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发臭的床底。
听着厨房传来咚咚咚的剁骨声。
第七刀落下时,母亲踹床板的脚悬在我鼻尖。
死丫头,聋了
我屏住呼吸。
她绣着牡丹的拖鞋碾过我脚背,鞋底混着鸡饲料的颗粒。
这双鞋前世踢碎过我的牙,此刻正隔着袜子硌得我骨头生疼。
装哑巴是吧
菜刀咣当剁在地板上。
木屑扎进眼睛,我死死咬住舌尖,任由她拽着头发拖出去。
银镯子刮过耳垂,那是用我的营养费买的,沾着未洗的鸡血。
看什么看!
耳光劈下来时,我摸到床垫缝隙的微型录音笔。
电子钟红光照着1991年5月12日。
距前世被缝嘴的冬夜,还有七个月零三天。
1
喝了。
母亲把粥推过来,瓷碗裂着三道缝,和我左脸的疤一模一样。
她手腕银镯子晃得刺眼:长身体呢,别浪费。
碗底沉着白色粉末。
我盯着她涂廉价口红的嘴,突然剧烈咳嗽,勾翻碗沿。
滚烫的粥泼在她卷发上,她尖叫着跳开。
我滚到餐桌下,后背撞上桌腿的金属盒。
找死!
晾衣杆抽在背上,我蜷缩成球。
藤条抽打的闷响里,我数着她每次挥臂的间隔。
七秒。
这是她打累前的最后一次攻击。
王老师……
课间操时我拽住她袖口。
办公室飘着茉莉花香,和家里的腐臭味不一样。
我松开攥紧的手,掌心躺着半片安眠药:每天都有。
王老师的手悬在半空。
我故意让校服滑下肩膀,锁骨下的烫伤疤像条红蜈蚣。
她瞳孔骤缩,突然转身锁门。
这些伤……
熨斗烫的。我从书包摸出塑料袋,还有这个,她说我梦游。
喉咙发紧,这些话在记忆里烂了十年。
直到前世坠楼时,都没机会说出口。
王老师掏出酒精棉,动作轻得像碰雏鸟:
下午去派出所,在此之前……
她塞给我颗水果糖,糖纸响得清脆,别激怒她,好吗
糖果在舌尖化开。
窗外梧桐沙沙响,远处飘来幼儿园童谣。
阳光照在办公桌上,原来正常的世界,这么暖。
2
钥匙转动声刺破寂静。
我攥着枕头下的水果刀,听母亲的拖鞋停在杂物间门口。
木门敞开着,《未成年人保护法》摊在地上,书页间露出注射器针头。
林小婉!
她的怒吼像闷雷。
我摸到刀柄防滑纹,指甲嵌进塑料。
前世她发现这本书,用烧红的火钳在我后背烫出孝字。
解释下,她抓起书甩过来,纸页划破我脸颊,哪来的野书
我站起身,校服滑到肘弯,露出小臂上烟头烫的疤。
书上说,你这样是犯法。
空气凝固三秒。
她突然扑过来,指甲直奔我眼睛。
我侧身闪过,撞翻玄关柜。
装满录音带、伤痕照片的铁盒砸在地上,磁带滚到民警脚边。
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我们需要带孩子做鉴定。
年轻民警翻开铁盒,脸色骤变。
母亲尖叫着抓我头发,我闻到她身上的腐烂气息。
和前世我躺在血泊里,她蹲在旁边抽烟时一模一样。
警车载着我离开时,母亲跪在地上抓着我掉落的头发。
王老师轻轻握住我发抖的手,我盯着她腕间的手表。
17:23。
比前世求救早了47天。
医院走廊消毒水味很浓。
护士采集指甲缝皮屑时,我忽然笑了。
重生那天在衣柜里闻到的死亡气息,正在消毒灯下消散。
疼吗王老师递来温热的牛奶。
我摇头,舌尖还留着水果糖的甜。
窗外的夕阳染红半边天,像团烧尽噩梦的火。
这次,我要让阳光照进锁了二十年的衣柜。
消毒灯在头顶发出兹兹的电流声。
我坐在妇科诊室的检查床上,任由女医生掀起我的校服。
后背接触到冰冷的金属床时,我听见母亲在走廊里尖叫:你们凭什么查我女儿!她连月经都没来!
王老师攥着我的手突然收紧。
镜中映出我后背的烫伤疤痕,呈不规则圆形,边缘焦黑的皮肤下新肉正在增生。
那是去年冬至,她把铁盆扣在我背上,说是驱寒。
医生用棉签蘸碘伏时,我闻到了和前世太平间一样的福尔马林味。
这些伤至少有三个月历史。医生举起放大镜,这个烟头烫伤呈螺旋状,是典型的施暴者旋转按压造成的。
记录员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母亲突然撞开门,手里挥舞着我藏在枕头下的病历本:她有精神病!都是幻想!
纸页撕裂声刺得耳膜发疼。
我看着她把诊断书抛向空中,白纸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字迹被撕成雪花。
前世她就是用这招让法官质疑我的证词,此刻我却盯着她发抖的指尖。
那里沾着未干的蓝黑墨水,和今早我在杂物间看到的钢笔颜色一致。
林女士,请保持冷静。民警试图按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母亲突然瘫在地上,指甲抓挠着瓷砖:警察打人啦!我可怜的女儿被老师教唆诬陷亲妈啊!
她滚到我脚边,妆花得像鬼,眼泪却半点没有:苏苏,你忘了妈妈给你买的小熊饼干吗
小熊饼干。
这个词像把生锈的刀,剜进我记忆深处。前世她用掺了安眠药的饼干把我骗进杂物间,用缝被子的粗线缝住我的嘴,理由是防止我半夜偷吃东西。
此刻她嘴里的苏苏,分明是她亲生女儿的名字,而我只是她从福利院抱来的替罪羊。
3
林小婉,我们需要你再复述一遍事情经过。
派出所的白炽灯嗡嗡作响。
我盯着单向玻璃,能看见母亲在隔壁咬着指甲冷笑。
王老师把温好的牛奶推过来,我却摸到校服口袋里硌人的硬物。
那是今早趁她换衣服时,从她内衣兜里顺来的药瓶。
这是氯丙嗪。法医接过瓶子,瞳孔骤缩,长效镇定剂,正常人服用会出现嗜睡、幻觉症状。
审讯室的时钟指向22:07。
母亲突然开始撞墙,哭号声穿透隔板:我错了!不该给孩子吃安眠药!但她真的会梦游打人啊!
她撸起袖子,露出腕间自残的抓痕,你们看!这都是她挠的!
王老师猛地站起身:这些伤明明是新划的——
够了。年长的民警揉着眉心,现在双方证词矛盾,需要更多物证。
他看向我,目光里多了丝怀疑,林小婉同学,你说有录像证据,在哪里
空气瞬间凝固。
母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细微动作让我想起前世。
她每次说谎时都会做这个动作。
我舔了舔后槽牙,那里有块烤瓷牙冠,是上周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做的:在我嘴里。
牙科诊室的钻头声像极了前世她用钢针扎我指甲的声音。
当医生取出那个微型U盘时,母亲突然扑过来,却被民警死死按住。
她的假发在挣扎中脱落,露出斑秃的头皮,像块丑陋的补丁:林小婉!你敢!
U盘插进电脑的瞬间,王老师猛地捂住我的眼睛。
但我还是从她指缝间看见了画面:1990年冬夜,10岁的我被绑在木凳上,母亲举着烧红的火钳靠近我的脸,画外音混着电流声:叫妈妈,不然就烫瞎你。
这是去年冬天用DV拍的。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她总说要留着给我以后当嫁妆,却不知道我偷偷复制了备份。
母亲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像滩烂泥滑到地上,嘴里喃喃着不可能。
民警脸色铁青地翻看录像,当看到她用针线缝我嘴唇的片段时,年轻的女警猛地起身跑向洗手间。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条,我们现在对你实施拘留。
手铐扣上母亲手腕的瞬间,她突然转头冲我笑了。
那笑容和前世我跳楼时如出一辙,阴冷得让我浑身发毛:林小婉,你以为逃得掉吗你身上流着的血——
够了!王老师护住我,声音发颤,这里不需要你说话。
我摸着后槽牙的烤瓷冠,那里还残留着医生操作时的酸麻感。
前世我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亲生女儿百般宠爱,却对我百般折磨。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我听见她在楼梯间打电话:那个野种终于死了,现在苏苏的肾源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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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拘留所的铁门关闭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王老师带我去吃早餐,豆浆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明天就给你办转学,先住在我家吧。
她的手一直轻轻搭在我肩上,像道温暖的枷锁,让我有些不习惯。
路过医院走廊时,我听见护士在打电话:
肾移植配型那个叫苏苏的小姑娘啊,终于等到合适的了......
脚步猛地顿住。
母亲没说完的话突然有了答案。
我摸向手腕内侧,那里有块蝴蝶形状的胎记。
和苏苏病历本上的肾源配型特征一模一样。
前世我死后第三天,苏苏就换上了我的肾脏,而我的尸体被匆匆火化,连骨灰都没留给福利院。
小晚,怎么了王老师关切的声音传来。
我摇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远处的广播响起早间新闻,阳光穿过医院的玻璃穹顶,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光影。
这具身体里流淌的,从来不是她的血,而是她为救亲生女儿选中的器官容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泛黄的领养协议书上,林小婉的名字被红笔圈住,备注栏写着:O型血,健康,无家族病史。
发送时间是1991年5月13日,正是今天。
我抬头看向东方,黎明的朝霞红得像血。
原来从被抱回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是注定要被剖开的礼物盒。
但这次——
我舔了舔后槽牙的烤瓷冠,那里除了U盘,还藏着我用碎玻璃刻的血书:
我不是林小婉,我是被拐卖的陈雨禾。
警笛声划破凌晨三点的寂静。
我攥着染血的纸巾,看着法医从我的后槽牙里取出那张卷成细条的血书。
纸上陈雨禾三个字还在渗血,和前世福利院登记册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那是我被拐走前,亲生父母给我起的名字。
我们马上联系失踪人口数据库。办案民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如果这是真的,你母亲涉嫌拐卖、虐待、非法拘禁三项重罪。
他说母亲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像在吐掉一颗烂牙。
我盯着审讯室墙上的时钟,距离母亲被拘留还不到12小时,她却已经通过律师传来消息:想见苏苏,就别让警察查太狠。
苏苏。
这个名字像根毒刺。
前世我躺在重症监护室时,护士总把我错认成苏苏床的家属,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病历本上还贴着印着苏苏的血型标签。
此刻王老师扶着我走出派出所,晨雾里飘来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和记忆里肾移植手术室的气味重合。
探视室的玻璃映出母亲的脸。
她卸了妆,眼角的疤痕格外狰狞。
那是我三岁时抓的,当时我还没被灌下第一片安眠药。
她把脸贴在玻璃上,呼出的白雾模糊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想知道你亲爹妈怎么死的吗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我从未见过户口本以外的亲属,直到死后第三天,社区才送来父母车祸身亡的证明。
此刻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和前世炫耀苏苏考上重点高中时一模一样,带着令人作呕的优越感。
给我笔。我冲民警伸出手。
母亲的瞳孔骤缩,她显然没想到我会答应交易。
当笔尖刺破食指时,我闻到了和血书一样的铁锈味。
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先提供拐卖我的人贩线索,再谈真相。
她盯着血迹突然笑了。
那笑声透过对讲机传来,像坏掉的磁带。
她举起左手,露出腕间的红绳。
那是用我的胎发编的,前世她总说留个念想,此刻却成了威胁的筹码:明天上午十点,让王老师带苏苏来换药。
5
王老师家的衣柜飘着薰衣草香。
我摸着苏苏的羊绒裙,指尖蹭到内衬上的血渍。
这是她上周月经初潮时穿的裙子,母亲却在那天把我锁进鸡笼,说不吉利的东西不能见光。
抽屉最深处的日记本里,夹着张1989年的妇产医院收费单。
难产,母女平安。
缴费人签名栏写着林志云,婴儿性别栏却被划得模糊。
我翻到日记最后一页,日期停在1991年5月10日:那个丫头的血型居然和苏苏一样,真是天助我也。
字迹被水晕开,像几滴仓皇的泪。
手机在这时震动。
是民警发来的失踪人口对比结果:1988年冬,陈姓夫妇在菜市场丢失两岁女儿,特征左腕蝴蝶胎记,后颈三颗痣。
照片里的小女孩穿着红色棉袄,笑容灿烂得让我眼眶发酸。
那是我被灌下第一片安眠药前的模样。
小晚王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迅速把日记本塞进书包,指甲却在封面留下道月牙形抓痕。
她手里捧着碗小米粥,目光落在我腕间的胎记上,欲言又止。
窗外突然下起暴雨,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极了前世母亲用晾衣架砸门的声音。
司法鉴定中心的走廊冷得像冰窖。
母亲被两名法警押着,她换上了病号服,眼神涣散得像具傀儡。
当医生抽取我们的血样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我的动脉:雨禾,你小时候总爱抓我的脸……
王老师猛地扯开她的手。
我的血滴在检测卡上,晕开的形状像朵垂死的花。
前世我从未听过雨禾这个名字,直到重生后翻遍福利院档案,才在火灾损毁的文件里找到半张出生证明,上面模糊的字母拼出陈雨禾。
结果出来了。
法医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克制的震惊:你们确实存在生物学母女关系。
母亲突然笑倒在地上,病号服滑到肩膀,露出和我后颈一模一样的三颗痣。
她举起精神分裂症诊断书,纸张在风中哗哗作响:法官不会信疯子的话,对吗
6
雷声响彻天际时,我摸到了苏苏的病历本。
先天性心脏病,肾萎缩的诊断下,贴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1989年冬,某妇产医院发生婴儿调换事件,两名女婴被错报性别。
照片里抱着我的女人穿着护士服,嘴角挂着和母亲一样的冷笑。
她才是被抱错的那个。
王老师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妇产医院当年的监控录像:母亲抱着我走出产房,护士抱着苏苏跟在后面。
时间戳显示1989年12月25日,正是我生日的前一天。
楼下突然传来砸门声。
母亲举着菜刀站在暴雨中,她的精神分裂症诊断书被雨水泡得发胀:把苏苏还给我!她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警笛声由远及近的瞬间,我看见她手腕的红绳断了,胎发混着泥水流进下水道。
雨禾,躲好!王老师把我推进衣柜。
柜门关闭前的刹那,我看见母亲挥刀砍向警察,刀刃反光里映出我七岁那年的脸。
她第一次用烟头烫我时,也是这样疯狂的眼神,嘴里喊着让你记住谁是妈。
衣柜里飘着薰衣草香。
我摸着藏在夹层的录音笔,里面存着今早和苏苏的对话:姐姐,妈妈总说你的肾能救我……
女孩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天真,却像冰锥刺进耳膜。
手机在黑暗中亮起。
是民警发来的消息:林志云因涉嫌故意杀人未遂被重新拘留,我们找到了当年的护士,她承认收受贿赂调换婴儿。
我摸向手腕的蝴蝶胎记,雨水顺着衣柜缝隙渗进来,冲淡了掌心的血痕。
这次不再是林小婉的身份,而是陈雨禾。
那个本该在父母怀里长大的女孩,终于要亲手撕开这场持续十年的骗局。
7
国徽在法庭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攥着苏苏的病历本走上证人席,余光看见母亲被法警押着入座。
她换上了藏青色囚服,却在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银戒。
那是用我十岁时拔下的乳牙熔铸的,戒面刻着扭曲的孝字。
请陈述你所知道的事实。审判长敲了敲法槌。
我打开病历本,露出夹在里面的护士证言:1989年12月25日,护士李芳在林志云的授意下,将刚出生的我与另一女婴调换。真正的林志云亲生女儿……
我看向旁听席上戴着氧气面罩的苏苏,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苏苏。
法庭里响起哗然。
母亲突然尖笑起来,囚服下的肩膀抖得像筛糠:法官大人,她有被迫害妄想症!这一切都是她伪造的!
她从内衣里掏出张泛黄的纸,这是1990年的收养证明,林小婉是我合法领养的孩子!
纸页上的红章刺得我眼眶发疼。
那是前世我被锁在衣柜里时,听着她和人贩子讨价还价的交易凭证。
此刻我摸向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去年偷录的对话:这丫头养到十五岁就能捐肾了,死了就埋在后院,反正领养证是假的。
反对!这是伪造的!王老师作为我的代理人站起身,我们申请对收养证明进行笔迹鉴定。
她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尖锐。
母亲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这个小动作让我想起昨晚在拘留所收到的威胁信:敢说出换婴的事,苏苏的心脏病药就断供。
午休时的医院走廊像被按了静音键。
苏苏的病房飘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里,我看见她枕头下露出半截注射器。
针管里残留着淡粉色液体,和母亲给我喂的安眠药颜色一致。
姐姐……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上涂着母亲送的草莓色指甲油,妈妈说你要抢我的肾……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我熟悉的阴鸷,像极了母亲看我时的眼神。
前世我总以为那是病弱的恍惚,此刻却在她床头柜发现了抗精神病药物。
氯丙嗪,和母亲用来控制我的药一模一样。
苏苏,你实话告诉我……我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她突然笑了,氧气面罩随着笑声起伏:当然知道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妈妈总让我叫你‘姐姐’因为你的肾……
她凑近我耳边,温热的呼吸混着药味,比我的干净多啦。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起来。
母亲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门口,手里攥着我藏在衣柜里的录音笔:法官大人,我女儿有精神分裂症,这些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她指向苏苏的心电监护仪,你们看,她被刺激到了!
8
下午的庭审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
法医呈上DNA二次鉴定报告时,母亲的膝盖重重磕在被告席上。
我盯着报告上99.99%匹配率的字样,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根据鉴定结果,林志云涉嫌故意调换婴儿、虐待亲生子女……
审判长的声音被玻璃碎裂声打断。
母亲不知何时藏了块碎玻璃,她冲破法警的阻拦,尖锐的玻璃片直刺我的咽喉。
我看见王老师扑过来的身影,却在余光里发现苏苏嘴角扬起的冷笑。
和母亲刺伤我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雨禾!
王老师的尖叫混着法警的呵斥。
玻璃片擦过我的颈动脉,在锁骨下方划出道血痕。
母亲被按在地上时,我看见她腕间的红绳已经换成了苏苏的头发,嘴里还在喃喃:只有苏苏能活……她才是我的希望……
深夜的停尸房冷得能呵出白气。
我攥着护士李芳的死亡报告,尸体解剖栏写着心脏骤停,疑似药物中毒。
她昨天才答应出庭指认母亲,今早却死在值班室,手里攥着半张纸条:林家的秘密,带进棺材了。
这是警告。民警把监控录像推给我,画面里母亲的律师进出停尸房,她背后可能有更大的势力。
录像里的男人戴着口罩,却在低头时露出后颈的胎记。
和我被拐当天在菜市场看见的人贩子一模一样。
原来这场换婴阴谋,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
手机在这时收到条彩信。
是苏苏的病房监控截图:她正把某种粉末倒进我的保温杯,配文是母亲的语音:解决掉林小婉,你的肾移植手术就能提前。
录音里混着婴儿的哭声,和我记忆里被拐那天的背景音重合。
我摸向锁骨的伤口,血痂已经开始发痒。
停尸房的冷风机突然启动,吹得李芳的死亡报告哗哗作响。
报告最后一页的潦草笔记里,我认出了母亲的字迹:陈姓夫妇的车祸,是我找的司机……
9
凌晨三点的暴雨倾盆而下。
我跪在妇产医院的档案库前,雨水顺着头发滴在1989年的分娩记录上。
母亲的病历本里夹着张缴费单,胎盘干细胞保存的项目下,签名栏是父亲的笔迹。
那个我从未谋面的男人,居然在我出生时就计划好了一切。
雨禾,你怎么在这王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撑着伞的手在发抖,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文件上。
我看见她无名指戴着枚银戒,戒面刻着朵残缺的百合。
和母亲藏在首饰盒里的男款戒指是对戒。
您认识我父亲,对吗我站起身,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当年拐卖我的人贩子,是不是和你们有关
王老师的伞突然掉在地上。
她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档案架。
月光穿过雨幕,在她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像极了母亲每次施暴前的神情。
远处传来警笛声,而我终于在她瞳孔里,看见了二十年前那场阴谋的倒影。
暴雨冲刷着妇产医院的档案库,我攥着父亲陈鸿生的签名文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王老师(陈鸿燕)的银戒滚落在积水里,戒面的百合花纹与母亲首饰盒里的男戒严丝合缝。
这对沾满人血的定情信物,终于露出真面目。
我是你姑姑,你父亲需要个健康的继承人,而苏苏……她颤抖着背靠档案架,她是鸿生初恋的女儿,那场车祸……
所以你们调换婴儿,用我的肾救她,再伪造我被拐卖的假象我打断她,将U盘插进平板电脑,听听这个,去年你在医院走廊说的话。
扬声器里传出她的声音:
林姐,林小婉的肾配型成功了,等她满十五岁就手术。陈哥说了,事后给她喂过量安眠药,算意外死亡。
王老师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档案架因她的颤抖轰然倒塌,露出后面隐藏的保险柜。
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年前的拐卖合同、伪造的死亡证明,以及标注着陈雨禾器官移植预案的红色文件夹。
重症监护室的红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苏苏躺在手术台上,指尖还沾着未洗净的淡粉色药粉。
那是她今早倒入我保温杯的铊毒。
我调出监控录像,画面里母亲将注射器推进她静脉,配文语音清晰可辨:
把这管肾上腺素推了,林小婉就会被当成凶手,你的肾移植就能提前。
主刀医生的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张纸条:按林姐吩咐,制造苏苏手术意外,嫁祸林小婉。
我扯下他的口罩,露出后颈与母亲律师相同的胎记。
原来整个医院早被收买,从护士到主刀医生,都是这场器官贩卖阴谋的帮凶。
法庭再审当日,陈鸿生带着伪造的精神鉴定书闯入:法官大人,我女儿有严重精神分裂,所有指控都是幻想!
他西装革履的模样与记忆里的寻人启事照片重合,却在我出示胎盘干细胞保存协议时,瞳孔骤缩成针尖状。
那份文件上,他亲手签署了放弃陈雨禾抚养权,同意器官移植。
反对!这是伪造……
需要我播放你和林志云的通话录音吗我打断他,点开手机里的音频:反正她是女孩,养到十五岁捐肾后处理掉,族谱里就当没这个人。
这是你去年中秋说的,对吗我狠狠地盯着他。
陈鸿生的领带突然绷断,他冲向被告席想抢夺手机,却被法警按在地上。
我趁机呈上王老师保险柜里的拐卖证据链:人贩子的银行转账记录、伪造的收养证明、护士李芳死前寄出的调换婴儿视频备份。
10
1991年,全国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活动,凡是情节严重的犯罪分子依法重惩。
法院终审判得很快。
林志云
被控罪名:拐卖儿童、虐待被监护人、故意杀人未遂、伪造国家机关证件、非法买卖人体器官
关键证据:牙髓U盘里的虐待录像、苏苏病房监控下的投毒指使、护士李芳的死亡报告(证实其买凶杀人)
庭审瞬间:当法警展示她用我的乳牙熔铸的孝字银戒时,她突然扑向我,却被展示的DNA鉴定书击溃。
她亲手将亲生女儿养成了养女的器官库。
陈鸿燕
被控罪名:参与拐卖、包庇罪、伪造医学证明
关键证据:档案库监控记录她篡改分娩档案、与燕志云的通讯记录显示她多次阻挠警方调查
入狱过程:当她看见陈鸿生在法庭上否认血缘关系时,崩溃供出所有细节,甚至交出了藏在胸罩里的调换婴儿原始病历。
苏苏
被控罪名:故意杀人(未遂)、协助虐待
关键证据:保温杯残留铊毒检测报告、她手机里帮妈妈处理林小婉的备忘录、与母亲的录音对话(承认知道自己是抱养)
反转时刻:她在法庭上突然装病,却被我出示的抗精神病药物处方揭穿。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为了活下去甘愿成为帮凶。
陈鸿生
被控罪名:拐卖儿童、非法经营人体器官、谋杀未遂
关键证据:胎盘干细胞协议签名、资助人贩子的银行流水、指使医生伪造女主精神鉴定的邮件记录
终审画面:他试图用家族荣誉打动法官,却在看见我手腕的蝴蝶胎记时,终于承认二十年前为保私生子继承权,默许调换婴儿的事实。
帮凶律师/主刀医生
被控罪名:妨害司法公正、医疗欺诈、谋杀未遂
关键证据:停尸房监控显示律师销毁护士李芳的证据、医生手术台上的下毒注射器DNA检测匹配
归案场景:律师在法庭休庭时试图逃跑,被我用苏苏的病历本绊倒;主刀医生则在手术室被当场抓获,手里还攥着未使用的毒剂。
11
当终审判决宣布时,我站在法庭中央,看着被告席上戴着手铐的众人。
在场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他们手里都染着我的血。
我无比悲惨的前世,都是拜他们所赐。
林志云因多项重罪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陈鸿生、陈鸿燕获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苏苏因未成年被判十年有期徒刑,需在少管所接受心理治疗。
其余帮凶均以共犯论处,刑期从十五年至二十年不等。
我抚摸着左腕的蝴蝶胎记,法庭外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
法警递来的失踪人口证明上,陈雨禾的名字被正式恢复,而林小婉这个名字,将永远钉在卷宗里的犯罪记录中。
走出法院时,我收到了苏苏的来信。
她在信里说,母亲从小就告诉她姐姐的器官能救你,却从没教过她什么是爱。
信纸边缘沾着水渍,像极了我每次偷藏伤痕时落下的泪。
手机推送来最新消息:国家开展专项行动打击器官贩卖,当年参与调换婴儿的医院被彻底清查。
我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里面存着最后一条记录。
当所有恶人入狱后,我对着镜子说的第一句话:
陈雨禾,欢迎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