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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雨霖铃
霖雨连日催金铃,人也哀来鬼也哀。
一杯薄酒洒在孤坟前,沈六叹了一声。
坟前插着一支竹竿,上悬白幡,又坠了一只铃铛,随风而响。里面埋着的,正是几日前死在此地的精瘦男人张五。
沈逃到底不够心狠,没舍得焚尸灭迹,还给立了坟。
侍从匆匆赶来,低声禀报:关文刺杀沈逃,沈逃不知所踪。
关文便是与张五一起护送顾绫罗回家的壮汉。
沈逃自己或许也没想到,一向认准钱财的壮汉,会为了给好兄弟复仇,拔刀向主人。
素日闷不做声的人,也算是一鸣惊人。
沈六不以为意:那小子死不了。
六叔,还有一事,春白坠潭失踪了,生死不知。侍从忧虑。
沈六微微侧首,目光凌厉:要杀的是赫云缚羽和凌知光,她为何会坠潭
侍从垂着头,硬着头皮道:她自行跳下去救赫云缚羽的。潭中守墓兽是守南王亲自喂大的,我等用蛊控制它伤人,但它并不完全顺从,故而……怕是要误伤了春白。
沈六闭了闭眼,似乎恨铁不成钢,拂袖道:进墓寻人!
——
两人原路返回,走向另一条路。这应该是一座地下迷宫,两人记忆力很好,能记住走过的每一条路,在脑海中绘制出完整的迷宫地图。
水流声逐渐变大,前方隐隐有微光。
拨开迷宫洞穴口的藤蔓,后面赫然是一间足以容纳数百人同时站立的宽阔洞天。
无尽书卷铺满整个岩洞,堆叠有三人高。四周岩壁上开凿了无数洞窟,里面亦是书籍无数。
书海浩瀚,周春白不免震惊,一时间出了神。
夜明珠四散,在这书海面前竟显得不值一提了。
凌知光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向中间那棺椁。
我们应是误闯入守南王夫妇合葬墓室中了。他道。
周春白问:潭底石门紧闭,是回不去了,此地会有出口么
凌知光道:王谆的地图只绘制了找到宝藏的路线,不曾记录这个主墓室。
这就意味着,哪怕是记住全部地图的赫云缚羽,也无法找到他们二人了。
周春白缓步走到洞窟中心,站在棺椁旁边,回首看他:那我们便自己找出路吧。
夜明珠落在她脚边,映亮她沾血的衣衫。
那是在潭底被怪物伤的……凌知光望着她的伤口,眉头轻轻拧起。
他遥遥问她:为何不说
说什么周春白抬起袖子,轻笑,这些皮外伤只是瞧着可怖。
凌知光道:浸了污水,伤口起炎症也是会死人的。
那是出去后才要考虑的事情。周春白一边仔细查探墓室,一边漫不经心回答他。
也是,为了他,你连命都是不要的。
凌知光说完,忽然一怔——自己是疯了么方才那种酸溜溜、阴阳怪气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有什么资格,不,周春白有什么资格,能让他心生酸意
她越爱赫云缚羽不是越好么五年前,正是凌知光亲自将她假死出宫的消息传书给赫云缚羽。
也是他告诉赫云缚羽,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教赫云缚羽如何伪装。
是他,亲手促成了这段满是欺骗婚姻。
他不就是想看她深陷虚假的柔情蜜意,再戳穿一切,也让她尝尝错付真心、痛彻心扉的感觉么
为什么五年后再见她,他却越发怪异
凌知光出神的间隙,周春白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小声呼唤:凌知光。
他如被火焰灼化的冰雪,陡然甩开她,退后两步。
周春白不由分说再次扯住他的衣袖,道:有东西来了!快躲起来!
凌知光这才察觉,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有兽吼。
凌知光反手握住周春白的手,牵着她躲避。
他扫视一圈,最终毅然拽着她跑到棺椁边。
周春白迟疑:真要
凌知光推开棺盖,将早已化为枯骨的守南王夫妇拨到角落里,示意春白:快进。
周春白默念一句得罪,轻巧爬进去躺下。凌知光也钻进棺材内,并顺手阖上了棺盖。
棺材内,两人衣物纠缠,皮肉相触,发丝牵扯。
凌知光个子明显比守南王高多了,不得不侧躺着屈起长腿,脚踩棺壁,勉强容纳下。
周春白尽量将自己缩小,给他存放长腿的位置。
忽然,棺材盖再次被人推开。凌知光一手将周春白拥入怀中,另一只手迅疾抽出匕首,刺向开棺者。
那人闪身一避,小声急切喊道: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说完,他不顾二人拒绝,硬生生跳进棺材,挤在了两人中间。
本是夫妻合葬棺,还算宽敞,男人一进来,瞬间逼仄起来。
凌知光额头青筋直跳,目光阴沉得吓人。
你是谁
滚出去!
周春白和凌知光同时对男人讲话,男人双臂交叉,分别用手捂住了左右两边人的嘴。
嘘嘘嘘嘘嘘!他连连道,守墓兽杀来了!
外面,守墓兽的脚步声与喘息声近了。
它进入洞窟后,脚步渐渐慢下来,似乎在嗅闻外来者的气息。
三人屏息噤声。
守墓兽的鼻子极灵,它断定闯入者就在主墓室中,四处徘徊,搜寻着人类的气息。
重重的脚步声越发近了,守墓兽似乎在极为谨慎地向棺椁靠近。
龇牙低吼声仿佛就在耳边,它已经发现了三人的藏身地,出于对主人的敬畏才没有动手。
三人静止无声,等待守墓兽离开,可它却趴在棺椁边,静静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周春白的身体都快僵硬了。
不行,得有人把它引走。中间的男人低声道,这东西不吃不喝能熬一个月,我们怎么熬
凌知光:你出去。
男人惊愕:大哥,你堂堂平榷司督主,叫我一个唱戏的出去送死你们平榷司的责任感呢
周春白道:果然是你。张家灭门是不是你做的
男人长得太过出挑,特别是那双桃花眼,风流动人。几日前在街头擦肩而过,周春白便记住了那张脸。
男人笑嘻嘻道:在下沈逃,妹妹,我们又见面了。不过现在不是审我的时候吧
周春白冷哼一声:无礼。
沈逃窝窝囊囊从胸口摸出一只玉瓶:你们俩,谁把药抹匕首上,插进那畜生血肉里
凌知光刚伸手,周春白夺下玉瓶,将药抹在了匕首上。
下次求助,记得要找周姐姐。周春白用匕首柄敲了敲沈逃的脸。
凌知光扯住她的衣袖:我去。
周春白撇去他的手,猛然掀开棺盖,爆发而出,身形迅捷如燕。
守墓兽形状如虎,体型巨大,见人出来,张开血盆大口便咬去。
周春白几步借力,轻功如飞,将守墓兽引到了角落。
脚步侧滑,稳住身形,手握匕首,弓背如狼,她紧盯着飞扑而来的守墓兽,骤然踩上一旁的书箱,如鹰隼飞天,高高腾跃,翻到守墓兽背上。
守墓兽挣扎甩动,想将她从背上摔下去。
周春白一把攥住那畜生的长毛,如驯烈马,神情冷傲。
她挥刀猛然刺下。
等等——沈逃趴在棺材里,伸手叫停,不要刺它天灵!
周春白停顿一瞬,转而刺入一旁,将药送进了它体内。
守墓兽哀嚎一声,随后渐渐呼吸平稳,摔倒陷入了昏迷。
周春白跳下兽背,收刀回鞘,走回棺材边。
凌知光已经出来了,沈逃却还留在里面。周春白这才发现,他右腿有伤,已经开始溃烂,似乎骨头都断了。
沈逃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仍旧笑着朝她比了一个拇指:周小将军,风采不减当年。
周春白意外:你认得我
沈逃眨眨眼:你带我出去,我告诉你怎么样
周春白俯身将他从棺材里捞出来。
凌知光道:带着他,不方便。
周春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你知道出去的路
沈逃笑说:当然知道,守南王是沈六老爹,沈六是我叔叔,墓中一切我了如指掌。
了如指掌还会受这么重的伤凌知光嗤笑。
沈逃叹息道:人心可怕呀。你说是不是,妹妹
周春白道:不必多说,出路在哪
沈逃招手: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周春白将信将疑凑过去。
骤然,寒光闪过,鲜血喷溅。
沈逃将一支金簪刺入了周春白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