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医老张蹲在尸体旁边,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端详着那个被红酒浸透的脑袋。
郑队,这哥们死得挺有创意啊。他推了推眼镜,红酒瓶碎片插进颈动脉,失血过多致死。不过...
不过什么郑毅蹲下身,不小心踩到一滩红酒,皮鞋发出黏腻的抗议声。
不过这姿势太刻意了。
老张用镊子指了指死者僵直的手臂,像是被人摆拍发朋友圈似的。正常人摔倒应该是这样——他突然向后倒去,吓得郑毅赶紧扶住他。
老张！案发现场不是你表演行为艺术的地方！
郑毅环顾四周。
林氏集团总裁办公室,两百平米的空间装修得像卢浮宫分宫。
死者林国栋倒在真皮沙发旁,西装革履,连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如果不是脖子上插着的那块玻璃,看起来就像在拍时尚杂志封面。
监控呢
被黑了。技术科的小王从电脑前抬起头,昨晚十点到十一点的记录全变成了《甄嬛传》第63集。
郑毅挑了挑眉毛：这么有品位的黑客
更奇怪的是,小王压低声音,门禁系统显示昨晚只有林总一个人进出。
郑毅走到落地窗前,四十层的高度足以让恐高症患者当场去世。
窗户锁得好好的,没有撬痕。他转头看向死者的办公桌——整整齐齐,连支笔都摆得像接受检阅的士兵。
太干净了。郑毅嘀咕道,干净得像是有人专门打扫过。
郑队！新来的实习生小林举着证物袋跑来,在沙发缝里找到这个！
郑毅接过证物袋,里面是一枚珍珠耳环,在灯光下泛着奶油色的光泽。看来昨晚这里不只有林总一个人。
法医的初步报告显示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左右。
郑毅带着耳环照片来到林宅时,开门的女人让他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她穿着香奈儿套装在家喝下午茶的做派,而是她右耳上正戴着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珍珠耳环。
苏雯女士我是市局刑警队郑毅。
请进。苏雯的微笑像是用尺子量过的,弧度完美,我猜到你们会来。
客厅里飘着大吉岭茶的香气。
苏雯给郑毅倒茶时,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闪着冷光。我昨晚在闺蜜家过夜。没等郑毅开口,她就说道,杨雪,住翡翠湾18栋,你们可以去查监控。
郑毅注意到茶几上摆着本《完全犯罪手册》,书签夹在不在场证明那一章。
他端起茶杯掩饰笑意：您丈夫有什么仇人吗
我丈夫的仇人比《水浒传》里的好汉还多。
苏雯轻轻搅动茶匙,上周董事会刚有人扬言要把他塞进水泥桶沉黄浦江。
您似乎...不太悲伤
苏雯放下茶杯,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郑队长,我和林国栋的关系就像这茶杯和茶托——看着是一套,实际上各过各的。
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有线索提供。他电脑D盘有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倒着写。
郑毅挑眉：您怎么知道
上个月他喝醉说漏嘴的。苏雯微笑,说里面都是能让他坐牢的东西。
回局里的路上,郑毅的副手小陈忍不住问：头儿,这太太也太配合了吧简直像在玩寻宝游戏。
不是寻宝。郑毅转动方向盘,是钓鱼。她在用鱼饵引导我们往她想要的方向游。
技术科很快破解了林国栋的电脑。那个加密文件夹里全是行贿记录和偷税证据,还有几个以项目命名的子文件夹。
点开其中一个,郑毅吹了声口哨——视频里林国栋正往某个官员口袋里塞金条,动作熟练得像在超市扫码结账。
这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了。小陈咋舌。
郑毅却盯着屏幕角落的日期：奇怪,这些视频都是最近三个月拍的。
可能是他最近才开始录
不。郑毅摇头,你看拍摄角度,全是固定机位偷拍。像是有人故意收集证据。
翻到最后一个文件夹时,系统提示需要二级密码。
郑毅输入苏雯生日、结婚纪念日甚至林国栋初恋名字都无效。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突然灵光一闪,输入了复仇的拼音。
文件夹应声而开。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墓碑。
碑文清晰可见：爱妻周雨薇之墓。
死亡日期是五年前。
查查这个周雨薇。郑毅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档案显示周雨薇是林国栋前妻,五年前死于意外坠楼。
当时结案报告写得很清楚：抑郁症自杀。
但郑毅注意到一个细节——现场照片里,周雨薇左手无名指有环形淤青,像是被人强行摘掉戒指留下的。
头儿,你看这个。小陈调出一则旧新闻,《林氏集团少东家新婚,新娘系知名钢琴家苏雯》。
配图中,苏雯正在婚礼上演奏,而报道日期距离周雨薇死亡仅三个月。
郑毅盯着照片里苏雯的侧脸,突然想起现场那枚珍珠耳环——和今天苏雯戴的一模一样。他拨通法医室电话：老张,死者指甲缝里有皮屑吗
正想跟你说呢。老张的声音透着兴奋,检测出女性DNA,正在比对。
挂掉电话,郑毅转向小陈：申请搜查令,我们去拜访那位弹钢琴的林太太。
再次来到林宅时已是深夜。苏雯开门时穿着丝质睡袍,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郑队长,这么晚有何贵干
想请您解释下这个。郑毅出示珍珠耳环的照片,我们在命案现场找到的,和您今天戴的是同一款。
苏雯轻笑：这款耳环专柜一个月能卖上百副。
那这个呢郑毅亮出搜查令。
警察们分散搜查时,郑毅注意到苏雯始终盯着书房方向。他推门而入——整面墙的书架,三角钢琴,还有...一个上锁的抽屉。
钥匙郑毅伸手。
苏雯从颈间取下项链,上面挂着一把小巧的银钥匙。我猜你迟早会找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但请记住,有些真相就像潘多拉魔盒。
抽屉里是一本日记。翻开第一页,郑毅就愣住了——落款是周雨薇。
她是我表姐。苏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教我弹钢琴,送我第一对珍珠耳环。
她走到钢琴前,手指轻抚琴键,直到她遇见林国栋。
日记里详细记录了林国栋如何从温柔丈夫变成恶魔——控制她的一举一动,在她怀孕期间出轨,甚至在她提出离婚时威胁要杀了她全家。
最后一页写着：他发现我在收集证据,今晚说要'谈谈'。薇薇,如果我出事,记住梳妆台最下层...
警方认定是自杀。苏雯突然弹起《安魂曲》,音符像刀子般落下,但表姐恐高,连玻璃栈道都不敢走,怎么可能从阳台跳下去
郑毅合上日记：所以你接近林国栋...
花了两年时间准备。苏雯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他知道我喜欢珍珠,却不知道这对耳环是表姐的遗物。昨晚我故意掉了一只在他办公室。
法医室来电打断了她的演奏——死者指甲中的DNA与苏雯匹配。
现在可以逮捕我了。苏雯微笑着伸出双手,腕上的手铐映着钢琴漆面的光,不过郑队长,你真的相信我会蠢到留下DNA证据吗
郑毅没有动作。
他注意到钢琴谱架上摆着《图兰朵》的乐谱,正好翻到《今夜无人入睡》那页。
他突然想起林国栋电脑里那些近期拍摄的罪证视频——角度固定,像是从某个装饰品内部拍摄的。
那对珍珠耳环,郑毅慢慢说道,里面藏着微型摄像头对不对
苏雯的笑容扩大了：我建议你们搜查下林国栋的保险箱。密码是他第一次杀人的日期。
2.
郑毅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距离拨通局里申请逮捕令的按钮只有一厘米。
苏雯坐在三角钢琴前,月光透过落地窗把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像是老电影里的定格画面。
在您打电话前,苏雯的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弹出一段不和谐音,不妨先听听这个。
她从琴凳下摸出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data-fanqie-type=pay_tag>
林国栋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周雨薇那个贱人的小跟班...
录音里的林国栋喘着粗气,像是刚剧烈运动过,我捏死她就像捏死只蚂蚁,你以为你能...
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打断了威胁,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录音在此戛然而止。
郑毅挑眉：正当防卫
更准确地说,是预先防卫。苏雯关掉录音笔,他昨晚发现了我藏在书房的日记,拿着红酒瓶说要'像对付周雨薇那样'解决我。她指了指自己额角的淤青,只不过这次他喝得太多了。
郑毅走近钢琴,注意到琴键缝隙间有暗红色痕迹。他突然伸手按下高音C,苏雯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有趣,郑毅说,林国栋办公室的监控被替换成《甄嬛传》,而第63集正好是安陵容用红酒瓶自残的剧情。
苏雯微笑：郑队长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我更记得安陵容的结局——吞苦杏仁自杀。郑毅从口袋里掏出证物袋,里面装着从林国栋办公室带回的软木塞,而这个上面,有您的唇膏印。
苏雯的笑僵在脸上。这时小陈急匆匆推门而入：头儿！保险箱里发现了这个！
他手里拿着个绒布盒子,里面躺着枚钻戒。
郑毅拿起戒指对着灯光,在内侧发现了微小刻字：LGDZYW。
周雨薇的婚戒。苏雯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杀死表姐后一直收藏着这个...战利品。
郑毅把戒指放回盒子：苏女士,您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您精心策划的复仇,反而帮林国栋掩盖了更大的罪行。他打开手机展示刚收到的邮件,我们刚查到,他涉嫌参与跨国洗钱,金额超过二十亿。
苏雯的指甲陷入掌心：那又怎样
这意味着,郑毅向前一步,如果有人不是为了私仇,而是为了阻止这些犯罪而杀他...
钢琴突然发出刺耳的轰鸣,苏雯十指重重砸在琴键上。
你以为我在乎这些她声音颤抖,我只想让他尝尝表姐受过的苦！你知道他最后对她做了什么吗她猛地掀开琴凳,从暗格里抽出几张照片甩在地上。
照片上是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女性尸体,明显是死后拍摄的。
郑毅蹲下身,在角落看到了林国栋的半张笑脸。
法医报告说是跳楼致死,苏雯冷笑,却没人解释她身上这些伤痕。
小陈别过脸去：头儿,这...
苏女士,郑毅收起照片,您表姐的案子会重启调查。但现在,关于昨晚...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技术科来电,说在林国栋电脑里发现了远程控制程序,能自动删除特定时段的监控。
苏雯理了理睡袍：看来我丈夫树敌确实不少。
还有个发现。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困惑,那些罪证视频的拍摄日期被修改过,实际拍摄时间跨度有两年多。
郑毅看向苏雯：有人早就开始收集证据了。
苏雯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郑队长,你知道吗最完美的复仇不是杀死仇人,而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土崩瓦解。
她抿了口酒,林国栋最在乎的不是钱,而是他那'白手起家慈善家'的人设。
郑毅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举报材料...是你准备在杀他后公开的
杀他苏雯轻笑,我花了五年时间接近他,三年时间收集证据,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她晃着酒杯,昨晚我只是去告诉他,我已经把全部证据交给了警方和媒体。
小陈瞪大眼睛：所以你...
我离开时他活得好好的,正气得砸红酒瓶呢。苏雯眨眨眼,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也许是他终于遭报应了
郑毅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法医老张：郑队！重大发现！死者后颈有细微针孔,检测出琥珀胆碱成分！
麻醉剂郑毅皱眉。
足够让成年男性暂时麻痹。老张兴奋地说,凶手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把他摆成任何姿势。
郑毅看向苏雯的双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任何搏斗痕迹。
但她的表情变了,像是终于等到期待已久的礼物。
您学过医郑毅突然问。
护理专业肄业。苏雯微笑,因为要照顾生病的姨妈辍学了——就是周雨薇的母亲。
小陈倒吸冷气：所以你能搞到麻醉剂...
我能搞到很多东西。苏雯从茶几下拿出个文件夹,比如这个。
郑毅翻开文件夹,里面是某私立医院的处方单,开具者署名赵明,一种治疗肌肉痉挛的药物——主要成分正是琥珀胆碱。日期是三个月前。
有趣的是,苏雯说,这位'赵医生'五年前也在周雨薇的病历上签过名。
郑毅立刻拨通电话：查查林氏集团有没有个叫赵明的医疗顾问。挂断后他盯着苏雯,你在引导我们查这个人
我只是提供线索的好市民。苏雯喝了口酒,不过...如果你们去赵明家搜查,建议特别注意他的鱼缸。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监控屏幕上显示是个穿快递制服的男人。
苏雯皱眉：我没订...
郑毅突然按住她肩膀：别动！他放大画面——快递员右手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正是林氏集团的logo。
小陈立刻拔枪：是林家的人！
苏雯却笑了：看来不是所有人都感激我揭发老板的罪行呢。她走向门口监控面板,按下通话键：放在门口就好。
快递员抬头看了眼摄像头,突然从包裹里抽出把枪。砰！子弹打碎了摄像头,屏幕一片雪花。
后门！郑毅拉着苏雯往厨房跑,小陈则掏枪警戒。当他们冲出后门时,一辆黑色SUV正咆哮着驶来。车窗摇下,伸出一支黑洞洞的枪管。
千钧一发之际,巷口突然射来刺目的强光。
警笛声响彻夜空。支援到了！小陈欢呼。
SUV猛打方向逃离。
郑毅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苏雯的手腕,而她正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郑毅喘着气问,你明明计划好一切,为什么最后要留下那么多破绽珍珠耳环,DNA,还有那些刻意引导...
苏雯轻轻抽回手：因为完美的犯罪和完美的复仇一样...她望向远处闪烁的警灯,都太孤独了。
回到警局后,郑毅立即带人突袭了赵明的公寓。
那个硕大的水族箱里,几条金龙鱼正悠闲地游动。
当技术员排空水箱后,在过滤系统里发现了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注射器和半瓶琥珀胆碱。
更关键的是,他们在赵明的电脑里找到了与林国栋的往来邮件,详细记录着如何伪造周雨薇的死亡证明,以及...如何处理不听话的商业伙伴。
凌晨三点,郑毅回到办公室,发现苏雯的审讯笔录已经放在桌上。
令他惊讶的是,她承认了所有指控——从故意留下证据到给林国栋下药。
这不合理。小陈揉着通红的眼睛,她明明可以全身而退...
郑毅翻到笔录最后一页,苏雯的签名旁边画着个小巧的音符。
他突然想起什么,冲回证物室找出那对珍珠耳环。
在放大镜下,珍珠表面有几乎不可见的接缝。
当他用镊子小心撬开后,微型存储卡闪着冷光。
存储卡里的视频从苏雯进入办公室开始。画面中林国栋举着红酒瓶摇摇晃晃地威胁,却在靠近时突然僵住——显然是被麻醉了。
然后视频快进了几个小时,显示赵明鬼鬼祟祟地进来,检查脉搏后开始布置现场...
这才是她真正的王牌。郑毅喃喃道,她早就知道赵明会来善后。
视频最后几秒,已经离开的苏雯突然回到画面中,对着隐藏摄像头轻声说：郑队长,现在您明白了吗有些正义...需要不完美的手段。
天亮时分,当郑毅拿着新证据走进审讯室时,苏雯正在用指甲敲击桌面,节奏正是《安魂曲》的开头。
赵明已经招供了。郑毅放下文件,他承认受林国栋指使杀害了周雨薇,还处理过其他'麻烦'。
苏雯停止敲击：那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视频证明你没有直接致死行为。郑毅直视她的眼睛,但你确实实施了麻醉和现场伪造。为什么最后要回来承认
苏雯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因为复仇后的空虚比仇恨更可怕。
她转回头,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而且...我想看看像你这样的人会怎么做。
我
坚持程序正义的警察。苏雯微笑,当面对一个用犯罪制止犯罪的人时...你会选择法律条文,还是内心道德
郑毅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局长发来消息：媒体拿到了林国栋的犯罪证据,正在全城报道。
你安排的郑毅问。
苏雯笑而不答。
这时看守进来通知律师到了。
令郑毅震惊的是,来的竟是周雨薇的母亲——那位据说早已病逝的姨妈。
好久不见,郑警官。老太太精神矍铄,哪有一丝病容,我是来保释我外甥女的。
郑毅猛地站起身：这五年您...
躲起来收集证据。老太太拍拍他肩膀,我女儿不能白死。
当苏雯被带走时,她在郑毅耳边轻声说了最后一句话：检查林国栋的雪茄盒,你会找到所有命案的答案。
郑毅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掌控过这场游戏。
他摸出那枚从林国栋办公室带回的软木塞,仔细端详——上面的唇印颜色与苏雯今天的唇膏并不相符。
这根本不是她的唇印。
3.
林国栋办公室的雪茄盒躺在证物台上,乌黑的檀木表面刻着商海浮沉四个鎏金小字。
郑毅戴上手套,轻轻拨动锁扣——纹丝不动。
需要密码。技术科的小王凑过来,试过生日、纪念日都不行。
郑毅想起苏雯的话,突然有了灵感。他输入LYWZYW——林国栋和周雨薇名字的首字母。
锁扣应声弹开。
盒子里整齐排列着古巴雪茄,但郑毅的注意力立刻被夹层吸引。
拉开薄薄的木片,下面是一沓照片和一个小U盘。
最上面的照片让郑毅的胃部一阵抽搐——周雨薇躺在浴缸里,手腕被割开,水面泛着诡异的粉红色。
照片角落日期显示是在官方记录的自杀前三天。
老天...小王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提前布置的现场。郑毅的声音发紧。
他快速翻看其他照片,全是不同女性的尸体照片,有些甚至标着价码。
最后一张是林国栋与一个穿白大褂男人的合影,背后写着与赵明医生庆祝新项目。
插入U盘后,一个名为保险的文件夹自动打开。
里面是几十段录音,最早的可追溯到十年前。
郑毅随机点开一段：
老赵,那批医疗器械的事必须处理干净...
林国栋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那个质检员太较真了,你知道该怎么做。记住,要像三年前高速公路上那样,看起来像意外。
郑毅和小王对视一眼。
三年前,确实有位揭露医疗丑闻的记者在高速上遭遇车祸身亡。
头儿！小陈冲进证物室,挥舞着一份文件,周雨薇的案子有重大突破！法医重新检查了旧证据,在她指甲里发现了赵明的DNA！
郑毅的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必须是雪茄盒了它防火防潮,最适合保存秘密。演出七点开始,前排9号座留给你。——S】
小王瞥见短信内容：是苏雯她不是被保释了吗
郑毅看了眼手表——18:20。他抓起外套：我去趟音乐厅。你把这些证据直接交给局长,记住,是亲手交给局长！
暮色中的海滨音乐厅像一只巨大的贝壳,玻璃幕墙映照着渐变的晚霞。
郑毅亮出警徽顺利进入,找到9排座位时,发现扶手上放着一张节目单。
《安魂曲》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给睡不着的人。
灯光渐暗,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前,苏雯一袭黑裙缓缓落座。
当她的手指触到琴键时,郑毅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正是从林国栋保险箱找到的那枚。
音乐如潮水般涌来,苏雯的演奏比上次更加激烈,仿佛每个音符都在撕裂什么。郑毅借着舞台光重新审视节目单,发现背面还有字：
表姐死后第三十天,我在她梳妆台最下层找到日记和这枚戒指。那天起,我学会了《安魂曲》。
第一乐章结束时,郑毅悄悄离席。后台走廊空无一人,他循着演员休息室的指示牌来到一扇虚掩的门前。
推门进去,苏雯的律师——那位自称周雨薇母亲的老太太正坐在化妆镜前。
郑警官。她头也不回地说,我猜你有问题要问。
郑毅关上门：您根本不是周雨薇的母亲,对吗
老太太的笑声像风吹过枯叶：终于有人看出来了。她转过身,揭下精巧的硅胶面具,露出一张六十岁左右的脸,我是林国栋的第一任妻子,二十年前被他设计送进精神病院。
郑毅的警用记录仪红灯微闪,但他没有制止她继续。
那畜生专挑无亲无故的女人下手。她从手提袋里取出厚厚一叠文件,我花了十年时间收集这些。苏雯是我在精神病院认识的,她当时是志愿者,每周来教音乐治疗课。
郑毅翻看文件,全是不同女性的医疗记录和死亡证明,共同点是都曾与林国栋有过关联。
我们计划了五年。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苏雯这孩子...她本可以置身事外的。
舞台上的琴声突然变得激昂,正是《安魂曲》中最著名的震怒之日。
郑毅想起雪茄盒里那些照片,胃部再次揪紧。
您知道,在法律上...
法律老太太冷笑,林国栋用法律害死了多少人赵明用医学知识杀了多少人她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鲜血,肺癌晚期,医生说我还有三个月。所以郑警官,你要逮捕一个垂死的老太婆吗
郑毅没有回答。
琴声透过墙壁传来,现在进入了柔板乐章,旋律哀婉得令人心碎。
苏雯那晚确实去过办公室。老太太擦掉嘴角的血迹,但她只做了两件事：留下珍珠耳环,以及...她递给郑毅一支录音笔,听听这个。
录音开始是长达十分钟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然后是玻璃碎裂声和重物倒地声。接着是电子门锁开启的提示音,一个男声嘀咕着：醉成这德行...
随后是衣物摩擦声和注射器按压声。
赵明郑毅问。
老太太点头：苏雯故意激怒林国栋,让他打电话叫来赵明。她知道赵明会怎么做——永远让老板'闭嘴'。
琴声达到高潮,郑毅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微微震动。
老太太突然抓住他的手：那孩子从没想过逃脱惩罚。她设计的每个破绽,都是留给你的线索。
为什么是我
因为她调查过你。老太太微笑,十年前医疗腐败案里,你是唯一坚持追查到底的警察,即使被调职也不放弃。
舞台方向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老太太站起身,重新戴上面具：最后一个问题,郑警官。如果你知道某个罪犯即将犯下命案,你是会按程序等待证据,还是阻止悲剧发生
郑毅没有机会回答。
门被推开,苏雯站在门口,额头上的淤青在舞台妆下依然隐约可见。
掌声仍在继续,观众们高喊着安可。
该谢幕了。苏雯说,目光却锁定在郑毅脸上。
老太太拎起手提包：我去准备车辆。她经过苏雯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化妆间里只剩下郑毅和苏雯。
汗珠从她额角滑落,在黑裙上留下深色痕迹。
视频里最后那句话,郑毅问,是什么意思
苏雯摘下戒指放在化妆台上：意思是...有些正义需要不完美的手段。她拿起卸妆棉,擦掉唇膏,就像你明明知道真相,却还在犹豫要不要逮捕我。
郑毅的警用记录仪依然闪着红灯。他伸手关掉了它。
为什么留下那么多破绽
苏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因为完美的犯罪太孤独了。
她转向镜子,开始卸眼妆,而且...我需要被阻止。
阻止什么
我自己。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复仇之后...那种空虚感...我差点...
郑毅想起老太太说的她本可以置身事外,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向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软木塞：这上面的唇印是谁的
苏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赵明的情人,林氏集团的财务总监。
她昨晚也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切。她苦笑道,现在应该正在飞往加拿大的飞机上。
外面的掌声渐渐平息。
苏雯站起身,黑裙窸窣作响：时间到了。你要逮捕我吗,郑警官
郑毅看着化妆台上的戒指,内壁的刻字在灯光下依稀可辨。
他想起雪茄盒里那些照片,想起录音里林国栋冷酷的声音,想起老太太咳出的鲜血...
有个问题。他最终开口,如果你表姐还活着,她会希望你这样做吗
苏雯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终于卸下某种重担。
泪水冲花了她的眼妆,在脸颊上留下黑色痕迹。
不会。她轻声说,她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郑毅拿起戒指放回她手心：那就替她好好活着。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苏雯突然问：那些证据...足够重启调查吗
足够让林国栋和赵明身败名裂。郑毅没有回头,至于其他...法律会有公正的判决。
走出音乐厅时,夜空中飘起细雨。郑毅站在台阶上,任由雨滴打在脸上。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小王发来的消息：
【局长下令成立专案组,全面调查林氏集团！赵明已经落网,招供了包括周雨薇案在内的六起谋杀！】
郑毅回了个收到,然后拨通另一个号码：目标还在监控中吗...好,继续盯着,但别惊动她。
挂掉电话,他望向音乐厅后台的出口。
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离,车窗后隐约可见苏雯的侧脸。
雨越下越大,很快模糊了一切。
三个月后,郑毅在报纸角落读到一则短讯：
著名钢琴家苏雯在瑞士举行慈善音乐会,全部收入捐给家庭暴力受害者援助基金。
配图中,她左手中指上的珍珠戒指熠熠生辉。
郑毅把报纸塞进抽屉,拿出一个标记林国栋案的档案盒。里面除了案件资料,还有一枚珍珠耳环——从林国栋办公室找到的那只。
在灯光下转动时,珍珠表面隐约可见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接缝。
他始终没有尝试打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