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第三次砸在核桃木台面时,我听见了自己后槽牙碎裂的声音。
被告林秋,涉嫌倒卖国家一级文物青花缠枝莲纹梅瓶,证据确凿!检察官的声音像浸泡过福尔马林,每个字都泛着解剖室特有的冷光。旁听席第二排,周明宇慢条斯理转着尾戒,宝格丽蛇头在阳光下反光似吐出信子。
我攥紧铁栏上的倒刺,掌心传来的锐痛压不住太阳穴突突的跳动。证人席上那个梅瓶釉面过于均匀——真品右下角本该有永乐年间特有的泪痕窑变,那是爷爷手把手教我辨认的细节。
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刺破庭审的肃穆。法警组成的人墙缝隙间,林夏惨白的脸像一戳即破的宣纸。她左手还插着滞留针,化疗用的蓝色药袋在瘦削的腕间晃荡。
周明宇突然倾身向前,阿玛尼搞定袖口掠过我渗血的指节:听说市立医院最近丢了一批杜冷丁他的声音轻得像毒蛇蜕皮,你猜,会不会有护士给晚期病人输错药
我喉咙里迸出野兽般的嘶吼,四名法警的电棍同时抵住我的脊椎。电流窜过神经的瞬间,我看见的是周明宇用唇语吐出的数字——302,那是林夏的病房号。
黑水监狱的月光带着铁锈味。
我蜷缩在七号监房的角落,额间伤口渗出的血液在水泥地上积成暗红色水洼。三天前的放风故事历历在目:六个重刑犯将我逼进监控死角!钢管砸碎第三根肋骨时,我听见刀疤脸说:周少留你一条狗命,算你小子走运,回去好好尝一下什么叫绝望的滋味。
监房突然剧烈震动,不是地震,是隔壁行刑室在注射死刑——这座建于明国的监狱地基里,埋着太多不甘的亡魂。
指尖触到胸前的螭龙佩,温润的羊脂玉不知何时裂开了发丝细的纹路。爷爷临终前的嘱咐在脑海中浮现:绝境时以血饲玉,可唤…
铁门铰链的吱呀声打断了我的回忆。刀疤脸带着腥风逼近,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缴费单:你妹妹的手术排期在周五他咧开黄牙,把单据一角伸向了便池,猜猜主刀医生收了多少红包
血液在耳膜内轰鸣。我咬破舌尖,腥甜喷溅在玉佩裂痕的一刹那,整座监狱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有蓝光自玉佩裂隙涌出,像一条苏醒的星河钻入瞳孔。
剧痛。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搅动脑髓。我蜷缩成胎儿的姿势,视网膜上却浮现出金色篆文:
【鉴天三要:一曰望气,可观万物本源;二曰听魄,可闻器灵低语;三曰通幽,可察阴阳之变】
铁窗外的月光忽然变得粘稠,在地面流淌成发光的小楷。那是民国二十七年某个死囚刻下的绝笔:
【余乃鉴天阁第三十四代外门弟子,遭九幽盟构陷至此。有缘人若得见,当以血为媒,承吾毕生功力——凌霄子绝笔】
隔壁监房传来惊叫。在我骤然清晰的视野里,刀疤脸全身经脉亮如熔岩,膻中穴处一团黑气正疯狂扭动——那是三日内暴毙的征兆。
你...你的眼睛!刀疤脸踉跄后退。我抬手虚按,他脖颈突然青筋暴起,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丹田处腾起的热流指引着我,仿佛操控这具肉体就像把玩掌心的玉件。
铁门在此时洞开。月光勾勒出典狱长臃肿的身影,他手里的霰弹枪管还冒着硝烟:七号监房暴动,犯人林秋企图越狱...
我笑了。望气术下,典狱长心脏位置插着半截桃木钉——那是湘西赶尸术的控制法门。
地下三层的禁闭室,是连狱警都不愿靠近的炼狱。
我被铁链悬吊在渗水的石壁上,典狱长的电棍戳进肋骨断口:周公子要我转告,令妹现在应该正躺在手术台上。他翻开手机,视频里林夏正被推进手术室,主治医生的胸牌在镜头下一闪而过——周氏私立医院。
锁链在巨力下崩断。没人看清我的动作,典狱长二百斤的躯体已撞上石墙。他腕间浮现的鬼面纹身,与周明宇尾戒上的蛇头如出一辙。
你们对林家做了什么我掐着他喉咙,指尖触到皮下蠕动的蛊虫。凌霄子的记忆在识海翻涌:这是九幽盟的噬心蛊,中蛊者世代为奴。
典狱长突然癫狂大笑,眼球爆出猩红血丝:你逃不掉的...螭龙血裔...
整座监狱响起防空警报般的嗡鸣。地底深处传来龙吟,震碎所有监控探头。当我踏着血泊走出禁闭室时,胸前的玉佩已完全碎裂,露出内层鎏金错银的符箓——那才是真正的鉴天阁掌门令。
月光如瀑。我望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瞳孔中金纹流转。市立医院的轮廓在六十里外清晰可辨,而手术室的心电监护仪正发出刺耳长鸣。
江城西巷鬼市的晨雾裹着檀腥味,地摊上翻动的《葬经》残页掀起细小尘旋。我蹲在瘸腿张的药材摊前,指尖掠过风干的雪蛤,丹田处真气自发流转——这是鉴天诀感应到天材地宝的征兆。
小兄弟,这株老山参可是从...瘸腿张的独眼在晨光里泛黄,喉结随着谎言滚动。
我打断他的吹嘘,双指捏起半截枯藤。望气术穿透表皮,紫金纹路在视网膜上绽放,宛如活过来的经脉图——八百年份的血纹何首乌,表皮皲裂处隐现人面轮廓。
十块。我把硬币弹向空中,铜钱在朝阳下划出抛物线,当柴火还嫌烟大。
瘸腿张的骂声卡在喉咙里。青石板路尽头,黑色迈巴赫碾碎晨雾,防弹车窗降下半寸,苏婉晴耳垂的冰种翡翠晃出冷光。她身后的保镖袖口鼓胀,分明藏着甩棍。
等等。苏婉晴嗓音带着病态的沙哑,羊皮手套指向何首乌,这东西我要了。
我转身欲走,忽然瞥见她发梢凝结的冰晶。望气术自动触发,她眉心盘踞的黑气竟化作婴儿鬼脸,朝我咧开满口尖牙。
苏小姐是否每逢寅时咳血我猛然扣住她皓腕,真气探入瞬间如触寒冰,而且喝过参汤后,咳出的血会结冰碴
她瞳孔骤缩,口罩微微震颤。这个秘密连苏家私人医生都不知道。
青砖墙缝渗出陈年血锈味。我拽着苏婉晴闪进岔路,淬毒的弩箭钉入身后砖墙,蚀出蜂窝状孔洞。三个纹着过肩龙的混混堵住巷口,蝴蝶刀在掌心翻出银花。
周少问苏小姐好。领头黄毛舔着刀刃,顺便请林先生回去叙旧。
我冷笑,脚尖挑起竹篓里的陈皮。真气灌注下,橘皮碎片如暴雨梨花激射。三人惨叫倒地,裸露的皮肤瞬间鼓起蟾蜍般的毒泡——这些陈皮用砒霜水泡过。
苏婉晴突然踉跄,倚着墙滑坐在地。她扯开高领毛衣,锁骨处的冰霜纹路已蔓延至心口。巷子深处传来枪的上膛声,至少有三把改装过的霰弹枪。
抱紧。我扯开夹克裹住她,雷击木剑划破掌心。血珠凌空成符,在砖墙上炸开半尺深的沟壑——这是鉴天诀中的画地为牢。
枪声轰鸣,钢珠在符咒屏障上撞出金色涟漪。我趁机咬破何首乌表皮,将汁液滴入苏婉晴口中。她脖颈扬起天鹅般的弧度,喉间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保和堂后院的百年香樟无风自动。我捻起艾绒在铜炉中点出七星阵,何首乌在药杵下渗出琥珀色浆液。
紫河车三钱,辰砂拌炒。我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传来瓷器轻碰声,苏婉晴解开发簪,青丝如瀑垂落。她竟准确抓出药柜最底层的犀角粉,世家千金的药理功底展露无遗。
砂锅沸腾的刹那,九道黑烟冲天而起,在晨空中凝成骷髅。苏老突然睁开眼,枯槁的手攥住我手腕:小心捐赠目录...周家的文物里...有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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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汤泼洒在地,竟腐蚀出人脸形状的坑洞。我并指如刀划开苏老衣襟,他心口皮肤下凸起拳头大的游走肿块,表面浮现西周云雷纹。
不是蛊。我蘸取药汁在黄表纸上疾书,这是殷商时期的尸祝术,有人在用古玉养煞。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至。苏婉晴突然咳出冰晶,其中一片粘在镜面上——冰晶里封着半枚带芯片的玉璋拓片,与周氏集团LOGO完全吻合。
苏家祠堂的百年楠木梁突然炸裂,碎木如雨纷落。我揽住苏婉晴旋身避过坠落的匾额,妙手回春四个金字擦着她发髻嵌入地砖。
九根镇魂钉悬浮在苏老周身要穴,随着我剑诀牵引发出龙吟。他胸腔内的尸祝肿块疯狂蠕动,在皮肤表面凸起商周青铜器的饕餮纹。
按住膻中穴!我暴喝。苏婉晴玉指刚触及父亲心口,整条手臂瞬间覆满冰晶。寒毒顺着经脉逆冲,她唇角溢出血珠却在半空凝成冰棱。
祠堂东南角的青铜簋突然炸开,黑雾中探出骨爪直取我后心。我反手掷出药杵,雷击木与骨爪相撞迸出幽绿鬼火——火光映亮偷袭者胸前的双蛇衔尾徽章,正是周氏集团暗卫的标志。
来得正好。我咬破舌尖,精血在黄符上画出祝由科破煞符。符纸自燃的刹那,祠堂地砖浮现出完整的西周王畿图,苏老身上的饕餮纹发出凄厉哀嚎。
子时三刻,七星灯在祭台摇曳。
我将血纹何首乌捣成泥,混入苏婉晴的指尖血。药杵触到陶碗底部的铭文时突然震颤——这竟是西周诸侯陪葬的血食器,难怪能催化尸祝术。
含住。我把冰魄针抵在苏婉晴唇间。她苍白的唇染上嫣红,寒毒发作的冰霜纹路蔓至眼尾,竟显出异样的妖冶。
金针入穴的瞬间,祠堂所有烛火转为青碧。苏老猛地坐起,瞳孔扩散成整个眼白:九幽通玄,万煞...我并指戳其喉结,真气灌入逼出三寸长的青铜钉——钉身錾刻的铭文,与周明宇尾戒如出一辙。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我甩出金针穿透窗纸,夜行人惨叫坠地。月光照亮他怀中的摄像机,屏幕定格在苏婉晴为我擦拭冷汗的画面。
周家倒是对苏小姐上心。我碾碎存储卡,芯片上暗刻的蛇形纹路却突然活化,顺着指尖窜向心脉。
寅时的鬼市笼罩在冥纸灰烬里。我戴着斗笠蹲在哑婆的赝品摊前,目光锁住那方沾满泥污的砚台。望气术穿透包浆,砚池底部的天禄铭文泛着血光——这是北宋灭佛时用高僧头骨烧制的邪器。
五百。哑婆比划着手势,脖颈处的缝合线渗着尸油。
我抛下三枚洪武通宝,这是行内破邪的规矩价。转身刹那,整条街的灯笼同时变绿,纸扎人偶的眼珠开始转动。
小哥留步。哑婆声音突然变得娇媚,脸皮簌簌脱落,露出周家暗卫的面容,我家少爷请苏小姐...她袖中钻出的尸蟞群被雷击木剑斩出的电弧烧焦,在青石板路上爆出串串鬼火。
我踏着《禹步九宫图》冲出包围,怀中砚台突然发烫。血光冲破油纸,在夜空映出周氏大厦顶层的全景——三百六十扇窗户组成巨大的鬼面,正中央会议室里,周明宇正在把玩苏婉晴的翡翠耳坠。
保和堂地窖,犀角香燃起三尺青烟。
我将青铜钉浸入黑狗血,钉身的铭文浮现出坐标:N31°14'
E121°29'。苏婉晴用冰魄针挑开地图,坐标点正是明日拍卖会的海上邮轮。
周家要用邪器引动东海怨气。我在舷窗位置画圈,拍卖厅地板镶着三百块海捞瓷,实为镇海墓的封魂砖。
苏婉晴忽然轻颤,寒毒发作的冰霜爬上案几。她倚在我肩头喘息时,发丝间的龙涎香与寒毒交织成奇异暖流——我们都没发现,胸前的螭龙佩与冰魄针正发出共鸣微光。
子时更鼓响起,我耳畔突然传来凌霄子的叹息:痴儿,还不明白吗苏家丫头就是最后一块...
话音未落,急诊铃刺破夜空。手机屏幕亮起市立医院的通知:林夏的骨髓配型报告出现异常,主治医生坚持要立即进行穿刺复查。
手术室的无影灯在林夏脸上投下冷白光圈。我盯着监护仪上骤降的血氧饱和度,握紧的拳头里躺着三枚染血的青铜钉——从苏家祠堂取出的凶器,此刻正与林夏骨髓报告上的异常数据产生共鸣。
患者出现急性溶血反应!麻醉师的声音带着颤音。我扯开无菌服,雷击木剑划破掌心,在手术台边缘画出祝由血符。血珠悬浮成北斗阵型时,林夏锁骨处浮现出与周明宇相同的鬼面纹身。
哥...她突然睁眼,瞳孔扩散成深渊般的漆黑,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东海明珠号邮轮正驶入风暴区。苏婉晴的高跟鞋陷进波斯地毯,拍卖厅穹顶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突然开始滴血。她握紧伪装成翡翠耳坠的微型相机,镜头里那些所谓的海外回流文物,分明带着苏家地宫特有的青苔痕迹。
接下来是今晚的重头戏!拍卖师掀开红绸,西周青铜甗上的铭文让苏婉晴浑身冰凉——那是她祖父半个月前亲手捐给博物馆的藏品。
手机在此时震动。我发来的解剖图在屏幕上闪烁:林夏脊椎X光片上,第三节骨缝里嵌着米粒大的青铜器残片。附言只有四个字:尸祝共生。
手术刀当啷落地。林夏胸腔自行裂开,肋骨如花瓣般外翻,露出跳动的黑色心脏。护士们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们脖颈浮现的锁魂咒,正是周家暗卫的标志。
好哥哥,来看看真正的鉴天阁传人。林夏的声音变成男女混响,指尖生长出紫黑色指甲。我挥剑斩断她袭来的发丝,断裂处迸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青铜溶液。
九根金针携着雷光钉入她周身大穴,病房墙壁应声浮现血色阵图。我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在空中绘出《鉴天诀》中的破妄符。林夏天灵盖炸开黑雾,半截青铜戈头破体而出,戈柄上錾刻的铭文正是拍卖会请柬编号。
邮轮甲板在惊涛中倾斜四十五度。苏婉晴扶着青铜甗站稳,发现铭文缝隙渗出黑色油脂。她蘸取少许轻嗅,浓烈的尸蜡味证实了猜测——这是用守陵人尸油做的包浆。
苏小姐好眼力。周明宇从暗处走出,阿玛尼西装爬满蛆虫状纹路,令尊捐的那批文物里,有七件被替换成镇海墓的钥匙。
他突然扯开衬衫,心脏位置嵌着青铜镜碎片。镜中映出的竟是我的身影,此刻正在手术室与尸化的林夏缠斗。苏婉晴的冰魄针脱手而出,却被镜面吞噬,转而从手术室的无影灯上坠落!
我偏头避过突袭的冰魄针,针尖没入林夏眉心。她发出骇人惨叫,皮肤下涌动的青铜溶液突然倒流。病房地砖浮现出与邮轮甲板相同的阵图,两个空间在此刻重叠。
乾坤倒转我劈碎窗户,月光如银练灌入。雷击木剑插入阵眼瞬间,苏婉晴的翡翠耳坠在邮轮上炸裂,迸发的冰雾中显露出我们共同的记忆残片:
昆仑山巅的青铜门前,着古装的苏婉晴将螭龙佩系在我颈间;而此刻手术室里的林夏,正与周明宇共享同一双蛇形竖瞳。
手术室的空气突然凝固,林夏脊椎中迸发的青铜溶液在半空凝结成剑。我以雷击木剑格挡,金铁交鸣声震碎所有玻璃器皿,飞溅的碎片在月光下折射出万千血色符文。
哥,你还不懂吗林夏悬浮在血符阵眼,周身缠绕的青铜锁链与周明宇胸口的镜片共鸣,我们才是完整的鉴天血脉!
邮轮宴会厅的地毯化为血沼,苏婉晴踩着拍卖名录疾退。青铜甗内涌出的黑潮中,浮现出三百年前沉船冤魂的轮廓。她扯断珍珠项链,冰魄珠坠入血沼的刹那,整艘游轮发出龙骨断裂的呻吟。
林秋!她对着周明宇胸前的青铜镜嘶喊,用兑卦位破阵!
镜面彼端,我旋身避开青铜剑,雷击木剑尖点中手术室第七块地砖。真气灌注的瞬间,邮轮底舱的镇海墓封印应声而裂,滔天巨浪中升起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面都浮凸着林家族纹。
林夏的攻势突然停滞,她惊恐地注视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这是...昆仑血祭
我扯开衣襟,螭龙佩绽放出刺目金芒。手术室墙壁剥落后露出青铜内胆,墙上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正是二十年前父母车祸的时辰。
周家用镇海墓做引,拿林家血脉当祭品。我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鉴天诀》终极符箓,但你们算漏了两件事——
符箓成型的刹那,苏婉晴的冰魄珠在邮轮甲板炸裂。极寒之气冻结海浪,她踏冰而来,身后浮现出昆仑墟的虚影。而手术室地下传来龙吟,真正的螭龙遗骸破土而出,与我胸前的玉佩完美嵌合。
周明宇的身体在镜面中龟裂,露出腹腔内的青铜鼎器:不可能!我明明换了林夏的命盘...
你换的是自己的命!我挥剑斩断青铜柱,柱内滚出三百枚带编号的玉琮,这些本该在昆仑墟的镇器,早被你们九幽盟替换成噬魂邪物。
林夏突然发出凄厉长啸,天灵盖冲出的黑雾在半空凝成父亲的面容。二十年前的车祸现场重现,父亲临死前按在方向盘上的掌纹,正与青铜柱上的族纹完全契合。
爸...我徒手捏碎最后一块玉琮,昆仑龙气如海啸般灌入经脉,该清算了。
游轮在龙吟中解体,苏婉晴跌入我怀中。她胸前的冰魄珠与螭龙佩相撞,激发的光幕中浮现出远古画面:昆仑墟祭坛上,我与她身着古装共执阴阳圭,脚下跪拜的臣民里赫然有周家先祖。
原来十世之前,我们就封印过九幽盟。她指尖抚过我眉心的龙纹,这次该彻底了结。
海底传来闷雷般的咆哮,十二青铜柱托起的镇海墓轰然开启。周明宇的残躯坠入墓门,最后嘶吼在浪涛中回荡:主人...已经苏醒...
长白山天池的冰面在暮色中裂开蛛网状纹路,裂缝里渗出的不是湖水,而是泛着磷光的青铜溶液。我握紧苏婉晴的手,她腕间的冰霜纹路已经蔓延至小臂,在螭龙佩的金光映照下显出诡丽的青蓝色。
乾坤定位,巽风开路!凌霄子残魂突然凝实,道袍鼓荡间掀起雪暴。我们脚下的冰层轰然塌陷,坠落的瞬间,我看见冰层断面里冻结着无数身着各朝服饰的尸体——他们全都保持着跪拜姿势,双手高举刻有林氏族纹的玉璋。
下坠持续了整整三分钟。当双脚踏上实地时,苏婉晴发髻间的冰魄簪突然亮如皓月。光芒所及之处,青铜构筑的城池拔地而起,檐角风铃摇曳着西周制式的玉片。
欢迎回家,掌教师兄。凌霄子指向城门匾额,虫鸟篆的鉴天阁三字正在滴血。我触碰城砖的刹那,识海涌入海量记忆:商周交替之年,我率三千弟子死守墟门,苏婉晴在祭坛上以冰魄体引爆瑶池灵脉...
小心!苏婉晴突然推开我。她掌心喷出的冰锥与暗处射来的青铜箭相撞,箭簇上淬着的尸毒腐蚀冰面,腾起的毒雾中走出个戴傩面的身影——那人手中握着的,赫然是林夏手术时用的柳叶刀。
傩面人摘下面具的瞬间,苏婉晴的冰魄簪应声而碎。林夏苍白的脸在幽光中微笑,她白大褂上沾着昆仑墟特有的地衣,听诊器缠着青铜锁链。
哥,你选的这个女人...她转动着手术刀,三百年前害死你一次,现在还要重蹈覆辙么
我浑身剧震。记忆残片突然重组:昆仑墟陷落那日,苏婉晴前世将冰魄剑刺入我丹田,而城楼下率九幽盟攻破山门的,正是与周明宇容貌相同的魔修。
苏婉晴突然闷哼跪地,寒毒爆发的冰霜爬上脸颊。林夏甩出青铜锁链缠住她脖颈:极阴之体最适合做尸解仙的容器,你说对吗,嫂子
螭龙佩在此时炸裂,鳞片状的碎片刺入我周身大穴。凌霄子的叹息响彻天地:痴儿,还不明白双生劫的真谛
剧痛中,我瞥见青铜地面映出双影:自己眉心长出龙角,而苏婉晴发间生出冰翎。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原来当年那一剑,是为切断九幽盟主寄生在我识海的血咒。
对不起...苏婉晴在锁链中艰难转头,泪珠凝成冰晶坠落,这次换我...
她猛地撞向林夏的手术刀。刀刃贯胸的刹那,瑶池灵脉从伤口喷涌而出,整个昆仑墟开始崩塌。我抱住她下坠的身躯,发现她心口浮现的冰魄印记,与螭龙佩的裂痕完全契合。
林夏突然发出非人惨叫。她手中的青铜锁链寸寸断裂,手术刀化作齑粉,周明宇的虚影从她天灵盖被强行扯出:不!我明明换了命格...
你换的是自己的因果。我并指斩断虚空,昆仑龙气化作剑芒,周家祖上私换我林家命盘,盗取鉴天阁气运,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瑶池水倒灌进废墟,冲刷出埋藏千年的真相:周家先祖本是林家书童,在昆仑墟陷落时盗走半块螭龙佩,这才有了后世鉴宝世家的虚名。
苏婉晴的身体开始透明,她指尖抚过我龙化的侧脸:别忘了我...话音未落便化作万千冰晶,其中一片嵌入我眉心,镇压住暴走的龙气。
巨轮撞碎冰山的轰鸣声中,三百青铜棺盖同时滑开。咸涩海风突然带上尸臭,我站在昆仑墟残破的观星台上,望见每具棺椁里都站着个周明宇——他们颈后插着青铜导管,眼眶里嵌着林氏鉴宝堂的独门辨玉镜。
赝品终究是赝品。我并指抹过螭龙角,血珠滴在苏婉晴的冰魄簪上。簪子突然活过来般飞旋,在空中划出二十八宿星图。最后一个星位亮起时,脚下废墟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整座昆仑墟开始翻转。
海底升起的光柱刺破云层,巨轮甲板上的周明宇们齐声吟诵。青铜棺内伸出血肉触须,缠绕着组成血肉太极图。我认出那些触须上的鳞片纹路——竟与父亲车祸现场残留的轮胎印一模一样。
林家血脉果然美味。三百个声音重叠轰鸣,巨轮桅杆顶端浮现出青铜王座。九幽盟主的面容在雾气中变幻,最后定格成我亲手刻在父亲墓碑上的遗照,乖孙儿,你砸了爷爷的肉身鼎,总得赔个更好的。
冰魄簪发出悲鸣,苏婉晴的虚影在星光中浮现。她双手结印,我额间龙角突然暴涨,刺痛中涌入的记忆让我窒息——二十年前所谓车祸,竟是祖父将垂死的自己炼成尸解仙的仪式!
我扯开衣襟,螭龙纹爬满胸膛。昆仑墟地底传来锁链断裂声,十二尊青铜巨人破土而出,它们掌心托着的正是我童年把玩的那些仿古玩具。
赝品我跃上为首巨人的肩甲,林家造的才算真品!
巨人眼中射出金光,扫描过每个周明宇的躯体。他们体内的青铜器件纷纷爆裂,露出核心处的林氏族纹——这些克隆体全是用我幼年失踪的脐带血培育的。
九幽盟主终于露出真容,那是祖父腐烂的肉身与青铜器件的结合体。他胸腔内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半块螭龙佩:当年故意让周家盗走玉佩,等的就是今日...
苏婉晴的虚影突然凝实,她从背后拥住我,寒气与龙气交融成太极漩涡。祖父的青铜身躯开始融化,露出体内三百根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柱——全是林氏族人命格所化。
你算尽天机,却不懂鉴宝真谛。我挥剑斩断祖父的青铜脊柱,真正的珍品,从来不需要刻款留名。
螭龙佩从祖父胸腔挣脱,与冰魄簪合二为一。昆仑墟的地基在强光中重组,坍塌的城墙重新耸立,只是砖石上再没有林氏族纹——每块城砖都映照着芸芸众生的面孔。
林夏的惊呼从海底传来。她浮出水面时,掌心星图胎记与重组后的昆仑墟共鸣,废墟中升起七百二十座无字碑。苏婉晴的身体重新凝聚,发间别着的冰魄簪开出一朵优昙花。
鉴天阁第三十六代掌教林秋,叩问天道——我剑指苍穹,声音在每一个曾存在文物的时空中回荡,何为真
暴雨骤停,群星坠落如雨。每颗坠星都在触地瞬间化作文物珍宝:越王勾践剑刺穿九幽战旗,清明上河图卷走血海尸山,曾侯乙编钟奏响安魂之音。
巨轮在钟声里化为齑粉,祖父最后的嘶吼消逝在风里:不可能...我明明换走了真品...
你换不走人心。我接住坠落的苏婉晴,她腕间冰霜纹路绽放成并蒂莲,就像没人能仿制真正的...
海天相接处,第一缕阳光刺破阴云。新生的昆仑墟城门轰然开启,门后走出的不是上古修士,而是捧着家传搪瓷缸的贩夫走卒,抱着残破族谱的飘零遗孤,握着祖传药方的江湖郎中——每个人掌心都亮着微光,万千萤火汇成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