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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生命倒计时
林清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手里紧握着那份诊断报告,胃部像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白炽灯光下,那些医学术语刺痛着他的眼睛：肺腺癌,晚期,预计生存期6-12个月。三十五岁,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会被如此精确地量化。
林先生,我们需要尽快开始治疗。医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林清机械地点点头,嘴里说着好的,我知道了,却感觉那不是自己的声音。
走出医院大门,初春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确认自己的肺还能正常工作。六个月,最多一年。这个信息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却怎么也无法真正沉淀下来。
小区的路上,邻居王阿姨正牵着她那只白色贵宾犬散步。看到林清,她热情地打招呼：小林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林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公司有点事处理完了,就先回来了。
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你看你,脸色不太好。王阿姨关切地说。
嗯,最近工作忙,没休息好。阿姨,我先上去了。
电梯里,林清盯着自己在金属门上的模糊倒影。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脸色确实有些苍白。谁能想到在这看似正常的躯壳下,死亡已经悄悄扎根,并在一天天蔓延。
公寓门打开的一刻,熟悉的寂静扑面而来。三年前妻子离开后,这个曾经充满笑声的地方变得异常安静。他踢掉鞋子,直接瘫倒在沙发上,任凭公文包掉在地上。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的电话。林清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声音才接通。
清儿,今天去医院检查结果怎么样母亲的声音透着焦虑。
挺好的,妈,就是有点轻微胃炎,医生说注意饮食就行。谎言如此自然地滑出,林清自己都有些惊讶。
那就好,那就好。你爸前两天还担心得不行,我这就告诉他别瞎想了。母亲明显松了一口气,对了,下周日是你爸六十大寿,你记得回来啊。
嗯,我记着呢。
挂掉电话,林清盯着天花板发呆。他不能告诉父母真相,自从五年前父亲中风后,他们已经承受了太多。况且他是家中独子,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手机又亮了,这次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前妻苏杭：
听说你今天去医院了,没什么大问题吧
林清苦笑,在这个圈子里,信息总是传得飞快。他简短地回复：例行体检,没事。
几秒钟后,苏杭回复：那就好。对了,下周末我要带小朵去新加坡玩几天,能不能把探望时间改到下下周
林清看着屏幕,突然意识到,也许他已经没有下下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而来。但他还是平静地回复：好。
他打开相册,翻到女儿朵朵的照片。那是去年她六岁生日时拍的,小姑娘穿着粉色公主裙,正在吹蜡烛,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离婚后,法院将女儿的抚养权判给了事业成功的苏杭,他每两周才能见女儿一次。
现在,他剩下的时间屈指可数。
林清抓起手机,拨通了发小张明的电话。
喂,老林,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张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活力。
有空出来喝一杯吗林清问,声音有些发紧。
今晚不行啊,老婆大人有命令,必须陪她去婆婆家吃饭。改天
嗯,改天吧。林清有气无力地说。
诶,你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啊,出什么事了
没,就是工作有点累。
挂掉电话,林清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楼下,城市的灯光已经亮起,人们匆匆忙忙地赶路,汽车川流不息。所有人都在为明天、为未来忙碌着,而他,却正站在生命的尽头向外张望。
那一刻,孤独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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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最后的日常
周一清晨,林清按时出现在了公司。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熟悉又陌生。同事们谈笑风生,讨论着周末的活动和即将到来的项目截止日期。这些曾经让他焦虑的事情,现在看来如此微不足道。
林总,九点半的会议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助理小王把一摞文件放在他桌上。
谢谢。林清机械地回应,然后问道：对了,我记得HR部门上周提交了一份关于年终奖金分配的方案
是的,就在这儿。小王从文件堆中抽出一份递给他。
林清翻开文件,思绪却飘向了别处。这份方案的实施他大概率是看不到了。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九点半的会议上,林清努力集中精力。作为技术总监,他负责公司新项目的整体规划。但今天,他发现自己很难跟上讨论的节奏。
林总,您对这个时间节点有什么意见项目经理的问题把他拉回现实。
林清匆忙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甘特图：嗯,测试阶段可能需要延长一周,毕竟这是个全新的系统架构。
会议结束后,总经理赵志远叫住了他：老林,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林清摇摇头：可能是没休息好。
别太拼了,公司离了谁都转,但身体垮了可不行。赵志远拍拍他的肩膀,对了,那个新加坡客户的项目,董事长很重视,你多上点心。
好,我知道了。
回到办公室,林清打开电脑,开始撰写一份详细的工作交接计划。他需要确保自己离开后,项目能够顺利进行。写着写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禁苦笑起来。他在为自己的死后事宜做准备。
午饭时间,林清独自一人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这家店他已经光顾了五年,老板娘看到他就热情地打招呼：小林来啦,老样子
嗯,谢谢。林清点点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一碗牛肉面很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林清突然记起医生的叮嘱：尽量吃清淡的食物,避免辛辣刺激。他看着面前香气四溢的红汤面,不知怎的,鼻子一酸。
这样的日常琐事,原来也会成为奢侈品。
下午三点,林清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前妻苏杭。
林清,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苏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练,公司要派我去新加坡分部工作一年,朵朵得跟我一起去。
林清感觉心脏骤然收紧：一年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朵朵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想着可以安排朵朵寒暑假回来看你,或者你有空也可以去新加坡。
林清想说自己可能等不到朵朵的寒暑假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初。所以我想先带朵朵去那边适应一下环境,顺便看看学校。
所以...这周末的探视...
对不起,时间太紧了。我保证回来后第一时间带朵朵去见你。
挂掉电话,林清感到一阵无力。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等到那个第一时间。
晚上七点,大多数同事都已经离开。林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灯光渐渐亮起。这座他工作了十年的大楼,见证了他从一个普通程序员成长为技术总监。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会在这里一直工作下去,直到退休。
手机响起,是医院的短信提醒：明天上午九点,首次化疗。
林清深吸一口气,关上电脑,离开了办公室。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路过了一家宠物店。透过玻璃,他看到一只金毛幼犬正在笼子里打转。那只小狗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立刻跑到玻璃前,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尾巴摇个不停。
林清停下脚步,与小狗对视。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也许他该养一只狗,一个可以陪伴他最后时光的伙伴。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离开了,谁来照顾这只小狗呢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水果店时,他想起医生说过新鲜水果对身体有好处,便买了些苹果和橙子。
回到家,林清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然后坐在电脑前,开始写一封信给六年后的朵朵。那时,她就是十三岁的小姑娘了,而他,早已不在人世。
亲爱的朵朵：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已经离开很久了...
他写了一半,又删掉,重新开始。如何向一个未来的十三岁女孩解释死亡如何把想说的话都浓缩在一封信里
试了几次后,林清放弃了。也许,录制一些视频会更好。但那又需要多少个视频才能填补父亲缺席的空白
夜深了,林清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明天就要开始化疗了,据说副作用很大,但医生说这是延长生命的唯一希望。
他拿起床头的相框,那是他和朵朵去年在动物园拍的。照片中,他蹲在朵朵身边,两人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女儿的脸庞,心中满是不舍。
爸爸会尽量多陪你一天的,朵朵。他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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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化疗之痛
化疗的副作用比林清想象的还要严重。第一次治疗后,他在洗手间里吐得天昏地暗,全身无力,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能量。更糟糕的是,他的头发开始成把地掉落。
第三次化疗后的一天,当他洗澡时,整把的头发随着水流堵住了下水道。林清看着镜子中那个头发稀疏、面色苍白的陌生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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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治疗反应属于正常范围,但效果不如我们预期的好。医生看着最新的检查结果,表情凝重,肿瘤有轻微缩小,但扩散的情况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林清平静地点点头,仿佛医生在讨论的是别人的病情：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可以调整化疗方案,或者考虑参加一个新的临床试验。当然,这些都会有更强的副作用。
还能再撑多久林清直接问道。
医生沉默了片刻：如果继续现在的治疗,可能六个月左右。如果改用更激进的方案,生存期可能会延长,但生活质量会下降很多。
我需要考虑一下。
走出医院,林清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初夏的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他找了张长椅坐下,看着远处的人们：年轻的父母推着婴儿车散步,老人们聚在一起下棋,孩子们在草地上追逐打闹。
生活还在继续,阳光依旧明媚,只是这些都将与他无关。
手机响了,是父亲。
清儿,你在哪呢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快回来吃饭。
自从确诊后,林清搬回了父母家。起初他不愿意,担心父母发现真相,但当副作用越来越严重,他已经无法独自应对了。他对父母说是胃病复发,需要长期治疗,暂时回家住。
爸,我在医院复查,马上回来。
医生怎么说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又是一个谎言。
晚饭时,母亲特意做了一桌他爱吃的菜。看着父母期待的眼神,林清强迫自己多吃了几口,尽管他已经没什么胃口,食物在嘴里如同嚼蜡。
清儿,公司那边没问题吧父亲担忧地问。
林清上个月已经申请了长期病假,虽然没透露实情,但赵总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非常支持他休息。
没事,赵总说让我安心养病。
那就好。身体最重要,工作可以慢慢来。父亲点点头,然后迟疑了一下,那个...苏杭和朵朵呢她们知道你病了吗
林清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也不用告诉她们。
清儿,不管怎么说,朵朵是你女儿啊。母亲轻声说。
妈,我不想让她担心。况且...她们马上就要去新加坡了。
餐桌上陷入沉默。林清知道父母一直对他和苏杭的离婚耿耿于怀,特别是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少了很多见孙女的机会。
饭后,林清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继续他的计划。这个计划包括了他的遗嘱,财产分配,以及一系列给朵朵的信和视频,按照她不同年龄段要面临的问题和挑战分类整理。
他希望,即使自己不在了,也能以某种方式参与女儿的成长。
爸爸...为什么上次你没来看我视频通话中,朵朵撅着小嘴,一脸委屈。
林清看着屏幕中的小人儿,心疼不已：爸爸生病了,不能出门。
生什么病啦感冒吗
嗯,是感冒,很快就会好的。
那你好了就来看我吧！我们下周就要去新加坡了,妈妈说那里有超大的游乐场和水族馆！
好啊,爸爸一定去看你。林清强忍泪水,朵朵,你要听妈妈的话,在新的学校好好学习,知道吗
知道啦！爸爸,你快点好起来哦,我给你画了一幅画,等你来的时候送给你！
挂掉视频,林清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朵朵回来的那一天,更不知道如何向这个天真的孩子解释,为什么爸爸会突然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夜深了,林清打开电脑,登录了一个癌症患者互助群。这个群是他在医院偶然得知的,里面都是和他有着相似经历的人。
今天第三次化疗,医生说效果不理想。大家有没有类似经历的他发出消息。
很快,消息框开始滚动。
我去年也是这样,后来换了方案,现在稳定多了。
试试中医调理辅助治疗我觉得对我帮助挺大的。
保持乐观很重要,我认识一位病友,医生说他只有三个月,结果现在五年了还活得好好的。
林清一条条看着回复,有实用建议,也有心灵鸡汤。他知道奇迹是存在的,但也知道那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包括他自己,最终都会按照医学规律走向生命的尽头。
但这些同病相怜的陌生人给了他一种特殊的安慰。在这里,他不需要伪装坚强,不需要隐藏恐惧,可以毫无保留地表达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活的不舍。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确诊三个月了,最近很害怕,晚上总是睡不着,一闭眼就想到自己可能没多少时间了...一条新消息出现。
林清看着这条充满恐惧的信息,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状态。他思考了一会,回复道：
我也经常这样。后来我开始写日记,记录每一天发生的事,哪怕是很小的事情。这让我感觉自己还在'活着',而不只是在'等死'。另外,我开始做一些以前一直想做但没时间做的事,比如学画画、看完一套经典文学作品等。希望对你有帮助。
发完这条消息,林清突然意识到,他在建议别人去做的事情,自己却还没开始。也许,是时候开始他自己的生命清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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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告别计划
林先生,您确定要停止治疗吗医生面露难色。
林清点点头：是的,我想清楚了。
两个月的化疗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却没有带来明显的改善。与其在病床上度过最后的日子,他更希望能有质量地活着,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那您至少考虑一下口服药物治疗这样可以控制症状,减轻痛苦。
好的,谢谢医生。
离开医院后,林清直接去了公司。虽然还在病假中,但他有些事情必须亲自处理。
公司里,同事们看到他消瘦的身影都很震惊。曾经意气风发的技术总监,现在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发稀疏,脸色蜡黄。
老林,你...你怎么来了赵志远看到他,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
有些工作交接需要处理一下。林清轻声说。
赵志远把他拉到办公室：到底怎么回事你这病...
林清苦笑：晚期肺癌,医生说撑不过年底。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过了许久,赵志远才哑着嗓子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帮我照顾好团队,特别是几个核心项目。还有...林清顿了顿,如果可能的话,在我走后,公司能不能给我父母一些关照他们年纪大了,我怕...
这你放心,公司不会忘记你的贡献。赵志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真的不再尝试治疗了吗
没意义了。与其在医院里备受折磨地多活几个月,我更想有尊严地走完最后一程。
下午,林清向团队成员宣布了自己的病情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会议室里,几个女同事忍不住落泪,男同事们则沉默不语,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大家别这样,我还没走呢。林清试图缓和气氛,接下来几个月,我会远程工作,有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
会议结束后,助理小王拦住了他：林总,我...我能问个私人问题吗
说吧。
您的家人知道吗
林清摇摇头：父母只知道我胃病复发,前妻和女儿...她们现在在新加坡,什么都不知道。
您不打算告诉她们吗特别是您女儿...
等到不得不说的时候吧。林清轻声说,现在,让她安心适应新环境更重要。
离开公司,林清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一家摄影工作室。他预约了一套形象照拍摄,只有一个特殊要求：请化妆师让他看起来健康一些。
这些照片是给谁的摄影师好奇地问。
我女儿。林清简短地回答。
拍摄结束后,林清又去了一家礼品店,买了十几个精美的包装盒和信封。然后他去文具店,买了各种漂亮的信纸和笔。最后,他去了一家玩具店,挑选了几个适合不同年龄段女孩的礼物。
回到家,林清开始他的时间胶囊计划。他要为朵朵准备一系列礼物和信件,在她不同的人生节点送达。
十岁生日,十三岁青春期开始,十六岁,十八岁成人,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甚至包括她未来可能的婚礼...他想尽可能地参与女儿的成长,即使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
亲爱的朵朵：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你已经十岁了！爸爸很遗憾不能亲自参加你的生日派对,但我想告诉你,爸爸一直在天上看着你,为你感到骄傲...
写到一半,林清停下了笔。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想好如何向朵朵解释死亡。是说自己去了很远的地方还是坦白地说爸爸因病去世了如果是后者,朵朵会不会怨恨他没有在最后的日子里告诉她真相,给她一个告别的机会
这些问题困扰着他,让他一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林清接到了苏杭的电话。
林清,朵朵在新加坡适应得不太好,一直说想回国看你。
林清心头一紧：她...还好吗
就是有点想家,特别是想你。新环境,新学校,她需要时间适应。苏杭停顿了一下,我在想,如果你有空,是不是可以来新加坡看看她可能对她适应有帮助。
林清握紧了手机。去新加坡,意味着长途飞行,意味着可能的身体不适,甚至意味着在异国他乡面临紧急医疗情况。但是,能再见朵朵一面...
我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什么时候合适
下周如何朵朵周末没课。
好,我订机票。
挂掉电话,林清立即联系了医生,咨询飞行注意事项和必要的药物准备。医生极力反对他长途旅行,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开了一系列药物,并嘱咐他一旦不适立即就医。
林清又给赵志远打了电话,告知了自己的计划。
老林,要不要我派个人陪你去赵志远担忧地问。
不用,我自己能行。
接下来的几天,林清忙着办理签证、订机票和酒店。虽然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但想到即将见到朵朵,他仿佛又有了力量。
出发前一晚,林清坐在书桌前,给父母写了一封信。信中,他终于告知了真相,并解释了自己为什么选择瞒着他们。他请求父母原谅,并感谢他们一生的养育之恩。
信的最后,他写道：
爸,妈,我这一生,很幸福。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有朵朵这样的女儿,还有那些珍贵的友情和事业上的成就。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不能陪你们到老,不能看着朵朵长大。但请相信,无论在哪里,我都会一直爱着你们,守护着你们。
他把信小心地放进抽屉里,准备在必要的时候交给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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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最后的拥抱
新加坡樟宜机场的人流如织,林清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过熙攘的人群。十个小时的飞行让他的身体状况更加恶化,但他强撑着不适,急切地寻找着接机口。
爸爸！一个清脆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声。
林清转头,看见朵朵穿着粉色连衣裙,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向他奔来。那一刻,所有的痛苦和疲惫都烟消云散。他蹲下身,张开双臂迎接女儿。
朵朵扑进他怀里,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爸爸,我好想你！
林清紧紧抱住女儿,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草莓香味,眼眶湿润：爸爸也想你,朵朵。
苏杭走过来,看到林清的样子明显吃了一惊。他比上次见面瘦了太多,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还好吗苏杭小心翼翼地问。
林清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长途飞行不太适应。
我们先去酒店吧,你休息一下。苏杭接过他的行李,朵朵从昨天就开始兴奋,一直问爸爸什么时候到。
回酒店的路上,朵朵叽叽喳喳地说着新加坡的新鲜事,林清微笑着倾听,不时回应几句。他注意到女儿晒黑了一些,看起来更健康活泼了。
爸爸,你的头发怎么变少了朵朵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林清心里一紧：嗯...爸爸最近工作太忙,头发掉得多。
那你要多休息啊！朵朵认真地说,我们老师说,睡眠不足会掉头发。
好,爸爸听朵朵的。
到了酒店,林清确实需要休息。他吃了药,躺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一些。下午,他们一起去了圣淘沙岛。朵朵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带他参观每一个角落。
爸爸,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大鱼缸！在水族馆巨大的玻璃前,朵朵指着游过的鲨鱼喊道。
林清看着女儿兴奋的小脸,又抬头看看那些在蓝色水光中优雅游动的海洋生物。这一刻如此美好,却又如此短暂。他多想时间就停在这里,让他能多陪陪女儿。
爸爸给你拍张照吧。林清拿出手机。
朵朵立刻摆出各种可爱的姿势,林清不停地按下快门,仿佛要把女儿的每一个表情都记录下来。
晚上,他们在海边餐厅吃饭。朵朵因为玩得太累,饭吃到一半就趴在桌上睡着了。苏杭轻轻把她抱到旁边的长椅上,然后回到餐桌前。
林清,你到底怎么了苏杭直视着他的眼睛,别跟我说只是工作累,我看得出来不是那么简单。
林清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坦白：肺癌,晚期。
苏杭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前确诊的。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
天啊...苏杭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不早说
不想影响朵朵适应新环境。而且...林清苦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治疗呢你接受治疗了吗
试过了,效果不好。我选择停止治疗,想有质量地度过剩下的时间。
苏杭擦掉眼泪：朵朵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她还太小,不应该承受这些。
但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苏杭压低声音,她会怨恨我们没有给她告别的机会。
林清看着熟睡中的女儿,轻声说：我给她准备了很多信和礼物,会随着她长大慢慢送达。等她足够大,能够理解死亡的时候,她会明白的。
这太残忍了,林清。苏杭摇着头,对朵朵,也对你。
比起看着她父亲一天天衰弱、痛苦地死去,这样更好。林清坚定地说,让她记住我现在还算健康的样子。
苏杭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流泪。
第二天,他们去了新加坡动物园。林清虽然身体不适,但坚持陪着朵朵走完每一个展区。他给朵朵买了一个小熊猫玩偶,看着她开心地抱着它,心里既甜蜜又苦涩。
爸爸,你什么时候再来新加坡看我回酒店的路上,朵朵突然问。
林清喉咙发紧：爸爸工作很忙,可能...要过一段时间。
那我能回国看你吗
当然可以,等朵朵放假的时候。林清勉强笑着,爸爸会一直等你的。
晚上,朵朵睡着后,林清悄悄起身,坐在阳台上看着新加坡的夜景。苏杭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温水。
谢谢你带朵朵来见我。林清说,这对我和她都很重要。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苏杭内疚地说。
别这样,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林清喝了口水,苏杭,我有个请求。
什么
等我走后...请告诉朵朵,爸爸非常爱她。让她不要忘记我,但也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停下前进的脚步。
苏杭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会的。
还有,每年她的生日,请代我送一份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未来十年的礼物和信,都存在我父母那里。
林清...苏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林清挤出一个微笑,明天我带朵朵去环球影城玩,你要一起吗
当然。
在新加坡的最后一天,林清强撑着身体的不适,陪朵朵玩遍了环球影城的每一个项目。看着女儿开心的笑脸,他咬牙坚持着,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傍晚,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朵朵靠在他怀里睡着了。林清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无声地流泪。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拥抱她了。
机场告别时,朵朵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爸爸,你答应我快点来看我！
爸爸答应你。林清亲吻女儿的额头,朵朵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知道吗
嗯！爸爸我爱你！
爸爸也爱你,永远爱你。
看着苏杭牵着朵朵的小手走进安检口,直到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林清才转身离开。他的胸口疼痛难忍,不知道是病情加重还是心碎的感觉。
回国的飞机上,林清的病情突然恶化。他呼吸困难,胸口剧痛,空乘人员紧急联系了地面医疗团队。飞机降落后,救护车已经等在跑道上。
在医院里,医生告诉林清,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多个器官,他的时间可能比预计的更短。
还有多久林清平静地问。
几周,最多一个月。医生沉重地说。
林清点点头：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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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生命的最后几周,林清选择回到父母家。他的身体状况迅速恶化,已经无法自理。父母终于知道了真相,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父亲则沉默地照顾着他的一切需要。
林清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有时他会让父亲扶他到阳台上坐一会儿,感受阳光和微风。
他继续给朵朵写信,虽然手已经颤抖得厉害,字迹也变得歪歪扭扭。每一封信都是他对女儿的爱和不舍,是对无法参与她未来人生的遗憾。
亲爱的朵朵：
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日,爸爸很想亲眼看看你长成大姑娘的样子。十六岁是人生中美好的年纪,你会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朋友,也许还会有第一个喜欢的人...
写到这里,林清停下笔,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多么希望能亲眼看着女儿长大,在她需要建议时给予指导,在她伤心时给予安慰。
一天下午,张明突然来访。看到曾经健壮的挚友如今形销骨立的样子,这个一向乐观的男人忍不住痛哭失声。
老林,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张明抓着他的手吼道。
不想让大家担心。林清虚弱地笑了笑,帮我个忙,以后偶尔去看看我父母,还有...等朵朵回国时,替我去看看她。
我答应你。张明红着眼睛说。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清的清醒时间越来越少。他开始频繁地梦见朵朵,梦见她不同年龄段的模样——十岁的小学生,十五岁的少女,二十岁的大学生...在梦里,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经历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清醒时,他会让母亲给他读朵朵小时候的照片描述,仿佛这样就能重温那些珍贵的记忆。
一个雨天的傍晚,林清突然精神好了许多。他要父母扶他坐起来,还喝了几口粥。医生私下告诉林父林母,这可能是回光返照。
爸,妈,我有话跟你们说。林清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很清晰。
父母立刻坐到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林清的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么美好的人生。请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为了我,也为了朵朵。
清儿...母亲泣不成声。
朵朵以后就拜托你们了。她是我留给你们最好的礼物。林清继续说,请告诉她,爸爸有多么爱她。
我们会的,儿子。父亲强忍悲痛答应着。
那天深夜,林清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父母守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轻声说着安慰的话。
窗外,雨停了,一轮明月从云层中露出脸来。林清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目光穿过窗户,望向那轮明月。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的景象。
朵朵...他轻声呼唤,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月光静静地洒在他的脸上,像是在给他最后的吻别。
7
尾声
十年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十六岁的朵朵站在父亲的墓前。她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手里拿着一叠泛黄的信件。
爸爸,我又来看你了。她轻声说,把一束白色的小雏菊放在墓碑前,今天我收到了你写给我的十六岁生日信。你知道吗每次收到你的信,我都感觉你从未离开过。
微风拂过,吹动她额前的碎发。朵朵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爸爸,我考上大学了,是你曾经就读的学校。奶奶说这是你一直希望的。她把通知书放在墓前,我会好好学习,不让你失望。
朵朵蹲下身,轻轻抚摸墓碑上父亲的照片。那是他生病前拍的,照片里的男人英俊挺拔,笑容温暖。
爸爸,我长大了,能理解你当初的选择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怪你没有告诉我真相。谢谢你用那些信和礼物陪伴我成长,谢谢你让我觉得,即使在天堂,你也在看着我、爱着我。
远处,苏杭和林父林母静静地站着,给朵朵和父亲独处的时间。
朵朵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她写给父亲的回信。她小心地把它放在墓碑前,用一块小石头压住。
爸爸,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下次,我带你最喜欢吃的苹果派。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的照片,我爱你,永远。
转身离开时,一阵温暖的微风吹过,轻轻掀起她放在墓前的信纸,仿佛有无形的手在翻阅。朵朵回头,看到阳光下飞舞的信纸,露出了一个含泪的微笑。
她知道,父亲收到了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