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与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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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疾行半夜,天亮时进入了一个小镇。
镇子依山傍水,瞧着规模不大,却自带围墙。
甫一走进城门,白如黛便感到了怪异。
街边早市方开,行人不多,但无论是摊贩、店主、还是巷口的乞丐,凡他二人走过之处,都被似有若无的视线包围,那暗中偷窥的目光无不带着防备与敌意。
这就是团伙的力量吗白如黛嘀咕。
身后萧入云道：
晋州秦氏源远流长,在本地根基深厚,此青锋镇是他家先祖发家之地。能在此落脚的,或多或少同秦氏有牵连,因此受秦氏庇护。
那不是门阀割据时代的事情吗萧氏祖先一统江山多少年了,白如黛感慨,今时今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就不管管
代表朝廷答复一下这位女侠,萧入云道,在管了。
白如黛：……
她心中明白,地方上古老家族势力的撼动岂在一朝一夕,还是解决眼下危机要紧。
她一扯缰绳待要疾驰穿过镇中主干道,前方店铺忽然走出一人,拦在了路的正中间。
那是个衣着繁复的公子,中原特有的宽袍外套了件绢纱紫坎肩,上头绣纹鲜艳,似是西域风行的衣着风格,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不伦不类。
他身姿高大挺拔,高鼻深目,肤色白皙,眼底一枚血痣殷红醒目。
他坦然地堵着路,不紧不慢吃着手中一只刚买的油饼,两眼目不转睛,盯着白如黛。
白如黛问萧入云：这位美男子你可认得
萧入云：你说他是什么
白如黛：你不一样,你是绝色。
萧入云：呵。
白如黛：既然你不认得,难道是冲我来的
哎呀呀,她今年的桃花未免也太泛滥。
正苦苦思索,自己何时招惹了这西域美男而不自知。
那美男子已吃完最后一口油饼,随意在袖上抹了抹手指,走向一旁酸粉摊子,抽出一支两头尖锐的粗长竹竿。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白如黛投掷过来。
白如黛吓了一跳,自马上跃起,抽剑劈去,赶在破相之前将竹竿从中劈开,哗啦落地。
未等她喘口气,另一支竹竿迎面飞冲而来,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根根力道狠辣。
大哥你谁！白如黛百忙当中愤慨道,反派不应该话多吗你不自报家门就当街杀人合适吗
那美男子闻言,当真停下,却是看向萧入云。
白如黛警觉地后退,搀扶着萧入云从马上下来,护在他身前。
美男子：萧入云,你不认识我了
一开口,令二人不约而同愣了愣。
这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
白如黛不由扭头看向萧入云,目露疑惑。
萧入云比她还疑惑,看向美男子：你是
美男子脸上挂了屈辱,恼怒走近,脱了紫坎肩、抽出垫肩、摘了云靴,顿时矮瘦下去。
这样呢也不认识我
萧入云：……
端详女子良久,毫无印象。
白如黛见他眉头微蹙,忍不住替他解围：
这位姐姐,要不你把马甲穿上呢有没有可能,不是你脱不脱马甲的问题。
那美女充耳不闻,一味瞪着萧入云,冷道：果然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非比寻常的傲慢。
一指白如黛,你以为你雇个功夫高的女保镖我就杀不了你了
言罢一拍手掌。
整条街的小贩行人纷纷出动,人手一柄砍刀,凶神恶煞聚拢过来。
美女抱臂挑眉,这下认识我了吗
萧入云：你是秦氏族人
美女轻笑：哟哟哟哟哟,刚还想不起来呢,这会儿又认识了我当你是什么硬骨头,原来也不过如……
不认识。萧入云打断她。
美女：……
美女：……
美女：……
在白如黛萧入云四眼无辜地注视下,美女肉眼可见地暴躁,原地跳脚,指挥众人：给我砍死他们！
白如黛护着萧入云后退,心说这可真是飞来横祸,不过这位不讲道理的凶悍姐姐,她到底谁啊
她怀揣一丝希望,悄声问萧入云：我看她面相特殊,像是西域与中原人的混血,那些年长安常有西域人往来。
你再仔细想想,年轻那会儿是不是招惹过什么小姑娘
萧入云垂眸看着她,认真道：我‘年轻’那会儿只招惹过一位小姑娘。
是了是了,白如黛赶忙道,这不就想起来了吗在哪怎么招惹的
凤首山,棠梨花,萧入云道,剩下的你还需要听吗
白如黛：……
白如黛嘴角翘上天,那倒是不需要了。
所有情节她都熟。
双方剑拔弩张,只听一个曼妙的声音道：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白如黛欣喜回头,哀嚎道：大嫂救命——！
一只柔荑挑开车帘,秦芰施施然走来,打量那美女一眼,嗔眉道：
告诫你多少遍了,秦心,人前不许衣衫不整,瞧瞧你,这般像是什么样子。
这叫秦心的美女似是十分敬畏秦芰,闻言哼了声,走去将靴子捡起穿上了。
秦芰这才回过头来,径直略过萧入云,落在白如黛身上,高兴地来个了抱抱。
哎呀,我的小黛黛,许久不见,想死你啦。
白如黛苦笑着任由她抱,扭头看萧入云,萧入云神色淡淡,面对秦芰的有意怠慢,一脸习以为常。
秦心将坎肩外袍穿好,气鼓鼓走过来,秦芰这才放开白如黛,对秦心道：
这还差不多。行了,黛黛是我的贵客,你不能因为那个什么谢少卿负了你,便记恨所有京城来的人,要恨就恨天子一人好了。
谢少卿
谢识航！
白如黛与萧入云对视一眼,又齐齐看了看秦心。
敢情这是姓谢的招惹的风流债。
白如黛：谢识航欠我一个解释。
萧入云：两个。
白如黛：对,谢识航欠我们两个一个解释。
秦芰：……
她安顿好了秦心,神色转为严肃,对他二人道：此地危险,跟我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看向道路尽头的山脉,遥远可见山腰建筑起伏错落。
这镇子由我秦氏旁支看管,我姑姑……郑狄的夫人今日一早来了山庄,目的为何,不用我说了吧
白如黛郑重点头,如此说来,还需多谢秦心节外生枝,否则她和萧入云此时已被守株待了兔。
秦芰转身,在前带路。
秦心紧接着跟上,路过瞪了萧入云一眼。
白如黛留在最后,忽然伸手抱住萧入云。
萧入云：嗯
白如黛贴着他的胸膛：你好像不是很招秦家人喜欢。
萧入云领悟过来,她这般是为何——怕他遭了冷遇,感到失落。
他其实压根不在意秦芰她们,却因为白如黛这一小小的贴心举动,心跳快了几分。
白如黛：没关系的萧入云,黛黛喜欢你呀。
萧入云心中微悸,正要说话,秦心返身横插进来,不甘心怒视萧入云,你真不记得我了
被大力推到一旁的白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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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车四个人。
启程良久,愣是一个开口的都没有。
一片沉默中,冷不丁,秦心指着萧入云问白如黛：
听说你是他的贵妃,他为何不立你为后,是不够喜欢你吗
一句话,成功把车内氛围凝固到了顶点。
名分而已,白如黛道,我是萧入云的心上人,只要他喜欢我,妃可以是我,后也可以是我,若他不喜欢我,给我个天王老子当,我还不稀罕呢。
秦心转向萧入云：那你喜欢她吗
萧入云张了张口,白如黛往他跟前一挡,将秦心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管好你自己吧,他喜不喜欢我都是我的事,用你操心
可他的皇后不该是秦芰吗从小家里大人都这么说,秦心转向秦芰,阿姐,你怎么看
秦芰：……
秦芰：我时常遗憾,你为什么不是个哑巴。
秦心：……
秦心又转回来,直视白如黛：
京都圣旨已下,表明立兰氏之女为后,就算你回了京,你觉得皇后这个位置你还有得到的机会吗
白如黛磨牙道：谢识航、谢识航、谢识航。
秦心立马沉默了。
秦芰叹了口气,对白如黛二人道：
勿要见怪,秦心是我叔父与一位西域歌……婶婶所生,婶婶去得早,叔父镇守青锋镇,无心管束女儿。
秦心自小西域、中原两头跑,跟着秦氏各家长大,养成了直率的性子。
说着,问萧入云：你果真不记得秦心了
见萧入云淡然摇头,恨恨道：黛黛,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烦他了吧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亏得我们家心儿与他同窗一场,他居然忘了！
国子监白如黛道,国子监从前不是不收女弟子吗
是从去年开始,国子监才开了女子也可入学的先例。
白如黛看看女扮男装的秦心,恍然道：哦,你……
秦心听惯了各种嘲笑,本能地挺直腰杆怒视回去,怎么滴,女娃娃就不能喜欢读书啦
白如黛：你好厉害。
她小时候怎么没想到扮成小男孩儿混进国子监读书去
秦心一呆,难以置信,脸慢慢红了,是、是夸我吗
这时,萧入云道：‘厉害’是黛黛予人最崇高的敬意。
秦心顿时转了攻击方向,你的贵妃都说我厉害了,你好意思忘了我吗
愤愤道：当年雨中的青竹伞,是谁给你打
萧入云想了很久,道：谢识航。
秦心：你入学的小书包,是谁给你拿
……谢识航。
秦心：你爱吃的三鲜馅……
我不爱吃。
所以啊,谢识航是你的小跟班,我是谢识航的小跟班,你凭什么瞧不起跟班的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