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她叫来。”
领班应允着,到一旁打了个电话,随后过来告诉黄杜清。
“她刚好在这里,说马上过来。”
话音未落,就听见楼上风风火火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涂着浓妆的女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四爷!我已经超过56个小时没有看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今天是特意来找我的吗?那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哦~”女子边说边朝黄杜清扑过去。
“你……”黄杜清暗叫不好,刚想往旁边躲,但无奈女子已经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了他身上。
“快亲亲我,你已经好长时间没亲过我了!”
“别发疯,站好,我有话要问你。”见对方还算配合的放开了自己,黄杜清无奈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悦姐算是他们这里的大姐头,长相漂亮,活泼开朗,业绩拔尖,虽说年过三十,但却比那些十七八的小姑娘还受客人的追捧和欢迎。这样的一棵摇钱树,就连林凡见了她都会喊声“悦姐”,自己更是不能怎么样了。
黄杜清抬眼看向她,问道:“那天中午十二点左右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啊,在楼上和娟娟聊八卦呢。”
“……聊了多久?”
“聊了一整天呢,你可别小瞧女人对八卦的热爱程度,或者说你想不想知道我们聊了啥,还有关四爷您的哦~”悦姐一脸神秘的笑,而随她一块儿下来的女伴也止不住笑了起来,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不能明说的秘密一样。
黄杜清阴沉地盯着她俩,随后半天没作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像是极力冷静了片刻以后才重新又开口道:“跳舞的衣服你那天是什么时候换的?”
“当然是上台前啊,我有病啊,休息的时候还穿工作服啊?”女子突然又凑到他跟前,妩媚的眼神甚是勾人。她盯着黄杜清,左手环住对方的脖子,调笑道:“不过四爷若是想看的话,随时都能穿给你看哦~”
黄杜清偏头看着她,笑了,“什么时候?”
“那肯定是当下了啊~”
“嗯,听上去不错,下次一定。”黄杜清看着她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立刻从自己身边离开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这还不满意?”
“呵,果然,男人的话是不能信的。”女子抬着下巴看他,“下次下次,还不知道哪一次呢。”
“你知道还问,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快滚。”黄杜清摁灭了烟头,朝对方摆了摆手。
“啧啧啧,瞧瞧这什么态度,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怪不得没女人喜欢你。”
“哟,那刚才是谁上赶着要来倒贴呢。”
“哼,姐姐我还不伺候了,什么德行。”女子拉着身旁的女伴,转头就上了楼梯,“走,娟娟,咱今晚上不干了,逛街去。”
“啧,”黄杜清看着她的背影,“晚上该跳舞跳舞去。”见对方压根没有停步的打算,还越走越快,只好妥协,“来看你。”
这话果然有用,女子转身,脸上满是胜利的笑。
“好嘞,四爷这才像话嘛~走了。”
黄杜清皱着眉,头疼地看着对方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许是注意到墨兮朝他投来的异样眼神,才开口问道:“干嘛?”
“你好像被她拿捏了。”
“这叫好男不跟女斗。”黄杜清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现在怎么办?”
墨兮没回答,仿佛是在思考什么,随后说道:“我觉得我们不应该从一开始就怀疑自己人,这样从头就错了。虽说胡明是,但他刚刚被处罚,在这种风口浪尖上,玄帮还会有人能够胆子大到顶风作案,我是不相信的。”他看着黄杜清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接着道:“刚才说到,大概是十二点听到的响动,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听见那声音离开。如果真的是这个人所为,那他从我们站的这个位置走到休息室差不多需要四分钟的时间,来回也就是八分钟,两分钟的时间,他需要在休息室找到那个没有锁的柜子,并且将东西放进去,然后再检查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墨兮顿了一下,“四爷,你觉得呢?”
“……两分钟,这人心理素质很好。”
“是的。哼歌,证明他根本不在乎这里是玄帮的管辖范围,足够的泰然自若;十分钟的路程,相当于散步过去,他不在乎是不是会碰到这里的人,或者他压根不觉得这里的人能够对他构成威胁;两分钟的作案时间,却没有留下能够让警察和我们找到的证据,心思缜密。”墨兮想了想,随后看向一旁的领班,吩咐道:“麻烦你,帮我找一袋东西来,随便什么都可以,我想模拟一下。”
按照墨兮的吩咐,领班给他拿来了一袋装了些烟的袋子。青年提溜着,叫着黄杜清和他一起走到员工休息室的门口,随后让对方在一旁站着,自己则用手机掐着时间,模仿把东西放到柜子里的动作。
进门,打量橱柜,发现没有锁的柜子,走过去,弯腰,把东西放进去,检查痕迹,离开。墨兮一遍遍地重复着上面的动作,虽说每一遍看上去都差不多,但黄杜清还是发现了轻微的变化。
有的流程加快了速度,有的步骤动作不一样。青年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盯着对方不厌其烦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而旁边也围了一群满脸好奇的服务生。
“啊!”就在墨兮最后一次将那包东西扔进柜子里以后,他突然叫了一声,随后站起身,看着自己短袖的右边袖口被勾了道丝。
“没事吧?”黄杜清赶紧走过来,刚想让对方给自己看看,却见墨兮抬手让他先别动。
“等一下……这个……”墨兮注意到刚刚把自己刮到的东西——是一小块翘起来的铁皮,也许因为受潮和长时间没人使用的原因,那个柜门的一角卷起了个小边,不注意的话,很容易会像他刚才那样被划到。
墨兮盯着它看了好半天,随后缓缓蹲下身,趴在地上,往柜子底下的缝隙里看了半晌,忽然瞪大了眼睛,颤抖地说道:“四爷,帮我拿个镊子来好吗?”
他的异样让黄杜清警觉起来,叫领班赶紧拿来东西递给墨兮,就看到青年将手费力地探进那缝隙里,在尝试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慢慢地起身,而黄杜清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他面前被镊子夹住的一枚铃铛。
“这是……”
“等一下!”
像是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掉了下去,两个人屏气凝神了几秒,就看着墨兮弯腰又用镊子夹起来一根头发。
那是根长发,而这个休息室,从来都是给男性准备的,女子的,在二楼。
“去,拿个塑封袋过来。”黄杜清这样说着,随后眼神越过那两样物什,盯着后面的墨兮,笑了。
“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四爷过奖了,”墨兮同样看着他笑了,笑容里是黄杜清从未在对方脸上看到过的自信,“我说了。”
“在这方面,我还是有点信心的。”
天色渐入黄昏,林凡的房间却已早早拉上了窗帘。本来这几天心情就烦躁,加之窗外鸟雀欢快的啼鸣声,吵得更让他头痛。
“你的意思是说,艾格拉的毒品是郑国平自导自演的?”青年眉头紧锁,在房间内来回走动。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赵忠诚去了警局报案不久,听说反馈回来的消息是他很满意,应该是郑国平允诺了他什么。但是想让郑国平出手相助,他必须要有所作为才行。”夏哲衍看着他说道。
“所以赵忠诚就把那包毒品扔到玄帮?”林凡冷笑出声,“也亏得邹安辰还好意思带人来我这里兴师问罪!”
“大人,据在下调查,邹安辰,”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
“噢?”青年玩味的笑了,“那老狐狸连自己的人都不信任了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就是警方所为,在下觉得咱们最好先按兵不动才是稳妥之计。”
“按兵不动?”林凡皱着眉,眼神里一扫往日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愤恨,“我林氏集团扶持赵忠诚多久了,养不亲的东西就没有再养的必要了。”他看向夏哲衍,说道:“把他从公司踢出去,然后我们好好招待他一番。郑国平不是喜欢送礼物给我吗?”林凡的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咱们也是时候回个礼给他了。”
“明白了,那在下……”
“等过完这个月再办吧。”林凡绕回桌后坐下,“又是一年了。”
夏哲衍盯着他看了半晌,良久说道:“是啊。”
“你,”林凡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他说道:“月底陪我去趟法云寺吧。”
夏哲衍的瞳孔微缩了一下,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跃动了一般。他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算了,我还是……”
“好。”青年意外的看着他点头答应道。夏哲衍脸上浮现起的笑容,反倒让林凡有些诧异起来。
“在下会陪您去的。”
林凡看了他半晌,随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刚想让人离开,却突然听见敲门声。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让对方进来了。
黄杜清的眼神没有丝毫往旁边瞥的意思,夏哲衍也知道没必要自讨没趣,便开口道:“大人,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了。四爷,在下告辞……”
“你留下。”黄杜清依旧没看他,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夏哲衍笑了。
“多谢四爷。”
“这个是墨兮在艾格拉找到的东西。”黄杜清把手上的塑封袋递到林凡面前。
“墨兮?”林凡显然有些讶异,他接过袋子,打量着里面的两件物什,随后一丝让人看不明的笑容爬上他的脸。“墨兮。”他又重复了一遍,已然不像下午那般阴沉,他扫了一眼夏哲衍,双指夹着那个袋子朝向对方,“你来看看。”
青年接了过去,仔细地观摩着里面那枚状如小钟的铃铛,以及它边缘处刻着的一圈像宗教文字似的图案,随后笑着说道:“重四译来贡男伎,天竺即其乐焉。这可是个不多得的好东西啊。”
“怎么说?”林凡皱了皱眉,看着他。
“此铃名为碰铃,是原先一种乐器‘钹’的变形。”夏哲衍解释道:“它都是两枚为一副,用丝线从顶上串起来的。看这个外观,应该是用响铜制成,并且,”他狡黠一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这么说,失主应该很心急吧?”黄杜清眼角扫视着他,勾了勾唇角,脸上满是阴狠的笑容。
“放在任何人身上,丢了这么一样贵重的东西,都会心急的。”夏哲衍背对着灯光站着,脸笼在阴影里,那笑容也并不十分友善。
黄杜清收回看向他的视线,对林凡说道:“这个人一定还会回到艾格拉,要不要……”
林凡示意对方不要说下去,他重新把那个铃铛拿在手里端详着,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反问道:“你和墨兮刚刚回来的时候,有车跟着你们吗?”
闻听此言,黄杜清紧锁着眉,“我确信没有。”
“一般人是不会知道我们的住址的。”林凡对着光,看着那串铃铛,“我总觉得,我好像曾经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东西……什么时候呢?”
夏哲衍没说话,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双凤眼死死地盯着林凡手上的那枚铃铛。
“想不起来。”林凡垂下手,随意打开了桌旁的一个抽屉,将东西放了进去,“黄杜清,安排人去艾格拉,看看能不能逮到兔子吧。”
已是深夜,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但似乎睡得并不踏实。
不远处好像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本就没怎么睡着的青年醒了过来。
“什么人?”
不速之客并未因林凡的声音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继续在桌子那里翻找着什么,嘴里还自顾自地说道:“到底被放到哪儿去了?……啊!找到了!”那人直起身,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手上正拿着傍晚被自己放到抽屉里去的铃铛。
“把东西放下。”
“啊,吵醒你了吗?真对不起,我只是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来人转过头,看着跪在床尾拿枪指着自己的林凡。“玄帮家主,我虽然很想杀了你,但现在还没到时候,所以……”
话还未说完,林凡就已经朝对方开了枪。
对面墙边放着的柜子受到枪击,玻璃门应声而碎。青年追到卧室外,看着对方正站在窗户上。
“别这么生气嘛,这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那人看着他,随后笑道:“打扰了,后会有期。”
话毕,他直接翻身从窗户上一跃而下,躲过了林凡又补的两枪,待青年走到窗边,不速之客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人!”夏哲衍打开房门,身后还跟着黄杜清,他们两个紧张地看着屋里的残局,试图在林凡的脸上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小凡,没事吧?”刘尹也赶来了,他冲到对方身边,抓着青年的双肩,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对方没有受伤才长出一口气,将人紧紧抱住,“我听见枪声,我好担心你……”
确实,三声枪响,那么大的声音,他们就是住楼上楼下,一定会听到的。
“我没事,阿尹,别担心。”林凡拍着对方的后背安慰道。
“在下去追。”夏哲衍正准备动作,却被他制止了。
“不必了。”林凡收回看向他的视线,扭头望向一旁大开的窗户,从森林里呼啸而来的风裹挟着寒意,将两边的窗帘吹起,张牙舞爪地像有了生命。
“他早就逃掉了。”
深更半夜,林凡也不想事态扩大,就让众人都散了早点回房休息,但有人却不愿照做。
“很晚了,你回去睡觉吧。”林凡扫了一眼对方,“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黄杜清没说话,反倒走进来,顺带把门反锁上了。
“你觉得我很好糊弄吗?”青年冷眼盯着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凡笑了,把玩着手里的枪。
“你问我有没有人跟踪,又让我把人安排到艾格拉,可是这个物证自始至终都被你留在身边。你想干什么?以身犯险?”
“你知道的太多了。”林凡突然收敛了笑容,举枪对着黄杜清。
青年沉默地看着他,随后朝着对方走过去。直到枪口抵在自己的眉心,才站住脚。
双方不甘示弱地对视了十几秒,林凡才哆嗦着垂下手,气的原地打转又没办法。
“神经病神经病!”
“彼此。”
林凡扭头看着对方,然后抓着青年的手腕带他进了卧室,把门锁一落,自己先在床上坐下,然后冲着对方说道。
“坐。”
黄杜清跟他面对面坐着。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窗户那边透进来,让两人都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表情。
“我也怕。”林凡长出了一口气,开始说道:“但我就是想看看那人到底会不会来,看看他会做什么。”
“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林凡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我只能说,可能和某个势力有关,但我不清楚是哪边的。”
“所以你就拿自己当诱饵?”黄杜清的语气里透着恼怒,“你不要命了?”
“我死不了,我敢给你打包票!”林凡凑近他,压低声音说:“有那么多人想我死,但是他们又不想我的命落入对方的手里,所以一旦一方采取行动,其他人不会不管的。”
“那你就不想想你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真死了,还有阿尹……”
“算了吧。”黄杜清打断他,“那种温柔的个性放在这里不是等死?”
“他跟我一样自幼生长在这里,他有一定的威信,也是绝对不会背叛玄帮的;再不济,也还有你!”林凡的语气带上了些强硬,“玄帮从来没有规定继承人必须姓林。”
“群龙无首,你以为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会按你的想法去做吗?”
“那你们也能分,我家三代留下来的资产足够你们几个人这辈子荣华富贵。”
“你他妈真是疯了!”黄杜清说着就从床上起身准备离开,却又站住脚,指着林凡说道:“你听清楚了,我对那些身外之物从、来、不感兴趣,我就是想有个能安稳睡觉的地方,你要是再继续不顾安危自己冒险的话,我马上走。”
“你走哪儿去?”
“……去海川。”
“哈哈哈哈哈!”林凡笑的打滚,他拉着黄杜清的手,笑道:“我以为你多有志气呢。”
“你觉得我这样的,离开这里能做什么呢?”
“所以啊四爷,安心留下来吧。”林凡劝慰着对方重新坐下来,“消消气消消气。”
黄杜清不想搭理他,往床上一躺,开始闭目养神。
但林凡知道他睡不着。
“过几天,我会和夏哲衍去趟法云寺。”
“你跟他爱干嘛干嘛。”
“你就这么讨厌他吗?”林凡好奇,“他也没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吧?”
黄杜清没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就这么信任他吗?”
“怎么说呢,有些事情我需要他的帮助,只有他能帮得上忙,其他人不行。”林凡顿了顿,“所以你呢?”
“我说过了,他的声音让我恶心。”
“我怎么不觉得,应该说,没人觉得他的声音有什么引人不适的地方。”
“我反正不喜欢,听了不舒服,尤其是像他在说一些类似于安排命令的话语的时候,令我厌烦。”
“了解了,那我以后不让他给你传话了。”林凡接着刚才的话题,“去了法云寺,然后晚上我可能需要去趟老宅,有些事情要办。”林凡看着对方睁开眼看向自己。
“老宅到底是什么地方?”
“老宅啊,”林凡趴在他身边,笑了,“是我的妙妙屋~”
黄杜清给了他一个白眼,背过身,彻底不想沟通了。
“转过来转过来,说正事。”他看着对方不情不愿得照着他的话做了,才继续说下去,“那天我们都不在,你们这段时间也忙,正好周叔前段时间开了个马场,去那边玩玩放松放松吧。”
“你又在动什么心思?”
“天地良心,四爷。”林凡发誓,“我真的只是想让你们去陪陪他老人家。”
“那新宅不留人?”
“哎,看自愿吧,愿去就去,不去随他们自己。”林凡也躺好了,看着天花板,“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我真的好困了。”黄杜清翻过身,一只手搂着他,将头枕在对方的肩上,紧闭着眼,声音都有些微弱,“我明明没吃药的。”
“睡吧。我在这儿,没事的。”林凡抬起手,轻抚着身旁人的发。
“夜晚很快就会过去了。”
时间就这么慢慢往前推移着,那晚的事情大家都默契地心照不宣,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一样。
随着傍晚的天气越来越凉爽,也到了八月底,林凡和夏哲衍前往法云寺的时候了。
法云寺坐落在龙川湖旁,是一座很久远的寺院,历史几乎可以追溯到东晋时候。背靠小赤峰,面临龙川湖,是当地香火最旺的名寺了。
今天恰逢下雨,几乎没什么人来寺里。夏哲衍撑着伞,看着眼前百十阶石梯,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在林凡看过来之前,被他很小心的掩饰过去了。
“上了台阶就到了,走吧。”
两人没怎么说话,直到走到半中央,发觉夏哲衍气息不稳,便问道:“你怎么了?不至于吧……上个楼梯,平常也没见你这样……”
“在下……原先两腿膝盖以下受过伤,所以……干别的没事,但是上楼的话就有点……”夏哲衍笑了,有些尴尬和无奈。
“你怎么不说呢?”林凡看他逞强的样子有些不满,“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你跟着了。”
“没事……要不,您先上去吧,在下歇一会儿就好。”
“不要。”林凡摇摇头,“我陪着你吧,看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
夏哲衍有些愣神,良久,才说道:“那慢慢走吧。”
好不容易才终于到了法云寺门口,夏哲衍两手抻着膝盖,弯腰喘着气,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惨白。
“你真没事吗?”林凡扶着他,抓着对方的手,“你手都冰凉的。”
夏哲衍没说话,他平静了一会儿,随后直起身,看向对方,“在下没事了。”他朝林凡笑了笑,“走吧。”
平坦的石板路走起来轻松多了,夏哲衍扭头看向身旁的人,问道:“大人信佛吗?”
“怎么说呢,”林凡看着远处在屋瓦上跳跃的鸟雀,“人总得找一些心灵寄托的东西,来自我催眠和欺骗吧。”他摇摇头,向前走去。夏哲衍没再说什么,跟在他边上默默地打着伞。
到了殿下,林凡率先进去了。夏哲衍在门外徘徊了一阵,最终也进去了。他跪在林凡旁边的蒲团上,朝面前的大佛拜了三拜,一套动作熟练地行云流水。
“你信?”林凡诧异地看着他。
夏哲衍双手合十,仰头看着慈祥的佛陀,随后放下手,看向林凡,笑了。
“无所谓信与不信,信仰与否,自在人心。”
他的笑容里藏着林凡看不明的情绪,让林凡好奇起来。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见对方没有表态,林凡便转向面前的大佛,闭上眼自言自语的说道:“你的那位故交,他信么?”
夏哲衍愣住了,手下意识地抚上脖颈间那块琥珀石,声音轻的仿佛被风一吹便会散掉,他说道。
“在下不记得了。”
夏天的天气变化无常,进寺庙的时候还下着淅沥的小雨,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又是烈日当空了。夏哲衍站在房檐的阴影下,伸出手,下午时分的灼热阳光晒在他的皮肤上,有些刺痛的感觉。
“天晴起来就好晒。”林凡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说道:“回去吧。”
石板路上依旧有未干的小水洼,空气中弥漫着炎热的气息。法云寺的庙门前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古银杏,再往前就是刚才走上来的石梯。林凡站在树荫下,突然说道:“你腿还好吗?”
“已经没事了。”夏哲衍笑了笑,率先向前走去。
“夏哲衍。”听到对方叫自己,青年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
“晚上回老宅吧。”林凡说着,便向下走去,“去看看有什么新东西吧。”
夏哲衍愣了愣神,但立马便心领神会了对方的内心所想。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他跟在对方身边,说道:“明白了。”
“马场?”章洛来了兴趣,“听上去感觉还不错,应该会很有意思。清,去看看?”他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在看到黄杜清后又暗了下来,“你已经好几天都这样了。”
“我只是感觉……”青年抻着头,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他还没说下去,就被刘尹接过话。
“你也不用太担心,那晚以后,我已经增加了这边夜晚的安保人员,至少不会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情了。”
“……那挺好,我是说,我只是感觉最近睡得不好,所以有些没精神而已。”
“那不更得好好放松放松,这样才对睡眠有益。”章洛笑了,“去看看嘛~”
“是啊,那边还有好多其他娱乐设施,清哥可得赏光啊。”周瑾见对方终于点头,才站起身,“那就早点动身吧,开车过去还要一会儿呢。”
“我就不去了。”郭彭恒收起扇子,勾勾唇角,“我今晚回行吟阁。你呢?”他看向身旁的人,问道。
“我就跟着五爷吧。”阳新不缓不急地答道。
“那还有人不去吗?”周瑾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向声源看去。丁连从楼上下来,拖了把椅子坐在桌旁。
“总不能没人在家吧。”丁连靠在椅背上,“而且我一天天都在外面忙,难得能在家安心休息。”他看见顾晓城为难的样子,笑着说道:“晓城,你就跟他们去玩吧。”
“可是……”
“哎呀,你就跟我们走吧~”童话搂住对方的脖子,说道:“八爷可是个大宅,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他扮了个鬼脸,看向丁连,“八爷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晓城的。”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出门吧。”丁连看着他笑了笑,摆摆手,“正好让我独自享受享受这豪宅的快乐。”
“你一个人真的不怕吗?”刘尹抬头看了看旋梯,“说实在的有时候感觉挺害怕的。”
“等差不多五六点我就吃了饭回房间。”丁连说道:“我也不在楼下待着了。”
时间随着太阳的缓缓西降慢慢走着。正如自己说的那样,日暮时分,丁连已经吃过晚饭,将楼下的灯关了以后,便上了楼。
新宅一共有七层楼,一楼是客厅以及开放式的走廊。二楼有佣人的房间,但实际上基本是空着的。这座宅子除了他们住着,就不再有其他人出入了。之前便在林家老宅当佣人的江姨会抽空过来给他们做做饭改善一下伙食,但由于年纪越来越大,她来的频率也渐渐少了。好在他们当中不乏做饭的能手,因此有没有佣人其实也差不太多。三楼四楼是娱乐的休闲室,再往上走的三层楼就是他们的卧室和办公房间了。由于楼层较高,东边有楼梯,西边则装了电梯,中间有一座旋梯,大多数时候旋梯还是用的最多的。
丁连上楼前在厨房泡了杯蜂蜜水,进了房门便下意识地随手落了锁。他尝了一口,发觉蜂蜜还没有完全化开,便又用勺子搅拌了一会儿,把杯子放在桌上,踱到窗边看着楼下。
有裹挟着屋外带着暑气的风吹进来,不远处的林海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过于舒适的体感让他毫无防备,以至于有人从背后接近也无所察觉。直到对方的手搂上他的腰,耳旁传来那熟悉又陌生的呢喃,他才从放松中警醒过来。
“好久不见,小美人。”
恐惧在下一秒从脚跟直升头顶,他迅速转身,对方已经放开了他,安稳的站在半米开外。
看见李浩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前段时间和对方做交易的事情在他的脑子里翻涌起来,以至于都忽略了这人到底是怎么从上锁的门外进来的。他一只手抻着窗台,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头,紧锁眉毛,记忆上的混乱感让他莫名的头痛。
“你不会以为,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吧?”李浩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房间里慢悠悠荡着。他坐到办公桌上,拿起手旁的蜂蜜水喝了一口。
“你,你在这儿做什么?”反应过来的丁连警惕地看着他,“夏哲衍今天不在,你要是……”
“我又没事,找衍哥干嘛。”李浩然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挑了挑眉,嘴角自然而然的勾起,“小美人,半个月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丁连看着他走近,双腿却如灌了铅般无法移动。因为恐惧而微缩的瞳孔里,印着李浩然满是恶趣味的脸。
“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上次我来找你跟你说的吧?”李浩然扶着窗台,将他压在窗口无法动弹。见对方噤若寒蝉,他依旧笑着,眼睛却微眯了起来,依旧耐着性子问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我……”丁连尽量把头往后靠,“我这两天感冒了不太舒服……”
“巧了吗这不是,”李浩然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和往常一样笑的灿烂,“我刚好会些治病的法子,你要不要试试看呢?”
还没等对方做出回应,李浩然就突然掐住丁连的脖子把他向后按去,好在良心未泯,用另一只手抓着青年的胳膊,不然半个身子悬在外面,六楼这个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残废了。
“啊啊啊!——我错了!拉我上去!别松手!求你了拉我上去!”倒吊的感觉本就让人晕眩,何况是在窗户口,冷飕飕的风从后腰顺着脊背直冲天灵盖,让他头皮发麻的同时只能紧紧抓着对方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李浩然也没继续折磨他,将人拽了回来以后就松了手。看着丁连滑坐在地面捂着心脏大口喘气的样子,笑着蹲下身,用听上去十分关心的声音说道:“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原本失焦的双眼在看到对方的脸以后略微瑟缩了一下,丁连依旧抖得厉害,不能自控地点了点头。
“你看我没骗你吧?我还是会治病的。”李浩然笑着看他,同时伸出手,搭在对方的腰侧,“那你既然好了,我们就可以干正事了吧?”
丁连没说话,仿佛是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可青年并不在乎,他凑近对方,压低声音说道:“放心,我很厌恶你们,所以是不会让自己直接跟你有接触的,”他看着丁连恐惧又诧异的眼睛已经噙满泪水,开口道。
“小美人,我们今天的时间长着呢,好玩的事情,就留到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