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溟琊从春日宴回来的第二日便被仁宣帝的一道口谕直接带去了西山大营,匆忙的连行李都没来的及收拾。
这缘由主要还是因为越瑢那个蠢货,越瑢被抬回王府的当日,王府里主事非但没有将自家主子被打的消息藏着掖着些,竟然还大张旗鼓的从太医院请了不少的太医,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再加上那日在湖边围着的世家公子们早就有许多看不惯越瑢的人,虽说太子三令五申不准人将三皇子被打的消息传出去半分,但架不住想要看越瑢出丑的人实在是多。
不出半日,三皇子被越世子打了的消息在东都的市坊间传的个沸沸扬扬。
一个皇子因为想要调戏世子妃被越世子打了,这种丢人的事情自然让皇家的面上很是无光,仁宣帝在御书房听到越瑢愚蠢的事迹后大发雷霆,生生摔碎了好几只上好的摆件。
但是越瑢已经被打成了那副模样,仁宣帝自然不能再命人将他从床上拽起来再打上一顿,最后只是罚了他关半年的禁闭再加上半年的俸禄。
至于打了皇子的越溟琊,仁宣帝自然也没有放过,连忙下了一道口谕罚他去柳烈的西山大营历练,至于时间,口谕里倒没有言明。
对于整日缠着自家主子的烦人精被罚去了西山大营,柳夏觉得十分开心。
越溟琊在府中的这几日,几乎天天跟在柳穆音的身边,这让自来跟在柳穆音身边伺候的柳夏觉得十分的不习惯。
更何况越溟琊在府中时她免不了要多做上一些活计,就连平日里给主子做的点心,她都要多做上一份,这些都足够多让柳夏厌恶越溟琊几分。
柳夏平日里除了练武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琢磨一些吃食点心,看着自己主子吃到自己做的吃食柳夏就觉得十分的开心,但可惜她喂了自家主子那么多的吃食也不见柳穆音胖上一些,对此柳夏十分的忧愁。
柳夏从小厨房里将刚刚出炉的点心端到了榻上的桌几上面,并且十分贴心的将它放到了柳穆音触手可及的地方。
自从越溟琊走了,柳穆音的日子也过的随性无比,对于穿着打扮方面也没有刚开始的华贵富丽。
她今日穿了一身宽大素白的衣袍懒懒散散的倚在榻上,满头的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背后面。
此时她面容悲切,视线正盯着手里的话本子读的沉迷。
柳穆音翻完了话本子的最后一页,心里仍旧觉得酸涩无比,这本话本子讲的是一个侠女与侠客的故事,二人在江湖结缘一起闯荡,历经波折终在一起,但是在隐居之后却被仇家追杀,两个人死的好不凄惨,这结局是一个悲剧。
她随意的捻了一枚点心放到嘴里,忽然间抬起头看向柳夏问道:“孙冉冉最近身子养的怎么样了?”自从一个多月前将孙冉冉从大牢里救出来后,柳铭就将她安置在东都城外一间偏僻的别院里,院里派了一个女医师和一名婆子照料着。
那孙冉冉被救出来时瘦骨嶙峋、精神萎靡,如今在小院里倒是养的康健了几分。
“身体上的病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但是心里的病确实有些复杂,她如今满心满眼的只想着复仇,多次向那伺候她婆子打听主子何时能放她出去?”对于这个问题柳穆音倒是没有回答,只是接着问了句:“她脸上的疤可能去掉?”柳夏沉吟片刻道:“那女医师看过了,说是不能完全的祛除,只能用一些特殊手段让那道疤看起来不那么的显眼,毕竟那道疤的日子太久了,。
”柳穆音心想这个回答倒是和自己预估的差不多,她道:“嗯,等那件事情完结以后就帮她医治吧。
”心病自然得用心药医,仇恨当然只能报复回去后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柳穆音端着案几上的牛乳喝了一口,眯了眯眼透过窗户看向小院外面正开的艳丽的花朵。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对柳夏说了句:“让柳铭回来吧!”“是,主子。
”柳夏的低垂着眉眼,声音也低了几分,她想晦日又到了。
柳穆音的日子过得悠闲惬意,被发配到西山大营的越溟琊可就过的无比凄惨了。
此时处在西山大营的越溟琊正生无可恋看着眼前的营帐,这间营帐很大,里面的那张大通铺也很大,大到可以容纳十几个人躺在上面一同睡觉。
作为东都里面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一名纨绔,越溟琊睡得地方素来是锦衾绣塌、极尽奢华,那里受过这样的苦楚,即便他身边的司谷也没有和十几个人一同挤在大通铺上睡觉的经历。
“你们两个,别磨蹭,赶紧换完衣服去练武场训练。
”刚刚领着越溟琊进来的那名士官不耐烦的催促道。
身为西山大营里面级别最低微的小士兵,越溟琊在军营外面的世子威风自然不能再用,更何况这里还是自己要百般讨好的岳父大人掌管的军营。
对于那名士官嚣张的态度,越溟琊自是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恹恹的抬起眼皮对着司谷使了一个眼神。
司谷看见自家主子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只见他将手里拿着的刚刚分发下来的衣物放在床铺上面,然后从怀里摸出来几张银票,笑着递到了那名士官的面前。
西山大营的军纪一向严明,对于收受贿赂这样的事情在军中自然是明文禁止的。
郑捷看着司谷递过来的几张银票,心里对这种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哥越发不满,他冷着声音道:“收起你那腌臜的小心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司谷对于郑捷的态度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勾着那张笑脸解释道:“军爷别误会,我没有拿银钱侮辱军爷的意思。
这些银子只是为了感谢今日军爷带着我们二人熟悉军营环境的一点小心意。
因为我们来军营实在是匆忙,身上除了银票外实在是没有别的可以感谢军爷外物,所以只能麻烦军爷收着银子自己去买一些好酒好菜了,还请军爷见谅。
”司谷体型偏瘦,长的一张娃娃脸,一笑起来显得格外的亲切和善,再加上他一番话说的真诚恳切,郑捷方才有些难看的一张脸也稍许柔和了些,他道:“带你们熟悉军营是份内之事,无需酬谢。
”“军爷,你要是不收下来,我们主子可是要骂我的。
”司谷小心翼翼的看了越溟琊一眼,仿佛自家主子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你就权当是帮帮小弟,就把小弟的谢意收下吧!”司谷说着就将那几张银票塞到了郑捷的手里。
白给的银票不要白不要,更何况这钱也不过就是富家子弟压榨的民脂民膏,郑捷即便拿着也是心安理得。
他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银票揣到了怀里。
见郑捷收下了银票,司谷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两分,不怕人贪就怕人不贪。
他勾了勾嘴角笑着一脸的真心实意:“谢谢大哥肯体谅小弟。
”司谷看郑捷方才冷峻的一张脸好看了两分,想着顺着杆子再往上面爬上一寸。
他压了压嘴角,看着面前的彪形大汉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大哥,我家主子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睡在这里实在是有些睡不太习惯,你看能不能让我和我家主子睡在靠近边上的两个地方。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郑捷收了人家的银票,自然也不好意思继续为难这和自家弟弟那般大小的少年,况且司谷所求的事情本就无足轻重,他冷着脸点点了头。
司谷看到郑捷答应了,自是无比开心,他道:“小弟司谷,不知军爷如何称呼?”“我叫郑捷。
”“那小弟谢谢郑大哥了,改日寻个机会,小弟定要买些好酒好菜好生感谢感谢郑大哥。
”司谷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将郑捷带出了营帐,将这个空间留给了越溟琊换衣裳。
越溟琊的身份除了几个军营的将领知道外,就再没有人知晓了,大家都只当他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来这里历练。
越溟琊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庆幸,因为从郑捷的口中的得知,大家对那声名狼藉的越世子可是十分的看不上眼,都恨不得给那越世子几拳,一个吃喝嫖赌的纨绔那里配的上娶英勇非凡的小将军。
越溟琊对于这样的言论很是憋屈,自己那里配不上木禾了?自己和木禾明明就是金童玉女,天赐良缘。
为了挽回那不堪的形象,越溟琊最近可谓是过的极为的辛苦悲惨,不仅要在每日的训练中力争第一,还要应付来自柳烈和那几名将军刻意的为难。
不过这段时间也算是有所收获,最起码让那些看不上他的人好生的刮目相看了一番。
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看起来娇生惯养、弱不禁风的少爷竟然还是一个武艺超群的高手。
对于一名将士而言,让他心悦诚服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武力、体力、脑力上彻底碾压他。
而这些越溟琊这段时间做的极好,他在练武场上将那些看不上他的将士们一个个击败在地上。
再加上越溟琊这个人整日混迹在青楼赌坊,成日与一些三教九流打交道,久而久之就有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巧舌如簧的越世子在西山大营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就已经和周围的士兵们打成了一片。
越溟琊的行为,柳烈自然都看到了眼里,看着春风得意的越溟琊,柳烈的心里像是被那浓烈的苦水腌过千百遍似的,又酸又涩。
这日,在越溟琊在练武场上打败了柳烈身边最后一个去找茬的将军后,他终于忍不住亲自上场了。
越溟琊看着站在面前雀雀欲试想要和自己打上一架的柳烈,忍不住抚了抚额角跳动的青筋,他是真的不想和自己的岳父对上。
对于柳烈身边的那些明里暗里朝着自己使绊子的将士们他还能不留半分的情面,一一打回去。
但是对于柳烈,自家媳妇的父亲,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输了,会让柳烈看不起自己,赢了,会损害自家岳父在军营中的威严。
但偏偏柳烈对着这个看不上眼的小白脸下手可是没有半分的留情面,那一招招的招式使过来,恨不得让越溟琊在这个练武场直接留下半条命。
柳烈向来看不上这个浪荡子,哪怕近日来他优异的表现让他有了一些改观,但是自从仁宣帝赐婚下来后一直憋在心里的那股子烦闷感让他越发的看着小子不顺眼。
幸好仁宣帝这次将这小子送来了西山大营,给了自己一个名正言顺出气的由头。
柳烈和越溟琊打的很是激烈,一开始越溟琊还只顾得闪躲,不肯出手和柳烈对打,但耐不住柳烈招招狠厉又致命,将越溟琊逼到了绝境,,两个人一个用刀,一个使剑,一招一式快的让围在练武场好几圈的将士们看的人眼花缭乱。
“你家公子和大将军有什么深仇大恨么?”郑捷看向身边一脸紧张盯着练武场的司谷问道。
“啊?”司谷对于郑捷的问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的公子就是在军中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越溟琊吧,若是暴露了自家世子爷的身份,他们两个那凄惨的下场他都难以想象。
司谷抓了抓头发,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说道:“那是因为大将军……慧眼识珠……知人善用,大将军肯定是想对我家公子委以重任,所以要亲自出手考校一下我家公子。
”司谷顿了顿又接着忽悠道:“近日来我家公子在在军营中大发异彩,无论是武功还是骑射都无人可以匹敌,大将军看见这样的骁勇善战的将士肯定是要好生重用一番的。
”“是这样么?”郑捷看着练武场上大将军那招招想要致人死地的杀意,对于司谷的说法秉持着一些怀疑。
练武之人对于敌人的杀意向来格外的敏感,柳将军挥舞的大刀中难以掩盖的杀意司谷当然看的见。
只不过谁让自家主子娶了人的宝贝女儿呢,谁让自家主子先前将自己的名声弄得狼籍不堪。
司谷闭了闭眼,暗自在心里祈祷,希望自己主子可以在柳将军的手下可以安全。
柳烈身为镇国将军自然是身经百战,即便和越溟琊已经过了几百招仍旧没有表露出半分的疲惫,甚至有些越战越勇的趋势。
而越溟琊遇到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自然也是越打越是兴奋,越打越激烈,两个人就这样从白天打到了黑夜,从练武场打到了后山上,足足打了三四个时辰。
空寂无人的后山,刀光剑影的激烈交缠让这满山的鲜花树木们糟了难,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大片。
而那好不容易被开辟出来的空地上面,两个身影此时正打的难舍那分、分不出输赢。
这时若是一个常年习武的高手站在这里,定能发现那年纪大些的将军显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呈现落败的趋势。
“岳父大人,你今日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小婿一马,我实在是累了、渴了、饿了,打不动了。
”越溟琊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长剑抵挡柳烈砍过来的长刀,一边对着他求饶道。
两个人打了这么久,柳烈也早就累了,看越溟琊已经递好了台阶,他自然也就懒得再与小辈计较,那把挥向越溟琊几千次的长刀终于停了下来。
越溟琊见自家岳父停了手,自然也跟着收了剑。
他走到柳烈的身边,恭恭敬敬的对着他行了一个谢礼:“小婿谢岳父大人手下留情。
”柳烈被越溟琊一口一个岳父喊的脑仁直疼,他半点也不想承认这人是自己的女婿,他冷冷的扫了一眼越溟琊道:“不要叫我岳父,叫我将军!”柳烈对于自己的不满意,越溟琊自然心知肚明的很。
若是旁人这般看不上自己也就罢了,但奈何这人是木禾敬重无比的父亲,他不想让他同别人那般误解自己,他解释道:“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将军这么多年相必也有所领会,小婿身为一个无权无势的世子自然也得有些保命的手段,对于东都里面的那些不堪的传言还望将军谅解几分。
”“谅解个屁!你在外面玩的那么花,府中和外面的女人一大群。
妈的,吃喝嫖赌还是你保命的手段了?滚犊子吧!”柳烈用仿佛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越溟琊道。
“对于这点,小婿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未碰过那些人半根手指,若是碰过,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越溟琊说着便以手指天,当着柳烈的面对着老天发誓。
越溟琊的一番话直接让柳烈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没了言语,好半天,他才掀了掀眼皮,将眼前这个少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