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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凤与凰
这一句话如石落水,激起千层浪。
众人神色不一,李厚困惑于自己的母亲要做什么,太子及更多人则震惊看着周春白。
周春白神色苍白,却仍旧冷静:娘娘,您疯了。
她是周春白,她根本不想让大安与赫云部交好!
文贵妃却越发激动起来:宫中书阁的《玉养论》,其中有一味药叫‘七日死’,可叫人假死。五年前,你就是凭借那味药脱身出宫。借阅记录一查便知!
出宫后,你与羽州缶县主簿温扶玉成婚,诞下一女。只要找来羽州缶县人,便能认出你!
有人提出质疑:缶县当时凌督主不就是去缶县调查金矿案他应该见过缶县主簿。
文贵妃步步紧逼:凌知光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你们合谋撒谎,欺君罔上,一起回京!
凌知光冷声道:娘娘,倘若她真是周尚宫,如你所说费尽心机假死出宫,已有家室,又为何要回京我又为何冒死帮她
文贵妃冷笑一声:因为她是回来为周家复仇的。
她倏然看向崇安帝:陛下,她是回来复仇的!为的是当年昌余关的事情,周家的事情,她来复仇,她居心叵测啊——
周春白眉心一跳,立刻顺着她的话追问:陛下,娘娘是什么意思周家是为国捐躯,我有什么仇怨要来京城报
崇安帝猛然甩了文贵妃一巴掌,怒道:疯妇!你敢来此胡言乱语还不把她拖下去关起来!负责照顾文妃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通通杖毙!
陛下雷霆之怒,众人不敢吐气。
金吾卫立刻拖着文贵妃下去。
文贵妃还在不断叫喊着:陛下,她来找你复仇啊!她是周春白,来复仇的——
金吾卫得了眼色,将她直接敲晕过去。
李厚很会审时度势,立刻下跪谢罪:父皇,母妃因大哥的死心神受损,早已疯了,今日在此胡言乱语,万望父皇恕罪!
崇安帝被内侍扶着,捂着胸口,气得肩头上下起伏:滚,滚回去把你母妃看好!
是!
李厚也不多说,立刻转身走了。
等崇安帝稳住心神后,才看向周春白,眼中却多了许多疑虑。
周春白率先反攻:陛下,娘娘说的话,究竟是何意我周家难不成有何隐情
崇安帝沉声道:一个疯妇的话,你还信
正值此时,李瑛被人扶出来。
她跪下道:父皇,儿臣已经听了所有,儿臣敢作保,周侍郎绝不会伤害儿臣,更不可能蓄意破坏大安与赫云部交好!
她咳了几声,道:父皇,先前皇祖母寿宴观赏焰火时,其实儿臣偷偷溜出去了,险些出意外,是周侍郎救了儿臣。她若想杀儿臣,有千万种法子接近儿臣,儿臣都不会心生疑窦,为何偏偏选择在今日大庭广众下买凶杀人
她条理清晰:再者,若她真想破坏两国交好,为何方才还要放血救下赫云世子的女儿
崇安帝脸色渐渐恢复平静,他看向凌知光,道:刺客诬陷朝中重臣,离间两国,平榷司细查。
是。
话音刚落,一支飞箭忽然穿来,贯穿了刺客的咽喉。
追!凌知光立刻下令。
苏罗星应声而去,众人惊魂未定。
又过了一些时候,苏罗星回来禀告:陛下恕罪,并未追到。
崇安帝露出几分倦色:罢了,先回宫去,让赫云世子的千金与七公主好生疗伤,还有周侍郎,这几日也要好好休息。
众人应声。
崇安帝离去后,凌知光快步走到周春白面前,扶住颤颤巍巍的她,眉宇间满是担忧。
周春白缓了缓,看向赫云缚羽。
她走到他面前,猛然挥手掌掴。鲜红的掌印出现在赫云缚羽的脸上,他的唇角甚至渗出血丝。
世子!阿莫衔惊呼。
赫云缚羽没有为自己没有护好女儿辩驳,只说:对不起。
周春白盯着他,目光幽冷,转身离去了。
凌知光淡淡瞥了一眼赫云缚羽,随即追上她的脚步。
——
周春白走的是另一条路,凌知光追上她:你失血过多,还需休息。
她忽然止步,转身看他。
四周无人,只有他与她面对而立。
她的声音极其平静:我再问你一遍,你和宛肃凝珠,是什么关系
凌知光微顿:你疑心我
我不该疑心你么周春白反问,否则,她还能从谁口中知道我的事情,再告诉李厚与文贵妃
赫云缚羽和他的身边人,或是你身边的人,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不止我一个!你为何单单疑心我
因为能确切知道我当年用的是《玉养论》里的‘七日死’的人,只有你一个。
周春白眼里有猩红的血丝,平缓的声音有种道不清的压迫感。
前夜,我知道你去见了宛肃凝珠。我给过你机会跟我说实话,你没有。
今日之局,阿莫衔若袖手旁观,任由李瑛去死,大安和赫云部的联姻必然作废,甚至重生嫌隙。
阿莫衔去救了人,但他说,当时他是将宝儿藏好才去救人。可那刺客在不敌他后,不逃反而径直冲向宝儿的方向。说明刺客本就把宝儿当做目标。宝儿如果死了,赫云缚羽丧女,又怎么能娶妻
今日做这一切的人,只有可能是宛肃凝珠,她害了我女儿,还要害我,而她手里的那柄刀,是你递出去的。
凌知光凝视着她,一言不发听她说完。
还有文贵妃,为什么能从宫里出来,平安抵达白鸿寺,当众揭穿我周春白指了指他腰间的平榷司令牌,凌督主,内宫与白鸿寺,都是你负责,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半晌,凌知光轻笑一声:我解释什么我若说今日之事根本与我无关,你会信么
他步步向前,猛然攥住她的手。
既然疑心我,便杀了我。他抽出她的匕首,塞入她的手中,将刀尖抵在自己的心口。
他的眼尾通红,紧绷着面庞,眼角细微抽搐,目光是失望至极的绝望。
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永远比不过赫云缚羽。从小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的父亲,母亲,族人,都将他奉若神子,而我只是一滩早该消失的烂泥!
他嘴唇轻轻抖动,泪珠挂在睫毛上。
因为我的身躯特别,他们便将我当做畜生来试药,种蛊,我想死,我真的想过无数次了结自己,可连死的权利,他们都不给我!
后来,我被送到大安做细作,本想有全新的开始,可这个吃人的地方比赫云部还要恶心。你知道方顶曾经强迫过我么若不是我割腕自杀,逃出去向别人求救,他怕惊动附近散心的天子,那一日,我便死了。
你又知道我挨过多少鞭子,罚过多少跪,每每蛊毒发作时有多痛苦
他笑了一下,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
周尚宫,你当然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支撑这么多年,只是为了那个,在昌余关香柳楼,为我出头的那个人。
周春白心中一坠。
我只为看着她,靠近她,便连活下去都不怕了。可她忘了我,讨厌我,疑心我,无论我为她做什么,都不配与她站在一起。
他将刀尖往前送了一寸,刺破了皮肉。
那就请她杀了我,权当不曾救过我。
他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泪珠滚落在她的手背。
俊美的面容有些病白,凄然的目光望着她,便如破碎的秋水,一地残花。
周春白垂下眸,将匕首收回,退后半步看向他。
我记得。
凌知光目光一滞。
在缶县,带赫云缚羽回来见你时,你弹奏的那首曲子,我认出来了。周春白道,我知道是你。
隔着前世今生的数十年光阴,香柳楼的那块帘幕终于被挑起。
抚琴的内侍与策马的小将遥遥相望,昌余关的春日是耀眼的白。
周春白望着她,如叹息般开口:可是凌知光,从始至终救你的人,都是你自己。
凌知光手指微缩。
当年纵然没有我,凭你的本事与手段,你也能活下来。你比你自己想的要坚韧得多……有一句话你没有说错。我与你的合作,确实是并非你的必要。没有我,你照样可以闯出这囚笼。
她朝他走了一步,看着他:往昔已矣,你的前路,你自己要看清。
言罢,她转身离去。
凌知光望着她的背影离去,缓缓转过身去,盯向暗处。
看够了么他冷声问。
噗嗤一笑,宛肃凝珠款款而出,道:阿奴,若不是我知道真相,对着你这张楚楚动人的脸,我也要和她一样相信你,且心生愧疚了。
凌知光一扫方才的神色,眸中闪过厌恶: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我没有但她的主意呀。我要杀的是李瑛,再不济才是那个孩子,又没有要杀她。凝珠一脸冤枉。
文贵妃不是你带出宫的他蹙眉。
凝珠笑了:你五年前告诉我,周春白用‘七日死’脱身,这件事我只告诉了李厚。至于文贵妃怎么知道这件事,是听李厚说的,还是听李厚身边别的什么人说的,我就不知道了。更不要提把人带出宫这种事……这里是大安,我有这么大的本事么
凌知光知道她并非做事不认的人,又听她说的有道理,便道:我且信你一次。
他顿了顿,又提醒了一句:她的女儿,不要再动。
凝珠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