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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囚金屋
难道不是么!你敢说你真正将我放在眼里过前世今生,你恨也罢爱也罢,真正入你眼的只有赫云缚羽!而我连进入你世界的名帖都没有!
他眼尾通红,身体因为一次性宣泄而发抖。
你不残忍么周春白,你难道从未意识到你对我有多残忍么如果只是交易,你又为何要做那些让人动真心的事情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与我将来相忘江湖,又为何狠不下心来,一次一次对我好
早在羽州时,我就告诉过你,若你没有做好照顾那只猫一辈子的决心,便不该扔给它这么多情意!你悉心照料它几日又将它给别人,便是又一次抛弃。
若你慈悲,便该无情。
凌知光的话语不断冲着周春白的心。
白鸿寺方丈告知她的那句无情始为慈悲,她在此刻才忽然明白。
原来……是这样。
是她做错了。
是我的错。周春白缓声说,凌督主,是我的错。
凌知光心脏跳动的声音忽然明显起来。
一下一下,越发急促。
她终于剖白了她的心意:我承认,我确实曾对你动过情。
凌知光鼻子一酸,就这样盯着她,眼眶越发红了。
他不知道自己听到这句话该是什么心情。
他本以为这是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回答。可是今天,她说出口了。
但,这是他如同一个疯癫撒泼之人逼问出来的。
只是你我,根本不会有结局。周春白的声音刻意维持平静,仍旧带了几分隐忍的泪意。
我要走的路凶险无比,兴许有一天我就死在谁的刺杀下。如今我又得知李鹤和前朝余孽的谋划,我更不能坐视不管。这是我欠周家族人,欠昌余关百姓的。可你不一样。
她蹙眉望着他,苦口婆心:凌知光,你不一样。你已经吃了很多苦,我知道你最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你该尽快脱身,去过你的安生日子,而不是留在这局中。
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好不好等我的事情办完,如果我还活着,我把这条命赔给你,好不好
这句话简直像一把尖刀割着他的心。
凌知光退后了两步,绷着下颌,眼中含泪,抬着下颌俯视她,目光无比悲伤:所以……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爱我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如一道微不可查的细风散去了。
周春白看着他,心中何尝不是在滴血
沉戈曾说,凌知光兴许生了病,才会那样执拗地缠着她。
可是不对,真正有心病的是她周春白。
当赫云缚羽的身份揭露时,山盟海誓的爱情于她而言变成了夜夜噩梦。
她根本不敢再去相信什么感情。
她会不停地猜忌他的真心,不停地折磨自己,也折磨他。这样的感情到了最后,只会再一次破碎,那又何必开始
而当赫云缚羽告诉她,那场战争里那么多人的死亡,是因为她时。
她恐惧自己再害死凌知光。
她贪恋温暖,于是一次次向他靠近。可她又畏怯胆小,所以不敢回应。
有病的是她。
错的也是她。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觉得自己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生不痛快,死而不能。
周春白咬了一口舌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最紧要的是让凌知光不被宛肃凝珠和太子利用。
既然已经错了,那便将恶人做到底。
凌知光。周春白狠下心,我不妨也与你说明白。我是对你动过情,也不过是寂寞时聊以慰藉罢了。我不能也不会与你谈什么‘爱’。无论你是奴婢,还是将来成了万人之上的权贵,你与我,都不会走到一起。
她内心的想法越发坚定,声音便更加无情。
我是做错了,我认。今日你杀我,我绝无怨言。但你若还持有什么荒谬的情爱,将来便是万箭穿心死在我怀中,我亦绝不会动容。
凌知光明白了。
他望了她许久,又缓缓走回她的床榻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没关系。春白,我怎么会杀你
他声音温柔而平静,如同哄人。
既是寂寞时聊以慰藉,我便为你造一座金屋,从此,你不会再见任何人,也不必再以身犯险。
我活着一日,便会照顾你一日。若我死了,你为我陪葬。
这辈子,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他的话与脚腕上的铁环似乎相互印证,周春白挣扎着,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疲软,四肢如同软泥一样无法驱使。
她控制不住倒在床榻上:你……你竟敢给我下药!
——
李瑛从睡梦中惊醒,手指抓紧了身边人的衣袖。
妙莲赶着车,瞥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李瑛还有些惊魂未定,道:道长,我做了噩梦。
什么噩梦
我梦见……梦见因为我,周侍郎被斩首了。梦里,好多血。
妙莲一手攥着驴车的缰绳,分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不至于。她命硬得很。你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再睡一会儿吧,等天明,我们便到安身之处了。
李瑛轻轻点头。
忽的,山林中风吹叶动,鸟雀惊飞。
一支箭破空而来,声音尖锐。
妙莲眸光一寒,手中拂尘一扫,挡开了那支箭。
她拎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李瑛跳下驴车,低声道:去那边石头后面躲好。
李瑛经历了几遭生死,早就有了经验,连连点头,猫着腰溜过去藏起来。
妙莲拂尘一搭,环顾四周,声音沉稳:小道路过,不知这是哪位英雄的地界
林中藏了至少三四十人,不像是山匪,极有可能是李鹤的追兵。
阿姊。
有人缓步走出暗影,露出半张脸。
妙莲微微眯眼,冷笑一声:小道只有一个妹妹。
郑慕笑了笑:你不认我,也没关系。看在郑家的面子上,我也会饶你一条性命——只要你将李瑛交出来。
什么李瑛妙莲装傻。
阿姊,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倘若你执意站在太子那边,我也不会对你客气!郑慕沉着脸。
妙莲问:小道乃是出家之人,从不想参与什么凡尘争斗。倒是你——我想问问你,你为何要做李鹤的走狗
郑慕道:虞王殿下有大才,本就是遭人陷害才错失皇位。我助他夺回那个位置,有何错
你当初离开郑家,说要出去闯荡,我说过,你与谁交友都可,唯独不能是李鹤,你忘了妙莲压抑着怒气。
她拂尘一扫,指着他:小妹是怎么死的,你忘了!
是她自己愿意,怎么怪得了殿下
郑家三姑娘,与顾家绫罗相似,都是药人之躯。
几年前,李鹤自导自演,英雄救美救下了郑三,诓骗她的感情。
郑三为了治他的病,不惜以身犯险,每日放血为他疗养。
后来,郑三发现他的虚情假意,执意离开他,却被他强行囚禁。
数月后,郑三在诞下女儿后夺过稳婆的剪子自尽了。
郑家有规矩,凡是入世的孩子,生死自负,郑家人不可替其报仇雪恨。
为此,妙莲不惜抛下郑家家主的位置,进入凡尘,向李鹤寻仇,并找寻郑三留下那个女儿。
在寻仇的路上,她与凌知光相识,互相约定,她帮他解毒做事,他替她杀李鹤、找孩子。
这几年来,妙莲想过自己的路途会有多坎坷,可她还是没有料到,郑慕会站在杀妹仇人那边。
妙莲闭了闭眼:罢了,罢了。你既已背信弃义,我又何须顾及手足之情。
她睁开眼时,目光坚决冷漠:你想要李瑛,便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郑慕眸光暗下来,抬手挥下:拿下!
——
山风呼啸。
李瑛扶着满身是血的妙莲往前跑,脚下杂草碎石让她们的步履摇摇晃晃,荆棘枝叶划破了皮肤也不停下来。
妙莲被她扶着,身上不停滴着血,终于忍不住,扶住一棵大树,呕出一大口血。
道长!你撑住啊。李瑛焦急地看了一眼远处追过来的人。
妙莲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伸手轻轻抚摸李瑛的脸,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
小妹……
道长我们不能停在这儿!李瑛一咬牙,转身蹲下,我来背你!
妙莲笑着摇头:你这小身板,哪里能……
别废话了!李瑛陡然呵斥。
小兔子急红了眼,竟真的像个公主样子了。
妙莲也不耽误,攀上了她的背。
李瑛金枝玉叶,从来都是哥哥背她出去玩,哪里背过别人。但今夜,她的背上是一条命。
李瑛从未感觉自己比此刻更像一个公主。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真的背着妙莲往前去。
为了不让妙莲昏过去,她不停与她说着话,问着郑三的事情。
虞王李鹤的女儿我不知道,但我好像听母妃提起过一个女孩,是虞王亲信家里的庶女,却颇得虞王喜爱,兴许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道长,那个孩子我也见过,说起来……李瑛吃力地将妙莲往上掂了掂,和你长得还有点像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李瑛纯靠感觉选择方向。兴许是她的运气好,真叫她走到了大道上。
而那道上,正有一队商人路过,旗帜上写的是顾。
停车!顾翡眯着眼睛看向那滚出来的两人,翻身下马,举着灯照亮两人的脸。
沉戈站在她身边,猛然一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