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私奔（二）
白如黛意味深长：有些事物看似遥远,实则离你很近,就……忽远忽近,你最好懂点儿天高地厚。
再者,你可有见过天子本人没见过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好……好人
那还用见言子明道,看我赵叔不就知道了
哪个赵叔
户部赵尚书。
……
从我记事起,我赵叔就是个快乐的大白胖子,天子上位三年多,看给我赵叔摧残成什么样子了,那眼里都没有光了。
白如黛：关陛下什么事我外祖母说了,人到中年,眼里都没光。
我帮你骂天子你怎么还说我言子明委屈,你喜欢的不是男宠吗
反正你好自为之吧,我离家的时候,听我爹我哥和赵叔说,最近朝中局势乱得很。
天子自回宫以后就没临过朝,宫中一度传出消息,说他在晋州遇刺受了惊吓刺激,脑子都不清楚了。
此消息只传出一天,飞快被压了下去。
须知这些个皇家秘辛,捂得越严实,反倒更像是真的,依我看,阿银,你索性别回京了吧
他说到这里,语气透着激动,话也带了颤音：
若不喜欢这个什么李月阶,便将他踢走,我……我教你走南闯北做生意如何
白如黛笑了笑,拿起桌上油瓶,蓖麻油拌饭是当地特色,你尝尝
言子明兴冲冲拌饭,边道：我知道我这话突兀,不着急,你慢慢考虑。
白如黛不置可否,看着他把饭吃下去,才道：
蓖麻油含有剧毒,不能吃的,你来此地做蓖麻生意,居然连蓖麻的特性都没了解清楚吗
言子明嘴里的饭顿时不香了,悚然瞪大眼睛,站起来扶着树干大吐特吐。
白如黛托腮看着他,道：
抱歉,趁你在厨房时,我翻看了你的包裹,既无账本,也无蓖麻种样……别抠你那嗓子眼了,方才给你吃的是普通芝麻油。
言子明：……
言子明面色惨白地落座,耍着我玩有意思吗
正因为我把你当朋友,你此刻才能活着与我说话,白如黛正色道,我将李月阶请走,也是想同你单独聊聊。
言子明视线飘忽,聊哪样
聊聊你为什么还喜欢我
话一出口,白如黛看着言子明的脸色,就知道又被萧入云赌对了。
她叹气道,言兄,我以为我们先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相亲是为了应付家中长辈,成婚并非我所愿,更重要的是……
那是你自以为清楚了。言子明打断她。
言子明红着脸低声道：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喜欢你。
白如黛默然看着他。
言子明：你当时同我说,并无成婚的打算,转眼你就进了宫,定是你爹逼得你,我知道你是不情愿的。
可恨我没本事,你在那深宫之中,我想你一面都难,更遑论进去把你抢回……
打住！白如黛听不下去了,你闲了少看点话本吧,我与你可不是什么被拆散的苦命鸳鸯,我进宫自有原由,同我爹关系不大。
退一万步说,进宫怎么了我就不能贪图个荣华富贵吗
你不是这种人！言子明大声道。
白如黛：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可喜欢钱了。
钱我也有。
你再有钱能有天子多吗
他钱再多能分给你吗
白如黛：……
白如黛：回头我问问他。
白如黛：扯远了,总之请你明白,你我之间没有可能。
为何言子明失望道,因为你是帝妃
因为我不喜欢你。白如黛道,明白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跟你我的身份、地位、门第全不相干。
那他呢言子明朝卧房一指,他为什么可以陪着你你都有男宠了,还在乎多我一个吗
白如黛肃声道：他不是我的男宠,他是我的心上人。
言子明默了默,又默了默,反应过来,那不还是男宠吗！
白如黛：……
言子明不解,你喜欢他什么我又比他差在哪了他长得好看我承认,我难道就不好看了
我也就是这两天赶路晒黑了点,你等我养两天的。
我不但可以当你的小白脸,我还能陪你走天涯,我记得你以前最大的梦想不是行走江湖吗
我哪里都能陪你去,这个姓李的软饭男他能吗
白如黛：……
他不会因为我有个男宠,就看轻了我,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可以对我随便。
白如黛定定对着他,你心里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起初进门时还对我有所顾忌,见我有个男宠你便原形毕露。
你嘴上说我支持我和李月阶,不过是为袒露自己的想法做铺垫。
说什么来晋州做生意,其实是听说我在晋州,进不去宫中将我抢走,于是想着来晋州碰碰运气。
言子明,我佩服你的勇气,若是半年前见你如此,我定热血沸腾,对你感激不尽,但是如今,我只觉得你有毛病。
言子明：我有什么毛病
你最大的毛病,是没看清你自己,不妨问问自己,你心中惦念的究竟是我,还是没得到我的不甘心
你只顾着成全自己的痴情,可曾设身处地为我想过
明知我是帝妃,还要我同你私奔,你可以说你不怕连累亲族不怕死,这些我都信。
但你想过我吗想过我可愿意赔上如此大的风险,乃至九族的性命,陪你去流浪吗
贸然让一个姑娘为你抛下一切,本就是一种不负责。
你我只不过见了几回面,聊得投机了些,你便觉得我亦是喜欢你的,甚至都没跟我确认过。
就像你一听李月阶是我的男宠,不经确认,不问我原因,就擅自决定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果真喜欢我吗
言子明呆呆看着她,面对口若悬河的白如黛,眼中光彩更胜。
他道：你说得不对,李月阶之所以事事向你问询,摆出一副敬你爱你的模样,是因为他白衣一个,要指着你吃饭,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你才是看不清。
白如黛：……
白如黛摇头,趋炎附势的人固然有,但李月阶不是。
你凭啥这么肯定
那我换个例子给你举,陛下是这天下之主,他都做不了我的主,在他眼里我首先是个人,而不是一件可以争来抢去、没有思想的物件。
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会跟你走,我怕你得到的太快了,反不知珍惜。
如此,你可懂了
言子明失措一瞬,干脆堵耳闭眼,耍赖道：不听不听我不听,我就是喜欢你！就喜欢你！
白如黛：……
白如黛又叹口气,心说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萧入云但凡有眼前这货一半劲头,她还费劲巴拉跟十六学什么美人计。
破除万难学会了,刚开始发挥就被这货打断了,念及此,白如黛越发气恼,梆一拳捣在言子明肩头。
嚎什么嚎,再把山里的狼招来！
不准喜欢我,不然我揍死你！
言子明老实了,抱着被打痛的地方,眼泪开始汪汪。
白如黛见状,语气放缓,要不是喜欢一个人不是过错,要不是我还把你当朋友,你看我揍不揍你。
言子明,我谢谢你喜欢我,我知道,让你立即死心是在强人所难,你慢慢死着吧,行不
失恋的经验我特别丰富,需要时我可以传授你两招。
白如黛掏出只成人巴掌大小的琉璃酒瓶,瓶身透明,里头金澄液体微微荡漾,一看便知是好酒。
这是晋州特产米酒,大人小孩儿都爱喝。
白如黛倒了一盅给他,这杯权当给你践行,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收留你一夜,明日天亮你就出发,有多远走多远。
言子明酒量贼差,出门在外极少饮酒,闻言略作犹豫,一抬头,白如黛虎视眈眈瞪着他,大有胆敢不喝就打死你的架势。
他嗅着那酒香浓郁,实在勾人,又听小孩儿都能喝,不疑有他,接过饮下,信誓旦旦道：
我不会对你死心的……
话音未落,一头栽倒,未几,呼噜打起来了。
白如黛：你爱死不死。
她从棠梨山庄带出来的仙人醉,仅一小杯,够言子明睡上三天三夜,当即把人往厢房一拖,留书一封塞他怀里,上书：
对不起。
门一关,急切往卧房小跑。
4
卧房新燃了安神香,窗间竹帘低掩,萧入云躲在阴影中一只躺椅上昏昏欲睡。
白如黛手脚放轻走过去,见他凤眸半阖,道：确认过了,言子明确然不知陛下在此,单纯是奔着我来的,陛下看人真准。
萧入云面无表情伸手,愿赌服输。
……白如黛将袖中匕首一护,不是我抠门不想输给你,但若是没了匕首,一旦有危险我怎么保护你
萧入云一指对面橱柜。
白如黛疑惑过去,打开看了一眼,目瞪口呆,回头惊讶道：陛下这是要造自己的反
谁家好人藏一柜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萧入云慢悠悠道：置办这院子时想着你喜欢兵器,但又不知你具体喜欢什么兵器,着人每样都准备了一些。
这哪是一些,这是十些。
她挑了把剑在手试了试,觉得十分趁手,高兴地将匕首送还萧入云,道：
虽然言子明到此是凑巧,保险起见,此地不宜久留,等天黑以后,我们还是去别处为好。
陛下可还有别的去处
说话间一扭头,发现萧入云连行囊都收拾好了,不愧是他。
白如黛瞧见最上面的行囊塞着那只红绿枕头,心中窃喜——果然,萧入云也钟爱这只枕头,他们审美一致,好般配。
萧入云：置办这院子时——
他拿这句话开头,白如黛不自觉就开始期待。
萧入云：置办这院子时,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景色,索性着人东南西北各买了一处……
白如黛毫不犹豫凑过来,狗腿地摇晃躺椅,我不信这些走的公账,赵大人不可能答应。
陛下你诚实地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自己的小金库
萧入云淡笑,国子监的教席们教授九数时,会赠予学生本金,鼓励学生自己做生意。
我对此兴致缺缺,谢识航却热情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