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宜赶到考古现场时,夕阳已经沉到了山脊线以下。她踩着泥泞的山路,耳边是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和人群的嘈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腥味,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顾问,您总算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研究员小跑过来,脸色苍白如纸,"教授他们...他们都..."
"冷静点,小李。"林雪宜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却越过他,看向被警戒线围住的古墓入口,"现在情况怎么样?"
"七个人昏迷不醒,已经送医院了。毒气检测显示成分不明,防护服完全没用。"小李的声音发颤,"我们只是按照常规程序打开了主墓室的玉石棺,谁知道..."
林雪宜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个古朴的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古墓方向时,发出微弱的蓝光。她眉头紧锁——这不是普通的毒气。
"带我去看看那口棺材。"
墓道潮湿阴冷,墙壁上的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越往里走,那股甜腥味越浓,林雪宜感到喉咙发紧。主墓室中央,一口通体碧绿的玉石棺半开着,棺盖被移开了一角,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间。
林雪宜戴上手套,小心靠近。就在她距离棺材还有三步远时,罗盘突然"啪"地一声裂开了。
"果然..."她喃喃自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复杂的符号。符纸刚接触到棺木就自燃起来,火焰竟是诡异的青绿色。
"这不是毒气,"她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小李说,"是阴气外泄。你们打开的恐怕不是普通的古墓。"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墓室顶部簌簌落下尘土。对讲机里传来外面警卫急促的呼叫:"水池那边出事了!毒气突然大量涌出!"
林雪宜冲出墓室时,看到远处的人工湖已经被挖开一个大口子,几台挖掘机正在紧急作业。但本该散去的"毒气"却像有生命一般,盘旋在水面上方,形成一片灰绿色的雾霭。
"谁让你们挖水池的?"她厉声质问现场指挥官。
"上级命令!必须阻止毒气扩散到市区!"指挥官擦着汗,"专家说水能稀释..."
"愚蠢!"林雪宜打断他,"这不是化学毒气,水只会让它——"
她的话戛然而止。水池上方的雾气突然剧烈翻腾,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形状,然后又散开。普通人或许看不见,但她的阴阳眼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更糟的是,她感觉到一股强大而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罗盘破裂前的最后指向不是古墓,而是这个水池——这里才是阴气汇聚的源头。
夜幕完全降临,林雪宜站在湖边,看着工人们慌乱撤退。她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天亮之前,半个城市都会笼罩在这致命的阴气中。
她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五枚铜钱,按五行方位摆在地上,又用朱砂在周围画了个复杂的阵法。正当她准备念咒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
"凡人,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那声音低沉冰冷,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林雪宜猛地转身,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三步之外。男人一袭玄色长袍,面容苍白俊美得不似凡人,漆黑的长发用一根红绳随意束起。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左眼如常人般漆黑,右眼却是诡异的银白色,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你是谁?"林雪宜暗中捏紧了袖中的符纸。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翻腾的水面。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那些灰绿色的雾气竟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缓缓向他掌心汇聚。
"阴气外泄,冥界与人间的界限正在模糊。"他自言自语般说道,银白色的右眼闪过一丝光芒,"命簿阁的封印松动了。"
林雪宜心头一震。命簿阁——那是她外婆故事里提到的传说之地,记载着所有生灵命运的地方。
"你是...冥界的人?"她试探着问。
男人终于看向她,目光如刀:"谢无咎,冥界解命者。"他顿了顿,"你能看见阴气,还会画镇魂符,不是普通人类。报上名来。"
"林雪宜,民俗研究所特别顾问。"她直视那双异色瞳,"如果这真是阴气泄漏,为什么冥界现在才派人处理?"
谢无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为这本不该发生。那口玉石棺是千年前冥界留在人间的封印,专为镇压命簿阁的裂隙而设。愚蠢的凡人打破了它。"
他话音刚落,水池中央突然掀起巨浪,一个漩涡急速形成。谢无咎脸色骤变:"来不及了,迷失的魂魄要出来了!"
林雪宜看到无数半透明的人形从漩涡中升起,在空中扭曲、哀嚎。它们没有五官,但痛苦的情绪如实质般冲击着她的感官。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退后!"谢无咎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形成屏障。那些魂魄撞在光幕上,发出刺耳的尖啸。
"它们是什么?"林雪宜强忍不适问道。
"命簿阁中迷失的魂魄,本该转世却因命簿错乱而困在阴阳夹缝中。"谢无咎的声音紧绷,"玉石棺封印解除,它们找到了出口。"
林雪宜看着越来越多的魂魄涌出,意识到事态已经超出控制。她突然想到医院里那些昏迷的人——他们的症状不正是魂魄离体吗?
"那些昏迷的人,他们的魂魄是不是被这些迷失者带走了?"
谢无咎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很敏锐。没错,迷失的魂魄会本能地寻找宿主,占据活人的身体。"
"那我们得阻止它们!"林雪宜急切地说,"告诉我该怎么做。"
谢无咎审视着她,似乎在评估什么。最终他简短地说:"我需要你的血。"
不等林雪宜反应,他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在她掌心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涌出的瞬间,谢无咎蘸取血液,在空中画出一个繁复的符文。
"以通灵者之血为引,唤命簿阁之力..."他低声念诵,符文发出耀眼的红光,照亮了整个湖面。
那些迷失的魂魄像是被磁铁吸引,纷纷转向符文。谢无咎的银白色右眼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他大喝一声:"归位!"
符文炸裂成无数红色光点,每个光点都精准地击中一个魂魄。被击中的魂魄发出解脱般的叹息,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散在夜空中。
湖面恢复了平静,灰绿色的雾气也消散殆尽。林雪宜瘫坐在地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谢无咎站在她面前,右眼已恢复银白,但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暂时控制住了,"他说,"但只是权宜之计。玉石棺必须重新封印,否则还会有更多魂魄逃出。"
林雪宜抬头看他:"为什么要用我的血?"
谢无咎沉默片刻:"因为你有命簿阁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足够作为媒介。"他俯身凑近她的脸,异色双瞳直视她的眼睛,"林雪宜,你和命簿阁有什么关系?"
林雪宜心跳加速,外婆临终前的话在她耳边回响:"雪宜,你的灵魂里藏着秘密,当异瞳之人找到你时,命簿阁的大门将再次开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移开视线,撑着地面站起来,"现在重要的是处理那口棺材。你有什么建议?"
谢无咎似乎看穿了她的回避,但没有追问:"带我去看那口玉石棺。"
重返墓室的路上,林雪宜注意到谢无咎走路几乎没有声音,月光下的影子也比常人淡得多。他真的是冥界来客,还是她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主墓室内,玉石棺依然半开着。谢无咎走近查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是普通的封印,"他低声说,"棺内刻有命簿阁的密文,而且是最高级别的禁制。"他转向林雪宜,"这座墓的主人是谁?"
"根据碑文记载,是北宋时期的一位方士,传说能预知生死。"林雪宜回答,"但史料记载很少,更像是民间传说人物。"
谢无咎冷笑:"不是传说。这位'方士'曾闯入命簿阁,试图篡改自己的命数。冥界追捕他多年,最后只能将他封印在人间。"
林雪宜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棺材里封印的是..."
"一个罪大恶极的灵魂,本该魂飞魄散,却因掌握了命簿阁的秘密而得以苟延残喘。"谢无咎的手抚过棺盖上的纹路,"现在封印已破,他的力量正在恢复。"
仿佛印证他的话,棺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股黑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谢无咎迅速结印阻挡,但黑气如有意识般绕过他,直扑林雪宜而去。
林雪宜本能地抬手格挡,腕上的玉镯突然发出刺目绿光。黑气撞上光幕,发出嘶嘶声响,最终被弹开消散。
谢无咎惊讶地看着她:"护身法器?谁给你的?"
"我外婆的遗物。"林雪宜也一脸震惊,她从不知道这镯子有这种力量。
谢无咎的表情变得复杂:"事情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了。林雪宜,你外婆叫什么名字?"
"林青瑶。"她下意识回答,随即警觉起来,"为什么问这个?"
谢无咎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手按在她的额头上。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林雪宜想挣扎,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果然..."谢无咎的声音变得遥远,"你的灵魂上有命簿阁的印记..."
林雪宜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谢无咎那双异色瞳中闪过的复杂情绪——震惊、困惑,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