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难以忍受的热。
林小满的额头抵在缝纫机台面上,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布满线头的塑料布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车间里没有空调,只有几台老旧的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吹来的风裹挟着布料纤维和机油的味道。
她的后背早已湿透,蓝色工服紧贴在皮肤上,像一层不透气的塑料膜。
小满,这批货赶完才能下班啊。组长从过道经过,丢下一句话。
林小满没有抬头,只是麻木地点了点下巴。
她的手指已经磨出了茧子,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线头碎屑。
缝纫针在她手下快速起落,将一块块布料拼接成廉价的童装。
这些衣服会穿在素不相识的孩子身上,而她的两个孩子——七岁的女儿和五岁的儿子,却在一千公里外的乡下,由爷爷奶奶带着。
1
时针指向晚上十点,林小满终于完成了定额。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工厂大门,热浪扑面而来,比车间里还要闷热。
她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二十块钱——这是今天额外加班两小时的报酬。
公交站台空无一人,末班车已经开走了。
林小满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看打车软件,又默默关上了屏幕。
太贵了,不如走回去吧,省下的钱明天可以给孩子们买点零食寄回去。
四十分钟后,她推开出租屋的门。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卧室透出手机屏幕的蓝光。
她的丈夫王强侧躺在床上刷抖音,外放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回来了王强头也不抬,厨房有剩饭。
林小满走进狭小的厨房,看到水池里堆着中午和晚上的碗筷,炒锅里粘着干硬的饭粒。
她的胃一阵绞痛,却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她机械地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碗。
水声哗哗中,她听见王强的笑声——大概是刷到了什么搞笑视频。
这个声音突然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十年前,她也是被这样的笑声吸引的。
小满,你爸妈不同意没关系,我会对你好的。记忆中年轻王强的承诺。
与眼前这个沉迷手机、对家务视而不见的男人重叠在一起,让林小满的视线模糊了。
她擦干手,走到狭小的阳台上。
夏夜的风吹不散心中的郁结。
她想起白天车间里新来的大学生管培生,那个女孩穿着整洁的衬衫西裤,拿着笔记本记录生产流程。
她们年纪相仿,却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如果当初听爸妈的话,继续读书...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
父母曾极力反对她早婚,想把她带回去继续念书。
但她当时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义无反顾地跟着王强去了城里。
后来又未婚先孕,街坊四邻,闲言碎语,父亲气的放下狠话,与她断绝关系。
现在,她的父母已经很少接她电话了。
两个孩子每次视频都躲在奶奶身后,怯生生地叫一声妈妈就跑了。
她每个月寄回去的钱,是维系这段亲情的唯一纽带。
林小满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万家灯火扭曲成模糊的光斑。
她扶住栏杆,却抓了个空。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听见了上课铃声。
2
林小满！发什么呆呢
一个粉笔头精准地砸在她的额头上。
林小满猛地抬头,刺眼的阳光从教室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一张张年轻的脸上。
她低头看自己——蓝白相间的校服,光滑的手背没有一丝皱纹,桌面上摊开的是一本高三数学练习册。
我...这是...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同桌周丽捅了捅她的胳膊：老班瞪你呢,快站起来。
林小满机械地站起身,双腿发软。
教室后墙的高考倒计时牌显示：距离高考还有108天。
林小满,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回答一下。班主任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小满的视线扫过黑板上的数学公式,那些曾经令她头疼的符号突然变得无比熟悉。
在工厂的十年里,她无数次梦见自己回到教室,解出这些题目。
这个函数的导数是...她的声音逐渐稳定,流畅地说出了答案。
班主任惊讶地挑了挑眉：不错,看来开窍了。坐下吧,专心听讲。
林小满坐下时,发现自己的课桌抽屉里放着一部老式诺基亚手机。
她偷偷拿出来,锁屏照片是她和几个女同学的合影,日期显示是上周拍的。
照片里的她笑容灿烂,眼睛里闪烁着青春的光芒,没有一丝后来生活中的疲惫与沧桑。
这不是梦...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痛感真实得令人想哭。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
林小满呆坐在座位上,试图理清思绪。
她重生了,回到了十八岁,回到了人生最重要的十字路口前。
小满,去食堂吗周丽挽住她的胳膊。
林小满刚要回答,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明远,高三(4)班的学霸。
前世的今天,他会在放学后拦住她,支支吾吾地表白。
而她因为已经和王强暧昧了几个月,委婉地拒绝了他。
我...我等会儿再去。林小满松开周丽的手,心跳加速。
周明远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她桌前：林小满,能借一步说话吗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少年清秀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小满看着他紧张得发红的耳尖,突然想起前世听说他后来考上了重点大学,进了知名企业,三十岁就当了总监。
而那时的她,正在为孩子的奶粉钱发愁。
好。她听见自己说。
他们走到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
周明远紧张地搓着手：那个...我听说你报了省内的师范学校
林小满点点头。
前世她确实报了师范,但因为高考失利,最终只上了个专科,读了半年就辍学跟王强去了城里。
我...我报了北京的学校。周明远深吸一口气,但我喜欢你两年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报同一个城市。
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像夏夜最清澈的星辰。
林小满突然感到一阵鼻酸。
前世的今天,她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给我一天时间考虑,好吗她轻声说。
周明远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绽开笑容：当然！我等你消息！
3
放学后,林小满直接回了家。
她需要时间思考,需要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
林家住在县城边缘的自建房里。
推开门,母亲正在厨房做饭,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林小满的眼眶瞬间湿润。
在前世,因为她的叛逆婚姻,父母与她疏远多年。
直到她三十岁,关系都没能完全修复。
回来啦洗手吃饭。母亲头也不回地说。
饭桌上,父亲突然开口：小满,你李阿姨介绍的那个小伙子,什么时候去见见
林小满的筷子停在半空。
她这才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父母确实给她安排过相亲。
对方是县教育局一个科长的儿子。
但她因为心里装着王强,死活不同意。
爸,我想先专心高考。她小心翼翼地说。
父亲皱起眉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找个稳定工作,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经。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林小满记忆的闸门。
前世的她就是被这种思想束缚,认为爱情大过天,早早放弃了学业和前途。
而现在,她清楚地看到了这种选择的后果。
爸,我想试试。她放下碗筷,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想考个好大学。
父亲猛地拍桌：胡闹！你以为大学那么好考咱们县一中去年一本上线才几个人
老林,孩子有志向是好事...母亲试图打圆场。
什么志向！她就是不想相亲找的借口！父亲怒气冲冲地指着林小满,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小混混王强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跟他有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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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满的胸口剧烈起伏。
前世她就是因为父亲的强硬态度,更加叛逆地投入王强的怀抱。
但现在,她看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爸,我不是为了反抗您。她直视父亲的眼睛,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考不上,我认命。但如果连试都不试,我会后悔一辈子。
父亲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女儿会这样顶撞他。
母亲担忧地看着父女俩,手里的筷子微微发抖。
沉默在饭桌上蔓延。
林小满的心跳如鼓,但她没有退缩。
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重大决定,她必须坚持。
随你便！父亲最终摔下筷子离席,但别想我出一分钱补习费！
夜深人静,林小满躺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她轻轻下床,从书包里掏出那部诺基亚手机,翻到通讯录里周明远的名字。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她犹豫了。
接受周明远的感情,也不意味着选择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靠男人是行不通的,必须做自己的靠山。林小满对着黑暗喃喃自语。
4
前世她太早放弃学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王强身上,结果换来的只有背叛和暴力。
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种被酒精和拳头支配的恐惧,那种在产房里独自挣扎的绝望,那种看着女儿高烧却无钱医治的心碎——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小满,明天休息日,我在老地方等你。——王强
林小满的手指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老地方——那个废弃的工厂仓库,前世王强在那里夺走了她的第一次,事后还笑着说反正你也没人要。
她胃部一阵绞痛,几乎要呕吐出来。
前世的明天,她会去赴约,然后在一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被迫辍学结婚。那是她人生噩梦的开始。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别装没看见,我知道你醒着。你最近很不对劲,是不是有人了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种充满占有欲的语气她太熟悉了,前世王强就是用这种语气质问她每一个异性同学,最后发展到连她看男售货员一眼都会招来耳光。
她突然意识到,即使重生,王强依然是那个控制狂,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任人宰割。
她深吸一口气,删除了短信。然后给周明远回复了一条：明天上午九点,学校图书馆见。我有话对你说。
发完这条信息,林小满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月光如水般倾泻而入,照亮了她书桌上摊开的习题册和大学招生简章。
她拿起那本被翻得卷边的《高考必刷题》,指尖抚过密密麻麻的笔记。
前世她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这一世,她发誓要考上最好的大学。
叮——手机又响了。林小满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一下,但这次是周明远的回复：收到,不见不散。
林小满想起前世自己是如何被王强的花言巧语蒙蔽,又是如何在他第一次动手后还为他找借口。
他只是喝多了他道歉了他保证不会有下次...这些愚蠢的想法让她付出了惨痛代价。
这次不会了。她对着月光发誓,声音轻却坚定。
5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
时间足够她改变一切。
她翻开日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明天开始新的人生。
天蒙蒙亮时,她起身换上最朴素的校服,将头发扎成最简单的马尾。
镜中的少女眼神坚定,与前世那个畏畏缩缩的自己判若两人。
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洒进来,将书架间的尘埃照得如同细碎的金粉。
林小满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数学课本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可她的目光却有些涣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
周明远在她对面坐下时,她甚至没有察觉,直到他轻轻敲了敲桌面。
小满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林小满猛地回神,抬头看向他,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恍惚。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明远,你来了
周明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昨晚没睡好。
他皱了皱眉：你最近状态不太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林小满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
嗯。她的声音更轻了,像是怕惊动什么,我梦见……我没有考上大学。
周明远一怔,随即失笑：就因为这个梦都是反的,你这么努力,怎么可能考不上
林小满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来：不只是这样……梦里,我没考上,王强……她的声音哽了一下,手指攥紧了书页,他……他逼我嫁给他,我逃不掉,过得很惨。
周明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王强是他们学校出了名的混混。
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在学校横行霸道,对林小满更是纠缠不休。
周明远曾经亲眼见过他拦住林小满,言语轻佻,眼神里满是令人作呕的欲望。
想到这里,周明远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小满……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只是个梦,不会成真的。
林小满苦笑了一下：可如果我真的考不上呢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高考是她唯一的出路。
如果失败,她不敢想象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周明远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一阵揪紧。
他忽然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小满,我帮你。
林小满愣住了,抬头看他。
我帮你补课。周明远的声音坚定而温和,你的数学和物理弱一些,我理科还不错,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林小满的眼底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可是……你之前说的那些话……
周明远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昨天林小满当时没有答应,只是慌乱地逃走了。
小满。周明远认真地看着她,我喜欢你,这一点不会变。但我也知道,对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不会打扰你,也不会让你分心。等你考上大学,我们再谈别的,好吗
林小满的眼眶微微发热。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明远……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周明远笑了笑,收回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递给她：这是我整理的数学重点题型,你先看看,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林小满接过笔记,翻开第一页,上面工整的字迹密密麻麻,却条理分明。
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落了下来,像是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港湾。
谢谢。她轻声说道。
周明远摇摇头：不用谢,我们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让林小满心里微微一酸,却又莫名安心。
窗外的阳光依旧温柔,书架间的尘埃依旧漂浮,可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悄然改变了。
6
每天只要有空闲时间,周明远和林小满就会约在图书馆学习。
周明远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林小满做错的数学题,声音低沉而耐心：这个二次函数图像的性质你记混了,开口方向由a的正负决定,记得吗
林小满眉头紧锁,她今天扎了个松松的马尾,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耳边,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我明明背过的,怎么又错了...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周明远忍不住笑了。
别急,我们再看一遍。周明远抽出一张草稿纸,线条在他笔下流畅地延伸,你看,当a大于零时...
林小满突然凑近,发丝擦过周明远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柑橘洗发水味道。
周明远呼吸一滞,笔尖在纸上顿出一个黑点。
我懂了！林小满眼睛亮起来,像是有星星落进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发现周明远正怔怔地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周明远喉结滚动了一下,心跳声大得他怀疑林小满也能听见。
就在这时,图书馆的门被猛地推开。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王强恶狠狠的走过来。
他大步走来,校服袖子撸到手肘,露出结实的肌肉。
周明远,班主任找你,现在！
周明远皱眉：什么事
7
王强冷笑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有人举报你们早恋。
他故意提高音量,引得周围学生纷纷抬头,天天在图书馆'补习',谁知道在干什么
林小满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王强！你胡说什么她的脸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王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你那个水平,补十年也进不了前一百。
周明远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挡在林小满前面：我们真的只是在学习。
学习王强嗤笑,借着学习谈恋爱吧！
够了！林小满突然大喊。整个图书馆瞬间安静下来。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燃着周明远从未见过的火焰。王强,你不就是嫉妒周明远比你优秀吗
王强的表情僵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下次月考,我林小满要是进不了年级前十,我自愿退学！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人群中炸开。周明远震惊地看着她：小满,你...
但有个条件,林小满死死盯着王强,如果我做到了,你要当着全班的面,为你今天的行为道歉。
王强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扯出一个冷笑：行啊,我等着看你笑话。他转向周明远,老班让你现在就去办公室。
周明远担忧地看了林小满一眼,低声道：别冲动,我去去就回。
但周明远没能去去就回。
班主任李老师是个严肃的中年女性,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
明远,我一直很看好你。她推了推眼镜。
老师,我们真的只是...
从今天开始,你搬去前排坐。李老师打断他,放学后直接回家,不要再去图书馆。如果再有类似举报...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8
那天晚上,周明远辗转难眠。
他摸出手机,对话框停留在三天前林小满发来的猫咪表情包。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
与此同时,林小满的台灯亮到凌晨三点。
她面前摊开的不仅是课本,还有周明远曾经给她讲解时随手画的思维导图。
那些线条在她眼里渐渐模糊,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发现手背上沾了泪水。
笨蛋...她骂自己,明明是你连累了他。
接下来的两周,林小满她总是低着头写写画画,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表情。
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林小满会迅速别过脸。
周明远注意到她的黑眼圈越来越重,手腕似乎也更纤细了。
有次他故意放慢脚步,听见林小满小声背诵英语单词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月考前一天,周明远借口值日留在学校。
透过图书馆的玻璃门,他看到林小满趴在桌上睡着了,脸颊压着摊开的化学笔记,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贴上冰凉的玻璃,描摹着她疲惫的轮廓。
同学,要闭馆了。管理员的声音惊醒了他。
周明远犹豫片刻,轻轻推开门,脱下校服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林小满肩上。
周明远极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时,没注意到林小满微微颤动的指尖。
9
月考那天,林小满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试卷上,笔尖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
三天后,成绩榜前人山人海。
周明远挤到前排时,听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他的目光直接跳到第十名的位置——没有林小满。
心脏突然跳得厉害,他继续往上找。
第八名：林小满,高三（7）班。
周明远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他转身,看到林小满站在人群外围,双手紧握成拳。
王强脸色铁青地走向她,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我做到了。林小满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该你了。
王强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人群爆发出欢呼和掌声。
林小满的目光越过众人,与周明远相遇。阳光在她眼中流转,像是融化的蜜糖。她轻轻勾起嘴角,做了个口型：谢谢。
周明远突然明白了,这两个星期她避而不见,不是生气,不是疏远,而是拼尽全力想要证明——他们的相遇不是错误,而是让彼此变得更好的契机。
10
一转眼来到六月,距离高考还剩2天。
这天下午,林小满故意在放学后磨蹭,确保王强能看到她一个人离开。
她走的是那条偏僻的小路,书包里除了书本,还多了一瓶辣椒喷雾和录音笔。
心跳如擂鼓,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转过一个拐角,她听到了脚步声——沉重、拖沓,带着刻意的威胁感。
终于落单了啊,小满同学。王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油腻腻的像沾了猪油。
林小满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但放慢了脚步。
她能感觉到王强在靠近,那股混合着烟味和汗臭的气息越来越浓。
怎么,今天周明远不送你啦
王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吸气,
林小满试着挣脱,但王强拽得更紧了,拖着她往旁边的一条暗巷走去。
巷子里堆满了垃圾箱,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放开我！林小满喊道,声音故意放大。
喊啊,看谁来救你。王强狞笑着,另一只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高考前给你留个纪念,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林小满感到一阵恶心,但她强迫自己冷静。
当王强低头要亲她时,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辣椒喷雾,对准他的眼睛狠狠按下。
啊！我的眼睛！王强惨叫一声,松开了钳制。
林小满趁机挣脱,却没有立刻逃跑,而是退后几步,确保自己站在有光的地方。
你以为我会一直任你欺负吗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傻逼！
王强捂着眼睛,表情扭曲：你他妈找死！他踉跄着向前扑来。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几道手电筒的光束照进暗巷。
王强僵在原地,像被冻住的野兽。
11
警察！不许动！警官的声音在巷口响起。
林小满终于松了一口气,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但她挺直了脊背,直视着王强惊恐的脸：游戏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像做梦一样。
王强被拘留,警方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更多欺凌同学的证据。
由于情节严重,加上他已满十八岁,案件被迅速移交检察机关。
高考那天,林小满坐在考场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试卷上。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答题。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自由的乐章。
一个月后,高考成绩公布,林小满考出了超出预期的好成绩。
9月,当林小满站在北大门口,夏日的阳光热烈而明亮。
她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第一次感到未来如此清晰可见。
谢谢你,勇敢的自己。她轻声说,然后迈步走向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