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城十二月,雪下得纷纷扬扬。
我站在二十八层的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六年了,从她离开的那天算起,整整六年。
徐总,季氏集团的合同签完了。助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从思绪中回神,却不曾转身:放着吧。
助理轻声放下文件,悄悄退出了办公室。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霓虹灯被揉碎,成了地上一片光怪陆离的影子。
是啊,一切都不一样了。
六年前,我徐白还是个傻小子,刚从国外拿着MBA的文凭回来,想着可以接手父亲的公司,和青梅竹马的她修成正果。
谁曾想,父亲一句唐家女儿配不上你,让我如同被抽去了脊梁。
我向来是个听话的儿子,从小到大,优秀是我的标签。父亲让我争第一,我就从未拿过第二;父亲让我不能丢人,我就从未犯过错。
可唯独在感情这条路上,我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父亲的来电。我走过去,按下接听键。
白白,今晚八点,你去希尔顿酒店,见见赵家的女儿。父亲的声音不容置疑,如同每一次。
我没空。六年前我还会沉默,如今我已学会直截了当地拒绝。
徐白!父亲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已经二十九岁了,该成家了!这些年来,你一直拒绝相亲,不就是因为那个唐家的女儿吗她已经死了!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死了。这两个字狠狠刺痛我的心。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她最后一次看我的眼神。那是怎样一种绝望和痛苦啊。那天,我为了讨好父亲带了另一个女人去她的钢琴独奏会。她台上的指尖颤抖,弹错了无数个音符。
散场后,她站在雨中,问我:徐白,你爱我吗
而我,却说了六个字:别再纠缠我了。
那晚,她的车冲下了江边的悬崖。
我会考虑的。我挂断电话,不想再跟父亲争辩。
落地窗前,天色已暗。这座城市愈加繁华,而我却觉得自己愈加空洞。
从她离开的那天起,我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工作是我唯一的寄托,我用疯狂的工作麻痹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她。
可每当夜深人静,我依然会想起她弹钢琴的样子,想起她笑起来眼角的弯弯弧度,想起她小时候牵着我的手,说:白白,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徐总,晚上八点的饭局确定要推掉吗
我回了一个是字,转而打开日程表。明天有个招标会,我想亲自去参加。这个项目不算大,但我看中了策划方案的创新性。
收拾好东西,关掉办公室的灯,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漫天的雪花,才转身离开。
电梯下行时,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还活着,会过得怎么样呢
一种莫名的刺痛从心口蔓延开来。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警方找了三天,才从江底打捞起她的车,只找到了她的一只鞋和一个破碎的包。
人,没有找到。但所有人都说,没人能在那样的水流中生还。
我按了按太阳穴,走出电梯,刚好迎面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我下意识道歉,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僵住了。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白色大衣,长发披散,正低头查看被我撞掉的文件。
她抬起头,一张熟悉至极却又陌生的脸。
唐夏我喃喃出声,声音因为震惊而颤抖。
女人疑惑地看着我:先生,您认错人了。我姓林,林雪。
2
我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眼前的女人和唐夏有八分相似,却又有微妙的不同。唐夏的眼睛是圆圆的杏眼,而她的眼形略显狭长;唐夏的嘴唇饱满如樱,而她的唇形则稍薄一些。
可那种气质,那种举手投足间温婉却又透着倔强的感觉,与唐夏如出一辙。
请问,我们认识吗林雪礼貌地问道,声音也和唐夏像极了,那种软糯中透着清亮的感觉。
抱歉,认错人了。我弯腰帮她捡起剩余的文件,递给她,这是您的东西。
她接过文件,微微一笑:谢谢。
一个简单的微笑,却瞬间将我拉回六年前。唐夏也是这样,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像是能装下整个星空。
您是徐氏集团的徐总吧林雪突然问道,我是来应聘策划部经理的,明天有个面试。
哦,是吗我强自镇定,祝你好运。
她点点头,与我错身而过,走进了电梯。
我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将那张酷似唐夏的脸隐没。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促使我转身,快步走向电梯,按下了向上的按钮。我要查清楚,这个林雪到底是谁。
回到办公室,我立刻拨通了人力资源部的电话。
给我查一下明天来面试策划部经理的林雪的所有资料。
挂断电话,我靠在椅背上,内心翻江倒海。
是巧合吗还是……不,不可能。唐夏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事情。
可那个女人,那个叫林雪的女人,为什么会与唐夏如此相像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脑海中浮现:如果唐夏没有死呢如果她只是失忆了,改了名字,重新生活呢
荒谬!
我甩甩头,想要驱散这个荒唐的念头。唐夏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父亲是知名音乐家,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大学毕业于音乐学院,是个天才钢琴家。
如果她还活着,不可能不回家,不可能改头换面成为另一个人。
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人力资源部回电。
徐总,林雪的资料我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她是G大传媒专业毕业的,有三年营销策划经验,业绩相当出色。
她之前在哪里工作
锦绣传媒,就是做那个热门综艺《星空之下》的。
好,我知道了。
我打开邮箱,迫不及待地点开人力资源部发来的简历。
照片上的女人正是刚才遇到的林雪,她身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西装,面带专业的微笑。简历显示,她今年二十七岁,比唐夏小一岁,六年前大学刚毕业就进入了锦绣传媒,从基层做起,一步步升到了策划组组长。
她的履历堪称完美,但却与唐夏的经历截然不同。
我又查看了她的教育背景,G大传媒系,学历无可挑剔。
这一切,都在告诉我,林雪就是林雪,而不是唐夏。
可我的心却无法平静。
那眼神,那笑容,那气质……
我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一条断成两半的银项链,挂坠是一个小小的音符。这是唐夏生日那天,我送给她的礼物,也是警方从她车里找到的唯一遗物。
断裂的项链,象征着我们之间断裂的情感与承诺。
我做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我要弄清楚林雪究竟是谁。
第二天的面试,我破天荒地亲自参加了。
林雪穿着一件简洁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裙,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看起来干练而专业。
面试进行得很顺利,她的回答条理清晰,对营销策略的见解独到而深刻,赢得了面试官们的一致认可。
轮到我提问时,我故意问道:林小姐,听说你擅长钢琴
唐夏是钢琴家,如果林雪是唐夏,肯定会下意识表现出钢琴方面的造诣。
林雪却摇了摇头,微笑道:徐总您是不是又认错人了我从小五音不全,连简单的儿歌都唱不准,更别说弹钢琴了。
面试官们发出善意的笑声,而我的心却沉了下去。
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面试结束后,我下意识地想离开,却被林雪叫住了。
徐总,能借一步说话吗
我点点头,领着她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您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唐夏的人林雪直接问道,眼神清澈而直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昨天叫我唐夏,而且今天面试时特意问我是否会弹钢琴。林雪笑了笑,我猜,这个唐夏应该是个钢琴家吧
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是的,她是我的一个故人。
故人林雪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用词的特别,她……
她已经去世了。我打断了她的话,六年前的一场车祸。
林雪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震惊: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和她有些相像,所以我认错了。
林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那么,我的面试结果……
恭喜你,你被录用了。我伸出手,欢迎加入徐氏集团。
握手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种奇怪的电流,就像多年前第一次牵唐夏的手时那样。
我放开手,转身离去,心中却已下定决心:无论林雪是谁,我都要查清楚她与唐夏之间是否有联系。
六年了,也许是时候面对过去了。
3
林雪入职一周后,我发现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每天早上七点半,她已经坐在办公室里;晚上十点,整层楼的灯都熄了,她的办公室还亮着。她的提案精准高效,处理问题的方式简洁直接,很快就赢得了同事们的尊重。
而我,则像个跟踪狂一样,偷偷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我发现,她有很多与唐夏相似的小习惯:喝茶时会用食指轻轻敲击杯沿;思考问题时会无意识地咬下唇;走路时总是抬头挺胸,却又带着一丝温柔的柔软。
这些微小的细节,让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周五下午,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看到了林雪和一个男人见面。那个男人我认识,是城东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严沐。
奇怪的是,严沐也是当年负责搜救唐夏的医生之一。
我坐在不远处的角落,竖起耳朵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最近有没有想起什么严沐低声问道。
林雪摇摇头:没有,还是一片空白。
别着急,慢慢来。严沐安慰她,这种创伤性失忆需要时间恢复。
创伤性失忆我的心狂跳起来。
严医生,如果我永远想不起来怎么办林雪的声音里透着焦虑,我已经这样生活了六年,有时候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过去的事。
雪儿,相信我,记忆会回来的。严沐拍了拍她的手,但不要勉强自己,一切顺其自然。
他们的对话证实了我的猜测:林雪失忆了,而且是六年前开始的。
正好是唐夏死亡的时间。
我无法继续保持冷静,起身走向他们的桌子。
林经理,严医生,真巧啊。我强装镇定地打招呼。
两人都明显吃了一惊。林雪很快恢复了常态:徐总,您也来喝咖啡
严沐的反应则更加复杂,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敌意:徐总,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我在他们对面坐下,上次见面,还是在搜救唐夏的时候吧
林雪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严沐:你们认识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严沐简短地回答,然后转向我,徐总有何贵干
我只是好奇,你们在聊什么我直接问道,关于失忆的事情
林雪的脸色立刻变了:你偷听我们的谈话
不,我只是恰好听到了一些。我看着她的眼睛,林小姐,你是六年前失忆的,对吗
林雪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是的,我在一场事故中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是严医生救了我。
我的视线转向严沐:什么事故在哪里发生的
严沐的表情变得警惕:徐总,这是医患隐私,恕我不能透露。
是在江边附近吗我紧逼不舍,就在唐夏出事的地方
林雪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直视林雪的眼睛:因为我怀疑你就是唐夏。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空气中爆开。林雪震惊地睁大眼睛,而严沐则猛地站了起来。
徐白!你疯了吗严沐怒道,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冷静地回答,林雪和唐夏长得如此相似,她恰好在唐夏'死亡'的时候失忆,而且是在同一个地点。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林雪的手开始颤抖:我不是唐夏。我是林雪。
你怎么知道我逼问道,你失忆了,记不起自己的过去,怎么能确定自己不是唐夏
严沐拉起林雪:我们走,不用理他。
我拦住他们:严沐,你救了她,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她是唐夏,而你不想让她回到我身边
严沐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愤怒取代:徐白,你不配谈论唐夏!是你害死了她!如果不是你的背叛,她怎么会开车冲下悬崖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深深刺入我的心脏。是的,是我害了她。这个事实,我每天都在承受,每夜都在噩梦中重温。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如果林雪真的是唐夏,我希望能弥补我的过错。
林雪摇了摇头,脸色苍白:我不是唐夏。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请你们不要把我卷入你们的过去。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严沐冷冷地看着我:徐白,别再打扰她了。就算她是唐夏,你也没有资格再进入她的生活。
他追着林雪离开,留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心乱如麻。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喂,苏瑾吗我是徐白。关于唐夏的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电话那头,唐夏曾经最好的闺蜜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徐白,六年了,你终于想起她了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我的声音里充满痛苦,我想知道,如果唐夏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
你疯了。苏瑾的声音冷了下来,唐夏已经死了,因为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还活着,但失去了记忆呢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
你遇到了什么人苏瑾终于问道。
一个和唐夏长得很像的女人,她六年前失忆了,在唐夏出事的同一个地方。
苏瑾倒吸一口冷气:你确定
不确定,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恳求道,苏瑾,只有你能帮我。
好吧,苏瑾妥协了,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挂断电话,我走出咖啡厅,抬头看向公司大楼。林雪的办公室灯还亮着,她孤独的身影映在窗户上。
如果她真的是唐夏,我该如何面对她如何弥补我犯下的错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
4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到达了约定地点——唐夏最喜欢的那家书店。
这是一家安静的独立书店,藏在闹市区的一条小巷子里。唐夏曾经说,这里是城市中少有的安宁之地。我们年轻时,常常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她看她的音乐理论书,我翻我的经济杂志,偶尔交换一个微笑,就觉得无比幸福。
来得真早。苏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了六年不见的老朋友。苏瑾变了很多,曾经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如今成熟稳重,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好久不见了,苏瑾。我说。
是啊,自从唐夏的葬礼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面。苏瑾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我低下头:我不敢面对大家,尤其是唐叔叔。
苏瑾叹了口气:唐叔叔已经原谅你了。这些年,他一直在坚持寻找唐夏的遗体,始终不肯相信她真的离开了。
我的喉咙发紧:我也不相信。尤其是现在,遇到了林雪。
说说看,这个林雪是谁苏瑾拉开椅子坐下,示意我也坐。
我把遇见林雪的经过,以及昨天在咖啡厅听到的对话告诉了苏瑾。
严沐苏瑾皱起眉头,就是那个对唐夏一直有好感的医生
是的,就是他。我点点头,我怀疑,他救了唐夏,但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不想让唐夏回到我身边。
这太荒谬了。苏瑾摇摇头,如果他救了唐夏,为什么不告诉唐叔叔唐叔叔这些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你知道吗
我沉默了。是啊,如果林雪真的是唐夏,为什么不回家即使失忆了,也应该有人认出她来,告诉她真实身份。
也许是因为严沐不想让她想起痛苦的过去。我猜测道,毕竟,是我害她出了车祸。
苏瑾思考了一会儿:我需要见见这个林雪。
可以,但不要太明显。我不想吓到她。
你安排吧。苏瑾点点头,如果她真的是唐夏,我一定能认出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离开书店,我直接回了公司。林雪正在会议室准备下周的提案,看到我进来,她明显有些紧张。
徐总,有什么指示吗她问,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
明天晚上公司有个小型聚会,庆祝新项目启动。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作为策划部经理,你需要出席。
林雪点点头:好的,我会准备的。
对了,我补充道,我有个朋友也会来,她对营销很感兴趣,希望能和你交流一下。
林雪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没问题。
我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脚步:林小姐,关于昨天在咖啡厅的事,我想道歉。我不该那样冒犯你。
林雪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没关系,我能理解。失去重要的人,是很痛苦的事情。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这种体贴和理解,正是唐夏的风格。无论多么生气,她总是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谢谢。我轻声说,然后离开了会议室。
当晚,我又一次梦见了唐夏。梦里,她站在雨中,问我:徐白,你爱我吗而我,像每一次梦境中那样,想要冲上前抱住她,告诉她:我爱你,我一直爱你。可我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分毫。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离去,消失在浓重的雨幕中。
醒来时,枕头已经被泪水浸湿。
第二天的聚会如期举行。林雪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头发散落在肩头,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她不像其他女同事那样热衷于社交,更喜欢独自一人观察。
这一点,也和唐夏一模一样。
苏瑾准时到达,我向她介绍了林雪:这位是我们公司的策划部经理林雪,这位是我的朋友苏瑾。
两人握手的瞬间,苏瑾的表情凝固了。她直直地盯着林雪的脸,仿佛见了鬼一般。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林雪礼貌地问候,却因为苏瑾的反应而感到困惑,请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苏瑾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没有。你只是...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是唐夏吗林雪直接问道,徐总也说我像她。
苏瑾震惊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是的,你们真的很像。
我很抱歉听说她的事。林雪的声音柔和下来,失去重要的人一定很痛苦。
苏瑾盯着林雪,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是的,非常痛苦。尤其是当你明明可以挽回却放手的时候。
这话明显是说给我听的。我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林雪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我去拿些饮料,你们慢慢聊。
她离开后,苏瑾立刻抓住我的手臂:徐白,她就是唐夏!我敢肯定!
你确定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天啊,你难道没发现吗她的眼神,她说话的方式,甚至是她站立的姿势,都是唐夏的样子!苏瑾激动地说,而且,你看她的左手腕,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疤痕,那是唐夏小时候烫伤留下的!
我确实注意到了那个疤痕,但我以为那只是巧合。
那我们该怎么办直接告诉她真相吗我紧张地问。
苏瑾摇摇头:不行,如果她真的失忆了,贸然告诉她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我们需要慢慢来,帮助她恢复记忆。
但是严沐...
严沐算什么苏瑾打断我,如果他真的隐瞒了唐夏的生还,那他就是在犯罪!我们必须告诉唐叔叔!
不,先别这样。我阻止道,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如果我们贸然告诉唐叔叔,却最后发现林雪不是唐夏,那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痛苦。
苏瑾沉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接近她,了解她。我决定道,如果她真的是唐夏,我们需要帮助她找回记忆。
林雪端着饮料回来了,递给我们每人一杯:希望你们不介意我选了气泡水,我记得徐总好像不喝酒。
这个小细节让我和苏瑾都愣住了。我确实不喝酒,但我从未在林雪面前提起过这点。唐夏却一直记得,每次聚会都会为我准备气泡水。
苏瑾和我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和确信。
林雪疑惑地看着我们: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没有。我接过气泡水,心中的确信更加强烈,谢谢你记得。
林雪微微一笑:不用谢。有些事情,即使忘记了,身体也会记得。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进我的心湖,溅起千层浪花。
5
接下来的一周,我故意安排了更多与林雪接触的机会,希望能找到更多证据证明她就是唐夏。
我发现,林雪虽然声称不会弹钢琴,但她对音乐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一次会议上,背景音乐播放着一首古典钢琴曲,她不经意间跟着旋律轻轻敲打桌面,手指的动作就像在弹钢琴一样。
更让我确信的是,她无意中流露出的一些熟悉的习惯:写字时会下意识用左手按住纸张右上角;困倦时会用拇指揉眼角;听到喜欢的音乐会不自觉地微笑。
这些都是唐夏的小习惯,是那种深入骨髓、无法伪装的东西。
周四下午,林雪来我办公室汇报工作。汇报结束后,我故意提了一个问题:林小姐,你喜欢钢琴曲吗
林雪略微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喜欢,虽然我不会弹,但听起来很舒服。
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曲子吗
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自己也愣住了,奇怪,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听过这首曲子。
我的心跳加速——《雨滴前奏曲》正是唐夏最爱的曲子,也是她出事前最后一场音乐会上演奏的曲目。
也许是在电视或电影里听到过。我假装不在意地说,这首曲子很有名。
林雪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迷茫,就像一个人试图抓住一段飘忽的记忆。
林小姐,我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去寻找你的过去
林雪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有时候会想,但又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发现一个我不想知道的真相。她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有时候,遗忘也是一种保护。
她的话让我心疼不已。如果她真的是唐夏,那么她最后的记忆一定是痛苦的——我的背叛,那场雨夜,那辆冲向江边的车。
我想要伸手触碰她,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我有多么后悔,多么想要弥补。但我忍住了。苏瑾说得对,贸然告诉她真相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如果,我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你会希望他告诉你吗
林雪抬起头,目光直视我的眼睛:那要看是什么样的过去。如果是幸福的,当然想知道;如果是痛苦的,也许有些事情,永远不知道比较好。
我的心沉了下去。唐夏的过去,至少结尾是痛苦的。
不过,林雪继续说,声音柔和下来,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是林雪,一个新的人。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入我的心脏。即使她是唐夏,对她来说,我也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代表着过去的影子。
林雪离开后,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相册。相册里满是我和唐夏的照片:毕业旅行时在海边牵手的合影;她的二十岁生日上,她对着蛋糕许愿的侧脸;冬天里她围着我送的围巾,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这些都是我们曾经的幸福时光。而现在,这些回忆只属于我一个人。
当晚,我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拿出尘封已久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精灼烧着喉咙,但比不上心中的痛楚。
电话铃声打破了沉寂。是苏瑾。
徐白,我查到了一些关于林雪的情况。苏瑾的声音压得很低,六年前,严沐确实在江边找到了一个溺水的女子,但他没有通过正常渠道送医,而是带去了他朋友开的私人诊所。
什么我猛地坐直,你确定
确定。我找到了那家诊所的一个护士,她说那个女孩被救起时已经几乎没有生命迹象,但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是,她失去了全部记忆。
然后呢
然后严沐就带着她离开了。苏瑾继续说,那个护士说,女孩醒来后,严沐告诉她,她叫林雪,是他的表妹,在一场车祸中失忆了。
我的手紧紧握着电话,指节发白:所以,严沐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她
是的。苏瑾的声音充满愤怒,他给了她一个全新的身份,甚至帮她伪造了学历背景,让她以为自己是G大毕业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苏瑾冷笑一声,他喜欢唐夏,你知道的。他一直视你为眼中钉。当他有机会拥有唐夏时,他怎么可能放手
我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现在怎么办我们该告诉林雪真相吗
不行。苏瑾立刻反对,如果直接告诉她,她可能会否认,甚至会更加亲近严沐。我们需要让她自己想起来。
怎么做
带她去一些对唐夏有特殊意义的地方,播放她喜欢的音乐,向她展示一些过去的物品...这些都可能会触发她的记忆。
我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明天是唐夏的生日。
对!苏瑾的声音提高了,这是个完美的时机。我们可以安排一个似乎是偶然的约会,带她去唐夏喜欢的地方。
好。我下定决心,明天,我会试一试。
挂断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夜色,内心既期待又恐惧。如果林雪真的是唐夏,她会原谅我吗她会接受六年前我的背叛吗
不,我摇摇头。这不是关于我,而是关于她。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应该知道真相,知道自己是谁。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林雪发来的:
徐总,明天我想请假一天。
我立刻回复:有什么事吗
她回:只是有些不舒服,需要休息。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生病了吗需要帮忙吗
这次,她隔了很久才回复:谢谢关心,只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点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
每年这个时候——唐夏的生日。
这不可能是巧合。
我决定冒险一试:是因为梦吗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你怎么知道
直觉。我回复,梦见什么了
一个奇怪的梦。她写道,我梦见自己站在舞台上弹钢琴,所有人都在看着我,而我却怎么也弹不出声音。然后我就醒了,心跳得很快,很难受。
我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唐夏出事前的最后一场演出,因为看到我带了另一个女人去,失误连连,几乎没法完成演奏。
林小姐,我深吸一口气,明天我也休假。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邀请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可能会让你想起一些事情的地方。
6
第二天早上九点,我在林雪的公寓楼下等她。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像极了大学时代的唐夏。
早上好。她向我打招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徐总,你说的地方是哪里
不用叫我徐总,叫我徐白就好。我微笑着说,至于目的地,是个惊喜。
我带她上了车,驾驶着我们曾经常去的那条路线。半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江城音乐厅。
林雪看着眼前的建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是
音乐厅。我回答,我朋友送了两张音乐会的票,想着你昨天说喜欢钢琴曲,就邀请你一起来了。
林雪点点头,跟着我走进音乐厅。今天的演出是肖邦专场,正好包括《雨滴前奏曲》。
在坐下等待音乐会开始的过程中,我观察着林雪的反应。她看起来很放松,但眼睛却不停地扫视着音乐厅的每一个角落,就像在寻找什么熟悉的东西。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我故意问道。
林雪皱了皱眉:不记得了,但感觉有些熟悉。
音乐会开始了。钢琴声响起的那一刻,林雪的身体明显绷紧了。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在座位扶手上跟着节奏轻轻敲击,就像在弹奏同样的旋律。
当《雨滴前奏曲》响起时,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湿润了。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
你还好吗我轻声问。
她回过神来,迅速擦掉泪水:抱歉,不知道为什么,这首曲子让我很难过。
为什么
不知道。她的声音很低,就是有种...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
音乐会结束后,我提议去吃午餐。我选了唐夏最喜欢的那家意大利餐厅,点了她最爱的菜品。
林雪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松露意面,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我好像...很喜欢这个。
猜对了我装作轻松地说。
她点点头,尝了一口,然后微微闭上眼睛:味道...很熟悉。
午餐后,我开车带她去了城郊的一个小湖。这里是我和唐夏最喜欢的地方,我们常常在湖边散步,聊天,分享梦想。
湖边的樱花正在盛开,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景色美得如梦如幻。
这里真美。林雪站在湖边,仰头看着樱花树,阳光透过花瓣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我以前常和一个特别的人来这里。我轻声说。
林雪转头看我:唐夏
我点点头: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像她林雪的声音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问。
我只是...想和你分享这个地方。我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我觉得你会喜欢。
林雪笑了笑,那个笑容让我的心脏几乎停跳——那是唐夏的笑容,温暖又带着一丝羞涩。
谢谢你。她说,这一天很美好。
我们沿着湖边小路散步,谈论着音乐、电影、书籍...不知不觉,我们聊得越来越投机,就像多年的老友一般。
徐白,林雪突然问道,如果唐夏还活着,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我会告诉她,我有多么后悔当初的决定,有多么想念她,多么希望能重新开始。
林雪的眼神深邃起来:为什么你们分开
因为我是个懦夫。我苦笑着说,我妥协了,向现实低头了。我选择了符合父亲期望的道路,而不是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爱她吗
爱,一直爱。我的声音哽咽,从十五岁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从未改变。
林雪凝视着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那现在呢你还会向现实妥协吗
不会了。我坚定地说,这六年,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不是父亲的认可,不是事业的成功,而是...爱。
林雪沉默了,她转过身,望向湖面。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很轻,有时候我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男孩送我一条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个小小的音符。我总觉得那个男孩对我很重要,但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我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膛。那条项链,正是我在唐夏十八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
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我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要颤抖。
六年前开始的。林雪转过身,直视我的眼睛,徐白,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告诉我真相。
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
林雪,今天我带你去的每一个地方,吃的每一道菜,听的每一首曲子,都是唐夏最喜欢的。我直视她的眼睛,因为我相信,你就是唐夏。
林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什么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事实:六年前,你没有死在那场车祸中。严沐救了你,但因为你失忆了,他给了你一个新的身份——林雪。
林雪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满了惊恐: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的左手腕上有一个月牙形的疤痕,那是唐夏小时候被烫伤留下的;你喜欢松露意面,那是唐夏最爱的食物;你无意识中会跟着钢琴曲打拍子,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钢琴家;你甚至梦到了我送给唐夏的项链。我一口气说完,这一切都不可能只是巧合。
林雪的手开始颤抖:不,你弄错了。我是林雪,我一直是林雪。严医生不会骗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隐瞒了真相,林雪。我艰难地说,唐夏有一个爱她的父亲,有朋友,有自己的生活。严沐夺走了她回家的权利。
不,不可能!林雪激动地摇头,如果我真的是唐夏,为什么我会一点都不记得为什么我会对过去一无所知
因为创伤性失忆。我轻声说,车祸那晚...发生了很多事。
什么事林雪逼问道,眼中闪烁着泪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这个时刻不可避免。如果我想要她相信我,我必须告诉她全部真相,包括我如何背叛了她。
六年前,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我开始讲述,声音低沉而痛苦,但我父亲不认可我们的关系,要我娶一个有权势的家庭的女儿。我...向他妥协了。
林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等待着下文。
在你的钢琴独奏会上,我带了另一个女人去。我感到一阵羞愧,你在台上看到我们,弹错了很多音符。演出结束后,你在雨中等我,问我是否爱你。而我...我说了一些残忍的话,让你离开。
林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的手按在胸口,就像那里有一阵剧痛。
那天晚上,你驾车冲下了江边的悬崖。我的声音几乎哽咽,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包括我。但如果严沐是对的,如果你在那个地方被救起,失去了记忆...那么你很可能就是唐夏。
林雪摇着头,眼泪滚落: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她突然捂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瘫软在地。
林雪!我惊慌地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的头...好痛...她的声音微弱,我看到...画面...很多画面...
什么画面
雨...很大的雨...一个男人背对着我...一条断掉的项链...然后是...水,很多水...林雪断断续续地说,眼神涣散,我不能呼吸...好冷...好冷...
她正在回忆那晚的事情!车祸,江水,溺水的感觉...
林雪,冷静,深呼吸。我紧紧抱住她,感受到她全身的颤抖,没事了,你安全了。
林雪在我怀里哭泣,像是一个迷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
我不知道...我是谁...她的声音破碎,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我轻抚她的背,尝试着安慰她: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记不记得过去,你都是你自己。这不会改变。
林雪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如果我真的是唐夏...那么你就是那个伤害我的人...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入我的心脏,但我无法否认:是的,我伤害了你。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和遗憾。
林雪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站起身:我需要时间...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明白。我没有挽留,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随时可以联系我。
林雪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我不知道她会作出什么选择,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接受真相。但至少,种子已经种下,真相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
接下来,就看她是否愿意推开这扇门,面对隐藏在背后的一切。
7
林雪请了一周的假,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连苏瑾都联系不到她。这一周,我像行尸走肉一般,日夜担心着她的安全,同时又害怕她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第八天的早晨,当我疲惫地走进公司大厅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严沐。
他站在电梯前,面色阴沉,显然是在等我。
严医生,我强作镇定地打招呼,有何贵干
徐白,他冷冷地说,我们需要谈谈。
我带他进了我的办公室,关上门。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对雪儿说了什么
真相。我直视他的眼睛,我告诉她,她可能是唐夏。
严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会毁了她的!
不,严沐,是你毁了她!我控制不住地提高声音,你隐瞒她的真实身份六年!你让唐叔叔以为自己的女儿死了!你让她活在谎言中!
我救了她的命!严沐怒吼,而你呢是谁害她开车冲下悬崖的是谁背叛了她,抛弃了她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错,我犯了错,我是个混蛋。但这不是你隐瞒真相的理由。唐夏有权知道自己是谁,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
她选择了忘记!严沐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吗救起她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生命迹象了。醒来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但每次我尝试告诉她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她就会头痛欲裂,近乎崩溃。医生说,她的潜意识在抵抗那些记忆,因为太痛苦了!
我沉默了,确实,强行唤起创伤记忆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后来,我决定给她一个全新的身份,让她重新开始。严沐的声音低了下来,她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变得快乐起来。直到遇见你...
你爱她。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严沐苦笑一声:是啊,我爱她。从大学时就爱她。但她眼里只有你,即使你那么混蛋,伤她那么深,她还是只爱你。
这句话让我的心头涌起一阵苦涩的甜蜜。即使我辜负了她,她依然爱我。
她去哪儿了我问道,这一周,她去了哪里
严沐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我:她去见唐叔叔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你告诉她真相后,她来找我对质。我无法再隐瞒下去,只能告诉她一切。然后,她决定去见唐叔叔,亲自确认自己是不是唐夏。
她...记起来了吗
严沐摇头:没有完全记起来,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但看到唐叔叔的照片,她感觉很熟悉,所以决定去一探究竟。
见到唐叔叔会不会触发她的记忆
有可能。严沐说,但也有可能会导致情绪崩溃。这就是为什么我来找你。如果她真的是唐夏,如果她记起了一切...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有丝毫犹豫:我会请求她的原谅,恳求她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如果她不原谅你呢
那我会尊重她的决定,永远离开她的生活。我坚定地说,但我会一直等她,直到生命尽头。
严沐审视着我,最终叹了口气:也许你是真的改变了。但是,徐白,记住一点:如果你再伤害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明白。
严沐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停下脚步:她说,她会在音乐厅等你。今晚七点。
说完,他离开了我的办公室,留下我一个人,心跳如雷。
整整一天,我都在焦虑和期待中度过。六点半,我提前到达了音乐厅,却发现大厅漆黑一片,似乎没有演出。
我试着推开门,门没有锁。我走进去,大厅空无一人,只有舞台上的一盏灯亮着,照亮了中央的一架三角钢琴。
然后,我看到了她。
林雪——或者说,唐夏——坐在钢琴前,背对着我。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散落在背后,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我屏住了呼吸。
她微微一笑,那个笑容让我瞬间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我们还年轻,还满怀希望的时光。
徐白。她轻声叫我的名字,声音温柔得像一缕春风。
唐夏我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她点点头:是我。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她记起来了,她知道自己是谁了!
你...你都想起来了
不是全部,但是很多。她轻轻抚摸着钢琴键,见到爸爸的那一刻,很多记忆突然涌了回来。我想起了小时候住的那个房子,院子里的那棵苹果树,爸爸教我弹琴的样子...
那真好。我由衷地说,唐叔叔一定非常高兴。
他哭了。唐夏的眼睛湿润起来,他抱着我哭了很久,说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找我。
我的心揪了起来,想到唐叔叔这六年来的痛苦,想到如果我当初不那么懦弱,不那么自私,这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唐夏,我...
等一下。她打断我,在你说任何话之前,我想先弹一首曲子给你听。
她转向钢琴,深吸一口气,然后,她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舞动。
熟悉的旋律在空荡的音乐厅中响起,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她最后一场音乐会上演奏的曲目。但这一次,她弹得完美无瑕,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情感和力量。
我站在那里,任由音乐将我带回六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改变我们命运的夜晚。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为她的归来,为我们失去的时光,为所有的痛苦和遗憾。
曲子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唐夏转向我,脸上挂着泪痕。
六年前,我在台上看到你带着另一个女人来,我的心碎了。她的声音轻颤,我弹错了很多音,那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糟糕的一场演出。
唐夏,我...
让我说完。她抬手阻止我,那晚雨很大,我在雨中等你,问你是否爱我。你说,'别再纠缠我了'。然后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雨中。
我低下头,羞愧难当。那是我一生中最残忍的时刻,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我开车离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没有你,我不想活了。唐夏继续说,我朝江边开去,然后...一切都是模糊的。我只记得水,很多的水,冰冷刺骨,灌满我的肺,我想着,终于可以解脱了...
对不起。我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声音破碎,对不起,唐夏。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唐夏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知道吗这六年,我作为林雪生活得很好。我有工作,有朋友,有自己的生活。但总觉得少了什么,总觉得不完整。
现在呢我颤抖着问,你想起来了,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一定恨我...
唐夏静静地看着我:你知道为什么我会主动应聘你的公司吗
我摇摇头。
因为在一次商务酒会上,我远远地看到了你。她轻声说,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很快,感觉熟悉又陌生。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必须接近你,了解你。
唐夏...
徐白,人生很短暂。她向前一步,伸手抚上我的脸,我们已经浪费了六年。
我握住她的手:你是说...
我原谅你。唐夏微笑着说,眼中闪烁着泪光,也许我不该这么轻易原谅你,但生活已经教会我,痛苦和怨恨只会消耗自己。我想重新开始,不是作为唐夏,也不是作为林雪,而是作为一个新的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不。唐夏摇摇头,让我的心一沉,然后她又笑了,我是在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六年的悔恨、思念和痛苦,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我爱你。我在她耳边低语,我一直爱你,从未停止过。
我也爱你。唐夏回抱着我,即使失去记忆,我的心也记得你。
我们就这样拥抱着,仿佛要将六年的分离都补回来。当我们终于分开时,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六年前,在你出事的那天,我本来打算送你这个。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完好无损的银项链,挂坠是一个小小的音符,但因为我的懦弱,它一直被锁在抽屉里。
唐夏惊讶地看着项链:这和我梦中的那条一模一样!
那条已经断了,这是一条新的。我取出项链,轻轻为她戴上,希望这次,我们的故事也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唐夏微笑着点头,手指轻抚着脖子上的项链:新的开始。
窗外,夜空中的星星开始闪烁,像是在见证这个迟来六年的重逢。过去的痛苦和错误,终将成为历史;而未来的幸福和希望,正等待着我们去创造。
在那一刻,我知道,无论前方有什么等待着我们,我们都将携手面对,再也不会分开。
8
一年后的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条。
我起身,听到厨房传来轻柔的哼唱声。那是唐夏的声音,她在做早餐,一如既往地早起。
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唐夏接受了专业的心理治疗,逐渐找回了更多的记忆。有些是美好的,有些则是痛苦的,但她都勇敢地面对了。
她决定不再做职业钢琴家,而是开了一家音乐培训学校,教孩子们弹钢琴。她说,看着那些小小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听着他们弹出的可爱音符,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我辞去了徐氏集团的职位,开了一家小型投资公司。不再追逐那些虚无的成功和地位,而是做真正热爱的事情。
至于我父亲,在得知唐夏还活着的消息后,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亲自到唐家登门道歉,恳求唐叔叔的原谅。
我差点毁了两个孩子的人生,他对唐叔叔说,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唐叔叔原谅了他,就像唐夏原谅了我一样。
半年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我和唐夏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没有铺张浪费,没有虚伪的客套,只有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和最亲近的家人朋友。
严沐也来了。虽然一开始他很难接受,但最终,他祝福了我们。现在,他已经去了国外进修,开始了新的生活。
苏瑾成了唐夏音乐学校的合伙人,她的活力和创意为学校带来了许多新想法。
我走进厨房,看到唐夏正在煎蛋,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她依然习惯穿白色的连衣裙,就像我第一次见到林雪时那样。
早安,我的爱。我从背后抱住她,亲吻她的脸颊。
唐夏转过头,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微笑:早安,睡得好吗
有你在身边,我总是睡得很好。
她的笑容更灿烂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就像阳光下的湖水般清澈明亮。
今天有什么计划我问,帮她把煎好的蛋从锅里铲出来。
上午有三个钢琴课,下午想去看看爸爸。唐夏回答,你呢
上午有个会议,不过不会太久。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唐叔叔。
我们坐下来享用早餐,聊着今天的计划,明天的梦想,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样。但对我们来说,这样平凡的幸福来之不易,因此更加珍贵。
对了,唐夏突然想起什么,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我们老了,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花园里。你的头发白了,但眼睛还是那么明亮。我们在喝茶,看孩子们在草地上玩耍。她的声音柔和而温暖,那感觉...很美好。
我握住她的手:那不是梦,那是我们的未来。
唐夏微笑着点头:我们的未来。
窗外,阳光越发明媚,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无论是唐夏还是林雪,过去的那些记忆和身份已经融合成了现在的她——我的妻子,我的挚爱,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懦弱的徐白,而是一个懂得珍惜、懂得坚强、懂得爱的人。
生活会有起伏,会有挑战,但只要我们一起面对,就没有什么能够将我们分开。
这一次,我们的爱,将持续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