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凄厉的哭喊声在凤仪宫的内殿回荡。一个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宫女跪伏在地上,额头已经磕出了血,染红了华丽的地毯。
慕云昭斜倚在凤座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她身着正红色凤袍,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起。她的面容极美,却冷得像腊月里的冰,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眸中不见半点温度。
不敢慕云昭轻笑一声,声音如珠落玉盘,却让地上的宫女抖如筛糠。本宫这杯茶里,可是验出了断肠散。你说不敢,是指不敢再被本宫发现
宫女浑身颤抖,涕泪横流:奴婢冤枉啊!那毒不是奴婢下的!奴婢只是奉茶宫女,怎敢谋害娘娘!
慕云昭微微抬手,身旁的贴身侍女锦绣立刻捧上一个锦盒。皇后漫不经心地打开盒子,取出一枚银簪,在茶水中轻轻一搅。银簪瞬间变黑。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慕云昭的声音冷了下来,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谁指使你的
宫女瘫软在地,眼神闪烁:奴婢...奴婢真的不知...
拖下去。慕云昭突然失了兴致,挥了挥手,既然不说实话,就让她尝尝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的滋味。记住,别让她死了。
两名身材魁梧的嬷嬷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哭喊的宫女拖了出去。殿内恢复了寂静,只有淡淡的血腥味还飘散在空气中。
锦绣轻声问道:娘娘,要不要查查这宫女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慕云昭冷笑:不必查也知道是谁的手笔。这后宫里头,巴不得本宫死的,不就是那位...她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
慕云昭眉头微挑,缓缓起身。她刚站定,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高大男子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皇帝齐景轩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阴郁,此刻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臣妾参见皇上。慕云昭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却透着一股疏离。
齐景轩冷冷扫了一眼地上未干的血迹:皇后又在动用私刑
皇上言重了。慕云昭直起身子,与皇帝平视,不过是处置一个下毒的宫女罢了。按律当诛九族,臣妾只是将她送交慎刑司,已是仁慈。
下毒皇帝眯起眼睛,可有证据
慕云昭将变黑的银簪呈上:皇上明鉴。
齐景轩看了一眼,脸色稍缓,却仍道:即便如此,也该交由内务府处置。皇后这般越俎代庖,未免有失体统。
慕云昭忽然笑了,那笑容艳丽至极,却让周围的宫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皇上今日来,就为了教训臣妾如何管理后宫还是说...她缓步走近皇帝,声音压低,皇上是担心臣妾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人
齐景轩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慕云昭,别忘了你的身份!
臣妾时刻铭记。慕云昭不退反进,大周皇后,慕家嫡女,皇上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倒是皇上,可还记得当初迎娶臣妾时的承诺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名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启禀皇上、娘娘,太后娘娘在宫外遇险,幸得丞相府千金傅清月小姐相救,现已安然回宫!
齐景轩脸色一变:母后可有大碍
回皇上,太后娘娘只是受了些惊吓,傅小姐及时拦住了受惊的马车...
慕云昭冷眼旁观皇帝关切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待太监退下,她幽幽道:真是巧啊,太后多年不出宫,今日一出宫就遇险,还偏偏被丞相家的千金救了。
齐景轩皱眉:你什么意思
臣妾能有什么意思慕云昭转身走向窗边,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慈宁宫,只是感叹,这世上巧合之事未免太多。她侧过脸,烛光在她完美的侧颜上投下阴影,又一个想飞上枝头的'善良'女子罢了。
齐景轩冷哼一声:傅家小姐素有贤名,不像某些人,满手血腥还自以为高明。
慕云昭不怒反笑:那臣妾就拭目以待,看看这位傅小姐的'贤名'能维持多久。她转头对锦绣道,去,查查这位傅小姐近日都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本宫要...好好向她学习。
锦绣领命而去。齐景轩看着慕云昭毫无温度的笑容,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他甩袖道:朕去探望母后,皇后好自为之!
待皇帝走远,慕云昭才收起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她轻抚着袖中的银簪,喃喃自语:傅清月...让本宫看看,你能演到几时。
第二章
寿宴惊变
慈宁宫外,慕云昭驻足整理衣冠。今日太后寿宴,她特意选了一袭正红色金线凤袍,头戴九凤朝阳冠,每一步都让珠玉轻响,端的是母仪天下的气派。
锦绣小步跟上,低声道:娘娘,傅家小姐已经在里头了。听说是太后特意召来作陪的。
慕云昭唇角微勾:哦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倒比本宫这个正宫皇后还得太后欢心
听闻傅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一手箜篌弹得极好,太后早就想听了。锦绣边说边观察主子的神色。
慕云昭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再多言,抬步迈入慈宁宫。
殿内早已宾客满座。太后端坐主位,皇帝齐景轩居左,右边空着的座位显然是留给皇后的。而太后身侧,一名身着淡粉色纱裙的少女正俯身为太后斟茶,动作优雅得体。
慕云昭一进门,殿内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位以美艳与铁腕著称的皇后身上。
臣妾参见太后,祝太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慕云昭行礼如仪,声音清亮。
太后微微颔首:皇后有心了,坐吧。
慕云昭刚入座,就听见太后亲切地对那粉衣少女道:清月啊,别忙活了,你也坐下。今日你是哀家的贵客,不必拘礼。
傅清月。慕云昭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位传说中的丞相千金。只见她生得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唇角天然上扬,仿佛时刻含着笑意。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不谙世事的纯善女子。
臣女不敢当。傅清月声音轻柔似水,向太后福了福身,才在末位坐下,姿态谦卑得恰到好处。
齐景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傅清月,直到她入座才收回。这一幕被慕云昭尽收眼底,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饰嘴角的冷笑。
寿宴开始,歌舞升平。酒过三巡,太后忽然笑道:今日哀家寿辰,清月特意准备了一曲箜篌助兴,不知诸位可有兴趣一听
众人自然连连称是。傅清月羞赧地起身行礼,然后走到早已备好的箜篌前坐下。纤指轻拨,一曲《霓裳羽衣》如流水般倾泻而出。那音色清越空灵,技法纯熟得令人惊叹,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情感,仿佛能直击人心。
慕云昭冷眼旁观,发现齐景轩的目光已经完全黏在傅清月身上,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欣赏与痴迷。殿内其他大臣及其家眷也都露出陶醉神色,不时交头接耳,称赞傅小姐才貌双全。
曲毕,满堂喝彩。傅清月盈盈下拜,太后亲自将她扶起,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弹得真好。哀家听着,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帝一眼,这样才貌双全又心地善良的女子,当真是难得的很啊。
慕云昭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太后这话,就差直接说傅清月有国母之风了。
太后过奖了。傅清月低头,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臣女不过是雕虫小技,哪比得上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风范。
突然被点名,慕云昭抬眸,正对上傅清月看似恭敬实则挑衅的目光。殿内气氛一时凝滞,所有人都屏息等着看皇后如何回应。
慕云昭忽而轻笑,放下酒杯:傅小姐谦虚了。这手箜篌确实精妙,想必是下了苦功的。她顿了顿,不过本宫倒是好奇,傅小姐是如何练就这一身本事的听闻丞相府家教甚严,未出阁的女子连大门都不常出,怎么傅小姐不仅能精通音律,还能在街头'偶遇'太后的马车
这话一出,殿内温度骤降。傅清月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回娘娘的话,家父虽然严格,但对臣女的才艺培养从不懈怠。至于救驾之事...她眼中泛起泪光,确实是巧合,那日臣女是去寺庙为母亲祈福归来...
太后皱眉打断:皇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清月救哀家是别有用心
慕云昭正要回应,齐景轩突然开口:母后息怒,皇后不过是随口一问。他警告地瞪了慕云昭一眼,今日是母后寿辰,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
慕云昭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道:皇上说得是,是臣妾失言了。她拍了拍手,为表歉意,臣妾特意从西域寻来一队舞姬,愿为太后献舞祝寿。
不待太后回应,一队身着薄纱的舞姬已翩然而入。乐声起,舞姬们水袖翻飞,在殿中央旋转跳跃。其中一名领舞的舞姬格外美艳,舞姿也最为出众,渐渐成为全场焦点。
正当众人看得入神时,那舞姬一个旋转,突然失足向傅清月所在的方向倒去。傅清月惊呼一声,却已躲避不及,舞姬手中的酒壶整个打翻在她身上,淡粉色的衣裙顿时染上一大片酒渍。
奴婢该死!舞姬慌忙跪地磕头。
傅清月呆坐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几乎绷不住。她今日精心打扮,如今衣裙尽毁,狼狈不堪。
慕云昭厉声喝道:蠢奴才!惊扰贵客,该当何罪!转而对傅清月温声道,傅小姐受惊了。锦绣,带傅小姐去偏殿更衣。
傅清月强忍怒意,勉强笑道:多谢娘娘体恤,是臣女不小心。她起身时,慕云昭清楚地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
锦绣领着傅清月离席后,太后脸色阴沉:皇后管束宫人未免太松了些。
慕云昭欠身:太后教训得是。臣妾回去必定严加管教。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在那些面露幸灾乐祸的贵妇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只是这酒水污了衣裙,洗洗便是。若是人脏了心,那可就难洗净了。
宴席不欢而散。回宫路上,锦绣匆匆追上慕云昭的步辇,低声道:娘娘,查到了。傅清月上月曾秘密见过太后身边的孙嬷嬷三次,每次都是在城外的净月庵。
慕云昭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所谓救驾,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码。她冷笑,本宫倒要看看,这位'单纯善良'的傅小姐,还能演多久。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说笑声。只见傅清月已换了一身浅绿色衣裙,正被几位公子哥围着说话。其中最为殷勤的,正是兵部尚书之子赵明德。
傅小姐今日一曲,当真令人神魂颠倒。赵明德毫不掩饰眼中的倾慕,不知可否有幸,邀小姐明日游湖赏荷
傅清月掩唇轻笑:赵公子谬赞了。臣女不过是略通皮毛...她忽然瞥见慕云昭的仪仗,立刻福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众人这才发现皇后驾到,慌忙行礼。慕云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目光尤其在赵明德身上停留了片刻。兵部尚书之子与丞相千金走得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免礼。慕云昭淡淡道,傅小姐倒是换衣迅速。
傅清月低头:多亏锦绣姑娘帮忙。
慕云昭不再多言,示意步辇继续前行。走出老远,她还能感觉到傅清月的目光如芒在背。
锦绣,慕云昭突然开口,去查查赵明德与傅家近来有什么往来。还有,那个打翻酒的舞姬,赏她二十两银子。
锦绣会意:娘娘英明。今日这一出,既挫了傅小姐的锐气,又试出了朝中哪些人开始站队。
慕云昭望向远处宫墙上的落日余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这才刚刚开始。本宫倒要看看,这后宫之中,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第三章
军报如雪
晨曦初露,慕云昭已梳洗完毕。锦绣正为她挽发,一名小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跪倒在地。
娘娘,慈宁宫的翠儿传来消息,太后一早召了傅家小姐入宫,说是要陪她赏花。
慕云昭手中的玉簪微微一顿,又继续插入发髻。皇上今日什么安排
回娘娘,皇上早朝后原定要批阅奏折,但太后派人去请了,说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好...
铜镜中,慕云昭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后这手段未免太明显了些。她起身,红衣如火,裙摆上的金凤振翅欲飞。
去书房,把北疆送来的那封军报拿来。
御花园中,牡丹确实开得极好。大朵大朵的红粉黄白,在晨光中娇艳欲滴。傅清月穿了一身浅碧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朵白玉兰,清新脱俗得与满园富贵花截然不同。
齐景轩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傅清月俯身轻嗅一朵白牡丹,侧脸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太后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见他来了,故意高声道:皇帝来了正好,清月刚作了一首牡丹诗,哀家听着甚好。
傅清月像是受惊的小鹿般转身,慌忙行礼,脸颊飞起两片红云:臣女参见皇上。
齐景轩伸手虚扶:傅小姐不必多礼。他目光落在石桌上摊开的宣纸上,听说傅小姐有新作
傅清月低头,声音轻柔:不过是拙劣之作,不敢污了圣目...
太后却已拿起诗笺递给皇帝:哀家觉得极好。皇帝看看,可比那些整日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强多了。
齐景轩接过,只见纸上字迹清秀工整,诗曰: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丹青难写是精神,乞与佳人比并看。
好诗。齐景轩由衷赞叹,傅小姐果然才情不凡。这'丹青难写是精神'一句,道出了画牡丹的难处。
傅清月眼中闪着羞涩的光:皇上过奖了。臣女不过是见花有感...
清月不仅诗好,画也极佳。太后插话,前几日给哀家画的那幅观音像,慈眉善目的,连净月庵的老尼都说有佛性。
齐景轩兴致更浓:哦朕倒想见识见识。
傅清月正要回应,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园外传来:皇上原来在此,让臣妾好找。
众人回头,只见慕云昭款款而来,身后跟着手捧奏折的锦绣。她今日着了正红色宫装,金线绣成的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傅清月的素雅形成鲜明对比。
皇后有事齐景轩眉头微皱。
慕云昭行礼如仪,目光在傅清月身上一扫而过:打扰皇上雅兴了。只是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臣妾不敢耽搁。她从锦绣手中接过一封盖着红印的信函,突厥可汗调集十万大军压境,慕将军请求增派援军。
一听军情,齐景轩脸色顿变,接过军报迅速浏览。傅清月识趣地退到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太后,朕有要务处理,先行告退。齐景轩匆匆行礼,转向慕云昭,皇后随朕去御书房。
慕云昭微微一笑,向太后福了福身:臣妾告退。转身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傅清月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永远比不上的地方。
御书房内,齐景轩摊开北疆地图,眉头紧锁:突厥这次来势汹汹,慕将军认为应当增派多少兵力
慕云昭站在他身侧,纤指在地图上划过几处关隘:父亲用兵向来谨慎,既然请求增援,说明形势确实危急。臣妾以为,至少需调派五万精兵,另备三万为后援。
齐景轩沉吟:但京畿防卫也不可空虚...
皇上不必担忧京畿。慕云昭胸有成竹,臣妾兄长慕云霆近日练兵有成,可抽调他麾下两万精兵北上,再从江南调三万水师转为步卒,这样既不削弱京师防卫,又能解北疆之危。
齐景轩惊讶地看着她:皇后对军务竟如此熟悉
慕云昭淡然一笑:臣妾虽为女子,但自幼随父亲耳濡目染,略知一二。况且,她抬眼直视皇帝,为皇上分忧解难,本是臣妾分内之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展示了自己的价值,又暗讽了某些只会吟诗作画的人。齐景轩听出弦外之音,却也无法反驳,只能点头:皇后所言极是。就按此意拟旨吧。
两人商议至午时,确定了增兵方案和粮草调配。太监送来午膳时,齐景轩忽然道:皇后留下一起用膳吧,朕还有些细节要请教。
慕云昭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分毫:臣妾荣幸。
用膳间,齐景轩似不经意地问:皇后觉得傅家小姐如何
慕云昭筷子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片笋尖:傅小姐才貌双全,性情温婉,确实是难得的闺秀。她放下筷子,直视皇帝,只是臣妾听闻,傅丞相近来与礼部走动频繁,而礼部赵侍郎正是兵部尚书赵大人的姻亲。
齐景轩眼神一凛:皇后这是何意
臣妾无意非议朝臣。慕云昭语气平静,只是觉得巧合,傅小姐刚得太后青睐,兵部尚书之子就对她大献殷勤,而北疆恰在此时告急...皇上明鉴,臣妾只是担心有人借机图谋不轨。
齐景轩陷入沉思。确实,慕家世代镇守北疆,若北疆有失,第一个受责的便是慕家。而傅丞相一向与慕家不和...
朕知道了。他最终说道,皇后有心了。
离开御书房,慕云昭唇角微扬。今日一役,她不仅成功打断了傅清月与皇帝的亲近,还借军务展示了自身价值,更在皇帝心中种下了对傅家的怀疑种子。
回到凤仪宫,慕云昭立即修书一封,用蜡封好交给锦绣:让暗卫速速送到父亲手中,务必亲自交到。
夜深人静,慕云昭独坐窗前,望着天上那弯冷月。今日虽然小胜一局,但她清楚,傅清月不会就此罢休。太后明显在撮合她与皇帝,而皇帝眼中的欣赏也是实实在在的。
她轻抚自己的腹部。成婚三年,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成了她最大的软肋。若傅清月先一步怀上龙种...
娘娘,该歇息了。锦绣轻声提醒。
慕云昭收回思绪:明日一早,让太医院院首来见本宫。
既然傅清月想玩,那她就奉陪到底。在这深宫之中,美貌会褪色,才情会枯竭,唯有权力,才是永恒的王道。
第四章
仁政之祸
皇后娘娘,太后懿旨,从今日起,后宫诸事由傅小姐协助管理。慈宁宫的大太监李德全站在凤仪宫正殿,声音尖细地宣读着懿旨。
慕云昭端坐在凤座上,指尖轻轻敲击扶手。锦绣站在她身侧,能感觉到主子周身散发出的寒意。
臣妾谨遵太后懿旨。慕云昭声音平静,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不知,傅小姐以何种身份协理六宫
李德全躬身道:太后说,傅小姐德才兼备,先以学习为主,暂不设具体职衔。
慕云昭嘴角微扬。太后这是试探,既想让傅清月插手后宫事务,又不敢直接给她名分。毕竟,没有皇帝册封,一个外臣之女哪来的资格管理后宫
本宫明白了。锦绣,去取后宫名册和账本,送到傅小姐暂居的听雨轩。
李德全退下后,锦绣忍不住道:娘娘,就这么让傅清月插手她分明是冲着后位来的!
慕云昭轻笑:急什么让她管。本宫倒要看看,这位'德才兼备'的傅小姐,能把后宫管成什么样子。
她起身走向窗边,望着听雨轩的方向:去告诉各司主事,傅小姐有什么吩咐,一律照办,不必来请示本宫。另外,她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让咱们的人把最近最难处理的几件事,统统报给傅小姐决断。
三日后,听雨轩内,傅清月面前堆满了账册和名簿。她揉了揉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原以为管理后宫不过是发号施令,没想到竟如此繁琐复杂。
小姐,浣衣局的张嬷嬷求见,说是为宫女受罚的事。丫鬟碧桃进来通报。
傅清月打起精神:让她进来。
张嬷嬷一进门就跪地哭诉:傅小姐救命啊!老奴手下的宫女翠儿不过打翻了一件衣裳,就被掌事姑姑罚了二十板子,现在人都起不来了!求小姐开恩啊!
傅清月皱眉:就为一件衣裳这也太严苛了。
可不是嘛!张嬷嬷抹着泪,皇后娘娘定下的规矩,损毁衣物视价值杖责。可那不过是一件普通襦裙...
傅清月当即道:去告诉掌事姑姑,就说我说的,免了翠儿的罚。以后这等小错,训诫几句便是,不必动刑。
张嬷嬷千恩万谢地退下了。不多时,又有御膳房的小太监来报,说一名烧火宫女偷吃剩菜被逮到,按律当鞭笞三十。
傅清月再次开恩:不过是些剩菜,何必如此严厉罚她三日不许吃饭便是。
就这样,一连几日,傅清月几乎推翻了慕云昭定下的所有严苛惩罚,代之以仁慈宽厚的处理方式。消息传开,后宫上下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傅小姐把浣衣局的惩罚全改了,现在那些宫女做事都不上心了!
可不是,御膳房也是,偷吃都不管了,昨儿个我亲眼看见几个小宫女把给贵人的点心分了吃...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这些议论,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慕云昭耳中。她正在修剪一盆牡丹,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让她管。对了,把西六宫那几个最难缠的老嬷嬷也调去听雨轩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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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五日,后宫秩序明显开始混乱。宫女太监们见惩罚减轻,做事越发懈怠。浣衣局送来的衣服常有污渍未净,御膳房的菜肴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连各宫娘娘的日常用度都开始出现错漏。
这日清晨,一名小宫女慌慌张张跑进凤仪宫:娘娘不好了!荷塘那边有人落水了!
慕云昭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是...是浣衣局的翠儿,就是之前被傅小姐免罚的那个。她今早和几个宫女在荷塘边玩耍,不知怎么掉下去了,现在人虽然救上来了,但一直昏迷不醒...
慕云昭立即起身:去看看。
荷塘边已围了一群人。傅清月也在场,正指挥人将湿淋淋的翠儿抬上担架。见到慕云昭,众人慌忙行礼。
免礼。慕云昭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翠儿,怎么回事
一名小宫女战战兢兢道:回娘娘,翠儿姐姐说荷塘里的莲藕好吃,想摘些来...不小心滑下去了...
慕云昭眼神一冷:这个时辰,她应该在浣衣局当值才对。
众人噤若寒蝉。傅清月上前一步,柔声道:娘娘,现在救人要紧,其他事容后再议吧。
慕云昭看了她一眼:傅小姐管理后宫数日,想必已有主张。不知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傅清月沉吟道:翠儿已经受了惊吓,依我看,训诫几句便是。至于其他宫女...她环视一周,以后不许再靠近荷塘玩耍。
慕云昭忽然笑了:傅小姐果然仁慈。只是本宫记得,宫规明令,当值时间擅离职守者,杖二十;私自采摘御园花果者,杖三十;若致伤致病,罪加一等。她看向担架上的翠儿,这位宫女三罪并犯,按律当杖六十。傅小姐一句'训诫几句'就想揭过
傅清月脸色微变:娘娘,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翠儿已经受了苦...
好一个人情。慕云昭声音陡然转冷,若人人都讲人情不讲规矩,这后宫还如何管理今日她可以擅离职守摘莲藕,明日是不是就能偷入禁地窃听机密
傅清月被堵得哑口无言。正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众人回头,只见齐景轩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眉头紧锁。
傅清月如见救星,立刻上前行礼,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皇上,臣女以为,刑罚过重恐失人心...
慕云昭不慌不忙地补充:皇上,自傅小姐协理后宫以来,已减免惩罚十余起。如今宫女太监们做事懈怠,秩序混乱,今日这落水事件,正是管理松懈所致。
齐景轩看看慕云昭,又看看傅清月,沉吟片刻后道:皇后所言极是。后宫不严,何以正天下就按宫规处置吧。
傅清月脸色一白,还想说什么,齐景轩已转身离去。慕云昭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吩咐道:将翠儿送去慎刑司,待伤愈后行刑。其余围观宫女,各杖十下,以儆效尤。
回宫路上,锦绣小声道:娘娘,皇上还是站在您这边的。
慕云昭摇头: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北疆战事未平,他需要慕家的支持。她顿了顿,不过,傅清月今日吃了亏,必不会善罢甘休。去查查,这几日傅丞相在朝中有什么动作。
果然,次日早朝后,齐景轩来到凤仪宫,脸色不太好看:皇后,近日朝中有大臣上奏,说你管理后宫过于严苛,有失仁德。
慕云昭正在泡茶,闻言手上动作不停:哦不知是哪位大臣如此关心后宫之事
傅丞相领头,还有礼部几位官员。齐景轩盯着她,皇后是否太过严厉了些
慕云昭将泡好的茶奉给皇帝:皇上尝一尝,这是江南新进贡的碧螺春。
齐景轩接过,不明所以。慕云昭继续道:这茶叶,采摘时需在清明前,只取最嫩的芽尖,一斤茶叶要六万多个芽头。采茶人天不亮就得上山,一天下来,手指被茶汁浸得发黑,腰都直不起来。
她轻啜一口茶:若按傅小姐的'仁政',采茶人想采就采,想歇就歇,这茶叶还能有这样的品质吗后宫亦是如此。严规不是为了折磨人,而是为了让一切有序运转。
齐景轩若有所思。慕云昭趁热打铁:皇上不妨想想,傅小姐协理后宫这十日,出了多少乱子而臣妾管理三年,可曾有过大错
齐景轩无法反驳。确实,慕云昭管理后宫虽严,但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大差错。
朕明白了。他放下茶盏,不过,傅小姐毕竟是太后请来的,总要给她留些颜面。
慕云昭微笑:臣妾明白。不如这样,日常琐事仍由傅小姐处理,重要事务臣妾亲自过问,皇上以为如何
齐景轩点头同意。待皇帝走后,锦绣不解地问:娘娘为何还要让傅清月插手
慕云昭冷笑:让她管,才能显出她的无能。况且,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管得越多,出错的机会就越多。等错到连太后都保不住她的时候...
与此同时,听雨轩内,傅清月正伏案写信。写完后,她将信交给碧桃:务必亲手交给我父亲。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父亲,女儿需要朝中更多大臣支持。另,请查慕家在北疆的军需账目,或有纰漏可寻。
第五章
边疆惊变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慕云昭站在北疆地图前,手中朱笔在几个关隘处画了圈。齐景轩负手而立,眉头紧锁。
突厥主力已突破黑水关,父亲退守狼山一带。慕云昭声音沉稳,丝毫不见慌乱,依臣妾之见,应当立即调派潼关守军北上增援。
齐景轩摇头:潼关守军一动,西夏必有异动。
所以需派使节稳住西夏。慕云昭指向地图另一侧,可许诺开放边市,换取西夏按兵不动。同时,她手指划过一条山路,令云霆率轻骑从此小道突袭突厥后方粮草,断其补给。
齐景轩眼中闪过赞赏:皇后此计甚妙。只是...他犹豫片刻,傅丞相一派认为应当和谈,称连年征战劳民伤财。
慕云昭眼中寒光一闪:和谈三年前突厥也曾'和谈',结果如何我大周边境三城被屠,百姓流离失所。她放下朱笔,皇上,狼若要吃羊,不会因为羊的哀求而停下。
齐景轩沉思良久,终于点头:就依皇后之计。朕这就下旨调兵。
慕云昭微微欠身:皇上英明。她停顿片刻,另有一事,北疆将士冬衣不足,臣妾想组织后宫妃嫔和命妇们缝制棉衣送往边关,以示朝廷体恤。
齐景轩有些意外:皇后有心了。
这是臣妾分内之事。慕云昭垂眸,掩去眼中精光。
消息传到听雨轩,傅清月正在绣一幅山水图。碧桃匆匆进来:小姐,皇后要组织命妇们为边关将士缝制冬衣呢!
傅清月手中针线一顿,随即笑道:这是好事啊。去告诉太后,说我愿意协助皇后操办此事。
碧桃迟疑:可皇后那边...
放心,傅清月放下绣绷,皇后擅长军国大事,我却更懂这些细致活计。太后会帮我的。
三日后,慈宁宫偏殿热闹非凡。数十位命妇齐聚一堂,有的裁剪布料,有的填充棉絮,有的缝制衣边。傅清月穿梭其间,时而指导针法,时而亲自示范,赢得一片赞誉。
傅小姐真是心灵手巧,这针脚密实又整齐。
是啊,还亲自教我们,一点架子都没有。
比某些只会发号施令的强多了...
议论声虽小,却一字不落地传入刚进门的慕云昭耳中。她今日着了简便装束,身后跟着几名捧着布料的宫女。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一声通传,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慌忙行礼。
慕云昭摆手示意免礼:诸位夫人辛苦了。本宫带了些上等棉布来,可供制作内衣,贴身穿更舒适。
傅清月上前行礼,笑容温婉:娘娘来得正好。臣女正与诸位夫人商议,除了冬衣,还想做些护膝、手套等小物件,边关苦寒,将士们用得着。
慕云昭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半成品:傅小姐有心了。只是军需讲究实用,护膝手套虽好,却不如多几件棉衣实在。
傅清月不慌不忙:娘娘说得是。不过臣女听闻,许多将士因冻伤失去手指,无法握刀...她眼中泛起泪光,若能预防一二,也是好的。
殿内命妇们闻言,纷纷露出同情之色。慕云昭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好一招以柔克刚。
既如此,那就按傅小姐的意思办吧。慕云昭出人意料地让步了,本宫还有军务要处理,这里就劳傅小姐多费心了。
傅清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低头:臣女定当尽力。
慕云昭转身离去,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接下来的日子,傅清月越发用心地组织命妇们缝制衣物。太后特意开放慈宁宫偏殿作为场地,还亲自赐茶赐点心,使得傅清月的贤名越发响亮。
十日后,第一批冬衣即将完成。傅清月提议在衣物内衬绣上制作者的名字或祝福语,得到众命妇热烈响应。就在众人忙着绣字时,慕云昭突然带着几名将领夫人来访。
听闻衣物即将完工,本宫特来看看。慕云昭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一件已经绣好的棉衣上,这是谁的手艺
一位年轻夫人怯生生起身:回娘娘,是臣妇所做。
慕云昭拿起棉衣仔细查看,突然皱眉:这针脚太疏,棉花填充不均,穿不了多久就会结块。她又拿起几件检查,这些也是同样问题。边关风雪如刀,这样的衣物根本抵挡不住。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傅清月连忙上前:娘娘,诸位夫人都是第一次做军需,难免有不周到之处...
军需关乎将士性命,岂能儿戏慕云昭声音转冷,这些衣物若送到边关,不出一月就会破损,届时将士们如何御寒
一位将领夫人忍不住附和:娘娘说得对。去年我夫君就抱怨过,有些棉衣看着厚实,实则不挡风,穿着还不如皮甲暖和。
傅清月脸色微变,随即柔声道:是臣女考虑不周。不如这样,不合格的衣物我们重新做过,务必让将士们穿得暖和。
慕云昭等的就是这句话:傅小姐果然心系将士。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傅小姐亲自示范,如何做出合格的军需棉衣。
傅清月愣住了。她虽擅长刺绣,但从未真正做过棉衣。那些命妇们的作品,其实大多是她指导而非亲自动手。
怎么,傅小姐不会慕云昭挑眉,那这些日子,是如何指导诸位夫人的
殿内目光齐刷刷投向傅清月。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臣女当然会。只是...
那就请傅小姐现场做一件给大家看看吧。慕云昭示意宫女取来布料和棉花,也好让诸位夫人学习正确做法。
众目睽睽之下,傅清月无法推辞,只得坐下开始裁剪布料。然而她动作生疏,裁剪出的衣片歪歪扭扭,填充棉花时更是手忙脚乱,完全不像个精通女红的人。
殿内开始有窃窃私语:
咦,傅小姐不是教我们怎么做吗怎么自己...
那天她示范的针法明明很熟练啊...
该不会那些绣品都是别人代劳的吧
傅清月的手开始发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突然,她失手剪破了布料,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看来傅小姐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心灵手巧。慕云昭声音不疾不徐,本宫很好奇,之前那些精美的绣品,究竟出自谁之手
傅清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又恢复柔弱:娘娘教训得是。臣女确实技艺不精,只是心系将士,才不自量力...她突然起身,向慕云昭深深一礼,臣女知错,请娘娘责罚。
这一招以退为进,倒让慕云昭有些意外。她正欲开口,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
齐景轩大步走入,看到殿内诡异的气氛,眉头一皱:这是怎么了
傅清月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哽咽:皇上,都是臣女的错。臣女本想为将士们尽一份心,却因技艺不精,辜负了娘娘和诸位夫人的期望...
慕云昭冷眼旁观她的表演,心中暗道好个伶牙俐齿。
齐景轩看了看桌上歪歪扭扭的半成品,又看看周围命妇们异样的眼神,大概猜到了七八分。他伸手扶起傅清月:傅小姐有心就好。军需制作本就有专人负责,你不必过于自责。
慕云昭适时开口:皇上说得是。只是臣妾担心,若这些不合格的衣物送到边关,反倒害了将士们。
齐景轩点头:皇后考虑周全。这样吧,军需棉衣还是交给工部统一制作,命妇们的心意可以做成护身符之类的小物件,也是一片心意。
这一折中方案,既保全了傅清月的颜面,又没否定慕云昭的意见。众人纷纷称是,只有慕云昭注意到,傅清月低头时眼中闪过的那丝不甘。
离开慈宁宫,锦绣小声道:娘娘,今日这一出,可算揭了傅小姐的底。
慕云昭摇头:不过小胜一局罢了。你看她最后那招'请罪',反倒显得本宫咄咄逼人。她眯起眼,这位傅小姐,可比表面看起来难对付得多。
当夜,慕云昭收到北疆密报。她看完后立即焚毁,眼中闪过一丝忧色。父亲在信中暗示,军中有奸细泄露布防,而种种迹象指向朝中有人通敌。
锦绣,去查查傅丞相近来与哪些边关将领有往来。慕云昭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还有,盯紧傅清月,她今日吃了亏,必有后招。
果然,次日一早,慈宁宫传出消息,傅清月因忧思过度病倒了。太后心疼不已,特意请了御医诊治,皇帝也亲自去探望。而慕云昭这边,则收到了工部迟迟不批的军需公文。
娘娘,工部说棉布不足,要先紧着宫里用...锦绣愤愤道。
慕云昭冷笑:好一个'忧思过度'。本宫倒要看看,她能'病'到几时。
第六章
断腕之痛
御书房外,慕云昭驻足整理衣袖。她手中捧着北疆最新军报,父亲在信中暗示军中恐有奸细,需朝廷增派精锐。这是她今日求见皇帝的主要原因。
皇后娘娘,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吩咐不见任何人。李德全站在门前,声音恭敬却不容置疑。
慕云昭眉头微蹙:本宫有紧急军务。
李德全面露难色:这...皇上确实吩咐过...
正僵持间,御书房内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声,接着是皇帝温和的话语:清月,你这棋艺进步不小。
慕云昭浑身一僵。傅清月竟在御书房内而且听称呼,皇帝已直呼其名
李公公,慕云昭声音冷了下来,北疆军情紧急,耽误了你可担待得起
李德全额头冒汗,正犹豫间,御书房门突然打开。齐景轩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不自然:皇后有事
慕云昭行礼如仪:臣妾有北疆军报呈上。
齐景轩接过信函,粗略扫了一眼:朕知道了,会与兵部商议。
皇上,慕云昭上前一步,父亲怀疑军中有奸细泄露布防,需立即调整兵力部署...
朕自有主张。齐景轩打断她,皇后若无他事,就先回去吧。
慕云昭的目光越过皇帝肩头,看到傅清月正端坐在棋桌前,一袭淡紫色纱裙,衬得肌肤如雪。见慕云昭看来,她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得意。
臣妾告退。慕云昭强压怒火,转身离去。走出不远,她听到御书房门再次关闭,接着是隐约的谈笑声。
回到凤仪宫,慕云昭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锦绣慌忙屏退左右,亲自收拾。
娘娘息怒...
息怒慕云昭冷笑,本宫在谈军国大事,她却在陪皇帝下棋!而皇上竟为了她怠慢军务!
锦绣低声道:奴婢听闻,傅小姐近来常被召入御书房,说是帮皇上整理古籍...
整理古籍慕云昭眼中寒光闪烁,怕是整理到龙床上去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曾几何时,她慕云昭也需要用这等粗鄙之语来发泄怒火这不像她。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锦绣,去查查傅丞相近来都与哪些边关将领有往来。另外,她压低声音,让暗卫盯紧傅府,特别是夜间出入之人。
锦绣领命而去。慕云昭独坐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开得正艳的海棠,心中却如寒冬般冰冷。权力如流水,今日在你手中,明日就可能流向他人。她必须找出傅家的把柄,扭转这一劣势。
三日后,锦绣深夜归来,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娘娘,暗卫发现傅丞相五日前秘密会见了一名突厥商人,在城西的醉仙楼。那商人离开时,暗卫跟踪到郊外一处庄园,发现里面有几个突厥武士打扮的人。
慕云昭猛地站起身:可有证据
锦绣取出一封信:这是暗卫从庄园里偷出的。那商人实则是突厥可汗的密使。
慕云昭迅速浏览信件,脸色越来越凝重。信中虽用隐语,但意思很明确:傅丞相与突厥暗中勾结,答应在适当时候削弱大周边防,换取突厥支持他女儿入主中宫。
好一个通敌卖国!慕云昭将信紧紧攥在手中,傅家父女,这是自寻死路!
娘娘,要不要立即禀报皇上锦绣问道。
慕云昭摇头:单凭一封信不够。傅丞相老奸巨猾,定会矢口否认。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她思索片刻,继续监视傅府和那个庄园,务必掌握他们下次会面的确切时间和内容。
锦绣刚要应声,突然一阵头晕,扶住桌角才没跌倒。
怎么了慕云昭关切地问。
没事,可能是这几日奔波劳累...锦绣勉强一笑。
慕云昭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去休息吧,明日再安排人手。
次日清晨,慕云昭刚起身,一名小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不好了!锦绣姐姐被慈宁宫的人带走了!
什么慕云昭手中玉梳啪地折断,怎么回事
说是...说是偷了太后的翡翠镯子...
慕云昭脸色骤变。锦绣跟随她十年,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行窃。这分明是栽赃!
她立即更衣赶往慈宁宫。一路上,慕云昭心念电转。锦绣这几日一直在查傅家,突然被指控偷窃,时机太过巧合。傅清月这是察觉到了危险,先下手为强!
慈宁宫正殿内,气氛凝重。太后端坐主位,脸色阴沉。傅清月站在她身侧,面带忧色。而锦绣则跪在殿中央,两边各站着一名粗壮的嬷嬷。
慕云昭一进门,就看见锦绣半边脸红肿,嘴角带血,显然已经受了刑。
臣妾参见太后。慕云昭强压怒火行礼,不知锦绣犯了何罪,劳动太后亲自过问
太后冷哼一声:皇后来得正好。你这宫女胆大包天,竟敢偷哀家的翡翠镯子!那可是先帝所赐!
太后明鉴,慕云昭沉声道,锦绣跟随臣妾多年,从未有过偷窃行为。此事恐有误会。
傅清月轻声开口:娘娘,人赃俱获,锦绣姑娘确实是从太后寝殿出来的,而镯子就在她袖中发现的...
是吗慕云昭冷冷看向傅清月,那请问傅小姐,你为何会在太后寝殿附近'恰好'看到锦绣
傅清月不慌不忙:清月每日清晨都会来给太后请安。今日路过寝殿,看到锦绣姑娘鬼鬼祟祟地出来,觉得可疑才叫住她查看。没想到...
皇后,太后打断道,这宫女是你的人,哀家给你面子,由你亲自处置。若不然,按宫规,偷窃御物当杖毙!
慕云昭心中一凛。太后这是逼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处置自己的心腹,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严重打击她的威信。若她力保锦绣,则显得包庇罪犯;若严惩锦绣,则寒了其他宫人的心。
她看向锦绣,后者抬头,眼中满是决绝。慕云昭突然明白了——锦绣这是在告诉她,不必顾忌,大局为重。
既然人赃俱获,慕云昭声音冰冷,臣妾自当严惩。来人,将锦绣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发配浣衣局为奴!
殿内一片哗然。五十大板,寻常男子都受不住,何况女子这几乎等同于死刑。
太后似乎也没想到慕云昭会如此狠绝,愣了一下才道:皇后果然公正严明。
傅清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那副温婉模样:娘娘大义灭亲,清月佩服。
慕云昭不理会她,径直走到锦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认罪
锦绣重重磕头:奴婢认罪,辜负了娘娘多年栽培...
慕云昭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发抖,面上却丝毫不显:拖下去!
当锦绣被拖出殿外时,慕云昭听到远处传来板子落在肉体上的闷响,每一声都像打在她心上。她强撑着不露异色,向太后告退后,挺直脊背走出慈宁宫。
回到凤仪宫,慕云昭屏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小太监悄悄进来,低声道:娘娘,五十板打完了,人还活着,已经送去浣衣局了。
慕云昭闭了闭眼:让太医去看看,用最好的药。告诉浣衣局管事,若锦绣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她全家陪葬!
小太监领命而去。慕云昭终于放任自己瘫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锦绣跟了她十年,是最得力的心腹,如今却因为傅清月的算计...
傅清月...慕云昭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你敢动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她取出一张纸,迅速写下一封信,用蜡封好。这是给她父亲慕将军的密信,告知傅家通敌之事,并让他暗中准备,随时应对朝中变故。
写完信,慕云昭又取出一枚小小的玉佩——这是她与锦绣当年结下的信物,象征着主仆之间的情谊。她轻轻摩挲玉佩,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锦绣,你放心,这个仇,本宫一定替你报。她低声自语,傅清月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本宫会百倍奉还!
窗外,夕阳如血,将整个皇宫染成红色。慕云昭站在光影交界处,一半脸在光明中,一半脸隐在黑暗里,如同她此刻挣扎的内心——愤怒与理智交织,仇恨与算计并存。
这一局,她输了第一步。但整盘棋才刚刚开始。傅清月以为除掉锦绣就能削弱她,却不知这只会让她更加决绝,更加...危险。
第七章
血色狩猎
秋日的猎场,天高云淡。慕云昭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远远望着前方狩猎的队伍。皇帝齐景轩一身戎装,正拉满弓弦瞄准一头雄鹿。傅清月穿着淡粉色骑装,在一旁含笑观望。
自从锦绣出事,已经过去一个月。慕云昭表面如常,暗中却在加紧搜集傅家通敌的证据。今日秋猎,她本不想来,但作为皇后,缺席这样的大型活动难免引人猜疑。
嗖的一声,皇帝的箭离弦而出,正中雄鹿脖颈。随行大臣们立刻爆发出一阵喝彩。
皇上神箭!
一箭封喉,好身手!
齐景轩面露得意,转头看向傅清月:傅小姐可要试试
傅清月连忙摆手:臣女不敢在皇上面前献丑...
无妨,朕教你。齐景轩示意侍从取来一把轻弓,亲自递到傅清月手中。
慕云昭冷眼旁观这一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鞭。自从锦绣被贬,傅清月在宫中的地位越发稳固,几乎每日都能见到皇帝。而自己这个正宫皇后,反倒像个摆设。
娘娘,要不要过去新提上来的侍女青柳小声问道。
慕云昭摇头:不必。她调转马头,本宫去那边走走。
离开喧闹的人群,慕云昭独自骑马来到一片开阔地。秋风拂面,带着草木清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突然,一阵恶心感涌上喉头,她连忙下马,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
这已经是近日第三次了。慕云昭擦了擦嘴角,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
她正思索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侍卫们的高声呼喊:护驾!有刺客!
慕云昭心头一紧,立刻翻身上马,朝声音来源处疾驰而去。穿过一片树林,她看到了混乱的一幕:数名黑衣人正与侍卫厮杀,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皇帝被几名侍卫护在中间,且战且退。
保护皇上!慕云昭高喊一声,策马冲入战圈。她虽为女子,但自幼习武,骑射功夫不输男子。只见她从马鞍旁取下长弓,搭箭拉弦,一箭射中一名正欲偷袭的黑衣人。
皇后!齐景轩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慕云昭来不及回应,迅速观察局势,指挥侍卫分成两队,一队护驾,一队包抄刺客后路。在她的调度下,混乱的场面很快得到控制。
就在此时,一名躲在树上的刺客突然放出一支冷箭,直取皇帝心口!
皇上小心!慕云昭大喊,同时策马前冲,想要挡在皇帝身前。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傅清月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猛地扑向皇帝。箭矢噗地射入她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淡粉色的骑装。
清月!齐景轩抱住瘫软的傅清月,声音中满是惊恐。
慕云昭勒住马缰,僵在原地。她看着皇帝抱着傅清月焦急呼唤御医的样子,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方才指挥若定的皇后,此刻却像个局外人。
刺客很快被全部拿下。经查,是北疆流窜来的突厥死士,不知如何混入了猎场。
回到行宫,整个下午慕云昭都在处理刺杀事件的善后事宜——审问活捉的刺客,安抚受惊的大臣及其家眷,加强行宫守卫...直到黄昏,她才得空去探望皇帝。
齐景轩的寝殿外,李德全拦住了她:娘娘,皇上吩咐不见任何人。傅小姐伤势不稳,皇上一直守在床边...
慕云昭胸口一阵发闷,强自镇定道:傅小姐伤势如何
箭上无毒,但失血过多,太医说需静养半月。
慕云昭点点头,转身离去。走出不远,她突然又是一阵恶心,连忙扶住廊柱。这次呕吐来得剧烈,连眼泪都呛了出来。
娘娘!青柳慌忙上前搀扶,奴婢去请太医...
不必。慕云昭擦了擦嘴角,去请林太医,就说本宫...身子不适。她特意点名林太医,是因为此人曾受慕家大恩,口风最紧。
回到临时寝殿,林太医很快到来。诊脉后,他面露喜色:恭喜娘娘,这是喜脉!约有两个月了。
慕云昭一时怔住。她有孕了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候
确定吗
老臣行医四十载,喜脉绝不会诊错。林太医笑道,娘娘体质强健,胎象稳固,只需注意休息,避免情绪大起大落...
慕云昭下意识抚上平坦的腹部。这里有一个小生命,她和皇帝的孩子。或许,这是上天给她的转机
送走太医,慕云昭正思索如何告知皇帝这个喜讯,青柳匆匆进来:娘娘,李公公来了,说皇上召见。
慕云昭整理衣冠,来到皇帝的书房。齐景轩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中布满血丝,显然一直守在傅清月身边。
皇后,今日多亏你及时指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齐景轩开门见山,朕已下令彻查猎场防卫疏漏,相关人等一律严惩。
慕云昭微微颔首:臣妾分内之事。她犹豫片刻,决定趁此机会说出怀孕的事,皇上,臣妾有一事相告...
朕也有事要告诉皇后。齐景轩却先开口了,傅小姐为救朕而负伤,此等忠义之心,朕不能不赏。朕决定册封她为贵妃,待她伤愈后行册封礼。
慕云昭的话卡在喉咙里。贵妃仅次于皇后的位份傅清月一旦获此封号,离后位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皇上,她强忍心中惊涛,傅小姐救驾有功,赏赐金银珠宝便是。贵妃之位关乎国体,还请三思。
齐景轩皱眉:皇后是嫉妒吗
臣妾只是为大周考虑。慕云昭声音平静,傅小姐出身虽好,但无功于社稷,突然越级晋封,恐引朝野非议。
非议齐景轩冷笑,傅小姐为朕挡箭,差点丧命,这还不够难道要像某些人一样,只会冷眼旁观才算有功
慕云昭浑身一僵。皇帝这话,是在指责她今日没有挺身而出可她明明第一时间就冲上去指挥救驾,甚至射杀了一名刺客!
皇上...
此事已定。齐景轩打断她,另外,慕将军年事已高,北疆苦寒,朕不忍他再受奔波之苦。已下旨调他回京休养,北疆军务暂由副将接管。
慕云昭如遭雷击。削她父亲的兵权这意味着慕家在朝中的根基被动摇了!
皇上,北疆战事未平,此时换将...
皇后!齐景轩厉声喝道,军国大事,朕自有主张。你管好后宫便是!
慕云昭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她原想告诉皇帝怀孕的事,此刻却一个字都不想提了。
臣妾...遵旨。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行礼退下。
回到寝殿,慕云昭屏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秋夜的凉风拂过面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怒火。今日猎场刺杀,傅清月挡箭,皇帝要封贵妃,削父亲兵权...这一切太过巧合,简直像精心设计的局。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今早暗卫送来的,当时忙于猎场准备,她还没来得及看。
信中是暗卫对刺客的初步审讯结果。其中一个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刺客交代,他们是通过猎场西侧一个小门混进来的,而那个小门平日由傅家一个远亲负责把守。
傅家...慕云昭眼中寒光闪烁。难道这次刺杀,根本就是傅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让傅清月救驾立功,好名正言顺地晋升贵妃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那些刺客虽然凶狠,但并未真正下死手,否则以他们的身手,皇帝不可能只受轻伤。而傅清月挡的那一箭,时机和位置都太过精准,不像是巧合...
慕云昭抚上自己的腹部。若她的猜测属实,那么傅家父女所图非小。他们不仅要傅清月入主后宫,更要彻底扳倒慕家!
娘娘...青柳在门外轻唤,该用晚膳了。
进来。慕云昭收起密信,做出决定,传本宫口信给慕府,就说本宫梦见父亲身体不适,请他们速派府医去看看。
这是她与父亲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情况危急,需立即准备。
青柳刚要退下,慕云昭又叫住她:另外,去浣衣局看看锦绣...告诉她,本宫从未忘记她。
夜深人静,慕云昭独坐灯下,开始写一封长信。这是给她父亲的密函,详细说明傅家可能策划刺杀的证据,以及自己被封贵妃和削兵权的消息。写完后,她用特殊药水处理,字迹便消失不见,只有用另一种药水才能显现。
做完这些,她轻轻抚摸依旧平坦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却又可能是她最后的筹码。
孩子,她低声自语,娘亲会为你争一个未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冷冷地注视着这座充满阴谋的行宫。慕云昭站在窗前,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孤独而决绝。
第八章
绝境布局
回宫的銮驾缓缓驶入朱雀门,慕云昭透过纱帘望着熟悉的宫墙,恍如隔世。猎场刺杀已过去七日,傅清月因箭伤未愈,被安置在离皇帝寝宫最近的凝香阁养伤,而她这个正宫皇后,却像个无关紧要的陪衬。
娘娘,到了。青柳轻声提醒。
慕云昭收回思绪,搭着青柳的手下了凤辇。刚站稳,又是一阵恶心袭来,她强忍着咽下喉头的酸涩。这几日孕吐越发明显,好在有林太医配的药丸,勉强能压住不适。
皇后娘娘。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慕云昭转身,看到太后身边的孙嬷嬷正朝她行礼。太后懿旨,请娘娘去慈宁宫一叙。
慕云昭眸光微闪。自从傅清月得宠,太后已经许久没有单独召见她了。本宫换身衣裳便去。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太后靠在软榻上,脸色比往日和蔼许多。皇后来了,坐吧。
谢太后。慕云昭行礼后坐下,腰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仪态。
太后打量她片刻,突然道:听说你最近身子不适
慕云昭心头一跳。难道太后知道她怀孕了这个秘密她连皇帝都还未告知。回太后,只是秋日转凉,有些脾胃不和。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皇后,哀家虽然老了,但眼睛还没瞎。你这几日的反应,哀家看着像是...她顿了顿,当年哀家怀皇帝时,也是这般光景。
慕云昭知道瞒不过去了,索性承认:太后明鉴。臣妾确实...有喜了。
多久了
约两个月。
太后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这是大喜事啊!皇帝知道吗
慕云昭垂眸:尚未告知。臣妾想等胎象更稳些...
糊涂!太后轻斥,这是皇帝的嫡长子,何等要紧!怎能隐瞒她想了想,又缓和语气,哀家明白你的顾虑。清月那孩子救驾有功,皇帝一时偏爱也是人之常情。但你怀的可是龙种,孰轻孰重,皇帝心里有数。
慕云昭心中冷笑。太后这番话,看似关心,实则警告——她老人家知道傅清月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即使皇后怀孕,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太后教训得是。慕云昭顺从地低头,臣妾只是担心皇上忧心国事,再为臣妾分神...
这你不必担心。太后拍拍她的手,从今日起,你每日来慈宁宫,哀家亲自照看你的饮食。务必给哀家生个健康的小皇孙。
离开慈宁宫,慕云昭脸上的温顺一扫而空。太后哪里是关心她分明是想控制她腹中的孩子。若生下皇子,太后很可能会以皇后政务繁忙为由,亲自抚养皇嗣,就像当年先帝时期一样。
娘娘,现在去哪青柳问道。
慕云昭沉吟片刻:去凝香阁,看看傅小姐。
青柳面露讶异,但不敢多问。
凝香阁外花木扶疏,几名御医正在偏厅讨论药方。见皇后驾到,众人慌忙行礼。
傅小姐伤势如何慕云昭问道。
为首的御医躬身回答:回娘娘,箭伤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还需调养。
慕云昭点点头,径直走向内室。门口的小宫女见她来了,吓得连通报都忘了,直接打起了帘子。
内室药香浓郁,傅清月半倚在床头,正由碧桃喂药。见慕云昭进来,她明显一怔,随即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别动。慕云昭快步上前按住她,你伤未愈,不必多礼。
傅清月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娘娘体恤。
慕云昭在床边坐下,仔细打量傅清月。不过七日未见,她竟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倒真有几分病美人的韵味。
本宫听闻你为救皇上受了重伤,一直想来看望,奈何猎场善后事务繁多。慕云昭语气温和,今日一见,果然伤得不轻。
傅清月虚弱地笑笑:能为皇上挡箭,是臣女的福分。
皇上很感动。慕云昭意味深长地说,已经决定册封你为贵妃了。
傅清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很快又掩饰下去:臣女惶恐,只怕担不起如此殊荣...
担得起。慕云昭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救了皇上,就是救了大周江山。本宫思来想去,以前对你多有误会,实在不该。
傅清月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慕云昭会来这么一出。
娘娘言重了...
不,本宫是真心实意。慕云昭叹了口气,这后宫之中,多个姐妹也是好的。等你伤愈入宫,我们一同服侍皇上,可好
傅清月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点头。
慕云昭又说了些体己话,临走时还特意吩咐碧桃: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来凤仪宫取。
离开凝香阁,青柳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突然对傅小姐如此...友善
慕云昭唇角微勾:本宫怀有龙种,她即将入宫为妃,和睦相处不是很好吗
青柳不敢再多问。但慕云昭心里清楚,这场和好戏码,不过是麻痹傅清月的障眼法。对方越放松警惕,她越有机会找出刺杀真相的证据。
回到凤仪宫,慕云昭立即召来暗卫统领夜枭。
查得如何
夜枭单膝跪地:回娘娘,猎场西门的守卫确实是傅家远亲,名叫傅三。事发前三日,他曾收到傅府送来的一箱金银。
可有确凿证据
属下找到了送金银的小厮,已经控制起来。另外,夜枭压低声音,傅丞相前日秘密会见了一名突厥商人,在醉仙楼后院。属下偷听到他们提到'猎场'、'计划成功'等词。
慕云昭眼中寒光闪烁:继续监视傅府和那个突厥商人。另外,找机会把傅三也控制起来,但不要打草惊蛇。
夜枭领命而去。慕云昭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封密信,用只有慕家人才懂的暗语,详细记录了傅家可能策划刺杀的证据。写完后,她取出一枚小巧的玉印,在信尾盖下一个凤凰纹章。
青柳,把这封信交给林太医,请他转交给我父亲。
青柳刚离开,又一名小宫女进来通报:娘娘,浣衣局来人了,说锦绣姑姑想见您。
慕云昭心头一跳。锦绣被贬浣衣局后,她一直暗中派人照顾,但为避免连累,从未亲自召见。如今锦绣主动求见,必有要事。
让她晚上来,从偏门进。
夜深人静,锦绣被悄悄带入凤仪宫内室。一个月不见,她瘦得几乎脱了形,手上布满冻疮和裂口,哪还有昔日凤仪宫大宫女的风采
慕云昭心头一酸,亲自扶她坐下:受苦了。
锦绣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娘娘,奴婢在浣衣局发现这个。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块染血的布料,这是傅小姐中箭那日穿的骑装。奴婢负责清洗时,发现这血迹...不对劲。
怎么讲
箭伤的血应该是涌出来的,但这血迹却是被人为抹上去的,而且...锦绣压低声音,布料上的箭孔是从内往外翻的。
慕云昭瞳孔骤缩。从内往外翻的箭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箭不是从外面射入,而是从衣服内部扎出去的!换句话说,傅清月的挡箭,很可能是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你确定
锦绣点头:奴婢的父亲曾是仵作,奴婢从小耳濡目染,绝不会看错。
慕云昭握紧那块布料,心中翻涌着滔天怒火。好一个傅清月,竟敢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欺骗皇帝,陷害慕家!
锦绣,此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奴婢一人发现。
好。慕云昭深吸一口气,你先回去,不要声张。本宫会尽快想办法让你离开浣衣局。
锦绣摇头:娘娘不必为奴婢操心。现在最要紧的是揭穿傅家的阴谋。
送走锦绣,慕云昭独自站在窗前,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原本她打算暂时隐忍,等孩子出生后再与傅家周旋。但现在,有了锦绣发现的证据,加上夜枭搜集的情报,或许可以提前反击...
傅清月,她低声自语,你想玩命,本宫奉陪到底。
次日一早,慕云昭命人准备了一份厚礼,亲自送到凝香阁。当着众多宫女太监的面,她拉着傅清月的手嘘寒问暖,俨然一对情深义重的好姐妹。
妹妹好生养伤,等入了宫,我们姐妹同心,一起服侍皇上。慕云昭声音温柔,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傅清月虽然疑惑慕云昭的态度转变,但在众人面前也不好质疑,只能装作感激的样子应下。
这场姐妹情深的戏码很快传遍后宫,自然也传到了皇帝耳中。当日下午,齐景轩竟主动来到凤仪宫,这是猎场刺杀后的第一次。
朕听说,皇后今日去看望清月了齐景轩开门见山。
慕云昭微笑:是啊,傅妹妹为救皇上受伤,臣妾理应关心。她顿了顿,其实臣妾一直很欣赏傅妹妹的才情,只是身为皇后,不得不严苛些。如今想来,实在不该。
齐景轩神色缓和:皇后能这么想,朕心甚慰。他犹豫片刻,其实朕今日来,还有一事。太后告诉朕,皇后有喜了
慕云昭心头一跳。太后果然迫不及待地告诉了皇帝。回皇上,臣妾本想等胎象更稳些再告知...
齐景轩走近,罕见地握住她的手: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会珍视。
慕云昭垂眸,掩去眼中的讥诮。就在几天前,这个男人还为了傅清月要削她父亲的兵权,现在却因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对她温言软语。皇家的情爱,何其廉价。
臣妾定当好好保重,为皇上生下健康的孩儿。
齐景轩又说了些关怀的话,临走时突然道:对了,下月是朕的寿辰,宫中要大办。皇后有孕在身,不宜操劳,就让清月协助筹备吧。
慕云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面上却笑得温婉:皇上体恤,臣妾感激不尽。傅妹妹才情过人,定能办得风风光光。
皇帝满意地离开了。慕云昭站在殿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寒光闪烁。皇帝寿宴...傅清月协助筹备...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夜枭。她轻声唤道。
暗卫统领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娘娘有何吩咐
去告诉我父亲,皇帝寿宴那日,让他准备好一切。慕云昭声音冰冷,傅家父女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第九章
凤鸣九天
皇帝寿宴这日,整个皇宫张灯结彩。慕云昭站在铜镜前,由青柳为她戴上九凤朝阳冠。镜中的皇后一袭正红色凤袍,腹部微微隆起,面容比往日多了几分圆润,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娘娘,真的不要告诉皇上您有孕的事吗青柳小声问道。
慕云昭轻抚腹部:不急,本宫自有打算。
三个月的身孕已经显怀,但她用宽松的衣袍巧妙遮掩,加上平日深居简出,竟无人察觉。这三个月来,她表面与傅清月姐妹情深,暗地里却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今日收网。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青柳点头:按娘娘吩咐,锦绣姑姑已经安排在偏殿候着,那块染血的布料和傅三的口供也都准备好了。夜枭大人说,突厥使节那边也已安排妥当。
慕云昭满意地点头。今日这场寿宴,将是她与傅清月的终极对决。
太和殿内,百官齐聚。齐景轩高坐龙椅,身侧是盛装的慕云昭。傅清月因尚未正式册封贵妃,位置稍远,但一袭淡金色衣裙在众妃嫔中格外醒目,显然精心打扮过。
宴席开始,歌舞升平。酒过三巡,傅清月盈盈起身:皇上,臣女准备了一支舞,想为皇上贺寿。
齐景轩欣然应允。乐声起,傅清月翩然起舞。她身姿轻盈,如蝶穿花,引得满堂喝彩。慕云昭冷眼旁观,注意到皇帝眼中的痴迷与太后满意的笑容。
舞至高潮,一名侍卫突然匆匆进殿,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齐景轩脸色顿变:带上来!
乐声戛然而止。傅清月不知所措地停下舞步。殿门开处,几名侍卫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进来。
皇上,此人在宫门外鬼鬼祟祟,身上搜出这封密信。侍卫呈上一封信。
齐景轩展开信件,越看脸色越沉。突然,他猛地拍案而起:傅丞相!这是怎么回事
满殿哗然。傅丞相慌忙出列:皇上,老臣不知...
不知齐景轩将信掷到他面前,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要借今日寿宴之机,与突厥里应外合,谋害于朕!
傅丞相捡起信一看,面如土色:皇上明鉴!这绝非老臣笔迹,定是有人栽赃!
慕云昭适时开口:皇上,事关重大,不如彻查清楚,免得冤枉忠良。
齐景轩强压怒火:皇后说得是。来人,把那个奸细带上来!
被押上来的正是傅三。他一见皇帝就跪地哭喊:皇上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
奉谁的命
是...是傅丞相!他让小的在猎场刺杀那日故意放突厥死士进来,还让小的在皇上寿宴这日再开一次宫门...
傅丞相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本相根本不认识你!
傅三磕头如捣蒜:丞相大人,您不能过河拆桥啊!您答应事成后给小的黄金百两,还让小的去北疆当官...
殿内一片哗然。大臣们交头接耳,看向傅丞相的眼神充满怀疑。
慕云昭缓缓起身:皇上,臣妾有一事相告。猎场刺杀后,臣妾的贴身宫女锦绣在清洗傅小姐的骑装时,发现了一些...蹊跷。
她示意青柳传锦绣进殿。当形容枯槁的锦绣捧着那块染血布料进来时,傅清月脸色瞬间惨白。
锦绣,把你发现的告诉大家。慕云昭声音平静。
锦绣跪地行礼:回皇上,奴婢发现傅小姐骑装上的箭孔是从内往外翻的,说明箭不是从外面射入,而是从衣服内部扎出去的。而且这血迹是抹上去的,不是自然流淌的。
太医被传召验看后证实了锦绣的说法。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齐景轩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清月:清月,这是真的吗
傅清月浑身发抖,突然指向父亲:是父亲逼我这么做的!他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入宫为妃...
傅丞相怒极:逆女!明明是你自己想出的主意!
父女二人当庭互相指责,彻底暴露了真相。齐景轩面如寒冰,正要下令,殿外又传来通报——慕将军求见。
风尘仆仆的慕将军大步进殿,身后还押着一名突厥装束的男子。皇上,老臣在北疆截获突厥密使,从他身上搜出傅丞相的亲笔信,约定在猎场刺杀后,突厥大军即刻南下!
铁证如山,傅丞相瘫软在地。齐景轩震怒:傅家通敌叛国,罪不容诛!来人,将傅家满门收监,严加审讯!
侍卫上前拖走哭喊的傅丞相和瘫软的傅清月。经过慕云昭身边时,傅清月突然挣脱侍卫,扑到她脚下:娘娘救命!清月知错了,求娘娘看在往日情分上...
慕云昭俯视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往日情分你陷害锦绣时,可想过情分你与突厥勾结谋害皇上时,可想过情分她抬头看向皇帝,皇上,傅家罪证确凿,臣妾请皇上严惩不贷,以正国法!
齐景轩点头:就依皇后所言。他看向慕云昭的眼神充满歉意与感激,若非皇后明察秋毫,朕险些被奸人所害。
慕云昭微微摇头:为皇上分忧,是臣妾本分。她顿了顿,轻抚腹部,只是这些日子查案劳心,臣妾担心腹中皇儿受影响...
皇儿齐景轩一愣,随即狂喜,皇后有喜了
慕云昭含笑点头:已经三个月了。本想等胎象更稳些再告知皇上,不想今日...
齐景轩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太好了!这是朕收到最好的寿礼!他转向满朝文武,今日双喜临门,朕要大赦天下!
群臣纷纷贺喜。太后也笑容满面地走过来,亲自扶慕云昭坐下:皇后有孕在身,不宜久站。从今日起,后宫诸事不必操心,专心养胎要紧。
慕云昭温顺地应下,心中却一片清明。太后这是想趁机收回后宫大权。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等她生下皇子,有的是时间慢慢周旋。
宴席散去后,齐景轩亲自送慕云昭回宫。路上,他愧疚地说:云昭,这些日子朕冷落了你,实在不该。
慕云昭摇头:皇上日理万机,臣妾理解。
不,是朕被蒙蔽了双眼。齐景轩叹息,若非你明察秋毫,后果不堪设想。朕答应你,从今往后,必不负你。
慕云昭微笑不语。皇帝的承诺能维持多久她不在乎。重要的是,今日一役,她彻底铲除了傅家这个心腹大患,保住了后位和慕家权势,还赢得了皇帝的愧疚与敬重。至于真心那不过是权力的点缀罢了。
回到凤仪宫,慕云昭终于卸下伪装,长舒一口气。锦绣跪在她面前,泪流满面:娘娘,奴婢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慕云昭亲自扶起她:锦绣,从今日起,你恢复凤仪宫大宫女之位。这些年你受的苦,本宫不会忘记。
锦绣连连磕头:能为娘娘效力,是奴婢的福分。
夜深人静,慕云昭独坐窗前,望着满天星斗。腹中的孩子轻轻踢了一下,仿佛在回应她的思绪。她轻抚腹部,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孩子,娘亲会给你最好的未来。她低声承诺,在这深宫之中,软弱只会被吞噬。娘亲要教你如何成为强者,如何掌控自己的命运。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远处荷塘的花香。慕云昭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她知道,明天的朝堂上还会有新的挑战,后宫中还会有新的阴谋。但无论如何,她,慕云昭,再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真正的棋手。
六个月后,慕云昭顺利诞下皇子,齐景轩大喜,大赦天下,并下旨立为太子。慕将军因揭发傅家阴谋有功,加封镇国公。而傅家父女,则在流放途中意外身亡,据说是被他们曾经勾结的突厥人所杀。
太子满月宴上,慕云昭高坐凤座,接受百官朝贺。她怀中抱着的小太子不哭不闹,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像极了他的母亲——锐利,冷静,仿佛天生就该俯瞰众生。
娘娘,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可要尝一尝锦绣轻声问道。
慕云昭接过琉璃杯,浅尝一口,甘甜中带着微微的涩,像极了权力的滋味。她抬眸,望向远处欢庆的人群,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这盘棋,她赢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