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拿捏他的心
宋若杉想冲过去救人,可眼前蓦地一黑,竟往人身上倒去。
那位身材臃肿的老妪面色不改,眼神专注,她随意抬手即四平八稳地接住了宋若杉,而另一只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
眩晕只是一瞬的,宋若杉很快恢复清明,两手紧紧抓着那名老妪的手臂。
触感有些奇特。
她刚要再往深了抓,那老妪却是肩膀一耸,将她弹开。
宋若杉脚下一个踉跄,正好轻轻撞在赶来的红衣少妇身上。
被弹起身的那一瞬间,宋若杉恰好看清,楚夜阑的身旁置着一个铁制的薄碟子,里头稠乎乎地盛了些血肉模糊的东西。
原来老妪手里的刀,是在剔除楚夜阑身上的腐肉！
楚夜阑身上的伤口被南越使团随行的医师处理过,只是没入流沙河之后,那些伤口黏上了不少细沙,被破损的血肉裹住,不得不重新清洗。
宋若杉原就腹中空空,见了一碟搅合在一起的浑物,再加上一晕一跌,胃里忽地一阵痉挛,干呕了起来。
哕……咳、咳……
老妪手上行云流水的动作一顿,脸上第一次有了神色变化。
带她出去。
许是因为隔着面具,老妪发出的声音低沉且闷,也有几分不悦。
宋若杉自知失了礼仪,捂着肚子解释,可翻滚的胃却不由她,越发强烈,我没有别的意思,哕……
姑娘,我们去换身衣服吧。
红衣少妇忙搀扶着她往外走。
宋若杉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同样狼狈,衣服破损,到处都是细沙。
退回到方才那间石室,立即有人送了清粥咸菜进来。
宋若杉顾不上换衣服,先吃了点东西,这才恢复了一点精神头,胃也终于不再闹腾。
红衣少妇一直在旁服侍,宋若杉抬头,你也是被沙坑吸进来的
少妇点点头。
她的衣衫虽然还是那件,可发髻梳得简单却一丝不苟,脸上神韵流转,丝毫没有先前的死气沉沉之象。
宋若杉想起那日行走于沙丘之上的那点斑斓,那时的她分明毫无生的意志,只有死的决心。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被救,就忽而改变了态度呢
你所求的那个人还活着宋若杉问。
红衣妇人微微一愣,有些哽咽,嗯。
宋若杉还想再问她这里是哪里,救她的究竟是什么人,还未脱口,房帘子便被人掀起,一个戴着白面狐狸面具的小童走了进来。
红姑,婆婆让你过去。
好,我、我这就来。
小童传完消息便转身不见,而红姑忽而变得神态忸怩,呆呆地看着宋若杉,略显局促。
你要去见他你的丈夫见红姑不否认,一副求助的姿态,宋若杉微微笑,放心,你现在看着很好。
我……嗯……谢谢……红姑捏着身上不再鲜红的衣角,表情紧张而局促。
那位婆婆是这里的话事人
嗯,我觉得是。这两日,我只听过她的安排,婆婆她,本事很大的。
能在三界流沙河里救人,的确有过人的本事,你要去见她,带我同去可好宋若杉见红姑有些犹豫,接着解释道：她也救了我,我该去谢谢她老人家。
你说得是,只是我不知带你一同前去婆婆她会不会不高兴。
她有说我不能见她吗
红姑摇摇头。
我要谢她,她为何会不高兴
好。
红姑领着宋若杉穿过一条条幽寂阴冷的甬道。
出来的时候,宋若杉没再见到楚夜阑。
她仔细看着周遭的一切,这座不知是何等构造的房子没有半扇窗户,一路照明靠的都是拳头乃至人头大的夜明珠。
绸缎一样的光芒,很是柔和。
只是……四面壁上有些异样。
宋若杉伸手去摸,将沾在指尖的那点细末凑到眼前一瞧,在夜明珠的光映下,那些粉末微微闪着光。
很快,宋若杉就跟着红姑来到了一处尚算宽敞的正厅中。
正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人,主位与下席之间隔着层层薄纱。
即便如此,宋若杉还是从薄纱后头隐约可见的罗刹面具中认出了那人。
那人如水月观音一般左腿盘起,右腿轻轻点地,自在恣意地坐在石条椅上,一副随顺众生、无拘无束的模样。
这没甚规矩的坐姿,叫宋若杉看了顿觉亲切。
婆婆。
红姑态度十分恭敬。
小白。
老妪声音一落,戴着白面狐狸面具的小童从薄纱层中蓦然现身,上前拉过红姑的手,牵着她往另外一间石室走去。
正厅中只剩下宋若杉和老妪二人,顿时略显空荡。
你来做什么
婆婆救了我,我是来谢婆婆的。
静了一瞬,老妪忽地收起自在坐姿,步下台阶。
她绕过几层薄纱,来到宋若杉面前,端视了宋若杉一眼。
轻哼一声,我看不是。
宋若杉没有急于反驳。
罗刹面具上只漏了瞳孔处的两个小洞,可那层暧昧不明的目光,宋若杉看不真切,也无法准确作出任何定断。
老妪接着问,你便是大良来的和亲公主
是。
宋若杉也不藏着掖着,裴诉和岐王都对三界流沙河惧之又惧,可这人却能从沙坑里救人,定然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能轻而易举地知晓她的身份,也属正常。
听说你是来择婿的
宋若杉不知老妪为何要关心这个问题,但她十分渴望能通过这次的见面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
她真的太缺银子了！
倒也不是,我在选他们的同时,他们何尝不是在选我只要有心,男子总会有办法拒绝或是争取自己的婚事。
老妪叹笑两声,是不错。那你可有属意的人选
有。
听到这个不假思索的回答,隐在罗刹面具之后的面容有了些许变化,声音也明显轻了一些。
像是多了一点莫名的小心。
是谁
谁最有可能夺储,便是谁。宋若杉道。
谁最有可能夺储……轻蔑的态度顿时从罗刹面具之后满溢了出来,景王……为何是景王景王虽未娶妻,可府中已有两名侧妃,你竟要选他
老妪侧开一步,薄纱因为她的行走而被带起一角,正好遮住了半张罗刹脸。
有罗刹面具挡着,宋若杉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单纯凭借语气,让她在这场对峙中微觉吃力。
景王的确是众所周知最有可能夺储的人选,他有侧妃又如何若我选他,选的也不过是他身旁的位置又不是他的心,我若为正妃,今后亦可为后,只要为后,旁人又算得上什么
是吗老妪的手握在身后,一圈圈缩紧。
此时,她已退到一层薄纱之后,和宋若杉之间有了一帘之隔。
难道婆婆不这么认为吗
宋若杉紧追而上,绕开薄纱,与那张骇人的罗刹脸面对面。
罗刹脸不说话,转过身,背对着她。
宋若杉却不依不饶,那婆婆觉得呢婆婆认为谁最有可能当选储君或者说婆婆可有想支持的人选
石室里无风,可偏偏有股不正常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流淌。
罗刹脸慢慢转回头来,带着鲛绡手套的手指将宋若杉精致的下颌缓缓抬起。
相信婆婆,要守住一个男人身旁的位置,最好的办法是拿捏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