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解剖台的无影灯投下冷光照在冰冷的器械上。这是本周发现的第二具浮尸,与前一具一样,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腹部有平滑切口,部分脏器丢失。
林医生,这是物证袋。助手小王递来从死者口袋里找到的物品,身份证显示他叫王明,三十五岁,本市人。
林远接过证物袋,里面不仅有身份证,还有死者的工作证,职业一栏写着软件工程师,凶手似乎并不在乎警方知道死者的身份。林远取下死者的几根头发和身体组织递向小王。
送检。
小王退出实验室后,林远将死者翻过来,检查背部。就在这时,他的手停住了——死者颈椎处有一块不规则的红斑,像是某种化学灼伤。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为36至48小时,根据解剖结果显示,死者先是溺亡,后又被人剖开腹部,取出部分脏器,但……林远停顿了一下,不够,我需要更多数据。
回到办公室,林远调出第一具尸体的法医报告。两具尸体,相同的死亡地点——城市排污河道；相同的异常现象——肺部大量积水,胃部却完全排空；相同的不明红斑。
技术员小李敲敲门：林医生,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两具尸体的DNA没有匹配。
什么意思
简单说,这两个人在数据库里没有记录。
林远感到一阵不安,正当他准备进一步分析时,门被推开了。
林医生,陈老来了。小王通报道。
陈国栋是一位老法医,是本市法医中心的中流砥柱,曾经参与破获多起重大悬疑案件。林法医,听说第二具尸体已经解剖完毕,能详细说说吗
林远简述了发现的情况,特别强调了异常点,陈国栋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
第二具尸体背部也有化学灼伤他问道。
是的,像是某种强酸造成的。
有意思。陈国栋突然话锋一转,林法医,你在美国学的是法医人类学,为什么回国后选择了病理学方向
林远微微一愣,旋即淡然开口道：因为我相信,尸体不会说谎,死亡是最好的老师。
陈国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点儿意思,希望你的判断没错。
离开前,陈国栋压低声音：对了,你刚才说第二具尸体死亡时间是
根据尸体现象和实验室数据,应该是36至48小时前。
陈国栋点点头,转身离去,林远无意间瞥见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似乎是一张现场照片。
第二天一大早,林远接到紧急通知,警方又在排污口发现了一具尸体,林远顾不上细细品味妻子刚做好的早饭,急忙穿上外套准备出门老婆,单位那边突然有急事,我得走了。
诶,等等妻子拿起车钥匙,顺手用打包带装了几个包子递给林远,拿上,在路上吃。
好勒。
林远赶到实验室时,警方正好把死者送到,死者是一名女子,同样是腹部有一道整齐的切口,部分脏器丢失。更令人困惑的是,根据尸体推断的死亡时间与监控录像显示的入水时间相差整整四天。
怎么可能林远喃喃自语,如果她四天前就死了,为什么监控显示她三天前才进入河道
技术员小李面色凝重：林医生,我检查了所有数据三次,结果一致。
林远没有回答,他低头看向死者的腹部切口,这不是普通的切割伤,而是极其精准的外科手术切口,怕是只有长期执刀的专业医生才能做到。
解剖过程中,林远发现死者的血液异常粘稠,像被加入了某种化学物质。更奇怪的是,死者的眼球在解剖刀接触时,虹膜呈现出罕见的金绿色反光。
这不可能.……林远皱眉自语。
回到办公室,林远打开电脑,开始查阅资料。一个谜团在林远脑海中浮现：异常死亡时间、化学灼伤、精确切口、部分器官丢失和神秘虹膜反应。三具尸体有些高度相似之处,这些线索背后,是否隐藏着某种联系
就在林远陷入沉思时,电脑屏幕上弹出一条匿名消息：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今晚九点,旧法医楼见。带上第三具尸体的胃内容物样本。
林远愣住了,发送匿名消息的人似乎对案件很了解,突然,林远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决定依照匿名消息前往赴约,这些天经历的事似乎在牵引着他。夜幕降临,他带着样本悄悄潜入废弃的法医楼。走廊尽头的解剖室亮着微弱的灯光。
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林远握紧了手中的解剖刀：陈老师,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陈国栋从阴影中走出：你比我想象的要敏锐。是的,我是王明、李华和张丽的导师,十年前'镜像计划'的首席研究员。
所以那些死者是...
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失败品。陈国栋叹了口气,他们被注射了基因编辑药物,目的是创造'完美器官供体'。但实验出了差错,他们的身体开始排斥自己的器官。
所以你杀了他们
不,是他们自己选择了死亡。陈国栋拿出一份文件,他们签署了自愿安乐死协议。我只是帮他们有尊严地离开,并确保他们的器官能够完整保存。
那些化学灼伤、……
灼伤是药物副作用,切口是为了取出器官。陈国栋走向冷藏室,至于死亡时间——他打开一台老旧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软件界面,这是我们开发的'镜像系统',可以模拟尸体腐败过程,精确控制死亡时间的表现。
所以是你伪造了死亡时间
不,是让尸体按照我们设定的速度腐败。陈国栋打开冷藏库,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冷冻箱,每个都标着编号,这些器官将被移植给需要的人,从而挽救无数生命。
你疯了！这是非法的人体实验！林远怒不可遏,没想到德高望重的陈老竟然是如此丧心病狂。
陈国栋摇头：在这个医疗资源紧缺的世界,多少人在等待移植多少人因为等不到器官而死亡我们只是在帮助他们。
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起。陈国栋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们找到这里了。
谁
那些想利用这项技术牟利的人。陈国栋将一个U盘塞给林深,这是所有数据,真相都在里面,保护好它,它比我的命更重要。我希望你能继承我未竟的事业。
门被撞开,一队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警官正是现任刑警队长李长庚,：老林,感谢你的配合。
警察上前给陈国栋戴上手铐,陈国栋对围上来的警察说到警官,能让我和林法医说几句话吗放心,你们这么多人,我跑不了。
李长庚点头示意,陈国栋转身看着我系统里有漏洞,他们很快会发现,找到第42号样本,那是最后的希望。
三天后,林远坐在审讯室里,对面正是负责此案的李长庚。
所以,陈国栋主动承认了全部罪行李长庚问道。
是的,他承认自己主导了一项非法人体实验,导致三名研究生死亡。林远回答。
那三具尸体呢
已确认身份,是三年前失踪的学生。林远拿出报告,他们的DNA与数据库中被删掉的记录匹配。
李长庚点点头：感谢你的配合,老林,如果不是你提供的线索,这个案子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破。
林远离开警局,心情沉重,他知道自己在撒谎。陈国栋交给他的U盘里确实有重要数据,但他还没来得及查看。更令他困惑的是,为什么陈国栋要选择他作为继承者
回到家,林远小心翼翼地插入U盘。里面是一系列复杂的数据文件和视频记录。他打开第一个视频,是陈国栋的独白：
如果你看到这个视频,说明我已经失败了。镜像系统是我毕生的心血,但它被一些不法分子盯上了。他们想利用这项技术控制器官市场。林远,我选择你是因为你独特的医学背景和对生命的尊重。系统里有漏洞,那些罪犯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在篡改数据……
视频戛然而止,林远继续浏览文件,发现了一个名为镜像密码的文件夹,打开后,是一系列复杂的算法和代码。
突然,手机响了。是技术员小李：林医生,出事了！第四具尸体出现了,但监控显示她在七天前就已经失踪,而我们的检测显示她死了至少十天！
林远立刻赶往实验室,第四具尸体很快就被带了回来,是个年轻女性,解剖结果显示她死于器官衰竭,但死因极为罕见。
她的肝脏和肾脏有明显移植痕迹。林远检查着尸体,这些器官不属于她。
什么意思小李困惑地问。
有人在她体内植入了别人的器官。林远皱眉,而且手术非常专业,不是普通医生能做到的。
回到办公室,林远开始破解镜像密码。这是一套复杂的基因编辑算法,可以精确控制器官的相容性。但更令他震惊的是,系统中包含一个名单,列出了数十个等待器官移植的患者,每个都标注了血型和基因特征。
更可怕的是,最后一页是供体名单,上面有十几个人的名字,每个旁边都标注着镜像体。
林远回想起陈国栋的话：找到第42号样本,那是最后的希望。他翻开笔记本,发现陈国栋的实验记录中提到了镜像42。
通过系统日志,林远发现最近有人远程访问了数据库,并下载了大量数据。追踪IP地址,他惊讶地发现目标位于市立中心医院。
第二天,林远以博士生导师的名义来到中心医院。在庆祝中心医院新实验室成立的横幅下,他悄悄潜入了生物样本库。
使用陈国栋教给他的密码,林远成功进入系统。在第42号样本的记录中,他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信息：这是一项名为永生计划的秘密实验,目标是利用基因编辑技术,让器官供体的身体可以无限再生,从而创建一个永久的器官供应系统。
更可怕的是,实验已经进入临床阶段,有几个镜像体已经成功移植了多个器官,而且他们的身体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他们的DNA正在与供体融合。
林远正要深入调查,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迅速关闭电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在找什么,林法医
回头一看,是医院的副院长张明,一位知名的器官移植专家。
只是想参观学习一下。林远强作镇定。
张明微笑：听说你在协助警方调查最近的案子真遗憾,陈国栋是个疯子,他的理论根本站不住脚。
是吗那你怎么解释第42号样本
张明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后恢复平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作为医院的副院长,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们只进行合法的医疗活动。
真的吗那这个呢林远亮出手机,上面是刚刚截取的系统截图,镜像42,永生计划。
张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并不重要。林远冷静地说,重要的是,你和陈国栋是同一个项目的成员,对吗
张明叹了口气：你太聪明了,林法医,是的,我参与了早期研究,但后来退出了。陈国栋走火入魔了,他想创造'完美的供体',这违背了医学伦理。
那你为什么不举报他
因为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张明的表情变得复杂,陈国栋的方法太激进了,但我的方法更温和。我找到了不需要杀死供体的方法。
什么方法
细胞重组技术。张明压低声音,我们可以让器官在宿主体内重新生长,不需要捐献。但需要一个特殊的'培养基'——活人的身体。
林远明白了：所以你选择了那些失踪的人作为'培养基'。
这是医学的进步！张明状若疯魔地说,想想看,癌症、器官衰竭……这些绝症都将被攻克！只是需要一些牺牲。
牺牲那些无辜的人林远质问道。
为了更大的利益！张明辩解道,况且,这些人大多命不久矣,他们不参与实验岂不是浪费了
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起,林远故意触发医院的安全警报。
张明脸色大变,林法医,你是个聪明人,不要站在错误的一边。想想那些等待救命的病人。
林远没有回答,一拳打倒张明,在安保赶到之前混入人群,趁乱逃出了医院。回到警局,他把证据交给刑警队长李长庚,李长庚立即申请了对张明的搜查令。在张明的秘密实验室里,警方发现了令人震惊的证据：数十个正在生长的器官,保存在特殊溶液中；一份名单,上面有数百人的名字；以及最可怕的东西——一个正在成长的人体,他的胸腔被打开,里面种植着各种器官。
这个人已经活了一年,靠药物维持生命,成为了一个活体器官库。
进一步的调查揭露了整个网络的运作方式：通过社交平台寻找合适的供体,以高报酬为诱饵,然后将其带到偏远地区进行手术。大多数受害者再也没能回来。
而镜像系统则是用来控制供体身体状况的软件,可以精确调节他们的生理指标,使其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
因为这次案件涉及大量的医学知识,李长庚特意拉着林远,共同参与审讯,当林远坐在审讯室里,面对张明时,他感到一阵疲惫。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林远问道。
张明平静地回答：我在拯救生命。每一个从我的实验室走出去的病人,都是我拯救的。
但你杀了多少人
杀不,他们是自愿的,我们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利：要么默默无闻地死去,要么成为医学进步的一部分,让更多人活下去。
那些失踪的人呢那些被你抓来的无辜者呢
张明摇头：那只是必要的牺牲,战争时期,士兵也会牺牲,为了更大的利益。
林远拿出U盘：陈国栋给了我这个,里面有整个系统的备份。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做正确的事
张明笑了：陈国栋那个疯子他根本不懂真正的医学。他的方法太粗糙,太不精确。
所以你们是同一类人,只是方法不同。
不,我们是敌人。张明突然严肃起来,他想要公开的革命,我追求的是渐进式的改良。他不知道真正的科学需要耐心和牺牲。
林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和李长庚表示不参与接下来的审讯。刚退出审讯室,林远的手机响了,是小李：林医生,张明的实验室有间暗室,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活体培养舱,里面的人还活着！
林远脸色一变,招呼李长庚带上张明,连同几位刑警驱车赶往中心医院,当他们冲进实验室时,发现那个活体培养舱里的人还在呼吸,胸腔内的器官正在缓慢生长。
天啊……小李惊恐地看着那个生物,不由得发出惊叹,它有着人类的基本形态,但皮肤下可见多种器官在跳动。
这就是第42号样本。张明被押进实验室时说,完美融合的开始。
停止这一切！林远命令道。
太晚了。张明微笑着说,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这是医学的奇迹,也是人类的未来。
李长庚找到并切断了实验室的电源,但那个生物仍在微弱地呼吸。林远靠近观察,发现它的面部特征与失踪名单上的第42号相符——那是一个年轻男子,三个月前被报告失踪。
他是自愿的。张明说,他得了绝症,愿意为科学献身。
林远沉默了,十数年来,他参与过不知道多少起大大小小的案件,他知道,在某些情况下,人们会做出极端的选择。但他内心的信仰也在告诫自己,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剥夺他人生命都是不可接受的。
一周后,林远站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那个从培养舱中救出的生物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情况依然危急。他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一个科学实验的牺牲品。
老林,有新情况。站在身侧的李长庚向林远交代着后续进展,我们在张明的电脑里发现了原始实验数据,证明他至少策划了二十起谋杀案。
林远点点头：我知道,他的辩护律师会以'医学研究'为由请求减刑。
那你会出庭作证吗
林远陷入沉思,他知道,这个案件一旦传播开来,将引发巨大的社会争议。一方面是医学进步与伦理道德的冲突,另一方面是个人权利与集体利益的博弈。
会的,这是我身为公民的义务。林远轻声答道。
走出医院,和李长庚分别,林远望着城市的灯火,想起了陈国栋和张明的话,他们都相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只是方式不同。而他,将在这场科学与伦理的辩论中,寻找自己的立场。
手机响起,是妻子的声音老公,今天能准时下班吗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红烧肉。
嗯,我就在回家的路上,爱你,老婆。
天空中飘起了细雨,林深的目光坚定而沉重。无论前方有什么等待着他,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