阁首辅,此刻尚不过是个五品翰林侍讲,却已然显露出惊人气魄。
果不其然,汉王麾下的武将们面面相觑,全都沉默不语。
这位未来的内阁首辅,轻飘飘几句话便将武将们拖入自己的战场——武将们金戈铁马的优势在文字游戏中变得无用武之地,那些涨红的面孔瞬间没了气焰。
刚刚还言辞凿凿的几个武将,此刻全都局促地挪动身子,但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最终,几人犹豫片刻,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汉王。
朱棣倒是很乐于看到文武官员互相诘难,他正摩挲着腰间螭纹玉佩,悄无声息观察着文武百官。
这些武将们的举动让帝王瞳孔微微收缩,他突然想起昨日收到的密报:锦衣卫揭发汉王在军中多有安插亲信,结交将领。
“杨大人此言差矣!”一名留着络腮胡的武将突然出列,胸前补子随呼吸起伏,“俺老周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天下文人如过江之鲫这个道理!莫说百八十个,便是寻千儿八百个饱学之士,又有何难?为什么非要纠结解缙这一个人呢?”
“既如此,周勇将军倒不妨举荐几位?”
苍老却如金石之音的话语响起,朱高炽呼吸一滞——那人身着仙鹤补服,头顶如皓月般光洁,三角眼微眯,竟然比史书中的画像更显锋芒。
黑衣宰相姚广孝!
当年靖难之役的谋主,此刻捻着稀疏的胡须,袖中佛珠不经意间露出。
周勇喉结上下滚动,方才气势荡然无存。他偷瞄向汉王,却见朱高煦正低头整理袖口,仿佛从未与他对视过。
“争争争,争到何时才是个头?”朱棣突然重重一拍御案,九龙金漆案几上的铜龟烛台随之轻颤。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忠心领神会,立刻扯开嗓子高呼:“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群臣鱼贯而出时,朱高炽瞥见汉王与几个武将正在交换眼神,又注意到杨士奇与姚广孝若有似无的对视,忽然意识,到这场关于解缙的争论,不过是朝堂纷争的冰山一角。
宫门外寒风卷着枯叶掠过,朱高炽摸了摸腰间紧绷的玉带——改写历史之路,远比想象中更加荆棘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