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个弃婴,却在将死的雪夜被一对好心夫妇收养。
双耳失聪的养父为了供我读书,顶着烈日吊着威亚擦拭高楼大厦的外窗。
腿脚不便的养母为了照顾怀孕的我,特意从大山赶到县城每日往返上百公里。
村里的人都说,上辈子我这个弃婴是积了多大的德,才会遇上这么好的再生父母。
为了感谢他们的大恩大德,我特意选了护理专业为他们好好养老送终。
大雪纷飞的那夜,我将无色无味的毒药注射进他们的皮肤,终于把他们送上了西天。
01
丈夫余辉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我的再生父母已经被我送上了西天。
我拿着手中的注射器瘫坐在地上,冲着他傻笑。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注射针管。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毕竟,我手里戴着手套。
而他,却什么也没戴。
我尝试从他手里夺过那把凶器。
你要干什么
待会你什么也不要说。
什么意思
争执之下,门外突然来了几名警察。
你报警了
我望向窗外满天纷飞的白雪。
无尽的荒唐和悲凉感不断涌上我的心头。
这个世界上所有至亲至爱的人都要背叛我吗
老天,你可真够公平的。
我绝望地与他对峙,眼睛都不带眨。
而他却挡在了我的身前。
冥冥之中,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是我报的案,杀死她父母的人是我。
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像慷慨赴死的战士一样,双手合拢戴上了镣铐。
我心如刀割,正想去阻拦,却被一个老警察挡住。
他的双眸犹如老鹰般狠戾矍铄,尽管两鬓斑白,身姿却挺拔如竹:
小邢,将他们一并带回去讯问。
收到,安队。
话刚落,我像只失控的疯狗一样狂吠:
别抓他,是我干的!是我!
02
审讯室的窗口处传来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
我突然想起过去余辉每天都会在我身边唠叨。
杜娟,作业做没有,没做的话,我多做了一份帮你交。
娟儿,饭吃了没有,没吃的话,我多带了一份一起吃。
宝儿,药吃了没有没吃的话,我现在给你配一个。
回忆像脱了线的珍珠在我的脑袋中打转。
我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老警察见我这副狼心狗肺的样子,气得重重地敲了敲桌子。
他拿起那把注射器还有手套,严肃地看着我:
严肃点,杜娟。根据法医鉴定报告显示,这把注射器上只有你丈夫余辉的指纹,他供述称杀了你的养父母,但是作案动机不明。现场收集到的手套上除了你的指纹,还有你丈夫余辉的指纹。
现在警方合理怀疑你们是共犯。法律上规定认罪认罚可以从宽,请你如实供述本案的犯罪事实和作案动机。
还是那句话,是我干的,和我丈夫无关,请你们放了他。
你为什么会杀了含辛茹苦养育你二十多年的养父母杜大福和郝英
听到那两个人的名字,我的双手捏成了拳头,爆起的青筋清晰可见,但脱口而出的话却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柔软无力:
你可能误会了,我这是在为他们好好送终。
另一个看上去年纪尚轻的警察却被气得火大:
这是一个硕士研究生能说出来的鬼话你骗得过自己的良心吗你知不知道这是故意杀人!
我满脸无辜地看着他,语气极为淡定:
知道,但这都是他们让我做的。
我看着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继续回答道:
是他们想死,我帮了他们一把。
青年警察被我气得无语,用手按了按额头,继续一顿输出:
你知不知道你的养父母为了供你读书付出了多少心血,不仅从事高危工作,而且还去卖血!你简直是个活生生的白眼狼!
一旁沉默的老警察抓住关键:
什么叫他们想死,你帮了他们一把
03
安放继续讯问道:他们有说过让你帮他们结束生命吗
没有,但是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们也不想活了。
一旁的邢磊觉得这个女的多半有点精神上的问题,正想打断,却又被安放按住了,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我叫杜娟,人如其名,像杜鹃一样冷血。
那年大雪之夜,我被亲生父母抛弃,将死之时却被一双温暖的臂膀紧紧拥住。
残疾夫妇杜大福和郝英给了我一次再生的机会。
杜大福从出生开始就听不到,但他却很喜欢看我大声读书的样子。
郝英因为一场意外截肢了左腿,但她却很喜欢看我上蹿下跳的样子。
因为残疾,所以他们这辈子都要忍受世俗的眼光。
找工作不受待见,只能捡别人不愿意干的最累最脏的活干。
他们没有亲朋好友的帮助,只能靠自己艰辛地苟活着。
我虽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但他们却把我当亲生女儿般宠溺。
明明家徒四壁,杜大福知道我喜欢念书,烈日吊在高楼之外擦窗,寒冬背着沉甸甸的砖块上楼,辛苦地赚着卖命钱。
明明腿脚不便,郝英知道我怀孕身子弱,每日雷打不动地往返上百公里只为了给我送最新鲜的土鸡蛋,而买鸡蛋的钱都是她卖血换来的。
他们一个听不到,一个行动不便,却因为我的存在,让本就艰辛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感谢他们的大恩大德,我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汉语言专业,转而选择了护理专业,只为学成之后为他们好好养老送终。
那晚,我将两针无色无味的毒药扎进他们的皮肤。
看着他们痛苦狰狞的双眼逐渐恢复平静,我总算做了一件好事,帮他们从人生的苦难中解脱出来。
邢磊听得皱紧了眉头:
因为看不惯他们吃苦,所以你杀了他们,想以这种方式早点结束他们的苦难,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忙
他们给了你再生的机会,而你却冷血到送他们去死!
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不,我是又给了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也算是让他们再生。
邢磊脱口大骂起来:
还在狡辩!你简直不是人,你就是个弑父杀母冷血无情的畜生!
我冷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你说得对,我确实冷血又无情。
安放突然站到了我的身边,那双眸子像鹰一样尖锐直戳心底,他反问了起来:
真正的冷血的人,只会拉别人做垫背。你为什么说『与你丈夫无关』,你是想洗清你丈夫的嫌疑,让他脱罪,也就是让他别死。
你可以让养你二十多年的养父母去死,却不愿意让和你才结婚不到一年的丈夫去死,看似无情实则有情。
杜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请你如实供述。
我心如死灰,双眼失去了任何活着的希望:
我说的就是事实。
安放继续追问:
毒药的配方你可知道
我面色惨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瞎编下去。
我看到他的眼睛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就像夜里巡视的老鹰终于看到匍匐在草地里的猎物。安放终于抓到了关键性的线索,想就此击溃我心里的防线:
人越没有什么,就越是想强调什么,反过来说,人越是想强调什么,就越没有什么。你说是不是,冷血的杜娟。
04
我叫杜娟,人如其名,像杜鹃一样冷血。
然而,冷血的我却有着全世界最暖心的恋人。
他就是余辉,一个像落日余晖般照亮我灰暗人生的恋人。
我们从小学就认识一直到大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是全校女生心中的爱慕对象,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而我却是最不起眼的存在,长相普通成绩普通,偏偏让他深深着迷不可自拔。
我问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么平凡的我,他却揉着我的头,眯着眼淡淡地笑着:
喜欢需要讲什么理由。
我不喜欢大声读书,他会在早读的时候故意放大音量让老师察觉不到。
我不喜欢一个人回家,他会偷偷跟在我身后送我到路口。
我不喜欢跑步,他会在体育课上故意跟老师打掩护让我坐在阴凉处。
他会为了我放弃读名校的机会,会为了我放弃喜欢的专业。
毕业的那年,我们领了结婚证,顺理成章成了合法的夫妻。
我从平凡的杜鹃变成令身边人羡慕的喜鹊。
我想老天是公平的,尤其地眷顾着我,弥补我残缺的人生。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其实每一个馈赠的礼物背后都标了价。
余辉发现我在晚上有严重的梦游症,他带我去看了病,没想到我却确诊了重度抑郁症。
那晚,他紧紧抱着我,用力让我感受到还有人在关心我:
宝儿,天塌下来了,有我在。
我艰难地开口问道:
你怎么不追问我生病的原因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不想说就可以不说,好好治病就行。
别人喜欢的是他身上的各种标签,而我喜欢的却是他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他从来不会多问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仅有的自尊心。
就像他从不问我,我家里的事。
05
命运最喜欢跟人开玩笑。
确诊重度抑郁症的那年,我又惊喜地怀孕了。
与其说惊喜,不如说是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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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辉像个傻子一样乐呵呵地抱起我转了好几圈。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当时的我神色凝重、心不在焉。
他在我的两颊上重重地亲了几口,用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头:
今晚给你炖老母鸡,你这身子骨太单薄了,得好好补补,还有药的剂量得减一减。
当然,开心的不止我的丈夫,还有养我二十多年的养父母。
郝英得知我怀孕高兴坏了,卖血换了一箩筐的鸡蛋专程来县城看我。
我却把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门口对她冷嘲热讽:
来关心谁我还是你的孙子
噢,不对,也可能是你家的杂种!
此时,门外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我知道,是余辉下班回来了。
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刚刚的对话。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正要上前解释的时候,却被他紧紧抱住。
耳边传来他平静的声音,就如一针安定剂般让焦虑不安的我瞬间冷静了下来。
下次不喜欢的人别放进来。
我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但是观察一段时间后,他的表现并无任何异常。
本应该最亲密信任的枕边人,我却瞒了太多秘密。
我怕有些秘密一旦说出口,他便会厌弃我,不再爱我。
06
恶毒护士毒杀养父母,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竟养出个白眼狼!瞬间引爆了舆论。
网友们纷纷在各大平台对这个恶毒的养女进行了人肉和人身攻击。
杜娟这个人是我同班同学,她在学校的时候心机就非常重了,把校长的儿子骗得团团转。
二十多年啊,养个阿猫阿狗都养熟了,怎么养个人还养不熟,真是枉为做人,连畜生都比不上!
护士啊,还是救死扶伤的人,怎么能利用职业之便,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是警察不好好管管,以后谁敢去医院打针啊!
安放做了三十多年的警察,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明明犯罪嫌疑人都认罪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点燃一根烟抽着,烟雾缭绕在眼前,像缠绕在一起解不开的谜。
邢警官拿着一份报告站在了安警官的身边:
安队,这是前几日您让我调查的事实,杜娟和余辉结婚第一年就确诊了重度抑郁症,但诊断说明上写着原因不明,后来杜娟怀孕了,再后来她因为难产小孩没保住,不过奇怪的是……
安放见他吞吞吐吐,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一直不能生育的杜娟的养母,也就是本案的死者郝芳,同年在卫生院生下了小儿子。
他现在人在哪里
据村民们说,这个儿子活了不到一年,突发白血病死了。
安放手里掐的那根烟突然断裂,带着火星的烟灰掉到了手背上,却感受不到任何痛觉。
07
审讯室里,余辉坐在椅子上,满脸的胡渣、疲惫和憔悴。
安放和邢磊坐在他的对面,开始了新一轮的讯问:
余辉,杜娟已经认罪认罚了,我劝你也早日供述,给自己一个机会,如实供述你们是怎么共同作案杀害杜大福和郝芳夫妇的。
余辉的眼里却写满了不屑:
毒药是我配出来的,配方内容我现在就可以说,但杜娟不知道当天拿的针剂被我调包,她的养父母有低血糖,隔段时间就会去给他们打营养液。
那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她养父母总是隔三差五来要钱,银行的转账记录你们可以随便查,他们贪得无厌,我想亲自解决掉这个麻烦。
他们为什么找你们要钱
报答他们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钱用在哪里了
不知道。
余辉,你可知道虚假陈述所面临的法律后果!银行流水我查了,一共转了五十万,你们家缺这笔钱吗说实话!
余辉低下了头,试图用沉默来对抗。
突然,邢磊拿出了一张照片,指着照片对余辉问道:
这个婴儿,你可还记得
听到那两个字,余辉抬起了头,他的嘴唇微微泛白,眼神在那张照片上只是稍作停留,继而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知道,郝英的小儿子。
安放继续盘问:
这五十万都用于治疗他的白血病,你可知道
嗯。
安放看到余辉消极对抗的模样,本来想再给他一次坦白的机会,但看起来没有丝毫用处。
他长叹了一口气,走到门外,示意门外等候多时的人走进来:
传唤证人徐江。
看到徐医生的脸,余辉一反常态彻底慌了,他疯了一样地挣扎,无奈他的手脚却被镣铐禁锢。
08
你们的人生可曾出现过光
我叫余辉,虽然名字里充满着光亮,但其实我的人生完全相反。
外人眼里,我含着金钥匙出生,父亲是名校校长,母亲是十佳教师。
然而,只有我知道,这些名头有多么可笑。
他们只想把我塑造成最优秀的儿子,对外展示自己的成功,却丝毫不尊重我的想法。
每当我暴露一点缺点,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就会面临无尽的棍棒。
所以在这样的高压教育之下,我不敢考差,不敢暴露任何缺点。
为了缓解压力,深夜里,我会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用刀划开自己的手。
因为只有疼痛感才能让我清醒,我才能投入无尽的学习之中。
我就像个不知疲惫的考试机器,麻木地活在这个优绩主义的世界之中。
直到我的生命中出现了一道别样的光——
杜娟。
在我的眼里,她就是一束光,是我拼命想要守护的白月光。
我永远记得那天回家的路上,我被混混围堵在男厕外,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有一个男生正要解开裤子往我身上撒尿的时候。
传来一阵略微颤抖但却坚定的女声: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就在后面!
混子跑了,一个穿着黑裤子的女孩子走到了我的身边,递给了我一张餐巾纸:
诺,擦擦脸。
我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她。
因为我害怕她认出来我是谁,怕她向我的校长父亲笑话我被别人欺负。
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我的同桌杜娟。
那个看似不起眼,但实则很耀眼的白月光。
我的注意力逐渐从枯燥的学习中分散开来,有意无意地关心起了她。
不过,她是个奇怪的人。
09
她爱偷懒,不喜欢早读,不喜欢跑步。
既然她不喜欢,那我就帮她打掩护。
她喜欢独来独往,别的女孩子成群结队,唯有她形单影只。
她不喜欢穿裙子,即便是大夏天也总是会穿长袖和长裤。
那时的我觉得她白得发光也很有道理,毕竟防晒做得非常全面。
直到有一次,体育课结束后,我看到她掀开衣领的扣子。
她的脖子上有好几道伤口,旧得发紫,新得发红。
我想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有着难言之隐。
这种无声的共鸣,对我产生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每次放学,我都会故意留到最后,等她离开我再走。
明明我家的方向和她家的方向截然相反,但是我却情不自禁想跟着她的步伐走。
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路从夕阳走到了天黑。
路灯下,有一个老男人在等她,我想应该是她的爸爸吧。
毕竟他们的眉眼是有那么一点相似,惆怅之中带着抹不掉的忧郁。
我很羡慕她有这样的爸爸,总是会准时在路口等她,不像我的父母总是太忙忽视了我。
我沾沾自喜于自己终于发现了除了学习之外有趣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我在后面跟着,转过头来看着尴尬的我问道:
你就这么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吗
我突然想起那个老男人的耳朵里戴着人工耳蜗,我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在她面前尴尬地抓耳挠腮。
是的,发现了她的窘迫反而让我无地自容。
从那开始,我就知道她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不喜欢别人窥探她的隐私,所以后来只要她不主动提我就装不知道。
我没有继续跟踪了,选择保持安全距离,默默地关注着她的一切。
某天,她爸来找她,我刚好路过看到他们在校门口拉扯。
只是杜娟的表情有点冷漠和抗拒,我不太清楚为什么。
直到有一次,我听同学说,杜娟不是她爸妈亲生的。
10
你身上有多的钱吗能借我两千吗
这是杜娟第一次主动跟我搭话,但开口却是借钱。
我有些诧异,但却掩饰不住心中的暗喜。
她咬了咬唇,继续说道:
不信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我立马拽着她走到了学校对面的银行,递给了她五千元,但她却数了数把剩下的三千元还给我,说只借两千。
我不敢问她为什么,害怕下次她不再找我借钱,害怕我们之间靠金钱建立的唯一联系就这么断了。
我听班主任说她养父为了给她挣大学的读书钱从高层摔断了腿,她请假几天在医院照顾养父。
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有错,她真是个知恩图报、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只是,我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多塞给她一些钱。
杜娟,这点钱够吗
几天后,她终于回来。
我看到她的面容有些许惨白,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尤其是她的胳膊那么细,最近照顾养父应该很辛苦吧。
我真挚地看着她的双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有困难随时说。
她点了点头,眼眶微红。
第一次,我因为一个眼神,对一个女孩子产生了怜惜之情,我知道这个坑是躲不过了。
高考结束后,我鼓起勇气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填报的志愿情况。
也改了我的志愿。
老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又成了校友。
大学时期,杜娟长得愈发好看,我的竞争对手一时间多了许多。
但在我的猛烈进攻下,我终于追上了这束白月光,也终于成为了她合法的丈夫。
领证的那天,我问她为什么选择我
她说:因为你分寸感很好,不该问的不会多问。
我知道她终究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结婚,只是因为我是众多追求者中最乖的那个。
但我丝毫不在意,只要我能继续陪在她身边守护她就好。
我还是像之前那样什么都不问,但是隐隐之中我察觉到她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11
她的身上有结痂的伤痕,我问她这是哪里来的,她却瞥开了和我对视的双眼。
我把我手上的伤给她看,如实告诉她这些伤痕的来历,以为能换来她的坦诚。
然而,她却只是安慰我,没有提及半点自己的过往。
我想应该是这些伤太深了,所以她才不敢轻易诉说。
那之后,她对我说的话越来越少,我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她经常做噩梦,我总是半夜被她的声音吵醒。
看着她狰狞的脸,嘴里不断重复:不要!不要!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才会这样应激
为了安心,我带着她一起去医院检查,她却确诊重度抑郁症。
她问我怎么这次不问原因,我却自欺欺人,淡淡地笑着回复:生病了好好治就行。
我害怕继续追问下去,她对我仅剩下的话都没了。
结婚一个月后,她拿着带着两根道的验孕棒给我看,我激动地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我注意到她的神情不太自然,以为这只是受病情的影响,没有考虑到其他。
直到那天,我下班回家,恰好听到她和她养母之间的对话。
我在门口呆滞了十秒。
那些话仿佛风暴一般席卷了我的大脑。
我扪心自问余辉你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但是当她走向我的那刻,看着她泛红的双眼,我再次心软了,只想紧紧地抱住她。
其他的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她不想说的秘密就可以等于没有发生。
八个月后,她在医院生下了儿子。
她看着检验单上的血型,却开心不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什么也没问,只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号啕大哭起来:
其实.....
我却捂住了她的嘴:
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
后来,我把这个孩子交给了她的养父母,并给了他们一笔封口费,让他们再也不要出现在杜娟眼前。
12
当年接生的医生徐江一字一句地证实:
孩子的
DNA
报告显示,他的生物学父亲是杜大福。
余辉低垂着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荒凉和悲哀。
蓦地,他抬头望向了窗外,看到窗口处停留的小鸟,艰难地开始了供述:
其实在杜娟决定结婚前,我就发现她怀孕了,但那个时候我们并未发生实质上的关系。
但我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像往常一样从实验室出来就来找她吃饭。吃饭的时候她问我可不可以研制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我当时很震惊,问她拿来干嘛,她说她想送她的养父母上西天。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养父母对她很好。
直到那个晚上,我无意中撞到她和她的养父母在争执。他们突然跪在她的面前,说看在他们辛苦抚养她这么多年的份上,让她留下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她不想生出来,就把她以前的视频放出来,让她没法在这里生活下去。
我听到后很心碎,原来杜娟身上的伤疤是这样来的,原来我心爱的女孩子长期受到这么严重的欺凌,原来她的养父母只是看似爱她。我决定用我的方式守护她,保护好我纯洁的白月光。
我向杜娟求婚了,我知道此时的她需要一个坚实的依靠,而那个人只能是我。后来,我们结婚了,孩子一出生我就把他送走了。
当我以为一切都要变好的时候,没想到那对不要脸的老鼠还找上门来索要医疗费,一次又一次狮子大开口,他们的欲望就像沟壑一样,永远填不满。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我就决定帮杜娟解决掉这个大麻烦。我研究的领域是药学,制造出一款无色无味的毒药对我来说并不难。
说到此时,安放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问到:
你既然知道杜娟的养父长期侵犯她,还用散播视频这样的方式来威胁她,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不选择立即报警为什么不阻止她生下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能心甘情愿当接盘侠
余辉的脸上满是无辜:因为我爱她啊!
此时,邢磊拿起了一份药物鉴定分析报告,上面写着杜娟长期服用一种维持抑郁情绪的药。他把分析报告放在余辉那张无辜的脸前,掷地有声地逼问:
这就是你说的爱吗长期给你的妻子服用这种药物,让她精神萎靡不振,你居心何在!
紧接着,戳穿了这张虚伪的面孔后,安放继续往下说:
你之所以想当接盘侠,给她长期服用这样的药物,是因为你觉得这样就可以让杜娟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我说的对吗
一语中的,直戳余辉深不见底的内心。
他看着眼前老男人严肃的表情,眼里无尽的幽暗:
小鸟放在笼子里圈养才能活下去,他们有了自由反而会活不下去。
安放的语气更加沉重:
所以,杜娟用你研制出的新药杀了人,你用自以为是的爱帮她一步一步走进了深渊。
余辉突然笑了起来:
不,那不是深渊,那是幸福的彼岸,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安放和邢磊只觉得那笑声听得瘆人,人心就像雪夜里纷飞的雪花那样扑朔迷离。
13
我叫杜娟,人如其名,像杜鹃一样冷血。
但杜鹃并不是生来就冷血无情的,是因为自然界的生存法则。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大雪那夜,我被一对残疾夫妇收养。
他们本来有一个残障的儿子,却因为抢食被误摔在地。
他死了,我占了他的位置活了下来。
养父母把这件事归咎在我身上,日复一日在我身上施虐报复我。
小小的我早早地肩负起了家里的重担,鸡未打鸣就背着大背篓上山割猪草。
郝英明明腿脚不便,却偏爱拿扫帚把我打得上蹿下跳。
我问她为什么要打我,她却说好好的腿不跑可惜了。
杜大福明明耳朵听不见,却偏爱揪着我的耳朵逼我大声朗读。
我用手语问他为什么,他却说好好的嘴不说可惜了。
我知道他们不仅仅恨我误杀了他们的儿子,还恨我是个健康的人。
我的存在在家里就是最大的障碍。
后来,我长大些了,杜大福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正常,经常在放学的路边蹲我。
我不愿意,拼命挣扎,但是依旧逃不出他的魔掌。
郝英不在家的日子,我一次又一次被他压在身下欺负。
后来,被郝英撞了个正着,我以为她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没想到,她却把我当敌人。
每一次我被杜大福欺负后,她都会骂我不知廉耻,手上的工具从扫帚变成了镰刀。
学校是我唯一能保持光鲜的地方,我不希望家里的事被他们知道,不想被同学当成笑柄。
后来,有一个叫余辉的男孩总爱莫名其妙地跟踪我,我早就发现了,本以为他的存在可以让杜大福知道避嫌,没想到却毫无用处。
我想着与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不如直接和他拉开距离,让他不要走进我的生活。
我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我的存在。
但他对我越好,我就越愧疚,越觉得自己不配。
我不理解他这么光鲜亮丽前途光明的人,怎么会喜欢上我这样家庭复杂前途未卜的人。
所以我尽量在和他拉开距离。
但他却一次又一次走进我的世界。
高考的时候,他明明考了全校第一,却为了和我在一个学校读书,放弃了名校就读的机会,甚至因为我的一句能不能研制出一款无色无味的毒药而转专业学了药学。
后来,我意外怀上了杜大福的孩子,我想打掉这个孽障。
但他们却说这是我欠他们的,一想到弟弟的脸我就心生愧疚,最终我同意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余辉居然向我求婚。
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14
是的,我算计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我的人。
我让余辉成了接盘侠。
郝英厚着脸皮地上门送鸡蛋,我却根本不想搭理她,因为她关心的只是我肚子里的血脉。
那天我不知道余辉听到了没有,但他却没多过问,只是抱着我让我别给不喜欢的人开门。
我知道余辉给我吃的药是维持抑郁症的药,但我却心甘情愿地服下,因为吃了之后就能活得迷迷糊糊,就可以记不清以前的痛苦。
我知道这是余辉爱我的方式。
我本想着孩子出生之后就能换来清闲。
没想到郝英和杜大福却再次上门,他们抱着那个孩子,厚颜无耻地找余辉要钱。
还说要是余辉不愿意出钱,就去他开的药房大闹特闹。
我深知,他们只是想利用这个孩子作为要钱的借口,一旦松了口,他们就会更加变本加厉。
那晚我上门找他们谈判,问他们怎么才能放过我。
杜大福却厚颜无耻地说:想脱离我们,怎么可能我们养你二十多年,这些情分怎么可能算得清你好过了,那我死去的儿子呢
我终于明白,他们只是不想让我好过,于是破口大骂:
我都被折磨二十多年了,还不够抵那条智障的烂命吗!你们当初之所以抱我回来,难道不是嫌弃自己的儿子也是个残疾人吗
郝英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从厨房里操起一把刀就要往我砍来,却被杜大福一把拦住:
冷静一点,她要是没了,我们都得进局子,要是我们进去了,谁来管小宝啊!
郝英看向啼哭的杜小宝,放下了镰刀,去哄小宝。
我看到眼前的一幕只觉得荒诞不经。
她也是个女人,却从未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思考。
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宝贝儿子,哪怕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上的关系。
原来爱,并不是靠血缘作为羁绊啊。
回到家后,我趁余辉不注意偷偷拿走了无色无味的毒药。
我决定和他们一起烂掉。
然而,没想到的是,余辉还是那个变数。
他突然出现,甚至想做我的替罪羔羊。
对他,我无言以对。
立春那天,我和余辉被依法执行死刑。
临死前,我要求刑警带我去看了他一眼。
我在他面前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对不起。
而他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凝视着我,似乎在安慰我:
没事,有我陪你。
我本是立冬生下的孩子,却死在了立春那天。
余辉说,我们要一起向死而生。
我们会活在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