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脑电波稳定,植入程序启动。

白大褂研究员在我耳边轻声报告着数据,而我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只能通过头顶的反光玻璃看到自己苍白的脸。

林小鱼,深呼吸,你会感到轻微刺痛,这是正常现象。项昊教授站在控制台前,他的声音让我莫名安心。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针剂注入的刹那,一阵电流般的刺痛从太阳穴扩散到全身。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融入我的大脑,就像冰块滑入温水,激起无数涟漪。

项目代号'镜像记忆',目标:将已故天才科学家苏岚的部分记忆植入受试者。这是我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醒来时,我躺在实验室的休息室里。头痛欲裂,但思维异常清晰。

感觉如何项昊递给我一杯水,眼神中带着期待和关切。

有点头痛,但还好。我接过水杯,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是正常反应。你的大脑需要时间适应新的神经连接。他伸手轻抚我的额头,有任何异常感觉,立即告诉我。

我木然点头,突然脑海中闪过一段陌生的场景:实验室里,一位黑发女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代码如行云流水般出现在屏幕上。那双手——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我猛然惊醒,那不是我的记忆!

我...我看到了一些画面,不是我的记忆。我紧张地告诉项昊。

他眼前一亮,迅速拿出记录本:描述一下你看到的内容。

我详细描述了那段画面,项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太好了,植入成功!他激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林小鱼,你是第一个成功接受记忆植入的志愿者!

我强撑起笑容,心里却涌起一丝不安。为什么我会同意参加这个实验当时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回家路上,脑海中不断闪现陌生片段。走到街角时,我竟然自动拐向一条从未去过的小巷。身体仿佛有自己的记忆,带着我穿行在陌生的街道中。

男友孟凡的电话打来:小鱼,你今天怎么样实验顺利吗

挺好的,我下意识撒谎,就是有点累。

需要我过来陪你吗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陌生而冷漠。

挂断电话,我站在一栋陌生的公寓楼下,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抬头看向某个窗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思念和痛苦。

这不是我的情感。这不是我的记忆。

但它们正在成为我的一部分。

回到自己的公寓,我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表情,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陌生的锐利和深沉。

我开始翻找资料,想了解更多关于苏岚的信息。网上能查到的不多——35岁,AI神经网络领域顶尖科学家,一年前因实验室意外去世。照片上的她有着和我相似的轮廓,但眼神坚定而冷静。

突然,一阵剧烈头痛袭来,我蜷缩在沙发上,大脑仿佛被撕裂。闪回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复杂的代码、深夜的实验室、与项昊激烈的争吵、一个隐藏在数据深处的秘密...

当疼痛渐渐消退,我发现自己在纸上写满了陌生的方程式和代码。那不是我能理解的知识,但我的手却能流畅地写下每一个符号。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项昊,我犹豫了一下才接通。

林小鱼,明天继续实验,我们需要进行更多记忆片段的植入。他的声音温和但不容拒绝。

好的。我听见自己回答,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尖叫:不要再去了!

挂掉电话,我感到一阵恐惧。这个实验到底是什么他们真的只是在我大脑中植入记忆片段吗

窗外,雨水无声地滑落,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敲出一段陌生而复杂的节奏。

那是苏岚的习惯,不是我的。

我不再是只有我自己了。

2

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越来越多。我开始梦见一个实验室,梦见自己在电脑前疯狂地输入代码,梦见与项昊的争吵。每次醒来,床头都会出现一叠写满方程式的纸张,那是我在睡梦中无意识完成的。

孟凡发现了这些纸张,困惑地问:小鱼,这些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

我看着那些复杂的计算和代码,同样困惑:我也不知道。

你最近很奇怪。他皱眉看着我,自从那个实验开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

我想反驳,却发现他说得对。我开始喜欢黑咖啡而非奶茶,开始在深夜工作而非早睡,甚至开始对他的小习惯感到烦躁——这些都不是以前的我。

或许我们该暂停一下,孟凡小心翼翼地提议,那个实验看起来对你影响很大。

不行!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中带着不属于我的坚决,实验必须继续。

孟凡震惊地看着我,我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那不是我的声音,不是我的态度。

对不起,我揉着太阳穴,我最近压力有点大。

他叹了口气,轻轻抱住我:没关系,我只是担心你。

我靠在他熟悉的怀抱中,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疏离。仿佛我的一部分在排斥这份亲密。

第二天,我再次前往实验室。这一次,我注意到了更多细节——走廊尽头的安保系统,研究员们交换的眼神,以及项昊办公室里的保险柜。

今天的植入会更深入一些,项昊微笑着说,你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躺上了实验台。针剂注入后,比上次更强烈的电流感袭来。我咬紧牙关,感受着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

痛苦中,我看到了更多片段——苏岚发现了项目中的重大问题,她独自一人深夜潜入实验室,隐藏了某些关键数据。我看到她在电脑上疯狂地工作,然后将一个小型芯片藏在了某个地方...

我猛然惊醒,大口喘息。项昊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期待:你看到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本能地选择了隐瞒:一些实验室的片段,没什么特别的。

他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恢复平静:不要担心,记忆需要时间整合。回去好好休息。

离开实验室时,一位名叫程雪的女研究员拦住了我:林小姐,项教授让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我礼貌地拒绝,却发现她眼中有一丝警惕。

她勉强笑了笑:那好吧,明天见。

回家路上,我再次不自觉地走向那栋陌生的公寓楼。这次,我鼓起勇气,按照脑海中的记忆走上楼梯,来到303室门前。

钥匙在哪里苏岚的记忆告诉我——花盆底下。我弯腰检查,果然找到了一把钥匙。

打开门,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一间简洁的公寓,显然很久没人居住了。我的双脚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带我走向书房。

书架上摆满了计算机科学和神经网络的专业书籍。我的手自动伸向其中一本,翻到第394页,一个小型存储芯片静静地躺在书页间的凹槽中。

我拿起芯片,突然一段清晰的记忆闪现——苏岚在最后关头隐藏了这枚芯片,上面记录着镜像记忆项目的真实目的和危险性。

天啊...我喃喃自语,这不仅仅是记忆植入实验。

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项昊。我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林小鱼,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异常冷静。

在家。我撒谎道。

真的吗他轻笑一声,那为什么我的人看到你进入了苏岚的公寓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一直在监视我!

我...我只是好奇。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别动,待在那里。他的语气变得命令式,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我迅速将芯片藏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看向窗外,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楼下。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但去哪里谁能帮我

就在这时,苏岚的另一段记忆浮现——一个与她长相相似的男子,她的弟弟,苏澜。如果有人能帮助我,那就是他。

我记起了他的地址,就在城市另一端。

时间不多了。我听到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3

我从苏岚公寓的后窗翻出,顺着消防梯快速下到一楼。多亏了植入的记忆,我的身体知道如何行动,虽然理智上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刚落地,就看见项昊的助手程雪带着两个黑衣人从公寓楼前门进入。我靠在墙角屏住呼吸,待他们消失在楼道内,才松了口气。

城市的夜色成了我的掩护。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苏澜家的地址。车子驶离时,后视镜中,程雪气急败坏地冲出公寓楼,环顾四周。

手机不断震动,都是项昊和程雪的来电。我干脆关机,从钱包里取出备用的旧手机,给孟凡发了条短信:临时有急事处理,几天不回家,别担心。

出租车驶入城市另一端的老旧社区。苏岚的记忆告诉我,苏澜住在这里,以自由摄影师为生,与姐姐的高科技世界截然不同。

我走上昏暗的楼梯,在一扇涂着蓝色油漆的门前停下。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开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他的五官与照片中的苏岚有几分相似,但更为柔和。他看着我,眼中先是惊讶,继而是疑惑。

你是谁

我咽了口唾沫:我...我叫林小鱼。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我的大脑里有你姐姐的记忆。

苏澜的表情凝固了,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把我拉进屋内,迅速锁上门。

你参加了'镜像记忆'实验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我点点头,惊讶于他对此的了解。

该死,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弃。苏澜咬着牙说,项昊那个疯子。

你知道这个实验

苏澜苦笑着点头:当然知道。这是我姐姐最后在研究的项目,也是她死亡的原因。

我感到一阵眩晕,扶住墙壁才没摔倒。死亡的原因不是实验室意外吗

意外苏澜冷笑,如果被人下药后推下楼梯也算意外的话。

我震惊地看着他,突然间苏岚记忆中的碎片拼合成更完整的画面——她发现项目的危险性,试图关闭实验,然后...

项昊杀了她。我喃喃道。

苏澜点点头,脸上是压抑的悲痛:警方查不到证据,案子被定性为意外。但我知道是他干的。

我从口袋里取出芯片:我在你姐姐的公寓找到了这个。

苏澜接过芯片,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我的记忆中只有片段,但我知道这与'镜像记忆'项目的真相有关。

他迅速走向书房,将芯片插入一台老旧电脑。屏幕上立即出现大量加密文件和视频记录。

这是姐姐的研究日志,苏澜点开一个视频文件,也许能找到真相。

视频中,苏岚面对镜头,神情严肃:这是'镜像记忆'项目的第十二天。我发现项目存在严重问题。理论上,这只是将记忆片段传输给受试者,但实际上,整个人格都在被传输。受试者正在逐渐失去自我,变成记忆源的复制品。

我感到一阵寒意。这就是我最近的异常感受——我正在变成苏岚。

视频继续:更严重的是,项昊似乎早就知道这一点。他不是在进行科学实验,而是在尝试复活死者,或者说,创造可控的人格替代品。这违背了科学伦理的底线。我必须阻止他。

苏澜停下视频,转向我:你明白了吗他不是在给你植入记忆,他是在用我姐姐的人格取代你的人格。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桌子才没倒下。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越来越不像自己,为什么我的习惯、偏好甚至思维方式都在改变。

但为什么选中我我困惑地问。

你看过镜子吗苏澜苦笑,你和我姐姐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和轮廓。项昊选中你并非偶然。

我回想起实验前的面试,项昊异常关注的眼神,以及他对我非常适合这个项目的评价。原来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

还有更糟的,苏澜继续翻阅文件,'镜像记忆'项目有个终极阶段——完全替代。一旦记忆植入达到临界点,原始人格将被完全清除,只留下植入的人格。

你是说...我会完全消失我的声音颤抖。

苏澜点点头,眼中满是怜悯:根据这些数据,你已经接近临界点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触碰太阳穴,那里还残留着针剂注入的刺痛感。我感到恐惧,但同时也感到一股不属于我的冷静与决心——那是苏岚的特质。

我们需要阻止项昊,我站直身体,声音突然变得坚定,不仅为了我,也为了所有可能的受害者。

苏澜惊讶地看着我,似乎在我身上看到了他姐姐的影子。

林小鱼...或者苏岚他犹豫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都是,也都不是。但我知道必须做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苏澜警觉地查看窗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是项昊的人,他们找到这里了。

4

快,从后门走!苏澜抓起电脑和芯片,拉着我冲向公寓后面的紧急出口。

我们刚冲出后门,就听到前门被猛烈撞击的声音。黑夜中,我们沿着小巷狂奔,背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我的车在街角!苏澜喘息着说。

我们钻进一辆破旧的蓝色轿车,引擎轰鸣着驶入夜色。后视镜中,几个黑衣人站在街口,其中一人掏出手机,似乎在报告我们的逃跑方向。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惊魂未定地问。

苏澜咬牙切齿:这是你第一次来我家,但不是项昊第一次派人监视我。他一直怀疑我知道些什么。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转入城市郊区的小路。我们去哪我问。

一个安全屋,是我姐姐生前准备的。项昊不知道那个地方。

一个小时后,我们到达郊外一片林地中的小木屋。屋内简陋但整洁,显然很久没人居住。

这里暂时安全,苏澜打开应急灯,我们需要想办法阻止项昊,揭露他的罪行。

我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我倒在地板上,感觉大脑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林小鱼,一半是苏岚。记忆、情感、思想在交织、冲突、融合。

小鱼!苏澜紧张地扶住我,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艰难地说,记忆混乱...思想...分裂...

苏澜紧张地看着我:是不是到临界点了

我无法回答,只感到一阵阵剧痛。在痛苦中,我看到了更多苏岚的记忆——她最后的日子,项昊如何背叛她,她如何发现真相并试图阻止这一切。

当疼痛渐渐消退,我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同时是两个人——林小鱼和苏岚。

我想我明白了,我虚弱地说,项昊不只是想要苏岚的记忆,他想要她的研究成果——一种能够在不同大脑间完全传输记忆和技能的方法。

苏澜点点头:军事应用、商业间谍、黑市交易...这种技术价值连城。



data-fanqie-type=pay_tag>



但最重要的是最终算法,只有苏岚知道。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更像苏岚,她从未记录下来,所以项昊需要复制她的人格,从而获取这个秘密。

苏澜震惊地看着我:所以你现在...记得那个算法

我闭上眼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索。部分记得,但不完整。关键部分可能在下一次植入中传输。

所以他们不会放弃寻找你。苏澜忧心忡忡地说。

我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处于什么位置——我既是受害者,又是唯一能阻止项昊的人。

我需要联系孟凡,我突然说,他可能有危险。

苏澜犹豫了一下,递给我一部预付费手机:小心点,不要透露位置。

我拨通孟凡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喂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孟凡,是我。

小鱼你去哪了我一直在找你!他声音中充满担忧,项昊教授来过家里,说你从实验中逃走了,可能会有幻觉和错乱行为。

我的心一沉:他还说什么了

说你偷了重要研究资料,让我发现你的行踪就立刻通知他。小鱼,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告诉他真相:那个实验不是你想的那样。项昊在我脑子里植入了一个死去科学家的记忆,目的是窃取她的研究成果。他杀了那个科学家,现在也想杀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声叹息:小鱼...你听起来真的很混乱。项昊教授说过你会这样...让我帮你,好吗告诉我你在哪,我来接你。

我感到一阵失望和恐惧——孟凡不相信我,反而相信项昊。

不用了,我冷静地说,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我无力地靠在墙上。苏澜同情地看着我:抱歉,这种事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我摇摇头: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苏岚当初为什么会死因为她要公开真相,要阻止项目继续。而现在,我们手中有证据,有数据,有她的视频证词。

苏澜,我们需要把这些资料公开,我坚定地说,不是交给警方,而是直接发布到网上,让全世界都知道。

苏澜犹豫了:这样做,你的身份也会暴露。

没关系,我苦笑,反正我已经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谁了。

我们开始整理资料,准备一份完整的揭露文件。苏澜编辑视频,我则根据两个人格的记忆,写下详细的说明文档。

就在我们忙碌时,窗外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苏澜警觉地看向窗外,脸色骤变。

他们找到这里了!他惊呼,但这不可能...

我一阵恐惧,突然想起什么:孟凡...他可能跟踪了那个电话!

苏澜迅速将电脑和资料塞入背包:后门走,快!

我们刚冲出门,就看到几辆黑色轿车停在小路上,项昊站在最前方,身旁是程雪和几个保镖。

更让我心碎的是,孟凡也在他们中间,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

林小鱼,项昊平静地说,实验还没结束,该回去了。

5

林小鱼,别听他的!苏澜站在我前面,挡住项昊的视线。

项昊冷笑着向前一步:苏澜,你不该插手这事。难道还嫌你姐姐死得不够冤枉吗

苏澜怒不可遏:你杀了我姐姐,还想利用这个无辜的女孩!

我看向孟凡,他的眼神困惑而痛苦:小鱼,教授说你现在精神不稳定,需要治疗。回去吧,好吗

项昊微笑着点头:没错,林小鱼,你只是出现了一些副作用。我们会治好你的。

我不再是三天前那个单纯的林小鱼了。苏岚的记忆和思维方式让我看得更清楚。项昊,你不是想治好我,你是想完全抹去我的人格,获取苏岚的算法。

项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特别是孟凡:她产生了妄想,这是实验的副作用。

孟凡犹豫地看着我:小鱼...

孟凡,你看看这个。我从口袋里拿出备用的存储卡,是我们刚才整理资料时制作的副本,里面有一切证据。项昊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他杀了苏岚,现在想杀我。

项昊的面色变得阴沉:抓住她们,把存储卡拿过来。

保镖们开始移动,但孟凡突然挡在了我和苏澜前面:等等,教授,如果这只是治疗,为什么需要武力让我和小鱼谈谈。

项昊冷哼一声:林小鱼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她的大脑已经被苏岚的记忆占据了大部分。再不完成最后的植入,两种人格会互相撕裂,导致永久性脑损伤。

你撒谎!我厉声指责,你根本不在乎我会怎样,你只想要那个算法!

孟凡困惑地看着项昊:教授,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过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记忆辅助实验...

项昊不耐烦地挥手:带走他!两个保镖立刻按住孟凡。

放开他!我试图上前,却被程雪拦住。

别动,林小鱼,她冷笑着举起一支注射器,或者说,苏岚

混乱中,苏澜突然推开程雪,抓住我的手:跑!

我们转身冲进森林,背后传来项昊愤怒的喊叫和追赶的脚步声。孟凡的呼喊也混在其中:小鱼!小鱼!

林中漆黑一片,我们凭着苏澜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在复杂的树丛间穿行。枪声在背后响起,子弹打在树干上,激起木屑纷飞。

他们想杀了我们!我惊恐地说。

当然,苏澜喘息着回答,你是唯一的证人,而我知道太多。

我们跑到一条小溪边,苏澜示意我沿溪流前进:水会掩盖我们的气味和足迹。

寒冷的溪水浸透鞋袜,但恐惧让我顾不上这些。我们在水中前行了大约十分钟,终于听不到身后的追赶声。

我们去哪我低声问。

有一个老猎人小屋,在前面两公里处。苏澜指向前方,我们可以在那里躲一晚,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们疲惫地赶到小屋时,已经精疲力尽。这是一间破旧的木屋,但比起森林,已经是安全的避风港。

苏澜检查了背包:还好,电脑和资料都在。我们需要尽快把这些发布出去。

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头痛。又一次,两种人格在我脑中交战。我蜷缩在地板上,指甲几乎抠进木板。

坚持住,小鱼!苏澜焦急地喊道。

痛苦中,更多苏岚的记忆涌现——她最后的日子,她的恐惧,她的决心。我看到她独自一人在实验室,将最终算法分成几部分隐藏在不同地方。我看到她写下警告信,却在发送前被人打断...

当疼痛渐渐消退,我模糊地意识到,苏岚的记忆几乎完全融入了我的大脑。我已经记得那个算法的全部,记得她的研究,记得一切。

我想起来了,我虚弱地说,最终算法...我全部记得了。

苏澜惊讶地看着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都是,我勉强笑了笑,好消息是,我们可以彻底揭露项昊;坏消息是,我感觉自己正在消失...

苏澜担忧地握住我的手:什么意思

苏岚的记忆太强大了,我的人格正在被吞噬。我痛苦地说,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林小鱼的记忆,哪些是苏岚的...我在失去自我。

苏澜沉默了,眼中满是悲痛。他看着我,似乎在努力辨认那个与姐姐长相相似的女孩是否还存在。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我坚定地说,声音越来越像苏岚,在我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之前。

苏澜点点头,打开电脑准备编辑最终的揭露文件。就在这时,我们听到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他们不会放弃,苏澜紧张地说,项昊有军方背景,他能调动的资源远超我们想象。

我突然明白,我们必须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我们无法永远逃跑。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林小鱼的人格会逐渐消失,完全被苏岚取代。

我看向苏澜,做出了决定:我们不逃了。

什么他震惊地看着我。

我们要反击,我坚定地说,眼中闪烁着苏岚的决心,不是通过逃跑,而是利用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最终算法。

6

你确定要这么做苏澜不安地问,看着我在电脑上快速编写代码。

我点点头,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这是唯一的办法。项昊想要算法我就给他一个'特别版'。

我正在修改苏岚的最终算法,添加一个致命陷阱:一旦项昊尝试使用它,系统会自动发送所有证据到媒体和执法机构。

但这意味着你要回到他们手里,苏澜担忧地说,太危险了。

我已经没有太多选择,我苦笑,林小鱼的人格正在消失,而且我们无法永远逃跑。这是唯一能揭露项昊罪行的方法。

我们制定了计划:我主动联系项昊,假装害怕人格被完全吞噬,要求完成最后的记忆植入。一旦回到实验室,我会诱导他使用修改后的算法。

如果计划失败呢苏澜问。

我沉默片刻:那就请你把证据公布出去。至少要让他付出代价。

拿起电话,我拨通了项昊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对方似乎早就在等待。

林小鱼,终于想通了项昊的声音透着胜利的喜悦。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恐惧而绝望,我快要撑不住了...两种人格在撕裂我。

告诉我你的位置,我们马上过去。

不,我迅速回答,我自己回来。但我有条件——不能伤害苏澜和孟凡。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好,我答应你。

挂断电话,苏澜紧张地看着我:你真的相信他会遵守承诺

当然不,我冷静地说,所以我们要做好所有准备。

天亮时分,我们离开小屋,向城市方向前进。我们避开主要道路,走小路回到市区。在苏澜的安排下,我们与一位信任的记者秘密会面,将所有证据的备份交给她,约定如果24小时内没有收到我们的安全信号,就公布一切。

分别时,苏澜紧紧抱住我:小心,如果情况危险,立刻放弃计划。

我点点头,心里却知道自己不会放弃。林小鱼的善良和苏岚的决心在我体内融合,形成了一种新的力量。

下午三点,我独自来到实验室。项昊和程雪在门口等待,脸上带着专业的微笑,仿佛早上在森林中追杀我们的不是他们。

欢迎回来,林小鱼,项昊伸出手,我保证,完成最后的植入后,你不会再有不适感。

我勉强回以微笑:孟凡呢

他很安全,正在休息室等你。项昊引导我走进大楼,手术准备好了,我们可以立即开始。

经过走廊时,我注意到安保明显增强了,每个转角都有武装保镖。项昊带我进入一间全新的实验室,比之前的更先进,设备也更多。

我们换了地方,他解释道,这里更适合最终阶段的植入。

躺上实验台,我感到一阵恐惧。这一次,如果失败,我将彻底消失。

项昊亲自准备注射器:最后一次,林小鱼。完成后,你将获得新生。

新生我冷笑,你是指我的人格被完全抹去,只剩下苏岚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平静地承认:某种意义上是的。但这是为了更伟大的目标。

什么目标值得牺牲一个人的生命

科学进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将天才的头脑复制到多个人身上爱因斯坦、霍金、特斯拉...他们的智慧可以永存。

这不是科学,我反驳,这是谋杀。你杀了苏岚,现在要杀我。

项昊似乎懒得再辩解,他示意助手开始注射程序。针剂缓缓注入我的颈部,熟悉的刺痛感蔓延开来。

这次的痛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成碎片,林小鱼的记忆、情感、思想都被推向边缘,而苏岚的一切占据了中心。

在剧痛中,我看到了苏岚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被项昊背叛,被推下楼梯,生命逐渐流逝时的绝望和愤怒。

当痛苦渐渐消退,我睁开眼睛。项昊热切地俯视着我:苏岚

我缓缓坐起身,感觉自己既是林小鱼又是苏岚,又同时都不是。我是一个全新的存在。

是的,我平静地回答,声音中带着苏岚的冷静,我记得一切。

项昊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太好了!告诉我最终算法,我们马上开始实施。

我装作顺从,开始详细描述算法的步骤和实施方法。项昊立刻命令技术人员开始输入数据,准备运行程序。

这将是历史性的一刻,他自豪地宣称,人类文明的新纪元。

我悄悄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确认修改后的代码正在被输入。一旦启动,所有证据将被发送出去,项昊的罪行将无处遁形。

就在程序即将启动的关键时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鱼

我转过头,看到孟凡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震惊和不解的表情。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质问项昊,她的眼神...那不是小鱼!

项昊不耐烦地挥手:带他出去!现在是关键时刻!

但孟凡挣脱保安,冲到我面前:小鱼,是你吗你还在那里吗

看着他熟悉而关切的面孔,林小鱼的记忆突然强烈涌现。我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挣扎、重组、重生。

孟凡...我轻声叫他的名字,声音一半是林小鱼的温柔,一半是苏岚的坚定。

项昊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了什么。拦住他们!启动程序!他对技术人员大喊。

混乱中,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开始移动,修改后的程序正在运行。项昊还没意识到他正在启动的是一个陷阱。

抓住他们!项昊指着我和孟凡怒吼。

但为时已晚。电脑屏幕突然变成鲜红色,一个倒计时出现:

证据发送倒计时:10...9...8...

7

项昊的脸色瞬间苍白:阻止它!快阻止它!

技术人员手忙脚乱地操作电脑,但无济于事。倒计时无情地继续:

3...2...1...证据已发送。

屏幕上显示出数十个媒体和执法机构的邮箱地址,旁边是绿色的发送成功标志。

项昊脸上的表情从惊慌变为极度愤怒:你骗了我!他冲向我,但孟凡挡在前面,被项昊一拳打倒在地。

孟凡!我尖叫着冲向他,被两个保安拦住。

项昊掏出手枪,直指我的头部:都是你的错!我本可以改变世界!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实验室的门被撞开,一队武装警察冲了进来:不许动!警察!

项昊震惊地看着涌入的警察,随后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我下意识地喊道。

枪声响起,但不是项昊扣动的扳机。一名警察开枪击中了项昊的手臂,武器掉落在地。

项昊,你被逮捕了,领队警官冷静地宣布,涉嫌谋杀苏岚博士和进行非法人体实验。

混乱中,我冲到孟凡身边。他的脸颊肿了起来,但已经清醒过来。

小鱼...真的还是你吗他虚弱地问。

这个问题让我停顿了一下。我是谁林小鱼苏岚还是已经成为了一个全新的存在

是我,我最终回答,虽然有些不同,但核心还是我。

警察将项昊和他的团队带走时,我得知是苏澜联系了警方。他没有等待24小时的约定,而是直接将证据交给了可信的警官,同时通知媒体守在实验室外。

项昊被带走时,眼中充满憎恨:你们阻止了人类进步的伟大一步!

不,我平静地回应,我们阻止了一场灾难。人格不是可以随意复制和替换的程序,而是独特的、不可替代的存在。

实验室外,媒体记者蜂拥而至。苏澜挤过人群,紧紧拥抱了我:成功了!

是的,我疲惫地笑了笑,但代价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事件成为全国头条。项昊和他的团队面临多项严重指控,包括谋杀、非法人体实验、伪造研究数据等。

而我,则要面对一个全新的存在——我既不完全是林小鱼,也不完全是苏岚。两种记忆、两种思维方式、两种人格在我体内融合,有时和谐,有时冲突。

为了帮助我适应这种状态,苏澜找到了几位专业心理医生和神经科学家。他们告诉我,虽然无法完全分离两种人格,但可以通过治疗帮助我建立一个平衡的新身份。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一位神经科学家解释道,你的大脑同时容纳了两套完整的记忆和思维模式。理论上,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会逐渐融合成一个统一的人格。

孟凡一直陪在我身边,尽管他明显需要时间适应这个新的我。

有时候我看着你,能认出小鱼的笑容,他坦白道,但其他时候,你的眼神、言谈举止都像是另一个人。这很...奇怪。

对我来说也很奇怪,我轻声回答,想象一下,突然拥有两个人的记忆和感受。

一个月后,我接受了一次全面的心理评估。结果显示,两种人格正在逐渐融合,形成一个新的、更加复杂的人格结构。

你既保留了林小鱼的温柔和情感深度,又拥有了苏岚的智慧和坚定,心理医生告诉我,这是一种罕见但不一定是负面的结果。

我决定利用这种独特的状态做些有意义的事。利用苏岚的科学知识和林小鱼的人文关怀,我开始研究如何正确、道德地应用记忆技术,以帮助失忆症和阿尔茨海默症患者。

苏澜支持我的决定:这就是我姐姐最初的研究目标——帮助人们恢复失去的记忆,而不是替换人格。

有时,在深夜,我会梦见自己站在记忆的长廊中,一边是林小鱼的人生,一边是苏岚的经历。两条路径逐渐交织,形成一条新的道路。

我不再纠结于我是谁的问题。我接受了这个全新的自己——一个由两个灵魂融合而成的存在。这不是消失,而是重生。

一天晚上,我和孟凡在河边散步,看着月光洒在水面上。

你还爱我吗我突然问道,声音中有林小鱼的不安。

孟凡沉默了一会,然后握住我的手:我在学着爱这个新的你。不是因为你是小鱼或者苏岚的一部分,而是因为你就是你——独特而完整。

我微笑着靠在他肩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不是作为林小鱼或苏岚单独存在,而是成为一个全新的人,带着两人的记忆和智慧,走向未知的未来。

而这个未来,无论多么复杂和充满挑战,都是属于我自己的。

8

三个月后,我正式以林岚这个新名字开始生活——融合了林小鱼和苏岚的名字,象征我的新身份。虽然法律上我仍是林小鱼,但内心深处,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由两个灵魂融合而成的新存在。

项昊的审判进行得如火如荼。作为关键证人,我必须面对法庭上的各种质疑和挑战。辩护律师试图以我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来质疑我的证词可信度。

你声称同时拥有两个人的记忆和人格,辩护律师咄咄逼人地问,在这种情况下,法庭如何确定你的证词是真实的,而不是植入记忆造成的幻觉

我平静地回答:正是因为我同时拥有林小鱼和苏岚的记忆,才能提供完整的证据链。苏岚知道项目的技术细节和项昊的犯罪动机,而林小鱼亲身经历了整个实验过程。我的证词得到了物证和其他证人的支持,不是单纯的主观陈述。

庭审期间,媒体对我的关注度居高不下。双重人格女孩、记忆融合者、两个灵魂的容器——各种标题层出不穷。有些报道充满同情,有些则带着猎奇的色彩。

一天,一位著名脱口秀主持人邀请我上节目分享经历。苏澜警告我要谨慎对待媒体曝光,但我决定接受邀请。

公众需要了解这种技术的危险性,我解释道,如果保持沉默,可能会有更多项昊那样的人尝试类似实验。

节目播出后,反响超出预期。数以万计的人为我的经历感动,同时对未经监管的科技发展表示担忧。我收到了无数邮件,有些是来自科学界的质疑,有些是来自类似经历者的求助。

在这些回应中,最令我惊讶的是一封来自国家科学基金会的邮件,邀请我参与制定新的神经科学研究伦理准则。

鉴于您的独特经历和专业背景,邮件写道,我们相信您能为科技伦理监管提供宝贵见解。

我几乎能确定,这封邮件同时吸引了林小鱼对社会责任的关注和苏岚对科学规范的执着。这证明了我的融合人格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简单叠加,而是形成了新的、更有意义的整体。

与此同时,我和孟凡的关系也在发生微妙变化。起初,他试图在我身上找回原来的林小鱼,但逐渐地,他开始接受并了解这个新的我。

有时候我会想念那个单纯的小鱼,他坦诚地说,但我也喜欢现在的你——更坚强,更有主见,同时保留了她的温柔。

我感动于他的包容,但也明白这种转变对他来说并不容易: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我们都在适应,他笑着说,就像任何关系一样,人总是在变化的。只是你的变化比较...戏剧性。

苏澜成了我生活中的另一个重要支柱。对他而言,我既是朋友,又是失去姐姐的某种慰藉。有时,当我无意中展现出苏岚的习惯或表达方式时,我能看到他眼中闪过的怀念和痛苦

有一天,苏澜带我去了苏岚的墓地。立在石碑前,我感到一种奇特的情感——既是悼念,又像是对自身一部分的回顾。

她会喜欢现在的你,苏澜轻声说,你继承了她的智慧,但避开了她有时的冷漠。她太专注于科学,有时忘记了人的温度。

我能感觉到她的遗憾,我回答,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她想要用科学帮助人类,却没能阻止它被滥用。

现在你在继续她的使命,以一种更平衡的方式。

离开墓园时,我感到一种释然,仿佛两个灵魂达成了某种和解。

项昊最终被判处25年监禁,罪名包括谋杀、非法人体实验和伪造研究数据。法庭宣判时,他看向我的眼神依然充满仇恨与不解。

你本可以成为历史,他在被带走前低声说,你本可以是完美的。

完美我摇头,抹去一个生命创造另一个,这不是完美,这是悲剧。

随着时间流逝,我的融合人格逐渐稳定。大多数时候,我不再区分哪些想法来自林小鱼,哪些来自苏岚。它们已经融为一体,成为了新的我。

六个月后,我被邀请在一场国际神经科学伦理会议上发言。站在讲台上,我看着台下数百名科学家和伦理学者,心中既紧张又平静。

我站在这里,不只是作为一个受害者,也是作为一个幸存者,我开始演讲,更是作为一个警示:科技的边界在哪里,人性的界限何在。

演讲中,我分享了自己的经历,以及如何从身份危机中找到新的平衡。我讨论了记忆技术的潜在益处——如帮助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同时强调了严格伦理监管的必要性。

记忆不只是数据,人格不只是算法,我总结道,我们是由经历、情感和关系塑造的复杂存在。任何试图简化或复制这种复杂性的尝试,都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

会后,无数科学家前来交流,他们中有些人对我的情况表示怀疑,有些则提出合作研究的可能性。一位神经伦理学者甚至建议成立一个专门委员会,研究类似我这样的融合意识现象。

回到酒店房间,我感到深深的疲惫,却也有一种成就感。孟凡握住我的手:你今天太棒了。

这感觉很奇怪,我轻声说,用苏岚的知识讲述林小鱼的经历,同时又像是第三个人在观察这一切。

但这就是现在的你,他微笑,独一无二的林岚。

那晚,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分叉路口,一边是林小鱼的生活,一边是苏岚未完成的旅程。梦中,两条路渐渐融合,形成一条崭新的道路,通向未知但充满希望的远方。

醒来时,我第一次真正感到完整。

9

一年后,我的生活已经有了新的方向。在国家科研基金的支持下,我创立了记忆伦理研究中心,专注于记忆技术的道德应用和监管。

我们的团队由神经科学家、伦理学家和法律专家组成,致力于确保记忆技术在治疗失忆症和认知障碍方面的进展不会被滥用。苏澜担任中心的技术顾问,而孟凡则负责公共关系工作。

一天,我们接到了一个特殊案例。一位阿尔茨海默症晚期患者的家属联系我们,希望尝试改良版的记忆提取技术,帮助她父亲恢复部分关键记忆。

这正是苏岚最初想要实现的目标,我对团队说,用科技帮助人们,而非伤害他们。

经过严格的伦理审查和医学评估,我们开始这项实验性治疗。技术已经被彻底改造,确保只提取和强化现有记忆,而非植入外部记忆。

治疗过程中,我经常思考自己的独特处境。在某种意义上,我既是研究者也是研究对象——一个活生生的记忆融合案例。

你觉得记忆会完全消失吗那位患者的女儿在一次治疗后问我,或者它们只是被暂时遗忘,某处仍然存在

这个问题触动了我。我相信记忆从不真正消失,我回答,它们可能变得模糊,难以触及,但仍然是我们的一部分。就像河流中的水,即使看不见,也在塑造河床的形状。

她似乎从我的回答中得到了安慰,而我则从自己的话语中感受到林小鱼的情感直觉和苏岚的分析思维完美融合。

研究中心逐渐获得了国际声誉。我们的工作吸引了全球顶尖研究机构的关注,也引起了公众对记忆伦理的广泛讨论。

项昊的案件成为各大医学院神经伦理课程的经典案例。有时,我会受邀去这些学校演讲,分享我的经历和见解。

科学需要边界,我常对学生们说,不是限制创新,而是确保创新服务于人性,而非摧毁它。

私人生活中,我和孟凡的关系也走向了新阶段。经过长时间的适应和了解,他不再将我视为改变的林小鱼,而是完全接受了这个新的林岚。

我想我们应该重新开始,他在一次海边散步时提议,不是作为过去的延续,而是作为全新的两个人。

他单膝跪地,递上一枚戒指:林岚,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一刻,我感到无比清晰的确定性。这不是林小鱼的记忆在影响我,也不是苏岚的思考在主导我,而是完全出自新的自我的决定。

我愿意。

我们的婚礼简单而温馨。苏澜作为我的证人,见证了这个新生命的重要时刻。

这感觉像是某种圆满,他在致辞中说,从悲剧中诞生的新希望。

新生活并非没有挑战。有时,我仍会遇到身份认同的迷茫。某些夜晚,我会突然不确定自己是谁,各种记忆和情感纠缠在一起,让我感到迷失。

但这些时刻变得越来越少。我学会了接受这种复杂性,将它视为自己独特的一部分,而非负担。

每个人都有多重身份,我的心理医生曾说,只是你的更为明显。母亲、女儿、专业人士、朋友——我们都在不同角色间切换。你只是以更深刻的方式体验了这种多重性。

这种视角帮助我找到了平衡。我既不否认林小鱼的过去,也不排斥苏岚的记忆,而是将它们视为构成现在的我的宝贵组成部分。

研究中心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我们开发的记忆强化技术成功帮助了那位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恢复了部分与家人相关的重要记忆。虽然效果有限且暂时,但这证明了技术朝着正确方向发展。

这才是记忆技术应有的样子,我在团队庆祝会上说,不是取代或重写,而是保护和恢复。

两年后,我收到一封意外的信——来自监狱中的项昊。

林小鱼(或者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他写道,我仍然相信自己的愿景。总有一天,人类会实现意识转移和永生。历史会证明我是先驱,而你只是阻碍进步的绊脚石。

读完信,我没有愤怒,只有怜悯。项昊永远无法理解他错在哪里——他把人视为可编程的机器,忽视了构成我们的复杂情感、关系和经历。

我写了回信:科学不应该追求征服死亡,而应该专注于改善生活。真正的永生不是复制意识,而是通过我们的行动和思想对世界产生持久影响。你试图创造的是幻影,而非真实的生命。

寄出信后,我感到一种释然,仿佛终于放下了过去的阴影。

那天晚上,我站在我们新家的阳台上,望着星空。孟凡从背后轻轻抱住我。

在想什么他柔声问。

在想生命的奇妙,我微笑着回答,如何从最黑暗的经历中找到意义,如何在失去中获得新生。

我曾经害怕自己会消失,被另一个人格取代。但现实给了我一个更微妙的答案——我们不是被替代,而是被转变。每一段经历,每一个记忆,都在重塑我们,让我们成为新的自己。

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我既是过去的延续,也是未来的开始。

我是林岚——不是林小鱼与苏岚的简单相加,而是通过融合创造出的全新存在。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关于记忆、身份和重生的故事。也许有一天,科学会解释清楚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但在那之前,我选择拥抱这种独特的存在方式,并用它来帮助他人,实现两个灵魂共同的愿望。

毕竟,我们都在寻找同一个答案:在这个复杂世界中,如何保持真实的自我。

10

三年后的春天,我站在大学讲堂上,面对满座的学生讲述神经伦理学。这门课已成为医学院和心理系的热门选修,而我的经历则是最生动的教材。

记忆不只是存储在大脑中的数据,我对学生们说,它是构成我们身份的基础,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梁,是塑造情感和关系的力量。篡改记忆,就是篡改一个人的本质。

讲座结束后,一位学生留下来问问题:林教授,如果有机会,您会选择恢复原来的状态吗只做林小鱼,而不是融合体

这个问题让我沉思。三年前,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说会。但现在...

不会,我坦率地回答,尽管开始很困难,但我已经接受并珍视这种独特的存在。它让我拥有了更广阔的视角和更深刻的理解。这不再是负担,而是礼物。

学生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又似乎理解了什么,点头告别。

走出教学楼,我看到孟凡和我们一岁半的女儿等在草坪上。小家伙刚学会走路不久,正摇摇晃晃地追逐着一只蝴蝶。

我们给她取名叫晴,既有林小鱼喜欢的明亮意象,又有苏岚钟爱的简洁。看着她,我常想:她会继承我的哪些特质又会发展出什么样的独特个性

爸爸说你今天讲得很棒,孟凡微笑着说,小晴听到我们的声音,立刻咯咯笑着往我这边跑来。

我蹲下身接住小晴,亲吻她柔软的脸颊:小调皮,想妈妈了吗

想!她用稚嫩的声音回答,然后指着天上:看,星星要出来了!

我抬头看向逐渐暗下的天空,太阳刚刚西沉,第一颗星星正在东方闪烁。孟凡走过来,温柔地搂住我们母女。

研究中心有消息了,他轻声说,董事会批准了新项目。

这个新项目是我长期以来的梦想——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开发记忆调节技术,帮助他们缓解痛苦记忆的情绪冲击,同时保留事件本身的完整性。这是对记忆技术的正面应用,与项昊的扭曲愿景截然不同。

太好了!我激动地说,我们可以帮助那么多人。

回家的路上,我们经过一座新落成的科学馆。入口处的电子屏幕正在播放一则新闻:著名罪犯项昊在狱中开发了新理论,声称找到了意识转移的另一种途径。当局已加强监管,确保他不会实施任何未经批准的实验。

看到这则新闻,我心中泛起一丝忧虑。无论项昊被囚禁多久,他的想法和野心依然存在。世界上还有多少像他一样的人,愿意为了科学突破而牺牲伦理底线

别担心,孟凡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轻声安慰,有你的研究中心和伦理委员会把关,类似的悲剧不会再发生。

我点点头,知道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斗争——科技进步与伦理约束之间的平衡。但正是这种张力,让科学既能造福人类,又不至于失控。

家中,晚餐后,我在小晴的床边讲故事。她特别喜欢听两个灵魂的公主的故事——我根据自己经历创作的童话版本。

然后公主发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我轻声讲述,开始她很害怕,以为自己会消失。但渐渐地,她明白这不是诅咒,而是礼物。她拥有了两倍的智慧、两倍的勇气和两倍的爱。

小晴睡着后,我回到书房,继续撰写即将出版的新书《记忆、身份与伦理:一个双重意识的旅程》。这本书既是学术著作,又是个人回忆录,记录了我的经历和对记忆伦理的思考。

深夜,孟凡端来一杯茶,在我身旁坐下:写得怎么样

快完成了,我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结尾。

也许不需要结尾,他微笑着建议,你的故事还在继续,为什么不留一个开放式的结局

我思考着他的话,突然有了灵感。我敲下最后一段:

记忆塑造身份,身份引导行动,行动创造未来。我的旅程始于一次被迫的记忆植入,但不会终止于任何预设的终点。每一天,我都在重新定义自己是谁,重新选择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这不是一个关于失去与获得的故事,而是关于转变与成长的持续过程。

在最黑暗的经历中,我找到了最珍贵的礼物——理解生命复杂性的能力。我们都不是单一的存在,而是由无数经历、关系和选择塑造的多面体。接受这种复杂性,是获得真正自由的第一步。

写完这段话,我感到一种深刻的平静。五年前那个害怕失去自我的女孩已经成长为今天的我——一个接受复杂性,并从中找到力量的人。

那晚,我梦见自己站在高山之巅,俯瞰广阔的风景。身后是曲折的山路,记录着我走过的旅程;眼前是无限延伸的地平线,象征着未知但充满可能的未来。

梦中,我不再是孤独的旅行者。林小鱼的温柔、苏岚的智慧,以及这些年来形成的新特质,都已融入现在的我。而在远处,孟凡和小晴正向我微笑招手,等待我共同开启下一段旅程。

醒来时,晨光已透过窗帘洒入房间。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个宁静的时刻。无论过去经历了什么,无论未来会面临什么挑战,此刻的我是完整的、平静的、真实的。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