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尾声
等待
戎狄水草丰美,遍地牛羊。
天气好的时候,天空是湛蓝的墨盘,云朵形状各异,一日之内变化无常,时有驯鹰滑翔而过。
可转眼它便耍起性子,狂风咆哮,暴雨倾颓,好像天地间谁都容不下,谁也别想安生。
这时只好躲进大帐里,关紧了哈拉嘎,就是狄语中帐门的意思。
来到戎狄后,我才发现前半生所学的营造学问几无用武之处,地形不一样,构造亦不一样,用惯的筑造材料全没有。
只好重新学。幸而脑子不算坏,同是营造,根子上方法总是通的。
戎狄在南边临近大雍的地域也是有城池的,前些年因为公主和亲的缘故,边境甚为安稳,戎狄当中有不少人熟习汉文化的。
我在戎狄这半年里,扎兰伊公主联合各部族铲除了她野心勃勃的堂兄,由于老可汗病重逊位,汗位便由公主四岁的幼弟继承。
如此以来,公主便成了摄政皇姐,戎狄实际的施政者。
她以合纵连横之策,时而征战沙场,时而兵不血刃,不断整合壮大自己的部族。每打下一片土地,她便让我带着工匠前往勘察,看用什么法子筑墙围城,开垦田地,修建民居,使这个古老的游牧部族逐步稳定下来。
但公主面临的阻力不小,每一个朝廷内部都会有利益分割,派系争斗,更何况是一个从古旧逐渐走向革新的蛮夷政权。
每当我看见小可汗伏在阿姐膝上,一脸崇敬地听着阿姐给他读奏章文牍时,我都会隐约想到,在久远的未来,甚而也许没那么久远的未来,戎狄和乐融融的表面掌权者和实际施政者之间,会不会也将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正如今日大雍皇室的兄弟相杀,一切都只是为了玉宇琼楼之中最高的那个位置。
南境的消息传来,晋王终究是反了,似是被逼到绝境,不甘坐以待毙,带着五万兵马和当朝首辅大臣一起逃出了雍京。
老谋深算的首辅机关算尽,他熬不住皇帝手握把柄的隐而不发,想是快被捕风捉影的猜忌逼疯了,给自己选了条痛快路。
皇帝大受打击,因为支持晋王和首辅的北雍旧贵族大有人在,北雍入关不过短短几十年,根基远没有坐稳,太子再能干,也不容易逃脱腹背受敌的局势。
我始终没有听到梁凤箫的消息,甚而书简和文策,整个梁家,曾经围炉煎茶,笑语嗔言,日日相见的那些面庞,都消失在了茫茫的边境线上。
至高权力的争夺,天潢贵胄的棋局,如何会有一个没落家族的名字
更何况,梁凤箫为了保全我下的最后一着,实实在在是将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死地了。
他与晋王私相授受,皇帝容不得他。
他背刺逼反了晋王,晋王恨他入骨。
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梁凤箫还活着。
梦里面,他的音容笑貌恍如昨日,暖白的阳光里,那侧影惊为天人,他向我微微一笑。
他说,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年,兴许两年,我会去找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