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知道的,第一次,发生在她七岁那年。宋谈添坦白,我和Lucky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她母亲锁在柜子里三天了,几乎快要断气了,我养父把她送到医院,求助他的朋友救了Polly,她算是死里逃生。
周衍行心头一紧,垂在桌下的手微微攥了攥,没多言,只静静听。
那时候我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基本的判断力是有的,况且我的养父与aunt曾经恋爱过一段时间,因为发现她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所以跟她提了分手,但他对Polly很好,也支持我照顾她。
周衍行插问：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这个我不清楚,Polly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也不愿意说,我尊重她。宋谈添努力回忆着曾经这段不愉快的记忆,帅气的脸庞因回忆染满忧伤,她那时候被她母亲打得浑身是伤,医院认为她被家人虐待,要求把她送往福利院,剥夺她母亲的监护权,我的养父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摆平这件事。
后来呢
从这一次开始,到两年前她母亲被确诊乳腺癌住院,这期间的每一年,每一天,我甚至不确定是什么时刻,Polly就会带着伤出现,最严重的时候,是我大三那年回柏林,发现她身上有大片烫伤,是烟头烫伤,已经留了疤,在她准备回国的那段时间,我带她去医院做的皮肤修复手术,但因为有些地方疤痕太深,已经祛除不掉了。
周衍行沉默,静静盯着桌上那只玫瑰。
气氛压抑,宋谈添叠起腿,靠在椅子上,继续说：我曾经也怀疑过她是否会有精神病,所以大学期间辅修了心理学,而且在英国认识了一位很有名气的心理医生,但是他告诉我Polly很正常。
其他方面呢只要涉及到与她病情有关的事情,希望你坦诚相告。
宋谈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喉咙得到微微润泽之后放下咖啡杯,思考良久,回：嗯——还有一件事,关于她父亲。
周衍行示意他继续。
她刚上大学的时候,托我帮她找过她父亲。
她找过姜叔
是的,她希望可以摆脱她母亲,和她父亲一起生活。
后来呢
因为我在中国的朋友很少,所以中间拖的久了,大约半年后吧,终于有了她父亲的消息,但是当我告诉她的时候,她突然说不想去了,当然,我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她有提过为什么不想回来
她说不希望她母亲一个人留在德国,她希望能说服她一起回来,但——嗯——结果可想而知。宋谈添摊摊手。
周衍行没多言,将这次谈话在脑中反复斟酌,沉寂了十几分钟,他才开口相告：她住院了,虽然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但我不确定之后会怎么样。
宋谈添很担心：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两个人也在利用她。
我没有利用过她,对于Polly,我是真心喜欢的,照顾她,也是自愿的,并不因为我养父的命令。
与我无关。周衍行哂笑,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我觉得,在杪杪心里,依旧把你当成朋友,既是朋友,自然有权利知道,仅此而已。
宋谈添沉默。
周衍行收起桌上的报告,杪杪她已经决定退出公司,我也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文件她签字之后我会让人送到你们公司,另外,劳烦转告Rayman先生,不要打葡萄酒厂的注意,这是她最后的保障。
你知道宋谈添吃惊,随后辩解：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我没想到我养父会做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在跟他谈了。
恒通的业务虽然只在国内,但这并不代表,我的手伸不到国外,言尽于此,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怎么做。宋谈添点点头。
这件事上,他和周衍行站同一立场。
说罢,看看腕表,站起身,周总,我不能耽误太久,必须先走一步,最近我跟我养父关系不是太好,他会派人跟踪我。
周衍行没起身,轻轻点下头。
Polly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够好好对她。宋谈添说。
周衍行只抬抬眼,算是回应。
宋谈添离开后,周衍行没着急走,给贺寒轻打过去,将这个突发情况告诉那边。
贺寒轻鞭长莫及,只能先安慰几句,并强调：虽然她跟你坦白了,但是醒来后最好不要再说这个话题刺激她。
我知道。
贺寒轻听电话那头声音极低,担心之下又道：阿行,我知道这次的事让你很内疚,很痛苦,但无论如何,一定不要让自己的心被这种罪恶感束缚住,杪杪她需要你,你是她的后盾。
放心吧。周衍行轻笑。
回国之前这段时间,不管有什么特殊情况,你随时打来,我随时恭候。
二十四小时
贺寒轻笑了声,对……还有件事,如果之后她的情况稳定的话,可以不用药物介入最好,你知道的,镇定型的药物副作用很大,等回来,我需要先对她做安全检测。
周衍行嗯了声。
镇定剂药效退去已是七个多小时的事。
姜唐醒来时,周衍行陪在身边。
她身子动弹几下,看见守在床边的男人正闭目养神,欲开口,口腔里立马传来剧烈的疼痛,于是哼吱起来。
周衍行立马从半梦中惊醒,伸手过去,没让她动,按下床侧按钮,待床慢慢升起到合适的高度,又躬身去搂她的腰,垫了枕头在下面,让她舒服靠着。
你在医院。周衍行没等她问先一步告知,坐在床沿上,揉着她头发,笑意温柔：杪杪,等你好点,我们出去散散心。
姜唐木讷点点头,看着周衍行,脑中还是空白的：我……坠巴疼……
她咬字不清,但周衍行听清了,你的舌头缝了几针,会疼几天。
舌……她皱起眉,后面那个头字因发音问题说不出来。
周衍行在她额上吻了下：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别着急,我慢慢给你回答。
姜唐点点头。
周衍行吞下口水,组织好措辞：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不用出声,点头或者摇头就好。
姜唐摇摇头,想了一会儿,又点头。
有印象,记不清,是吗周衍行声音极度温柔,夹带笑意看她。
姜唐点头。
不管你记不记得,这事都过去了,暂时先不提,行不行周衍行说,手始终在她头发上揉。
姜唐摇头,眉皱成一团。
周衍行把手机给她,或者打字给我。
姜唐捏着手机,按出一行字：昨天我怎么了
因为公司的事情,你情绪很不好,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听他一字一句,姜唐逐渐恢复点意识,继续打字：我好像想起来了。
周衍行因为贺寒轻的嘱咐,不想去刺激她,便道：过去了,不谈这事了,行吗
那Rayman叔叔那边怎么办
按他们说的来。周衍行说,宣成会帮忙处理这事,你不用管了,等你好点我们就回国。
姜唐觉得心口无力,于是点点头。
周衍行挪近一点,捧着姜唐的脸：杪杪,我们的事,我已经告诉姜叔了。
姜唐挣开他,眼里有期待,又有担忧,但没等问,周衍行又说：他同意……回去之后选个日子,我们就结婚。
姜唐眸光波动,盯着她,拿手机打字：他真的同意
我会再跟他谈谈,但我有把握他会同意。
姜唐点点头。
周衍行笑着,手挪到在她后脑勺处,你好好休息,等伤口好点,我们在欧洲散散心,算是提前蜜月旅行。
姜唐欣喜,眼珠子眨巴眨巴,顶认真打了几个字：不能亲嘴了！
周衍行抿下嘴,表情无奈又温柔,挪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下,这不就亲了
姜唐嘟着嘴,有些小女生娇羞的状态：先去波尔多,我在那里有一片葡萄园。
周衍行笑了下,好,听你的。
大概一周左右,姜唐舌头上的伤恢复差不多,可以保证正常的交流。但因为她这几天进食困难,光输营养液,人瘦了不少。
周衍行远程请教了方姐,做了姜唐喜欢的鸡丝百合粥,虽然是流食,但他做的偏稠,辅料又加了不少,味道方面,自己试过几次,与方姐做的相差无几。
待粥温些,姜唐舀了一勺扫进嘴里,鲜香美味,于是又是咂嘴又是点头：很好吃。
周衍行轻笑,晚点我约了宣成,走之前跟他见个面。
我们都要去哪儿
在你。周衍行笑,或者我来安排,都行。
要不就去波尔多看看好了。姜唐抿下嘴,其实欧洲也没什么可玩的,我还是想早点回港城,我想爸爸了。
周衍行嗯了声。
当天见面,周衍行把姜唐签好的文件转交给张宣成,后续手续由他代办。
张宣成与周衍行私交很深,内在原因,二人是大学同学,在曾经没有利益纠葛的时候便性格投契,谈得来,这种交情往往比生意场上的交情更可靠；外在原因,旭和与恒通如今是利益联盟,关系稳固多年,二人身处同一阵营,一损俱损。
张宣成本人仗义爽快,做事又细心,因此周衍行也放心他去处理。
事情交代完毕,当晚两人飞去波尔多,在市区酒店住了一晚。
第二日驱车前往圣埃米利永,坐落南法,一座中世纪古老浪漫的小镇。
当天天气不错,万里晴空,但温度不高,耳边的风轻柔凉爽,带着微润的触感,风中有淡淡的泥土青草香味,呼啸而过的每一帧风景都充斥着油画色彩。
车停在葡萄园附近,两人悠闲散着步前往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