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讨要嫁妆
宋若杉走在宫道上,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小长大的大良皇宫,竟有几分陌生。
晚娥在长公主府内忙着打点,这次跟着进宫的是叶兰儿。
到了垂拱殿,叶兰儿候在殿外,宋若杉进殿时只觉脚底板异常寒凉。
鸿胪寺卿崔史已在殿中等候,只见他双手笼在袖中,瑟瑟发抖,看见宋若杉,微微一笑。
许是因为上一次在垂拱殿中表现出的厌恶,这一次,倒是没有再遇上孙秀青。
只是宋则鸣的精神越来越差,这样的天气,垂拱殿里连个火盆都没有,宋若杉连外袍都没脱,站在殿上,全身寒冻。
圣上明日要见南越使臣,鉴于大良如今的适龄公主,仅有本宫一人,本宫有三个要求务必请圣上告知南越使臣。
宋若杉说完,却是看了眼崔史,崔史是她特意让宋则鸣宣召的,她信不过宋则鸣,唯恐他在明日出现纰漏。
崔史已是知命之年,为人低调且稳重,此时却在御前呵气吹胡子。
他明白宋若杉的意思,朝她微微颔首。
宋若杉放心道：其一,要求南越于都城建造规格等同亲王府的公主府作为和亲公主待嫁闺阁。
其二,和亲公主将携一千两百名侍卫组成的公主亲卫队前往南越。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南越那边的和亲人选,要待本宫到达南越之后,亲自择定。
这三点要求,必须要南越全数答应。
龙案上的轻烟腾挪蜿蜒,宋则鸣十指交插,两只拇指互绕。
他眯着眼心不在焉。
宋若杉和崔史的眸光在虚空中碰了一下。
宋若杉原以为崔史会因此为难,不曾想却在他的眸光中看到了一点赞赏。
宋若杉无声地对他比了个口型,多谢。
如此,算是他们之间无声的默契,这三点要求,崔史替她应下了。
说完明日要对付南越使臣的这三点,崔史告退,宋若杉却依然留在垂拱殿中。
她要向宋则鸣讨要她当和亲公主的嫁妆。
她将两块御牌拿了出来,早前,圣上曾答应过本宫,要给本宫四处封地作为嫁妆。
四处封地宋则鸣仔细想了想,依稀记得确有其事。
其中两处是收购回春街时,宋若杉索要的奖赏,另外两处是她答应前往南越和亲时他的口头许诺。
不知皇姐想要哪四块
宛城、彭城、邺城和凉州。
宋若杉心中早有计划,此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宋则鸣心头一松,这四处毗邻南越国土,全是边境蛮荒之地,于大良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好,孤答应你。
除此之外,本宫还要在和亲公主的亲卫队里,加上长公主府中的十二名琴师。
好,孤也允了。
这两点无关痛痒,宋则鸣答应得干脆。
宋若杉敛了敛眸子,卫队统领……本宫要用裴诉。
嗯……宋则鸣心不在焉,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有些恍然,裴诉裴诉不行！他不能离开上京城。
他想起孙秀青说过,裴诉乃是七杀将星,只有叫他伴在君侧,才能保紫微星之辉永不暗淡。
宋则鸣那张尽显疲态的脸上骤然有了变化。
宋若杉看在眼里,有失望,也有哀怒。
圣上若不答应,本宫今晚便招裴诉当驸马。
她不得不更进一步,将宋则鸣逼至没有转圜的境地。
因为她要让裴诉离开上京城的漩涡,让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公主亲卫由她全权做主,届时裴诉要回裴帅帐中,她亦可从中使计。
总之,不能让裴诉浪费在上京城中。
宋若杉提的这个条件叫宋则鸣很难受,这个节骨眼上,他拗不过宋若杉。
倘若宋若杉这时反悔,谁去和亲
他那未满周岁的女儿
他倒是想,可南越肯吗
皇姐,七星坛即将建成,孙天师说了,天子祭坛那日,七杀星必须在场,孤……
那好,本宫便等祭坛过后,再行前往南越。
这、这如何使得！
别说七星坛真正落成还需时间,宋则鸣这么说不过是个托词,他根本不想放裴诉离京。
再者,南越使团必然要跟着和亲公主的仪仗队一同返回南越,拖不得。
此事、此事非同小可,孤需同孙天师商议。宋则鸣慌了。
圣上！
皇姐暂且回府等候,孤同孙天师商议过后,立即差人去报皇姐。
宋则鸣言辞闪烁,带着几分哀求。
宋若杉心痛地别开眼,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离开垂拱殿,宋若杉遣退了內侍,独自领着叶兰儿往偏僻的小道上走。
总说要去庆华宫走一遭,却拖到了这个时候。到底曾是你的主子,去看看他吧。
叶兰儿抿唇,他们当下走的这条小路僻静,却是通往庆华宫。
说起南越质子楚夜阑,之前叶兰儿还会在宋若杉面前揶揄两句,可宋若杉却总是言辞维护,这次叶兰儿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庆华宫外漫着药香,叶兰儿轻轻叩门,无人来应。
他熟门熟路地将门推开,引着宋若杉往里走。
宫门外的药香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是生不如死的气息。
宋若杉眉头微皱。
上一世,他们虽然同行,却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又或许是南越使团在迎回质子时将他好好收拾了一番。
一路上,她只知他伤得极重,却浑然不知他的处境是如此狼狈不堪。
宋若杉每走一步,眉头便蹙得更深一分。
叶兰儿却如回家一般,无任何异常表现。
宋若杉忍不住心酸,也暗自揣摩：若她不为自己筹谋,纵然在这一世活了下来,可成了和亲公主之后,是否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殿下确定要进去吗
到了门前,叶兰儿回头,一双眸子平静无波,却透着试探。
宋若杉犹豫。
倒不是因着这足以令人窒息的气味。
而是她担心如此贸然登门,叫质子不备,倘若质子尚有意识,是否会因此更感窘迫
她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说白了对南越质子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却极有可能伤害到他所剩无几的尊严。
迟疑的这一瞬,房门里头竟传来一阵诡异的嬉笑声。
倒！倒下去！本尊倒要看看太微星是否真的式微了。
宋若杉眉头一跳,这是孙秀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