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轨初遇
凌晨两点十七分,顾明舟的
QQ
头像突然在任务栏里跳动起来。他刚结束引力波模型的调试,指节还沾着电路板上的锡渣,盯着屏幕右下角那朵白胖的云朵头像,眉心微微蹙起
——
头像是系统默认的,昵称栏空空如也,好友验证信息写着
学姐推荐,想咨询物理系新生课程。
新生
他用食指关节敲了敲键盘,随手点开资料卡,注册时间显示三天前,地址栏空着,等级一颗星星都没有。作为青川大学物理系公认的
人形数据库,每年迎新季都会收到几十个新生咨询,他早已习惯这种开场白,于是将滚到肘弯的白衬衫袖子往下拽了拽,打下一行字：请说具体问题。
消息刚发出去,实验室窗外忽然掠过一道车灯,光柱在布满公式的黑板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顾明舟转头看向挂钟,指针即将指向两点半,他想起明天上午还有新生面试,于是补充了一句：尽量简洁,我十点前需要休息。
对面回复得很快：学长平时做实验会做到很晚吗
这个问题显然偏离了课程咨询的范畴,顾明舟挑眉,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两秒,最终只回了个
是。他以为对话会就此结束,不料云朵头像又发来消息：那学长要注意休息呀,我听说熬夜会影响多巴胺分泌,对思考量子物理不利哦。
这句带着俏皮意味的叮嘱让顾明舟轻笑一声,他忽然来了兴致,敲出一行字：你倒是很清楚多巴胺的作用,知道它和量子物理有什么关联吗
等待回复的间隙,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薄荷糖,指尖刚碰到糖纸,屏幕再次亮起：多巴胺是大脑的奖赏机制,就像量子隧穿效应里的势垒
——
后面跟着三个害羞的表情,其实是我刚查的百度百科,学长别笑我。
顾明舟的嘴角扬起弧度,他剥开糖纸将薄荷糖丢进嘴里,冰凉的触感从舌面蔓延开来。正要回复,却见对方发来一连串道歉：学长对不起,我不该乱讲的,其实我连势垒是什么都没搞懂……
我就是有点紧张,听说物理系面试特别难,怕自己过不了……
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消息,顾明舟忽然意识到,这个顶着云朵头像的女孩或许和其他新生不同。他揉了揉眉心,放缓语气打字：面试主要看基础和逻辑思维,你现在大一
嗯！刚开学一周……
对方回复,其实我是调剂到物理系的,高中物理就学得很吃力,但是听说学长你带的新生小组特别厉害,所以……
后面跟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包。
顾明舟盯着那个表情包出了神,直到屏幕自动变暗才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将聊天窗口最小化,收拾好实验器材走出实验室。走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三点零五分,云朵头像的对话框还安静地躺在消息列表里,没有新消息。
三天后的新生面试现场,顾明舟坐在会议室第三排,手里翻看着面试者的资料。当他看到
苏晚晴
这个名字时,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朵白胖的云朵头像,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
资料上的照片里,女孩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色衬衫,眼神清澈而坚定,和聊天时那个紧张到乱查百度百科的小姑娘似乎判若两人。
下一位,苏晚晴。
负责叫号的同学喊道。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顾明舟抬起头,目光突然凝固
——
走进来的女孩穿着薄荷绿连衣裙,裙摆上有细碎的白色小花,正是那天晚上在实验楼前遇到的那个姑娘。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正在调试引力波模型,她蹦跳着跑过来,发梢沾着几片梧桐叶,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纸箱上写着
山地车组装零件。
大家好,我是苏晚晴,来自……
女孩的声音打断了顾明舟的思绪,他这才发现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声音也有些发颤,我对物理学的兴趣源于高中时看到的一次流星雨,当时我就在想,星星的轨迹是不是也遵循某种数学规律……
顾明舟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突然想起聊天时她曾说过
看到星星会紧张,原来不是玩笑。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评分表,在
临场反应
一栏写下
7
分,刚要落笔在
专业基础
栏,却听见女孩说：虽然我高中物理成绩不太好,但我会努力学习的！我甚至买了《量子力学导论》来预习,不过……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里面的公式看得我头都大了,可能需要学长们多帮帮我。
这句话让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笑,顾明舟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抬头看向苏晚晴,发现她正用指尖捏着裙摆,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和期待。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凌晨,她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学长晚安,祝你明天实验顺利～
后面跟着一个月亮和星星的表情包。
面试结束后,顾明舟主动找到苏晚晴：你的山地车组装好了吗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睁大眼睛：学长记得我
她的耳朵瞬间红了,还没呢,零件太多了,我对着说明书折腾了一个小时,连车架都没拼起来……
我帮你吧。
顾明舟说着,接过她手中的纸箱,反正下午没课,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两人在梧桐树下忙活了三个小时,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苏晚晴蹲在地上找螺丝,忽然发现顾明舟的笔记本边缘画满了螺旋星云的图案,线条流畅而优美。她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他低头拧螺丝的侧影,设为了聊天背景。
好了。
顾明舟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试试看能不能骑。
苏晚晴跨上山地车,用力踩下脚踏板,车轮缓缓转动起来。她骑了一圈回来,眼睛亮晶晶的：学长好厉害！简直是组装天才！
只是照着说明书来而已。
顾明舟擦了擦额角的汗,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递给她,要不要试试提神醒脑,适合熬夜看《量子力学导论》的时候吃。
苏晚晴眨了眨眼,接过糖剥开包装纸：学长怎么知道我会熬夜看那本书
因为……
顾明舟顿了顿,看着她将薄荷糖放进嘴里,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云朵头像的女孩说过,她要努力追上物理系的进度。
苏晚晴的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糖纸发出沙沙的响声：学长……
你知道是我
注册时间三天,等级一颗星,资料卡空空如也。
顾明舟笑着指了指她的手机,而且,现在很少有人用系统默认头像了。
苏晚晴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其实我那天本来想问课程的,但是太紧张了,就乱说了一通……
学长不会觉得我很笨吧
不会。
顾明舟摇摇头,能想到用多巴胺类比量子隧穿效应,说明你很有想象力。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而且,你对星星的喜欢是真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句话像一颗流星划过苏晚晴的心田,她抬起头,看见顾明舟的眼镜片上倒映着未落的夕阳,忽然觉得眼前的男生不再是传说中遥不可及的学霸,而是一个真实的、温暖的人。
夜幕降临,两人推着山地车往宿舍走。路过实验楼时,顾明舟忽然停住脚步：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他很快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纸袋：给你的。
苏晚晴疑惑地接过纸袋,里面是一本《物理学中的美学》和一盒薄荷糖,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不过尽量别在凌晨三点了,我怕自己睡着了错过你的消息。
她看着便签纸笑出了声,抬头看向顾明舟,却发现他耳尖微微发红,正故作镇定地看着远处的星空。
谢谢学长。
苏晚晴轻声说,其实我……
其实我真的很想学好物理,想和学长一样,看懂星星的轨迹。
顾明舟转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像缀满星空的湖面。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用望远镜看星星的情景,那种震撼和感动,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此刻又在心底复苏。
会的。
他轻声说,只要你愿意坚持,星星会告诉你所有的答案。
一阵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苏晚晴忽然想起聊天时顾明舟说过的话：星星的轨迹虽然复杂,但总有规律可循。就像人生,看似混沌,其实每一步都有它的意义。
她握紧手中的纸袋,忽然觉得未来不再那么迷茫。也许,在这个充满未知的物理系,她真的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轨,就像眼前这个男生,用温柔而坚定的光芒,为她照亮了第一片星空。
手机忽然震动,苏晚晴掏出手机,看到顾明舟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有新生讲座,在第三教学楼
201
教室,记得来。
后面跟着一个加油的表情包。
她笑着回复：收到,学长！明天见～
顾明舟看着手机屏幕,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他抬头看向夜空,繁星点点,仿佛每一颗都在诉说着宇宙的奥秘。而在这浩瀚星空中,某个小小的光点正在逐渐变得明亮,就像某个穿着薄荷绿连衣裙的女孩,正在走进他的世界,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这一晚的星空,终将成为他们故事的起点。就像两颗遥远的星星,在宇宙的长河中,终于开始沿着彼此的轨迹,缓缓靠近。
第二章
共振频率
十月的青川带着桂花香的凉意,苏晚晴趴在天文社活动室的长桌上,用马克笔在顾明舟的笔记本边缘画小太阳。笔记本上还留着上次组装山地车时蹭到的机油印,她盯着那些不规则的痕迹,忽然用笔尖戳了戳顾明舟的手背：学长,双子座流星雨今晚峰值,去拍嘛去拍嘛！
正在计算星轨轨迹的钢笔顿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渍。顾明舟挑眉看她：你们天文社不是有专业设备
赤道仪坏了！
苏晚晴举起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社长发的哀嚎语音,老陈说要等后勤部批预算,可流星雨不等人啊！
她忽然凑近他的脸,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听说学长当年用共享单车零件改过射电望远镜
那是谣言。
顾明舟往后仰了仰,耳尖却微微发烫。三天前苏晚晴突然把聊天背景换成他的侧影照时,他差点把咖啡泼在键盘上,此刻看着她发梢沾着的草屑（大概率是在社团仓库翻器材时蹭的）,忽然发现这个总是慌慌张张的小学妹,眼睛像落满星光的湖面。
就当帮我个忙嘛！
苏晚晴拽了拽他白大褂的袖口,拍完请你吃食堂三楼的糖醋排骨,加双份蛋黄鸡翅！
顾明舟的钢笔在
赤经
2h31m
的坐标上画了个圈,最终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器材八点前送到实验楼后巷。
凌晨一点的郊外观测点冷风刺骨,苏晚晴缩在羽绒服里看着顾明舟蹲在地上鼓捣自制追踪装置。他不知从哪弄来自行车链条和实验室的马蹄形磁铁,此刻正用绝缘胶带把手机支架固定在三脚架上,月光给他的侧影镀上一层冷白的边。
这样真的能行
她跺着脚取暖,忽然听见链条摩擦的哗啦声,接着自己的头发
刷
地竖了起来
——
静电让齐肩短发根根直立,活像颗蒲公英。
等、等等！
顾明舟手忙脚乱地关掉电源,却在抬头的瞬间笑出了声。苏晚晴气鼓鼓地瞪他,却发现他笑起来时眼角会皱成好看的弧度,比平时抱着保温杯泡实验室的模样生动许多。
不许笑！
她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却因为重心不稳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顾明舟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触感柔软得像团棉花糖,两人同时触电般后退半步,尴尬地盯着地上的三脚架。
那个……
苏晚晴摸着炸毛的头发,忽然想起手机里存着的聊天记录。三天前她熬夜查资料时,顾明舟忽然发来消息：建议穿纯棉外套,化纤材质容易起静电。
当时她以为是学霸的日常科普,此刻才惊觉这人早就预判了她的
炸毛
结局。
给你。
顾明舟递来一罐热可可,铝罐上凝结着水珠,上次你说喜欢甜的。
苏晚晴愣住了。她确实在某天闲聊时提过,高中熬夜复习时总靠甜饮料续命,没想到这个连自己生日都记不清的学霸,居然记住了这种小事。热可可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暖意渐渐驱散寒意,她忽然发现顾明舟的白大褂左襟沾着片草叶,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摘掉。
谢……
顾明舟的声音突然哽在喉咙里,因为苏晚晴摘草叶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他的嘴唇只有几厘米。她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像捕捉到猎物的小兽,而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比实验室里的粒子对撞机还要轰鸣。
远处忽然传来惊呼
——
第一颗火流星划过天际,拖着明亮的尾迹坠入地平线。苏晚晴转头看向流星的方向,却在刹那间转回身子,踮脚吻上顾明舟的嘴角。他的嘴唇凉得像片月光,却在接触的瞬间泛起滚烫的温度,仿佛有电流顺着神经末梢炸开,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寂静的真空。
原来学霸的嘴唇真的带电。
苏晚晴退后半步,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顾明舟看着她耳尖的绯红,忽然想起刚才调试设备时,万用表显示的异常电流值
——
或许有些电流,从来不是仪器能测量的。
回程的大巴上,苏晚晴靠在顾明舟肩头睡着,头发已经服帖地垂下,蹭着他的毛衣领口。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坐姿,却在低头时看见她手机屏幕亮起
——
锁屏是两人今天在观测点的合照,他皱眉看设备,她举着热可可比耶,身后是尚未完全组装好的追踪装置。
顾学长,
邻座的社员突然压低声音,你俩这是……
共振了
顾明舟挑眉：什么共振
天体物理学里,当两个物体频率相同时会产生共振嘛！
社员笑嘻嘻地比画,就像你们刚才看流星时,我测了下你们的心跳频率,居然都是每分钟
85
次！
顾明舟的耳尖再次发烫。他转头看向窗外,路灯掠过苏晚晴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手机忽然震动,他点开消息,是苏晚晴半小时前发来的：学长知道吗双子座流星雨还有个名字叫‘圣劳伦兹的眼泪’,传说对着它许愿的恋人,会像星轨一样永远缠绕在一起。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台总是爆异常数据的引力波模型。或许从某个凌晨的云朵头像开始,有些频率就已经悄悄同步,如同宇宙中两颗遥远的恒星,终将在时间的长河里,画出属于彼此的共振曲线。
大巴在校园门口停下时,苏晚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到了
嗯。
顾明舟起身拿包,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塞进她手里,给你的。
盒子里是枚银色的星星吊坠,背面刻着极小的
23.5°。苏晚晴抬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远处的教学楼,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黄赤交角。
他轻声说,没有这个角度,就没有四季,也没有……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没有现在的星空。
苏晚晴忽然想起聊天时他说过的话：科学最浪漫的地方,在于它用公式证明了,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的共振。
她握紧吊坠,忽然踮脚在他耳边说：学长知道吗你刚才心跳漏了一拍,万用表都测出来了。
顾明舟猛地转头,却只看见她蹦跳着跑向宿舍楼的背影,羽绒服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薄荷绿的内搭
——
像片春天的叶子,掉进了他这个常年只有公式和仪器的冬天。
手机再次震动,消息框弹出苏晚晴的新动态：今日份成就：成功让学霸心跳过速√
解锁新昵称：带电学长√
配图是她戴着星星吊坠的自拍,头发依然有些翘,却在路灯下泛着温暖的光。
顾明舟看着照片,忽然笑出声来。远处的双子座星群依然明亮,他知道,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里,两颗星星的轨迹已经开始编织成网,如同量子纠缠般,再也无法分开。
这或许就是共振的意义
——
不是简单的频率相同,而是当你出现时,我体内的每一个粒子都在欢呼,用整个宇宙的法则,诉说着同一句未说出口的话。
第三章
混沌序章
梅雨季的青川总带着股黏腻的潮气,顾明舟盯着电脑屏幕上麻省理工的交换生录取通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鼠标边缘。窗外的雨幕斜斜掠过实验楼的玻璃幕墙,在他身后投下一片晃动的水痕,像是无数条扭曲的时间线。
手机突然在实验台上震动,屏幕亮起苏晚晴的头像
——
是张她戴着兔子耳朵发箍的自拍,配文是
教资面试失败现场,求安慰
QAQ。顾明舟的喉结动了动,想起三天前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在候考室门口紧张到转圈圈的模样,那时她还说
要是过了就请学长吃火锅,鸳鸯锅加十份鸭血。
他迅速切换到编程界面,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两个小时后,一个戴着卡通教师头像的
AI
程序在屏幕上弹出对话框：同学,现在开始模拟试讲,请讲解牛顿第二定律。
顾明舟把手机调成免提,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抽鼻子的声音：学长……
你怎么搞出这个的
调用了实验室的闲置算力。
顾明舟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程序自动生成的评分表,AI
会从语速、板书、互动三个维度打分,你先试一遍。
他没说的是,为了让程序更像真实考官,他偷偷录下了系主任训话时的语气,还特意给
AI
加了
突然打断提问
的随机机制。
接下来的三天,顾明舟的生活被苏晚晴的试讲音频填满。深夜的实验室里,她的声音时而激昂,时而低落,有次讲到
滑动摩擦力
时突然笑场：学长你说,要是爱情也有摩擦系数就好了,这样就能算出我们之间的阻力值。
顾明舟对着空荡荡的实验室轻笑,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公式,最下面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拉手。
约定的庆功日那天,顾明舟抱着新买的火锅底料站在咖啡馆门口,透过玻璃窗看见苏晚晴仰着头大笑。她对面坐着个穿潮牌卫衣的男生,正用吸管戳破她杯里的奶泡,两人中间摆着本舞蹈社的策划书。顾明舟感觉怀里的火锅底料突然变得冰冷,转身时撞上送餐员,牛油火锅的香气混着雨水在空气中炸开。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顾明舟在图书馆门口看见苏晚晴的朋友圈更新：雨好大,困在星河图书馆了,救命
[流泪]
定位显示在学校在建的智能图书馆。他盯着屏幕上那个闪烁的蓝色光点,抓起实验室的信号追踪器就往外跑,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智能图书馆的环形书架在暴雨中泛着诡异的蓝光,顾明舟举着手机在书海里穿行,忽然听见熟悉的提示音
——
整座图书馆的电子屏同时亮起,开始滚动播放他和苏晚晴的聊天记录。
学长快看！今天的晚霞像被稀释的草莓牛奶！
顾明舟！我终于解出那道量子题了！奖励是请你喝奶茶！
要是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不会用引力波探测器找我
顾明舟的呼吸骤然急促,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凌晨：学长,我好像有点分不清,对你到底是崇拜还是……
电子屏突然黑屏,陷入一片死寂。
学长
苏晚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浑身湿透,连衣裙紧贴在身上,发梢还滴着水,怀里抱着几本《天体物理学》。我本来想找本书转移注意力,结果触发了图书馆的测试系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你都看到了
顾明舟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
AI
程序里有个未完成的模块
——
当试讲者情绪崩溃时,会自动播放舒缓的白噪音。他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说：麻省理工的交换生通知下来了。
苏晚晴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书散落一地。其中一本《量子纠缠导论》翻开着,夹在书页里的书签是她亲手画的克莱因瓶,此刻被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所以你连夜做
AI
程序,是在提前练习当远程考官
她弯腰捡书,发丝挡住了表情,顾明舟,你真像台精确的粒子对撞机,永远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顾明舟蹲下身帮忙,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他突然想起双子座流星雨那晚,她的嘴唇也是这样凉,却在触碰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神经。晚晴,我……
别说了。
苏晚晴猛地站起来,书掉在地上溅起水花,程野说他能帮我联系舞蹈社代课,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当老师。
她转身跑进雨幕,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像被打乱的二进制代码。
顾明舟站在原地,看着电子屏再次亮起。这次显示的是他和导师的邮件往来,最新一封写着：建议终止跨国研究项目,情感因素已严重影响实验数据准确性。
他突然想起苏晚晴总说他笔记本上的螺旋星云像宇宙漩涡,此刻却觉得那更像个无法挣脱的陷阱,将所有理性与感性搅成混沌。
雨越下越大,智能书架开始自动归位,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咔声。顾明舟弯腰捡起那本《量子纠缠导论》,发现扉页上用铅笔写着：如果爱情是量子态,那我们此刻是叠加,还是坍缩
字迹被雨水晕开,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心跳频率。
当他终于在储物间找到蜷缩着的苏晚晴时,她正用口红在墙上画星星。你看,
她抬头时眼眶通红,就算被困在黑暗里,也能自己创造光源。
墙上歪歪扭扭的星星中间,写着歪歪扭扭的
23.5°,那是他们初遇时顾明舟送她的吊坠角度。
顾明舟在她身边坐下,后背撞上冰冷的金属书架。储物间里堆满未拆封的克莱因瓶模型,在应急灯的照射下泛着幽蓝的光。其实那天在咖啡馆,
苏晚晴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程野说我跳舞时眼睛会发光,比讲物理题时生动一百倍。
你讲物理题时也很生动。
顾明舟脱口而出,特别是把洛伦兹力比作‘带电粒子的华尔兹’那次,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笑。
苏晚晴转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可你不会笑。你总是皱着眉在黑板上写公式,像在解一道永远解不完的题。
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墙上的涂鸦,或许我们真的像两条相交线,短暂相遇后就该朝着不同的方向走。
顾明舟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导师发来的消息：交换生手续已办妥,下周一出发。
他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想起苏晚晴曾说过
时间就像薛定谔的猫,没打开盒子前,一切都有无限可能。可此刻,盒子正在缓缓打开,露出既定的结局。
晚晴,我……
他刚开口,头顶的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苏晚晴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带着淡淡的雨水气息。顾明舟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他的手背,是她的手指,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方程式般,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别动。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笑意,让我感受一下,学霸的手是不是真的会发热。
顾明舟僵着身子,任由她的指尖在他掌心画圈,突然想起
AI
程序里那个未启用的拥抱模块
——
此刻真实的温度,远比代码编写的模拟场景要滚烫千百倍。
暴雨依旧敲打着图书馆的穹顶,克莱因瓶模型在黑暗中静静伫立。两个被雨水浸透的身影,在混沌的时空里短暂纠缠,如同他们最爱的量子世界,所有的确定与不确定,都在这一刻坍缩成一个无法言说的瞬间。
第四章
测不准月光
波士顿的雪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顾明舟裹紧大衣站在查尔斯河畔,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冰晶。手机屏幕亮起,苏晚晴的视频请求在凌晨三点准时弹出,他下意识将右手藏到身后
——
绷带下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实验室爆炸的玻璃碎片划伤手背的瞬间,他脑子里闪过的却是苏晚晴那句
学长做实验一定要戴护具。
快看！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雀跃,镜头突然晃动,露出她手腕上的
3D
打印手环。幽蓝的星轨沿着硅胶纹路亮起,对应着顾明舟此刻所在的西经
71°,刚才按了下你的按钮,整条星轨都亮成银河了！
顾明舟嘴角扬起弧度,用左手调整摄像头角度。实验室的白炽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白板上的公式被擦去大半,只留下圈着
WANQING'S
ANGLE
的
23.5
度函数曲线。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下次把你的纬度参数再校准
0.01,星轨亮度能提升
15%。
知道啦,理工直男！
苏晚晴突然凑近镜头,发丝扫过手环的感应区,对了,你寄的护手霜超好用,涂完写板书手都不抖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屏幕里的瞳孔猛地收缩,等等,这包装怎么写着‘医用消炎凝胶’顾明舟！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顾明舟的手指微微发颤,绷带边缘渗出的血渍已经干涸。他刚要开口解释,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身后的实验台迸出火花。慌乱中手机掉在地上,最后画面定格在苏晚晴惊恐的表情,以及白板上那道被火光映得猩红的
23.5
度曲线。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像场混沌的量子纠缠。顾明舟在医院处理伤口时,手机不断弹出未接来电和消息轰炸：顾明舟你要是敢不接电话,我立刻买机票飞过来！我查到你实验室的急救电话了,再不理我就打过去！
最后一条消息附带了张截图,是她用天文软件模拟的波士顿夜空,两颗星星被标上
WM
和
SW,连线构成歪斜的
23.5
度角。
当他终于回拨视频时,苏晚晴的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水蜜桃。她举起电脑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档：《烧烫伤应急处理指南》《波士顿周边三甲医院测评》《跨国医疗报销攻略》。你个大笨蛋！
她抽着鼻子骂道,受伤了就直说啊,还把消炎药当护手霜寄过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腌成泡椒凤爪
顾明舟看着屏幕里炸毛的姑娘,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视频时的场景。那时他正在调试引力波模型,苏晚晴举着刚组装好的天文望远镜,镜头里的星空晃动得像杯打翻的蓝调鸡尾酒。她说：原来隔着八千公里看星星,和在你身边看感觉完全不一样。
此刻她鼻尖泛红的模样,却比任何星辰都让他心动。
平安夜那天,顾明舟特意提早结束实验。他戴着苏晚晴寄来的熊猫围巾,在唐人街买了两份速冻水饺,又用实验室的激光雕刻机在苹果上刻了歪歪扭扭的爱心。视频接通的瞬间,他愣住了
——
苏晚晴穿着那件薄荷绿连衣裙,身后的墙上贴满他们的聊天记录打印纸,最中间是张放大的双子座流星雨照片,角落里用荧光笔写着
23.5°
永不偏移。
圣诞快乐,我的首席观测员！
苏晚晴举起易拉罐啤酒,突然皱起眉头,等等,你是不是又偷偷把右手藏起来了
不等顾明舟回答,她已经切换成前置摄像头,展示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指,看！今天做实验切到的,这样我们就是‘伤残互助小组’了！
顾明舟看着她拙劣的谎言,绷带明显是用化妆棉和红墨水伪造的。他叹了口气,缓缓伸出受伤的右手。白色绷带在镜头下泛着冷光,却被苏晚晴用彩色马克笔涂鸦得面目全非
——
歪歪扭扭的太阳、张牙舞爪的猫,还有无数个重叠的爱心,最中间写着
WM+SW=∞。
是上周视频时画的。
苏晚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本来想等你伤好了再告诉你,结果……
她吸了吸鼻子,举起自己的手腕,手环上的星轨突然开始不规则闪烁,知道吗量子力学里有种现象叫‘量子隧穿’,就算有无限高的势垒,粒子也有概率穿越过去。所以啊,八千公里和时差,才不是我们的势垒。
顾明舟的喉咙发紧,实验室的暖气突然变得灼热。他想起导师说过的话：感情会干扰实验数据的客观性。
可此刻苏晚晴眼底的星光,比任何精密仪器测量的数据都要真实。他伸手触碰屏幕,仿佛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就像那个双子座流星雨的夜晚,她踮脚亲吻他时,带着热可可气息的柔软。
突然,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闪烁,备用电源启动的警报声响起。顾明舟刚要解释,画面中的苏晚晴突然笑了。她举起手机跑到窗边,波士顿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查尔斯河上,波光粼粼的水面像极了他们初遇时调试的引力波模型。
快看！
她对着镜头大喊,是我们的
23.5
度月光！
手机镜头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夜空中两颗明亮的星星,连线角度恰好是
23.5
度。苏晚晴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顾明舟,你说月亮会不会也在量子叠加态只有当我们同时看着它时,才会坍缩成同一种形状
顾明舟望着屏幕里的月光,想起爱因斯坦的那句话：月亮是否只在你看它时才存在
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些答案早已写在苏晚晴每次熬夜等待的视频里,藏在她用马克笔涂满绷带的幼稚图案中,存在于跨越八千公里依然同步的心跳频率里。
视频突然中断,显示
对方已断开连接。顾明舟握着发烫的手机,看着白板上那道被圈出的
23.5
度曲线。窗外的波士顿陷入黑暗,可他知道,在地球另一端,有个姑娘腕间的星轨依然亮着,像永不熄灭的量子纠缠,跨越时空与他共振。
第二天清晨,顾明舟在实验室收到包裹。拆开层层防震泡沫,里面是个精致的木盒,装着苏晚晴用
3D
打印机制作的微型引力波探测器。底座刻着一行小字：赠我的专属观测员
——
就算宇宙膨胀到尽头,我们的频率永远共振。
盒子里还夹着张纸条,上面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下次视频,换你给我讲
23.5
度的浪漫公式。
他将探测器放在实验台上,晨光透过百叶窗洒在金属表面,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那些光点跳动的轨迹,像极了苏晚晴说话时手舞足蹈的模样,也像他们之间那些测不准的思念,在时空的褶皱里,永远保持着最温暖的叠加态。
第五章
坍缩时刻
三年后的日内瓦,量子计算峰会的穹顶如同倒扣的银河,全息投影在大理石地面投下流动的斐波那契螺旋。顾明舟握着演讲稿的指尖沁出薄汗,当大屏幕切换到教育机器人演示环节时,机械合成音突然卡壳
——
那声带着尾音的
呃,竟与苏晚晴思考时的习惯如出一辙。
他猛地攥紧西装下摆,前排观众的交头接耳声变得遥远。屏幕里,银白色机器人转动脖颈,镜片后的光学传感器闪烁红光：是否需要为您讲解蝴蝶鳞片的菲涅尔结构
这个冷门知识点,是苏晚晴在大二那年的夏夜,裹着实验室的空调被,用薯片沾着番茄酱在草稿纸上画给他看的。
茶歇时间,顾明舟鬼使神差地绕到后台。消毒水混着电子元件的焦糊味扑面而来,他在设备清单上瞥见
青川星空科技有限公司
的落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记忆突然倒带,分手前那晚,苏晚晴蜷缩在星河图书馆的角落,睫毛上凝着水珠：要是有一天,我真成了教小朋友看星星的老师,你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GPS
导航在盘山公路上反复报错,顾明舟终于在夕阳西沉时抵达青川市郊的星空小学。教室的落地窗爬满常春藤,AR
眼镜折射出的光斑在墙面跳跃,苏晚晴正蹲在孩子们中间,白色连衣裙下摆沾着青草渍。她举起全息投影仪的瞬间,暮色突然化作初遇那晚的星空,北斗七星的勺柄正巧指向
23.5
度倾斜角。
同学们看,这只闪蝶翅膀上的蓝色,不是因为色素哦。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沉稳,指尖划过虚拟成像的鳞片结构,当光线穿过这些纳米级的层叠结构,就像在跳一场量子华尔兹……
忽然,她的动作僵住,投影仪的光束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颤抖的光桥。
顾明舟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教室门口。苏晚晴鬓角的碎发被夕阳染成金色,腕间空荡荡的
——
曾经闪耀的
3D
打印手环,如今只剩他抽屉深处褪色的图纸。某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拽了拽她的衣角：苏老师,这个叔叔为什么哭呀
他慌忙别过脸,镜片蒙上雾气。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浓烈得让人窒息,恍惚间回到
MIT
实验室爆炸的那晚,苏晚晴发来的最后消息还停留在聊天框：等你伤好了,我们去冰岛看极光,那里的地磁倾角也是
23.5
度。
而他最终回了句：项目关键期,别分心。
顾先生
苏晚晴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她将全息投影仪交给助教,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住院手环
——
淡蓝色的塑料环上,用记号笔歪歪扭扭写着
心率监测已完成。顾明舟的目光被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吸引,月度计划表上,每个周三下午都标注着
复诊,旁边画着简笔画的心电图,波峰与波谷恰好构成
23.5
度夹角。
他们在操场的银杏树下相对而立。风卷起满地金黄,苏晚晴从白大褂掏出枚银杏叶书签,叶脉间夹着张褪色的电影票根
——
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凭证,日期下方用铅笔写着：要是量子纠缠真实存在,此刻的心动会穿越时空坍缩成永恒吗
当年你说感情是实验的干扰项。
苏晚晴将书签别进他西装口袋,金属别针擦过衬衫发出细微的声响,现在你研究的量子计算,不也在证明不确定性才是宇宙的本质
她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像极了图书馆被困那晚,应急灯下忽明忽暗的克莱因瓶投影。
暮色彻底笼罩校园时,苏晚晴带他走进天文教室。墙角的
3D
打印机发出轻微嗡鸣,正在复刻他们曾制作的联动手环。操作台上摆着未完成的教案,傅里叶变换公式旁画着戴学士帽的小人,公式右侧潦草地写着：当爱意无法用洛伦兹力计算,或许该用量子隧穿解释。
上周给孩子们讲双缝干涉实验。
苏晚晴转动天文望远镜的旋钮,目镜中突然浮现他们初遇时的星空,有个小姑娘问我,被观测的光子会觉得孤单吗
她的手指抚过望远镜冰冷的金属外壳,我忽然想起你说过,月亮的存在因观测者而确定……
可如果观测者消失了呢
顾明舟的喉结动了动,想要触碰她发梢的手悬在半空。远处传来放学铃声,几个孩子抱着天文绘本跑过,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女孩突然折返,往苏晚晴手里塞了颗草莓味糖果：老师,你的男朋友好像电影里的科学家！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掠过苏晚晴泛红的耳尖,她剥开糖纸将糖果塞进顾明舟嘴里：尝尝,甜得超标,就像当年你偷偷往我热可可里倒半罐蜂蜜。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顾明舟突然想起分手次日,他在实验室发现保温杯里凝固的甜汤,还有那张被咖啡渍晕染的便签,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
天文教室的智能系统突然启动,穹顶的星图开始逆向旋转。苏晚晴的声音混着电子合成的星轨播报声传来：有些光线穿越亿万光年,只为让我们看见它熄灭的模样。
她转身时,白大褂口袋里的住院手环滑落,顾明舟眼疾手快接住,塑料环内侧的字迹让他呼吸停滞
——WM,如果此刻心跳是量子态,我选择永远叠加。
暮色彻底被夜色吞噬时,苏晚晴将复刻的手环套在他腕间。星轨亮起的瞬间,顾明舟终于读懂她眼底的涟漪
——
那些被理性切割的岁月,原来都在某个平行时空,以量子纠缠的方式持续共振。操场的感应灯突然全部亮起,照亮她发间新添的几缕银丝,也照亮他们交叠的影子,在地面投出完美的
23.5
度倾斜角。
第六章
退相干记忆
梅雨季的青川总蒙着层水雾,顾明舟翻开苏晚晴遗留的教案本时,扉页的干枯银杏叶书签突然碎裂。泛黄的纸页间滑落一张车票,检票口的日期赫然停在他们分手那天
——202X
年
9
月
17
日,本该是苏晚晴飞往波士顿的日子。
他握着车票的手指微微发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实验室的警报声与暴雨声交织,他对着导师怒吼：跨国恋本就是薛定谔的猫,观测即坍缩！
监控画面里,苏晚晴捧着保温桶站在走廊尽头,白色连衣裙被雨水洇成半透明,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瓷砖上晕开小小的涟漪。
顾教授,这是您要的监控备份。
助理将硬盘放在桌上,不过
202X
年的资料有些损坏,可能需要修复。
顾明舟盯着屏幕加载条,突然想起苏晚晴总说他敲代码的样子像在破译宇宙密码,此刻那些
0
和
1
组成的数据流,却拼凑出他最不愿面对的真相。
画面终于清晰,MIT
实验室的长廊泛着冷光。苏晚晴踮脚将保温桶放在门口,口红在便签纸上画下歪歪扭扭的笑脸,末尾还缀着两个小爱心。转身时她的裙摆扫过展示柜,克莱因瓶模型应声坠落,玻璃碎片在地面折射出无数个扭曲的倒影
——
就像他们破碎的爱情,在记忆里分裂成千万个平行时空。
原来那天她来过。
顾明舟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屏幕里苏晚晴泛红的眼眶。她在留言板写下的
WM
加油
被雨水晕染,却依然倔强地立在保温桶上。监控显示她在走廊徘徊了整整十七分钟,最终带着未送出的拥抱,消失在波士顿的雨幕中。
他发疯似的翻找旧物,在实验室最深处的保险柜里,发现个布满灰尘的档案袋。里面除了那张退票,还有张诊断书
——
先天性室间隔缺损,确诊日期是他们分手前三个月。纸张边缘密密麻麻写满笔记,其中一行用红笔重重圈出：手术成功率
73%,术后可能出现认知障碍。
所以你才把《异国恋生存指南》改成《遗忘教程》。
顾明舟将脸埋进掌心,想起苏晚晴手术前夜发来的最后消息：要是有天我忘记你了,就看看星空吧,23.5
度角永远指向我们初遇的方向。
当时他以为是小姑娘的浪漫幻想,此刻却读懂了字里行间的诀别意味。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顾明舟驱车前往青川市立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他胃部抽搐,调出的病历档案显示,苏晚晴最后一次住院是在他们重逢前一周。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她总说血管像银河旋臂,非要我们用蓝色胶带固定输液管,说这样更接近猎户座星云的颜色。
档案室的白炽灯滋滋作响,顾明舟在影像资料里翻到苏晚晴的心脏造影。胶片上,心脏的轮廓与他们曾观测的蟹状星云出奇相似,中心的缺损处宛如黑洞,吞噬着所有的光。他突然想起她那句玩笑话：原来我的心天生就是量子态,永远处于爱你与更爱你的叠加中。
回到家时,雨势渐小。顾明舟打开云端备份,202X
年的聊天记录如雪花般飘落。苏晚晴发来的最后一条语音停在手术前一晚,背景音里夹杂着监护仪的滴答声：要是这次真的坍缩了,记得帮我把骨灰撒向双子座流星雨的轨迹,说不定能以另一种形式,完成我们未竟的观测。
他颤抖着点开语音转文字,系统却弹出错误提示：文件包含未知量子加密,需特定密钥解锁。
窗外的闪电照亮书架,他鬼使神差地抽出那本《量子纠缠导论》,夹在其中的克莱因瓶书签背面,赫然刻着
23.5°
的角度
——
正是打开加密文件的密码。
视频画面里,苏晚晴戴着氧气面罩,发梢剃得很短：嗨,我的首席观测员。如果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成功退相干啦！其实手术前偷偷去了趟
MIT,在你实验室门口站了好久,听你和导师吵架的样子超凶,像只炸毛的猫。
她突然笑出声,牵动伤口咳嗽起来,别自责,爱情本就是测不准的量子态,我们能纠缠这么久,已经是宇宙给的奇迹。
顾明舟的泪水砸在键盘上,视频里的苏晚晴举起手绘的星空图,每个星座旁都写着歪歪扭扭的备注。看,这是你教我认的猎户座,腰带三星连成的直线永远指向
23.5
度；这是我们错过的双子座流星雨,听说今年峰值达到了
ZHR150……
她的声音渐渐虚弱,答应我,以后观测星空时,分一颗星星给我,好吗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过云层,在地板上投下克莱因瓶的影子。顾明舟抚摸着电脑屏幕上苏晚晴的笑脸,终于明白那些未说出口的爱,早已化作量子纠缠,在时空的褶皱里永恒共振。就像她留在他实验室的保温桶,盛着的不仅是甜汤,更是跨越光年也要送达的牵挂。
次日清晨,顾明舟重返星空小学。教室的全息投影仪自动启动,投出他们初遇时的星空。苏晚晴的声音混着电子音效响起：恭喜解锁隐藏剧情！这里藏着第
23.5
个彩蛋
——
星图突然重组,化作他们的聊天记录动画,每个对话框都变成闪烁的星星。
墙角的储物柜虚掩着,顾明舟拉开柜门,里面堆满标注着日期的克莱因瓶。最新的那个瓶身裂痕处缠着蓝色胶带,瓶中装着半融化的星空糖,糖纸内侧写着：当理性的公式无法计算思念,就让量子隧穿效应带我们穿越阻碍。WM,我永远在
23.5
度的星光里等你。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那些承载着记忆的玻璃碎片上。顾明舟终于读懂,所谓退相干,不过是换一种方式存在。那些未寄出的信,未送出的拥抱,都在量子世界里,以波函数的形式,永远叠加在他们相爱的瞬间。
第七章
量子幽灵
梅雨季的青川天文馆泛着潮湿的霉味,顾明舟的皮鞋踏过
B2
层积灰的台阶,手中握着苏晚晴寄来的《薛定谔的布偶猫》绘本。封面上,戴着宇航员头盔的布偶猫举着望远镜,镜片反射出扭曲的克莱因瓶图案,而他早已破译出扉页摩斯密码对应的日期
——
正是他们初遇那天。
顾老师,这些箱子已经封存十年了。
管理员转动生锈的钥匙,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霉斑遍布的纸箱整齐排列,最上方的标签写着
未寄出信件,每个邮戳日期都精准落在顾明舟生日那天,仿佛时间在此处坍缩成永恒的循环。
他颤抖着拆开第一封信,信纸上的字迹晕染着咖啡渍：今天给孩子们讲双缝干涉实验,有个小姑娘问,被观测的光子会不会觉得孤单我突然想起你调试引力波模型时,总把示波器的蓝光当成银河……
字里行间夹着干枯的矢车菊,花瓣脆弱得一碰就碎,像极了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
越往下翻,纸张越显陈旧。某封信的角落画着简笔画：两个小人坐在天文望远镜前,旁边写着
要是能和你一起看遍所有星云就好了。顾明舟的喉咙发紧,想起苏晚晴总说他分析数据时的侧脸比猎户座腰带三星还要迷人,而此刻这些被时光琥珀封存的字句,正以量子叠加态刺痛他的心脏。
最底层的铁盒布满铜绿,打开的瞬间,两半破碎的琉璃镇纸映入眼帘。内侧的
WM&SW
激光暗纹早已模糊,却依然倔强地闪烁着微光。记忆突然闪回大二那年的圣诞夜,苏晚晴神秘兮兮地递给他一个礼盒：这是克莱因瓶的二维投影,代表我们的爱情没有边界！
他当时嗤笑这不符合拓扑学原理,却在她转身时,偷偷将镇纸摆在实验室最显眼的位置。
顾教授
管理员的声音打断思绪,监控显示有人频繁来查看这些箱子,最近一次是上个月。
屏幕里,苏晚晴戴着宽檐帽和口罩,推着输液架的身影在昏暗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单薄。她抚摸纸箱的动作轻柔得像是触碰易碎的梦境,最后在某个箱子上贴了枚便签,画着歪歪扭扭的
23.5
度角。
顾明舟发疯似的翻找对应纸箱,夹层里掉出张诊断报告：室间隔缺损术后并发症,建议立即二次手术。
日期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三周。报告下方用红笔写着：如果这次真的坍缩了,记得把我的观测笔记捐给天文馆,扉页的克莱因瓶藏着最后的密钥。
他冲向绘本区,颤抖着翻开苏晚晴标注的页码。在
薛定谔的猫态
章节,夹层里藏着微型
U
盘。插入电脑的瞬间,实验室的量子计算机突然自动运行,投影幕布亮起苏晚晴的全息影像
——
她穿着星空小学的白大褂,发间别着银杏叶形状的发卡,身后是不断旋转的克莱因瓶。
欢迎来到我的量子幽灵信箱！
她眨了眨眼,指尖划过虚拟的星图,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爱情究竟是确定的坍缩态,还是无限可能的叠加
画面切换成实验室监控片段,202X
年的苏晚晴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的模样被定格成永恒。
其实那天我不是去约会。
影像中的她举起舞蹈社邀请函,程野说能帮我联系心脏专家,我怕你担心才……
她突然剧烈咳嗽,全息影像泛起雪花,后来去
MIT,听见你说跨国恋是实验干扰项,突然觉得或许我们真的像纠缠的量子,观测即改变。
顾明舟跌坐在椅子上,眼前浮现出当年那个雨夜。苏晚晴被困在星河图书馆,智能书架播放的聊天记录里,藏着无数句被理性压抑的
我想你。而此刻,苏晚晴的声音混着量子计算机的嗡鸣传来：知道吗我在每个住院手环上记录心跳频率,发现和你视频时,波形总会出现
23.5
度的偏移。
影像切换成星空小学的课堂,孩子们举着自制望远镜欢呼。苏晚晴转身在黑板上画下克莱因瓶,粉笔突然折断：有个小朋友问,破碎的瓶子还能复原吗
她对着镜头露出微笑,眼角的细纹里盛满温柔,我告诉他,在量子世界里,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
最后画面定格在双螺旋光斑,苏晚晴的声音渐弱：如果有天你解开了所有谜题,就去天文台的老地方看看吧。那里藏着比
23.5
度更浪漫的答案
——
不是黄赤交角,不是心电图纸,而是……
影像突然消散,电脑弹出新文档,标题是《给观测者的最后通解》。
顾明舟冲出天文馆时,暴雨倾盆而下。他攥着
U
盘在雨中狂奔,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清晰倒映出记忆里苏晚晴的模样
——
那个总把公式写成情书的女孩,用十年光阴编织了一场量子幽灵的浪漫骗局,让所有未寄出的思念,在时空的褶皱里永恒纠缠。
当他终于抵达天文台旧址,生锈的铁门虚掩着。月光穿过破洞的穹顶,照亮地上用荧光涂料绘制的星图。在仙女座星云中央,歪歪扭扭的字迹写道：WM,你说月亮只在观测时存在,但我对你的爱,是无需观测就永恒叠加的量子态。
旁边放着最新的住院手环,内侧画着输液管与克莱因瓶的结合体,附言是：这次换我当你的幽灵观测者啦！
雷声炸响的瞬间,顾明舟终于读懂那些未寄信中的隐喻。原来爱情从来不是科学能计算的命题,而是如量子幽灵般,在确定与不确定之间,永远保持着最温柔的共振频率。而苏晚晴留下的这些谜题,终将成为他余生最甜蜜的负担,指引他在浩瀚星河里,寻找那个永恒叠加的答案。
第八章
超流体往事
托福考场的中央空调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苏晚晴盯着作文题里
异国求学规划
的字样,忽然觉得眼前的稿纸泛起涟漪。胃里翻涌的疼痛让她握不住笔,监考老师冲进来时,她最后看见的是窗外的梧桐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像极了顾明舟笔记本上的螺旋星云。
先天性室间隔缺损,建议立即手术。
主治医师的声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灌进耳朵,苏晚晴扯了扯病号服领口,腕间的住院手环硌得生疼。手机在床头柜震动,顾明舟的消息跳出来：今天调试的量子计算机算出个有趣的结果,等视频时讲给你听。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将打好的
我好想你
一一删除。
手术前夜,医院走廊的灯光在视网膜上拖出长长的重影。苏晚晴裹着毛毯溜进实验室,登录两人共用的云端笔记。《异国恋生存指南》的标题还在,最新更新却停在三个月前。她咬着嘴唇将文档重命名,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遗忘教程》第一章：如何用量子退相干原理,让思念坍缩成可计算的函数。
检测到异常脑电波活动！
实验室警报突然炸响,顾明舟从堆积如山的论文里抬起头。监控画面显示,苏晚晴戴着脑电波仪蜷缩在图书馆角落,电脑屏幕蓝光映着她苍白的脸。他心跳漏了一拍,远程调取数据的手指微微发抖,可视化程序启动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的显示屏同时亮起
——
是苏晚晴的梦境。
画面里,大二的阳光透过图书馆落地窗,洒在他们共用的草稿纸上。苏晚晴咬着草莓味棒棒糖,看顾明舟用粉笔在黑板上推导麦克斯韦方程组。这个旋度符号好像戴皇冠的小人！
她突然举手,在算草纸边缘画下歪歪扭扭的婚纱小人,裙摆缀满星星。顾明舟转头时镜片反光,她没看见他耳尖的红晕,却听见他说：等你解出这道题,就带你去天文台看真正的银河。
梦境突然切换,暴雨砸在星河图书馆的穹顶。苏晚晴被困在智能书架迷阵,哭着给顾明舟发消息：要是我永远出不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笔记本里的秘密
画面外传来顾明舟沙哑的怒吼：定位发给我！所有书架给我停止运行！
而此刻的苏晚晴正用口红在墙上画克莱因瓶,每一笔都带着决绝的颤抖。
顾明舟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梦境里的场景还在循环播放。最新片段里,苏晚晴躺在病床上,枕边摆着《薛定谔的布偶猫》手稿。她对着虚空微笑,轻声说：其实每个故事里都藏着摩斯密码,你什么时候才能读懂那句‘别忘记我’
脑电波监测图突然剧烈波动,所有显示屏同时黑屏。
现实中的苏晚晴正在手术室,无影灯的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麻醉生效前,她想起顾明舟说过的话：超流体没有摩擦力,就像真正的爱情,能穿越任何阻碍。
她费力地抬起手,在掌心画下
23.5
度角,希望这个带着体温的符号,能顺着量子纠缠的通道,抵达大洋彼岸的实验室。
顾明舟发疯似的订机票时,收到苏晚晴最后的邮件。压缩包里是三百六十五个音频文件,命名从
Day1：今天的云像你画的螺旋星云
到
Day365：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观测。他颤抖着点开第一个音频,背景音里混着医院的广播：顾明舟,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不害怕手术了,因为每个想你的瞬间,我的心脏都在进行一场完美的量子跃迁。
手术成功的消息传来时,波士顿正下着雷阵雨。顾明舟盯着手机里苏晚晴的自拍
——
她戴着兔子耳朵发箍,举着写有
手术通关！求夸！
的纸板,腕间空荡荡的。他突然想起她总说住院手环像脉冲星的周期模型,此刻却觉得那些褪色的塑料环,才是时间最残忍的刻度。
深夜的实验室,顾明舟再次打开梦境记录。苏晚晴的声音从数据洪流中浮现：你说月亮只有被观测时才存在,可我对你的喜欢,是不需要证明的超流体状态。就算有天记忆退相干,那些藏在傅里叶变换公式里的情书,那些用克莱因瓶承载的诺言,都会在某个平行宇宙,永远保持着初遇时的温度。
窗外的闪电照亮实验室,顾明舟看着自己在显示屏上的倒影,忽然发现脸颊湿润。他终于读懂那些未说出口的话
——
苏晚晴从来不是他科研路上的干扰项,而是如同超流体般,以最温柔的姿态,浸润了他所有理性构筑的世界。而那些被她藏在梦境、手稿、住院手环里的爱意,终将在时间的长河里,成为永恒流动的浪漫。
第九章
钟慢效应
阿尔卑斯山的寒风裹着冰粒砸在观测站的钢化玻璃上,顾明舟蜷缩在暗物质探测器的深井中,老式
MP3
的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耳机里传来规律的
滴答
声,混着苏晚晴微弱的喘息,像极了他们初遇时实验室里那台总爱报错的引力波模型。
他摩挲着时光胶囊的铜质外壳,凸起的纹路刻着歪歪扭扭的
给我的首席观测员。三天前收到包裹时,快递单上的字迹洇着水渍,收件人栏
顾明舟
三个字的最后一笔被拉得很长,像未说完的尾音。此刻
MP3
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心跳监护仪的频率陡然加快,二进制代码组成的雪花点在黑暗中闪烁。
这串杂音不对劲。
顾明舟摘下手套,指尖在岩壁上凝出白霜。他将录音导入随身的量子计算机,随着数据解析进度条推进,观测站的应急灯突然开始明暗交替,仿佛与千里之外的心跳产生共振。当
10100101
的代码序列重复出现第七次时,他突然想起苏晚晴住院时发的最后一条消息：要是有天我变成一串数据,你能解码我的喜欢吗
坐标指向青川大学后山的废弃天文台,顾明舟踏着齐膝深的积雪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月光从穹顶的破洞倾泻而下,照亮地面用荧光涂料绘制的仙女座星云
——
每颗星星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那颗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
201X.10.7
第一次看星星。
他顺着星云的旋臂寻找中心,皮鞋碾碎覆盖在地面的冰棱,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在猎户座腰带三星延长线的交汇处,冻土层下埋着生锈的饼干盒,盒盖上用指甲刻着歪歪扭扭的
WM&SW。打开的瞬间,数百个住院手环倾泻而出,每个塑料环内侧都写着不同的话语：
今天偷偷画了你穿白大褂的样子,被护士姐姐发现了
医生说我的心脏像个倔强的量子比特,坍缩前总想再跳快两拍
要是爱情有半衰期就好了,这样就能计算出我还能想你多久
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
CT
片,心脏位置被红笔画成克莱因瓶的形状,背面写着：当理性无法解释心动,或许该用量子纠缠重新定义永恒。顾明舟,你看,我的心脏早就在进行超距传输了。
墨迹在某处晕染开来,形成类似双螺旋的图案,与苏晚晴手术时取出的心脏组织切片如出一辙。
顾明舟的喉咙发紧,指尖抚过那些带着体温的字迹。某个手环突然从指间滑落,在地面弹起又落下,内侧的简笔画清晰可见
——
输液管缠绕着
23.5
度角的星轨,配文是：今天的心跳频率,和你视频时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闪回异国恋时的深夜,苏晚晴举着手机,腕间的联动手环在黑暗中闪烁：学长,你说我们的心跳会不会在某个维度产生共振
天文台的穹顶突然传来震动,顾明舟抬头,发现荧光星云开始按照脉冲星的周期明灭。量子计算机在背包里发出蜂鸣,新解出的坐标指向观测站的地下室。他跌跌撞撞跑下台阶,腐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蛛网密布的墙壁,最终定格在墙角的老式天文望远镜。
镜筒上绑着褪色的丝带,系着张便签：恭喜观测员解锁隐藏副本！
望远镜的目镜里没有星空,而是循环播放着苏晚晴的全息影像。她穿着星空小学的白大褂,发间别着银杏叶发卡,身后是不断旋转的克莱因瓶：嗨,我的大笨蛋！这些年我一直在调试一台时光望远镜,想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发射到有你的平行宇宙。
影像突然切换成医院病房,苏晚晴戴着氧气面罩,腕间挂着十几个住院手环：你看,我把每次想你的瞬间都编成了密码。知道为什么选阿尔卑斯山的观测站吗因为这里的地磁倾角,和我们初遇时的星空,恰好相差
23.5
度。
她突然剧烈咳嗽,全息投影泛起雪花,顾明舟,如果爱情是场量子实验,我宁愿永远不坍缩观测结果。
最后画面定格在双螺旋光斑,苏晚晴的声音混着雪山的风声传来：打开望远镜底座,那里有我们的最终答案。
顾明舟颤抖着拧开螺丝,暗格里躺着枚崭新的联动手环,星轨处镶嵌着苏晚晴的心脏组织切片,在偏振光下呈现出奇异的量子纠缠态。
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动,天文台的穹顶轰然坍塌。顾明舟握紧手环滚到墙角,却见漫天的荧光星云脱离地面,在空中编织成巨大的
23.5
度角。那些住院手环串联成脉冲星的轨迹,将他笼罩在璀璨的光网中。恍惚间,他听见苏晚晴的轻笑在耳畔响起：现在相信了吧我们的爱情,早就超越了时间的钟慢效应。
暴风雪在黎明前停歇,顾明舟站在废墟上,看着东方泛起鱼肚白。手环突然震动,星轨亮起的瞬间,他终于读懂那些二进制密码的含义
——
不是经纬度,不是数学公式,而是苏晚晴用生命最后的能量发送的量子情书：WM,我永远在波函数的叠加态里,等你观测。
第十章
退行性诺言
青川大学后山的风裹着潮湿的雾气,顾明舟蹲在仙女座星云图的中心,生锈的饼干盒在掌心沉甸甸的。盒盖开启的瞬间,数百个住院手环如倾泻的银河般散开,塑料环特有的冷硬触感与记忆里苏晚晴的温度重叠,刺痛着他的指尖。
最上方的手环内侧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配字是
第一次术后清醒,梦见你在讲黑洞无毛定理,醒来枕头都湿了。顾明舟喉结滚动,想起那段时间视频时她总用被子蒙着头,说
在进行冬眠实验,却在挂断后偷偷发送心率监测截图,每串数字末尾都执着地缀着
23.5。
随着翻找,手环上的图案愈发复杂。某个淡蓝色的环上,输液泵与克莱因瓶缠绕成莫比乌斯环,旁边写着：今天护士说我的血管太细,扎了三次才成功。要是你在,肯定会像调试仪器那样,拿着手电筒研究半天吧
墨迹被反复描摹,边缘起了毛边,像极了她等待回复时不安的心情。
学长,你看这个比喻科学吗
记忆突然闪回大二的夏夜,苏晚晴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指着星空图兴奋地说,如果把爱情比作星系碰撞,我们相遇时的心动,是不是就像超新星爆发
那时顾明舟推了推眼镜,在草稿纸上写下洛伦兹变换公式：按照你的理论,现在我们应该处于引力相互作用阶段。
而此刻,一枚粉色手环上的简笔画让他呼吸停滞
——
两个小人戴着联动手环,脚下是扭曲的时空曲线,配文是：医生说我的心脏像台老旧的量子计算机,时不时会出现计算错误。但你知道吗所有错误数据里,藏的全是你的名字。
字迹被水痕晕染,在某个
舟
字的末尾,还残留着半个未干的泪渍。
饼干盒底层压着泛黄的波士顿公寓转租合同,生效日期正是他们分手次日。合同背面用红笔写满批注：厨房窗户朝东,适合看日出
阳台承重
200kg,放天文望远镜没问题
记得给房东说冰箱制冰功能修好了。每个细节都精准得可怕,却在最后一行潦草写着：原来最精密的计算,也算不出如何不爱你。
顾明舟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星空小学发来的邮件。打开视频的瞬间,熟悉的薄荷绿连衣裙跃入眼帘,苏晚晴正带着孩子们做实验。今天我们要观测的不是星星,
她举起显微镜,镜头里蝴蝶鳞片的菲涅尔结构在光影下流转,而是爱情的量子态。
画面突然切换成病房,苏晚晴躺在病床上,腕间空荡荡的。顾明舟,你说退行性病变是不是宇宙给的温柔
她笑着举起最新的住院手环,上面画着破碎的克莱因瓶与重组的双螺旋,当我的身体开始忘记,这些痕迹却在提醒我,我们的故事早就刻进了量子纠缠里。
视频的最后,她戴上那枚银色星星吊坠
——
正是初遇时顾明舟送的礼物,背面的
23.5°
在逆光中闪烁：如果爱情注定有半衰期,我希望我们的衰变产物,是永不熄灭的星光。下次见面,换我给你讲,心动如何用量子隧穿,穿越所有阻碍。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落下,顾明舟握紧手环,感受着塑料环上凹凸不平的刻痕。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诺言,此刻像超新星爆发后的余晖,以退行的姿态,重新照亮他的世界。而他终于明白,有些感情从来不是线性的公式,而是如脉冲星般,在看似规律的周期里,藏着永不衰减的深情。
书名：《琥珀时光里的未寄信》
11第十一章
引力透镜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清甜,苏晚晴在监护仪的滴答声中睁开眼。呼吸机的嗡鸣混着孩童的惊呼声,她努力转动脖颈,看见病床前的全息投影里,顾明舟正在卡弗里研究所的环形粒子对撞通道前讲解。他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蓝色住院手环,那是她
last
次复诊时偷偷塞进他行李的。
苏老师快看！顾教授背后有东西！
戴着
VR
眼镜的孩子们突然指着屏幕尖叫。苏晚晴瞳孔微缩
——
反物质探测器舱门上,那张被岁月磨得起毛边的便签纸正随着光影明灭,上面的口红涂鸦虽已褪色,却依然清晰可辨：两个歪歪扭扭的爱心,中间写着
WM+SW。
二十三岁没能完成的那个拥抱,
顾明舟的声音透过全息投影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举起右手,腕间的联动手环闪烁着熟悉的星轨,现在补上还来得及吗
粒子对撞机的蓝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与苏晚晴记忆中那个在实验室调试引力波模型的少年渐渐重叠。
病房的智能系统突然启动,天花板化作浩瀚星空。苏晚晴挣扎着坐起身,输液管牵扯出细小的疼痛,却比不上心口翻涌的酸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在星河图书馆的环形书架间,顾明舟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等我回来。
可当他真的回来时,她却躲在病房里,看着监控里他在天文馆仓库翻找的模样,把所有未寄出的信又重新塞回纸箱。
顾老师,苏老师流泪了！
孩子们的惊呼声打断回忆。苏晚晴慌忙去擦眼角,却摸到脸颊冰凉的泪痕。全息投影突然切换画面,出现的是他们初遇时的实验室。年轻的顾明舟皱着眉调试仪器,苏晚晴穿着薄荷绿连衣裙,踮脚偷看他笔记本上的螺旋星云。画面外传来她当年的笑声：学长,你画的星云像不像被揉皱的棉花糖
其实那天模型数据异常,
顾明舟的声音从投影中传来,画面切换成他在查尔斯河畔的实验室,是因为我的心跳频率,和你出现时的脚步频率,刚好构成了
23.5
度的共振角。
他举起右手,烧伤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就像这道疤,永远记录着我想藏却藏不住的牵挂。
苏晚晴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床单,触到夹层里硬壳笔记本的边角。那是她住院期间写的教案,每一页都藏着加密的思念
——
傅里叶变换公式里藏着
我爱你
的摩斯密码,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画成他们牵手的模样。最末页贴着张泛黄的银杏叶,背面用铅笔写着：如果爱情是场观测,我宁愿永远不坍缩成确定态。
同学们,
顾明舟突然转身,对着镜头后的苏晚晴微笑,今天我们不讲解粒子对撞,而是教大家如何用引力透镜,看见那些穿越时空的思念。
他伸手触碰舱门上的便签纸,全息投影突然扭曲,化作无数个重叠的画面：他们在天文台看流星雨的夜晚、苏晚晴在托福考场晕倒的瞬间、还有她偷偷在
MIT
走廊徘徊的身影。
原来你都知道。
苏晚晴喃喃自语,泪水滴在胸前的病号服上。记忆突然闪回分手前的雨夜,她蜷缩在智能书架间,看着电子屏滚动的聊天记录泣不成声。那时顾明舟疯狂拨打的语音通话,被她全部挂断,却在深夜偷偷听了上百遍,每句
你在哪
都被她想象成
我爱你。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带着寒气的风卷进几片银杏叶。顾明舟的白大褂沾着雪粒,手里紧紧攥着个铁盒
——
正是她藏在天文馆仓库的饼干盒,里面装满住院手环。这次换我解码你的浪漫。
他在病床边蹲下,从铁盒里取出最精致的那枚手环,内侧用激光刻着双螺旋结构,中间嵌着她手术时取出的心脏组织切片,在偏振光下泛着奇异的蓝光。
你说过,超流体没有摩擦力,
顾明舟的声音哽咽,将手环轻轻套在她腕间,所以这次,换我穿越所有阻碍来拥抱你。
粒子对撞机的轰鸣声从全息投影传来,与监护仪的心跳声渐渐重合,在病房里编织成
23.5
度的完美共振。
苏晚晴抬起手,指尖触到顾明舟眼角的泪。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在他们交叠的影子里投下克莱因瓶的轮廓。她终于读懂,那些被理性与疾病阻隔的岁月,都在量子纠缠的世界里,以引力透镜的方式,将所有未说出口的爱,折射成永恒的星光。
第十二章
观察者悖论
消毒水的气味渗入信纸的纤维,顾明舟展开苏晚晴的最后一封信时,飘落的银杏叶书签正巧盖住信头日期。墨迹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像极了他们初遇时实验室里那团测不准的光斑,此刻却清晰地写着：当你拆开这封信,我或许已经成为宇宙中某个未坍缩的量子态。
信的末尾粘着小玻璃瓶,心脏组织切片在偏振光下旋转出双螺旋的幻影。他将瓶子举向窗台,波士顿的阳光穿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无数个重叠的
23.5
度角
——
那是黄赤交角的浪漫,是心电图纸的波动,更是他们爱情里永恒的共振频率。
A
世界线：坍缩的温柔
顾明舟的手指划过
放弃诺奖级项目回国任教
的字迹,记忆突然倒带。三个月前的深夜,他在实验室盯着量子计算机的模拟结果,屏幕上突然跳出苏晚晴的全息影像。她穿着星空小学的校服,举着沾着粉笔灰的教案：顾教授,要不要来给孩子们讲讲薛定谔的猫不过这次,我希望它永远处于既生又死的叠加态。
此刻,他站在星空小学的天文台,望着苏晚晴弯腰教孩子们调试望远镜的背影。春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腕间的住院手环早已换成刻着
WM&SW
的银链。花坛里的并蒂向日葵正在盛开,花盘追逐着太阳的轨迹,构成完美的
23.5
度倾斜角。
顾老师！苏老师！流星雨要来了！
孩子们的欢呼声打断思绪。顾明舟走向苏晚晴,她转身时眼里盛着星光,就像当年在双子座流星雨下那个带电的吻。你说,
她轻声道,指尖划过他手背的旧伤疤,如果爱情是场量子实验,我们现在算是成功观测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远处的粒子对撞机模型突然亮起,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在这个确定的世界线里,所有的错过与重逢都坍缩成此刻的拥抱,那些未寄出的信,未说出口的话,都化作校园里此起彼伏的惊叹
——
第一颗火流星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尾迹,像极了他们穿越时空的思念。
B
世界线：平行的遗憾
海德堡古桥的石板路沁着晨露,顾明舟推着婴儿车驻足远眺。妻子指着莱茵河上的游船,怀中的女儿咿咿呀呀地伸手。突然,他的联动手环开始发烫,星轨闪烁的频率与心跳同步。对岸的天文馆外,穿着白大褂的苏晚晴正给学生讲解菲涅尔结构,她腕间的银色吊坠在阳光下一闪,是枚刻着
23.5
度角的克莱因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年前的雨夜,他在实验室收到苏晚晴的邮件：我要去德国手术了,这次想试试,没有观测者的月亮,是否依然明亮。
附件里是《遗忘教程》的最终版,每一页都用荧光笔标注着量子公式,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
此刻,苏晚晴似乎有所感应,抬头望向古桥的方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却被突然驶过的电车切断。婴儿车里的女儿突然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抓飘落的樱花。顾明舟低头,发现花瓣正以
23.5
度角的轨迹旋转,最终落在妻子的发间。
当他再回头时,对岸已空无一人。天文馆的电子屏开始播放双子座流星雨的直播,弹幕里飘过无数个
WM&SW
的留言。莱茵河的水波荡漾,倒映着破碎的星空,就像他们在平行世界里,永远无法完成的那场观测。
观测者的悖论
顾明舟将两封信笺叠好,夹进《薛定谔的布偶猫》绘本。书页间散落的住院手环发出细微的碰撞声,组成脉冲星般的节奏。他忽然想起苏晚晴在最后一段视频里的话：或许我们本就是彼此的观察者,在无数个平行宇宙里,进行着永不停止的量子纠缠。
深夜的实验室,量子计算机突然自动运行。屏幕上,23.5
度的函数曲线开始扭曲,化作双螺旋的
DNA
结构。顾明舟凑近细看,发现每个碱基对都在闪烁,拼凑出苏晚晴的声音：你说,被观测的光子会觉得孤单吗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
当它遇见另一个光子,所有的不确定性,都会变成永恒的共振。
窗外,波士顿的雪悄然落下。顾明舟戴上联动手环,星轨亮起的瞬间,他仿佛看见无数个平行世界正在展开：在某个时空里,他们依然在青川大学的梧桐树下组装山地车；在另一个维度,他们携手观测着仙女座星云；而此刻的他,正成为所有故事的观测者,让每段未完成的爱情,都在量子世界里,获得永恒的叠加态。
最终,他对着空荡荡的实验室轻声说：原来爱因斯坦说得对,月亮是否存在,取决于是否有人仰望。而你,苏晚晴,永远是我生命里最确定的不确定。
量子计算机发出完成运算的提示音,屏幕上跳出最后一行代码
——
不是公式,不是数据,而是用摩斯密码写就的：WM
loves
SW,in
all
univers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