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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该让她知道吗
楚夜阑回到揽月阁,摘掉了内侍的帽子。
从小屉里取出鱼干,丢在脚边的一个空盆里,白额虎寻着腥味跳了下去。
楚夜阑这才从怀里取出那张发皱的宣纸,在案上翻开,再用两块长条形的墨玉镇纸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
之前在大良伺候宋若杉时,他便见过她的字,是十分工整清秀的簪花小楷。
而眼前的这一张,却叫楚夜阑意外。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这宣纸上所载的,哪里是什么秀气的闺阁字体。
这通篇的字刚柔相济,气势雄浑,纸上虽有折痕墨印,却丝毫不掩其运笔迅疾飞动、八面出锋,又不失沉着凝练的俊逸。
如此豪迈的字竟然出自宋若杉之手,真叫楚夜阑意外。
这与他之前所知的宋若杉气质大相庭径。
待仔细欣赏了一遍宣纸上的字骨之后,楚夜阑抚唇哂笑,意外是意外,可这意外若是出自宋若杉,那倒也算不上是意外。
楚夜阑将这段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论述细细读了一遍,对宋若杉越发欣赏,正想着要如何将这副字珍藏起来时,挪开镇纸,却意外发现了几个簪花小字。
楚夜阑盯着那几个字,好心情瞬间不复。
他皱眉,接着用鼻音哼了一声。
他突然思考起了一件事——他至今仍这般掩着身份,究竟对不对
他初回南越,虽有三省书院和白鹿书院和富可敌国的金翼盟为支撑,可距离心中宏图,尚有一段距离。
金翼盟自不必说,财力有了,雷霆铁卫也可为其所用,可就是朝廷中的人,还未按照计划铺开。
如今尚且还算出色的,仅有一个沈约。
从大良返回南越的路上,他潜伏在宋若杉的和亲仪仗队中,已暗中和沈约取得联系,两人倒是谈得融洽投机。
楚夜阑细数自己暗中的实力,不弱。
只是……这些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而明面上,他还是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瘫子。
理智一分析,他也释怀了,倘若自己是宋若杉,恐怕也不会将这样的自己纳入和亲人选的考量范围。
楚夜阑盯着宣纸下方的景王二字,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足尖轻轻点地,身子后仰,翘动椅脚,掂量了几下。
该让她知道吗
又该如何让她知道
楚夜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为此烦恼。
自从有了金翼盟,又将其发展为五洲第一商盟,到大良为质,乃至重回南越夺权,他都从来没将自己的姻缘算进去过。
他一路厮杀拼搏,也从未考虑过自己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他和他的父亲楚隆不同,楚隆通过纳世家大族的女人入后宫以此壮大自己的实力,可身为儿子,楚夜阑偏偏不想这么做。
后宫之争造成了他的童年以及生母的不幸,因而他对此十分厌恶。
可如今,他却要因为两处封地和一个月晓楼,绞尽脑汁想娶宋若杉为妻。
喵呜一声,白额虎咬完小鱼干,又回到了他怀里。
楚夜阑眼神空空,腾出一只手,顺了顺白额虎身上的毛。
你啊,光神气又有何用,她又不喜欢你……
想起小门打开的那一刻,宋若杉隔着一层垫在手腕上的宣纸抱着小狸奴,头还偏得远远的,以帕掩面,一副不愿靠近的模样。
他还听她连打了几个喷嚏,不是受了春寒,便是受不得这狸奴身上的绒毛。
而在楚夜阑的认知里,忍受不了的事情,往往也不会喜欢。
这句嫌弃的话,白额虎似是听懂了,这次它不喵呜了,而是直接伸爪在平铺开来的宣纸上狠狠抓了一下。
这不过是一张习字用的普通薄宣,被白额虎亮出爪子一抓,立马出现了刮裂的痕迹。
哐当一声,椅脚磕在地砖上,楚夜阑回正身的时候已是不及。
他一手按在撕裂的宣纸上,原本还想生气,可一见到被白额虎抓毁的是景王二字……
气一下散了。
足尖再次用力,将椅子往后推,楚夜阑放松地往后仰靠,挠了挠白额虎的小脑袋。
乖,你也不喜欢他,对吧
你和我的心意一样,你说你若是个妖孽多好,还能替我在她面前说几句好话。
楚夜阑自嘲笑笑,心中忽生一计,白额虎说不得话,可有人能呀。
孟春时节,惠风和畅。
自打知道宋若杉概不赴约之后,岐王才真正起了办宴的兴致。
只是,这事儿到临头了,他才想起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岐王府中没有能够操持宴会的女主人。
请谁好呢
楚范基想起了不日前才见过的——长宁郡主。
长宁郡主殷弦月虽然刁蛮任性,但绝非完全不讲理之人,她身上也有世家贵女的风范和能力。
举办区区一个春日宴,根本不在话下。
再说,这两人若是能一同出席,那可得有多热闹。
岐王很快便差人去请长宁郡主过来,殷弦月原还想偷懒,可听岐王笃定宋若杉会出席,便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并向岐王讨了一份别的差事。
她要亲自去给宋若杉送请帖,且当面问问她,为何不赴她的约。
殷弦月火急火燎地催促岐王下帖,随即驾马来到了东罗山下的清泉宫。
她今日一身骑装,英姿飒爽,到了清泉宫,马儿的蹄子还没完全停下,她便抢先下了马,将小马鞭随手甩到随从手上。
长宁郡主。值守的宫人忙上前行礼。
殷弦月巴巴望着里头,和亲公主宋若杉住在哪间宫殿
宫人弓着身子,闻言抬眸,挤出几道抬头纹,请问郡主可带了拜帖过来
宋若杉进京那一日,长宁郡主亲自出城相邀,最后坐在和亲公主的马车里入的城,这事大伙儿心照不宣。
而近日宋若杉表现低调,即使有约也概不出门,只叫人觉得她是个喜静不喜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儿。
这会儿殷弦月气势汹汹上门,两相对比下,直叫这值守的宫人为宋若杉、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和亲一事兹事体大,他可不想在自己值守的日子出乱子。
殷弦月见他表情犹犹豫豫,倒有自知之明。
当即掏出岐王府的大红销金四折帖,正儿八经地打开,喏,你可看清楚了,这处落款是不是岐王府
值守的宫人眯着眼,点了点头。
殷弦月手指再往旁挪了一点,那你再瞧瞧仔细,这是不是岐王的私印
是是是。
那宫人不再有疑,只能自认倒霉。
殷弦月道:嗐,本郡主今日劳碌,奉的是岐王之命,来给和亲公主递个春日宴的邀帖。
是岐王老人家办的宴郡主您亲自来递帖子那宫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心下又道:这和亲公主好大的派头。
谁说不是呢,岐王他老人家第一次办宴,岂能耽误,还不快快通报领路。
说着,她便一马当先,双手负后,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