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嫡嫁权臣:心劫难解 > 第一章


第1章

代嫁之谜

苏挽棠的绣针第三次扎进指尖时,帕子上的并蒂莲已经洇了三滴血。

小娘子又走神了。陈嬷嬷端着药盏过来,枯瘦的手覆住她发颤的腕,明日就要出阁,仔细染了喜服。

药香混着血腥气窜进鼻尖。

苏挽棠望着妆奁里那枚本该属于苏映雪的凤钗——三日前妹妹还在她院里摘海棠,说定北侯裴砚的聘礼里,这只点翠凤钗最衬嫡女身份。

映雪妹妹的疹子...她喉头发紧,当真重到不能见人

陈嬷嬷的手顿了顿。

药盏底重重磕在妆台,昨日老奴去佛堂送供果,见二姑娘房里飘出的帕子,半块都没染朱砂。

苏挽棠瞳孔微缩。

出痘要喝朱砂汤逼毒,染了痘的帕子该是红的——苏映雪根本没病。

窗外起风了。

竹影扫过窗纸,像极了前日深夜,她在回廊听见的细碎脚步声。

那时苏映雪正贴着庶兄耳朵说:嫡姐最是心软,替我嫁了定北侯,也算全了姐妹情分。

嬷嬷。她攥紧染血的帕子,裴侯...当真如话本里说的,是抗北狄的大英雄

陈嬷嬷没答话。

她望着铜镜里自己的脸,眉梢点着的喜钿像一滴凝固的血。

迎亲的唢呐撞破晨雾时,苏挽棠的盖头被掀起一角。

她看见青石板上蜿蜒的红绸,像条吐信的蛇。

定北侯府的门槛比相府高三寸。

苏挽棠的绣鞋磕在上面,差点栽进喜娘怀里。

喜娘扶她的手在抖,凑近她耳边:侯爷在正厅等呢。

正厅檀香呛人。

苏挽棠隔着盖头,看见玄色官靴停在跟前。

她想起话本里说的,新郎该掀盖头的,可那靴子只是顿了顿,便绕过她往内堂去了。

跟我来。声音像浸了冰的玉,不带半分温度。

苏挽棠攥紧裙角跟上。

盖头下的视线模糊,却看清了廊下侍立的丫鬟——她们垂着头,连眼尾都不敢抬,活像被抽了脊骨的傀儡。

拜堂时烛火劈啪炸响。

苏挽棠跪在蒲团上,听见裴砚说一拜天地的声音,和话本里的英雄判若两人。

二拜高堂时,她才惊觉高堂位置空着。

裴家满门被灭那年,他才十二岁,哪来的高堂

夫妻对拜。

苏挽棠抬头,终于看清裴砚的脸。

他眉骨很高,眼尾压着道淡疤,眼底像是结了层冰,扫过她时连温度都没多给半分。

红烛燃到三更,苏挽棠还端坐在床沿。

盖头早被她掀了,鬓角的珠翠硌得头皮生疼。

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猛地抬头,却见裴砚倚在门框上,玄色外袍松松垮垮,腰间玉牌泛着冷光。

你不是我要的人。他说这话时甚至没看她,转身就要走。

苏挽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苏映雪来送嫁,贴着她耳朵笑:姐姐可知裴侯要娶的是谁

是能解开当年灭门案的人。

侯爷。她声音发颤,我...我幼时救过一个小乞儿。

裴砚脚步顿住。

他侧过脸,冰潭似的眼底翻起一丝涟漪,很快又沉了下去。那小乞儿早死了。

门砰地合上。

苏挽棠望着铜镜里自己惨白的脸,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

她赤着脚溜到窗边。

月光下,个穿灰布短打的小厮正扒着窗纸,指尖沾着口水要捅破。

什么人

冷喝惊得小厮摔在地上。

苏挽棠看见廊下转出个穿玄甲的男人,腰间悬着玄甲卫的令牌——是裴砚的副将谢砚。

侯府的墙,也是你能扒的谢砚拎起小厮的后领,转头冲窗内拱了拱手,少夫人受惊了。

苏挽棠退到床沿坐下。

她听见谢砚的脚步声渐远,小厮哭嚎着说是二姑娘让我来探听侯爷和少夫人圆房没有,然后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烛火突然灭了。

黑暗里,苏挽棠摸到枕头下那半块棠梨木牌——是她幼时在破庙救小乞儿时,对方塞给她的。

木牌边缘还留着牙印,像极了裴砚刚才攥紧的那半块。

窗外传来更漏声。

苏挽棠数着更声,数到第五声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

是裴砚回来了

可那马蹄声没停,一路往城门方向去了。

次日清晨,丫鬟来送早膳。

苏挽棠掀开食盒,里面是碗白粥,连颗枣都没有。

侯爷呢她问。

丫鬟垂着眼:侯爷天没亮就去了校场,说...说少夫人不必等。

苏挽棠望着铜镜里褪了色的喜妆,突然想起陈嬷嬷昨日塞给她的药包。

药包里有张纸条,嬷嬷的字歪歪扭扭:小娘子且忍,那裴侯看你的眼神,像极了老奴当年在尚药局,见太医看救命药材的模样。

可她现在只觉得冷。

侯府的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帐幔簌簌响,像极了苏映雪昨日说的话:姐姐以为裴侯要的是嫡女

他要的是能引出当年灭门真凶的棋子。

房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挽棠攥紧木牌,却只等来送热水的丫鬟。

少夫人,丫鬟压低声音,昨夜里玄甲卫抓了个细作,说是...说是和相府有关。

苏挽棠的指尖凉得发木。

她望着妆奁里那支点翠凤钗,突然明白苏映雪为什么急着让她代嫁——凤钗上的点翠,用的是北狄特有的蓝羽。

窗外的棠梨树被风刮得沙沙响。

苏挽棠想起相府后园那株老棠梨,春天会落雪似的开白花。

可这里的棠梨,连叶子都是蔫的。

从那天起,裴砚再没进过新房。

苏挽棠每日清晨等在院门口,只看得见他玄色的背影,像片不肯落的乌云,掠过廊下时连影子都不肯多留半分。

她开始数侯府的砖缝。

东院到西院共三百八十二块青砖,其中十七块裂了缝;从正厅到新房有一百零三级台阶,每级台阶的青苔都长得不一样。

直到那夜她在偏殿听见两个丫鬟私语:听说侯爷在查十年前的灭门案,说凶手和相府有关...

嘘——少夫人来了!

苏挽棠转身要走,裙角却勾住了廊柱。

她蹲下身解裙角,看见柱底刻着行小字:阿棠,等我。

字迹很新,像用匕首刚刻的。

苏挽棠的指尖抚过那两个字,突然想起裴砚昨日经过她身边时,腰间的玉佩撞在柱上,发出当啷一声。

风卷着落叶扑过来。

苏挽棠望着满地碎金似的阳光,突然觉得这侯府的每块砖、每片瓦,都藏着秘密。

而她,不过是块被推进局里的棋子。

可那半块棠梨木牌还在她怀里,温温的,像团不肯灭的火。

第2章

真相初现

苏挽棠蹲在棠梨树下,指尖沾着新翻的泥土。

这是她来侯府第七日,每日辰时到未时,她都守着这株从相府移来的树——移栽时根须断了三根,她用麻线缠了又缠。

少夫人。小丫鬟捧着茶盏站在廊下,侯爷让送的碧螺春。

苏挽棠接过茶盏,青瓷边沿还留着指痕。

她垂眸看茶沫,想起陈嬷嬷教的:茶沫聚而不散,是水滚过三沸。可裴砚素日喝的茶,水只滚两沸。

喉间突然泛起酸意。

苏挽棠扶着树干直起身,眼前金星乱撞。

茶盏当啷落地,碎瓷割破她的掌心。

小娘子!陈嬷嬷从角门冲进来,扶她的手直抖。

老嬷嬷扯开她的衣袖,腕间一道青痕正往肘弯爬,慢性鹤顶红,每日加半分。

苏挽棠抓住嬷嬷的手腕:谁下的

能进侯府后厨的...陈嬷嬷压低声音,只有盯着您的人。

廊下忽然传来脚步声。

陈嬷嬷迅速用帕子裹住她的手,抬头正见玄甲卫的暗桩从院外经过。

那人身量极瘦,腰间悬着裴砚特有的玄铁令牌。

是裴侯的人。苏挽棠突然笑了,他要查相府旧案,所以让人看着我。

连我中了毒,他都知道。

陈嬷嬷的手一颤:您怎么...

前日我数东院砖缝,看见墙根有新鲜的鞋印。苏挽棠摸出怀里的半块木牌,他给的木牌,刻着'阿棠'。

可他连我每日吃什么,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是夜,苏挽棠等至三更。

她解下腕间的银铃铛——这是裴砚送的聘礼,摇起来轻得像猫叫。

穿过月洞门时,铃铛蹭过廊柱,她想起那日柱底刻的阿棠,等我。

书房门没锁。

苏挽棠摸黑翻到第三层书格,指尖触到本硬壳日记。

泛黄的纸页上,字迹力透纸背:盛景三年冬,相府苏侍郎夜访,说北狄送的点翠羽能换十万军粮...

啪。烛火突然亮起。

苏挽棠僵在原地,转身正撞进裴砚怀里。

他身上带着冷香,是玄甲卫常用的避毒粉。

找什么裴砚的声音像浸了冰,指尖捏住她攥着日记的手。

苏挽棠喉头发紧: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数砖缝裴砚扯过她的手,腕间青痕还没消,陈嬷嬷教你的毒理,倒用得好。

他将日记塞进她怀里:想看便看。

但明日宴会上,你得替我盯着张中丞和李司马。

第二日宴厅灯火通明。

苏挽棠坐在裴砚下首,听他举着酒盏笑:十年前那桩血案,本侯倒查着些趣闻——有人拿北狄的羽翎换军权,拿裴家的血换顶戴。

张中丞的酒盏当地磕在案上,李司马的指尖掐进锦缎里。

苏挽棠盯着他们发白的指节,想起日记里苏侍郎张中丞李司马三个名字。

散席时,裴砚扣住她的手腕:明日张夫人要去普济寺祈福。

她女儿咳了半年,你跟去。

为什么是我

你懂医。裴砚松开手,袖中滑出半块木牌——和她怀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你若不想和裴家一样,就乖乖听话。

苏挽棠摸着腕间未消的青痕,望着他玄色的背影消失在廊下。

风卷着棠梨花瓣扑过来,她突然想起陈嬷嬷说的:小娘子,要护好自己。

可这侯府的风里,藏着太多秘密。

比如裴砚袖中的木牌,比如张夫人女儿的咳疾——她得去查查,这咳疾,到底是病,还是药。

第3章

步步惊心

苏挽棠第二日跟着张夫人上了普济寺的马车。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她看见裴砚立在侯府门口,玄色大氅被吹得猎猎作响,目光像根针,扎进她后颈。

这是头回。后来次数多了。

张夫人的女儿喝了她开的润肺汤,咳声轻了;李司马的老母亲摔了腿,她捏着药槌在偏厅捣了半日,次日那老夫人就能扶着拐杖骂人;连工部尚书的续弦夫人害喜吐得昏天黑地,也是她配的姜茶止了呕。

小娘子手巧。官眷们拉着她的手笑,侯府有你,当真是裴将军的福气。

苏挽棠垂眼应着,指甲掐进掌心。

她在张夫人妆匣里见过半支点翠步摇,和日记里北狄送的点翠羽描述分毫不差;在李司马书房闻到过避毒粉的气味,和裴砚身上的冷香重叠;工部尚书夫人的姜茶里,她偷偷加了半钱钩吻——那是北狄人治心腹之患的毒药。

查得如何裴砚在廊下截住她,袖中木牌硌得她手腕生疼。

张中丞上个月往北边送了二十车药材。苏挽棠摸出帕子,上面沾着李司马书房的墨渍,李司马的账本,记着'羽翎换粮'的数目。

裴砚的指节抵上她后颈:继续。

苏映雪是在第五次出入官邸时出现的。

那天她跟着吏部侍郎的夫人逛珠宝阁,转角就撞进苏映雪怀里。

庶妹身上飘着沉水香,眼尾含着笑:阿姐最近好忙,连相府都不回了

母亲忌日快到了。苏挽棠后退半步,袖中藏着陈嬷嬷给的避毒丸。

苏映雪的指尖划过她腕间银铃:侯府的聘礼

阿姐可知,裴将军从前最厌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

话音未落,有丫鬟来催。

苏映雪捏了捏她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阿姐若是累了,映雪替你去探病。

那晚苏挽棠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摸出枕头下的日记本,最新一页写着:苏侍郎之女与北狄密使私会于城西破庙。墨迹未干,是裴砚的字。

第三日陪老夫人逛御花园时,变故来得极快。

老夫人在九曲桥看锦鲤,苏挽棠去廊下拿她落的帕子。

刚转过朱漆柱子,刀风就劈面而来。

她本能地低头,刀锋擦着发顶划过,砍在廊柱上,木屑飞溅。

护着老夫人!她喊了一声,转身就跑。

可退路被另一个刺客堵住了,刀刃泛着冷光,直刺她心口。

阿棠!

玄色身影从假山上跃下,裴砚的剑挑开刺客的刀,反手刺进对方胸口。

血溅在苏挽棠裙角,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方才那刀,离她心脏不过三寸。

玄甲卫从四面八方涌来,按住剩下的刺客。

裴砚扯过她的手,袖中木牌撞得她生疼:伤了

没。苏挽棠摇头,看见刺客腰间挂着枚玉牌,刻着苏字。

审讯室的灯火彻夜未熄。

是苏映雪的人。谢砚掀开门帘,刺客招了,说苏二小姐许了他们百两银子,要取夫人性命。

裴砚捏着玉牌的手青筋暴起:封相府。

等等。苏挽棠按住他的手腕,我要见她。

裴砚的目光扫过她发间的碎木屑,又落在她裙角的血渍上,突然笑了:你倒是比我狠。

夜更深了。

苏挽棠回到房间时,陈嬷嬷已经睡下。

烛台上压着封信,封口是苏映雪惯用的并蒂莲印。

她拆开。

阿姐查得可还顺心字迹秀雅,明日未时,城西破庙。

映雪备了茶,等阿姐来说说——裴家的血,究竟该算在谁头上。

信纸被她捏出褶皱。

窗外棠梨树的影子摇晃着,像无数只手,要把这封信抢了去。

第4章

暗流涌动

苏挽棠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七遍。

烛芯爆了个灯花,暖黄的光映得裴家的血四个字像渗了血。

她想起十岁那年,苏映雪偷她的翡翠镯子被抓包,跪在祠堂哭到声哑:阿姐,我就是太喜欢阿姐的东西了。

小娘子。陈嬷嬷端着药碗进来,瞥见桌上的信,碗底重重磕在案几上,苏二小姐的

苏挽棠把信纸揉成团又展开:她约我明日未时去城西破庙,说要讲裴家的事。

陈嬷嬷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她年轻时在尚药局见过太多血,知道能把裴家二字当筹码的人,手里沾的绝不是普通的脏。老身今夜去破庙查查。她摸出怀里的银簪,当年在宫里学的,能探地底下埋没埋东西。

苏挽棠按住她的手腕:嬷嬷别去。她想起昨夜刺客腰间的苏字玉牌,我总觉得...她在逼我动手。

陈嬷嬷突然握住她的手。

苏挽棠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凉得像冰。小娘子不是当年在佛堂被推下台阶还笑的傻姑娘了。嬷嬷的拇指蹭过她腕间的银铃,明儿个你去城南松风茶馆,找个穿青布衫的茶倌——谢砚会在那等你。

第二日卯时三刻,苏挽棠挎着竹篮出了侯府。

竹篮里装着陈嬷嬷包的艾草饼,底下压着半块碎玉——这是她与玄甲卫联络的暗号。

松风茶馆的伙计看见碎玉,眼皮都没抬,指了指最里间的竹帘。

谢砚的青布衫袖口沾着泥。

他把一卷纸往桌上一推,墨迹未干:苏映雪这月去了三次城西庄子,见的是已故苏侍郎外室的儿子周延。

十年前裴家灭门那晚,周延他爹是巡城营参将。

苏挽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裴砚日记本里那句苏侍郎之女与北狄密使私会,原来苏侍郎不是她,是苏映雪的生父。

竹帘外传来茶客的说笑声,她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苏映雪要把裴家的血,泼到她头上。

侯爷说,证据要凿得连皇上都堵不住嘴。谢砚扯了扯青布衫,您且把这消息带回去,剩下的他来安排。

戌时末,侯府西院的灯还亮着。

苏挽棠推开门,裴砚正倚在她的妆台前,案上摆着她今早带出去的竹篮,艾草饼被拆得七零八落。

周延上月往北狄送了二十车药材。他把谢砚给的密报拍在桌上,烛火映得他眼底泛红,苏映雪想借你的手引出我查案的破绽,再把通敌的帽子扣过来。

苏挽棠摸出袖中揉皱的信纸:她约我去破庙。

裴砚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他常年握剑的掌心有薄茧,硌得她生疼:别去。

那她会更得意。苏挽棠抽回手,装病吧。她想起陈嬷嬷教她的,我装病,她肯定来探,说不定能套出话。

裴砚盯着她看了半响。

窗外的棠梨树被夜风吹得沙沙响,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刀锋还凉:你比我想象中狠。

第二日晌午,苏挽棠的床帐放得严严实实。

她攥着帕子咳得喘不上气,陈嬷嬷守在床头抹眼泪:夫人这病来势汹汹,昨儿还好好的......

院门吱呀一响。

苏映雪的声音像沾了蜜:阿姐可好些了

映雪听说侯府的大夫瞧不出头绪,特意带了长白山的老参来。

苏挽棠强撑着抬头。

苏映雪的裙角扫过门槛,腕间金镯子叮当响——和她十岁那年偷的翡翠镯子,是同一家银楼打的。有劳阿妹。她声音虚得像飘在风里。

苏映雪把参盒放在床头,伸手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她的指尖在苏挽棠后颈顿了顿,阿姐可要找个更妙的大夫

苏挽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指甲掐进苏映雪腕骨,疼得对方倒抽冷气:阿妹这么关心我......她的声音突然发颤,是不是怕我死了,没人替你背裴家的血

苏映雪的脸刷地白了。

她猛地抽回手,参盒啪地摔在地上,红绸里滚出支黑黢黢的参——根本不是长白山的,倒像泡过药汁的。

阿姐说什么胡话!她弯腰捡参,发间的珍珠簪子擦过苏挽棠的手背,我这就去请御医......

不用。苏挽棠突然捂住太阳穴。

一阵刺痛从后颈窜上来,比那日刺客的刀还狠。

她眼前发黑,松开手时,苏映雪的裙角已经飘出了门。

陈嬷嬷扶住她要倒的身子,摸到她后颈有个小红点——像是被细针戳过的。

嬷嬷......苏挽棠的声音越来越轻,头好疼......

陈嬷嬷的手在发抖。

她掀开苏挽棠的衣领,后颈的红点周围正泛起青紫色。

窗外的棠梨树沙沙响,像是有人在敲梆子——那是玄甲卫示警的暗号。

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裴砚的声音撞进帐子:传御医!

苏挽棠闭眼前最后看见的,是裴砚攥着那支黑参的手。

他的指节白得像要碎了,腕间的棠梨木牌在烛火下泛着暗光,像一滴要落未落的血。

第5章

步步为营

苏挽棠的咳声穿透床帐,震得陈嬷嬷手一抖,药碗磕在案上。

三个御医轮流搭脉,都说不过是受了风,开两剂发散药便走了。

苏映雪第三日捧来蜜饯时,金镯子撞得更响了:阿姐可好些这是西市新到的蜜渍金橘。

陈嬷嬷借收碗的由头,用银簪挑了点蜜饯碎末,裹进帕子最里层。

三日后玄甲卫递来密报,帕子上的碎末混着微量鹤顶红,每日一钱,半年能要人命。

苏挽棠攥着帕子,指节发白。

她望着窗外的棠梨树,突然笑了——笑得像当年在相府后园,看苏映雪往她茶里撒糖霜。

第二日她咳得更弱了,连粥都喝不下两口。

苏映雪来探病时,她攥着对方的袖子呢喃:阿妹对我真好,等我好了,定要把侯府的西院让给你。

苏映雪的指尖在她腕上顿了顿,笑得比蜜饯还甜:阿姐说什么傻话,我只盼你快些好。

她记着苏映雪袖角沾的墨渍,记着她发间新换的茉莉香粉——和相府书房的墨、二夫人房里的香,是一个味儿。

第五日清晨,苏挽棠倚在床头,突然说想去护国寺祈福。

裴砚掀帘进来时,她正盯着案上的药碗发呆:我总梦见生母,她说佛前一炷香,能消百日灾。

裴砚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颔首:辰时三刻,备车。

佛堂的檀香混着晨雾,苏挽棠跪在蒲团上,声音轻得像飘在烟里:阿妹昨日说,相府西跨院的梅树抽了新芽。

裴砚的手指在佛珠上一紧。

他记得十年前裴府血案,线索正断在相府西跨院——那里原是已故二夫人的院子。

她又说:‘阿妹腕上的金镯子,是上个月十五在‘福来银楼’打的。’苏挽棠抬眼,侯爷可记得福来银楼的账册

裴砚的瞳孔微缩。

福来银楼的账册里,记着当年给灭门案主谋送过三箱金器。

他望着苏挽棠发顶的珠花,喉结动了动:明日起,玄甲卫会寸步不离。

马车载着两人穿过长街,裴砚突然攥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有薄茧,烫得她指尖发颤: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她垂眸,看见他腕间的棠梨木牌——和她幼年丢在破庙的半块,严丝合缝。

夜里月黑风高,苏挽棠在烛下翻着账本。

窗外传来瓦砾轻响,她手一抖,墨汁溅在西跨院三个字上。

她吹灭烛火,滚到床底。

门闩咔嗒一声,有人摸黑进来,脚步停在衣柜前。

月光漏进窗纸,照见那人腰间的翡翠牌——是苏映雪的贴身小厮阿福。

阿福掏出手帕,往衣柜里塞了个纸包。

苏挽棠屏住呼吸,闻见一丝苦杏仁味——和检测出的鹤顶红,一个味儿。

院外突然传来玄甲卫的暗号。

阿福慌了神,撞翻妆奁匣子,拔腿就跑。

裴砚掀帘进来时,苏挽棠正从床底爬出来,发间沾着灰。

他弯腰扶她,指腹擦过她脸颊:没事了

她指着衣柜:阿福塞了东西。裴砚打开纸包,里面是半封未写完的信,墨迹未干:大人,苏挽棠的药已加量......

他捏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转头对暗处道:去调玄甲卫。

夜色里,玄甲卫的黑影如墨色潮水,向苏映雪的院子涌去。

第7章

暗夜密谋

苏挽棠的指甲掐进信纸。

蜜蜡封的裂痕里,局中局三个字被她揉得发皱。

裴砚站在她身侧,玄甲卫令牌在晨雾里泛冷。

他指节抵在唇间,喉结动了动:青鸾卫的信

是。她把竹管递过去,送鸽的人没留名。

脚步声碎在鹅卵石路上。

李成跑得急,玄色甲叶撞出轻响:侯爷,城外二十里破庄子,夜里有马队进出。

守庄子的老猎户说,听见'赵大人'三个字。

裴砚的眉峰猛地一挑。

赵德是前丞相最心腹的幕僚,十年前裴家灭门时,这老东西跟着丞相上了吊——可吊的是替身

备马。他解下腰间玄甲卫腰牌塞进苏挽棠手心,你带陈嬷嬷守侯府,所有外院送来的茶点都先过毒。

苏挽棠攥紧腰牌。

木牌边缘的锯齿硌着掌心,像十年前破庙里那小乞儿攥她手腕的力道:你带玄甲卫去。

我留着查信里的局。她踮脚把平安符塞进他领口,这符我绣了七七四十九天,你戴着。

裴砚的耳尖发红。

他转身时披风带起一阵风,吹落她肩头两片棠梨花瓣。

午后的日头毒。

废弃庄园的门环锈成黑褐色,李成用匕首挑开门闩,霉味混着血腥味扑出来。

东厢房。裴砚指节敲了敲李成肩头。

两人贴着墙根走,藤蔓缠上靴底,他弯腰扯断,摸到一手黏腻——是新鲜血。

密室门虚掩着。

裴砚贴着门缝望进去,茶案后坐着个灰袍老者,左眉骨有道刀疤——赵德!

裴家那小崽子查得太紧。赵德端起茶盏,得让他分神。

怎么分下首穿锦缎的年轻人嗤笑,他现在眼里只有苏挽棠。

苏挽棠赵德的指节叩了叩桌案,当年苏明远敢动裴家,是因为咱们许了他半壁江山。

如今苏映雪那蠢丫头折了,正好......

裴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漫开时,袖口暗记已经记下半壁江山苏明远旧部几个关键词。

有人!锦缎青年突然抬头。

脚步声碎在庭院。

裴砚拽着李成闪进廊下的枯井,霉烂的树叶糊了满鼻。

井外传来刀剑出鞘声,他摸到李成后颈的冷汗,自己后背也浸透了。

直到更漏敲过三下,两人才摸黑翻出庄园。

李成的玄甲蹭掉一片漆,裴砚的外袍被荆棘划了道口子,里层却藏着半页染血的账本——他刚才撞翻茶案时顺的。

侯府东院的灯还亮着。

苏挽棠坐在案前,陈嬷嬷守着炭炉煮醒酒汤。

见裴砚进门,她猛地站起来,茶盏重重磕在案上:赵德还活着

活着,还在谋逆。裴砚把账本拍在她面前,他说苏明远当年是替他们办事,现在要把水搅浑。

苏挽棠的指腹蹭过信上晕开的墨:我明日去太夫人寿宴。

丞相府旧部的女眷都会到,我能套话。

不行。裴砚攥住她手腕,太夫人是赵德表姑,那院子里全是他的人。

那你去见陛下。她反握住他的手,把账本和玄甲卫的密报一起递上去。

赵德要的是兵符,陛下最忌讳这个。

裴砚盯着她发顶的珠花。

那是他昨日在首饰铺挑的,说是配你新穿的月白裙。

此刻珠花在烛火下晃,像她十年前在破庙给他裹伤时,发间那朵野棠梨。

后半夜我去宫门口候着。他解下外袍搭在她肩上,你睡会儿,我让陈嬷嬷守着。

苏挽棠没应声。她望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说:裴砚。



你若敢死在赵德手里......她吸了吸鼻子,我就带着平安符改嫁,让你追一辈子。

裴砚的脚步顿住。他背对着她笑出声,声音哑得厉害:好。

夜更深了。

苏挽棠蜷在榻上,听着窗外更夫敲过五更。

月光漏进窗棂,在她枕边投下一片白,像极了十年前破庙的雪。

她数着更漏,数到第七声时,突然坐起来。

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有细碎的脚步声从院外掠过——是玄甲卫的皮靴声

还是......

她摸过案上的剪刀,指尖碰到个温热的东西。

是裴砚临走前塞的糖霜山楂,用帕子包着,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天快亮了。

苏挽棠推开窗,晨雾里的棠梨树落了一层露水。

她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攥紧了袖中那半块棠梨木牌。

第8章

暗流涌动

晨雾未散时,苏挽棠已在侯府花园转了七圈。

鞋尖碾碎三片带露的草叶,她停在棠梨树下——裴砚走时说过,若辰时前不归,必是出了岔子。

此刻日头刚爬上东墙,檐角铜铃被风撞得叮当响,像极了十年前破庙外的雪粒打在草席上。

小娘子。陈嬷嬷端着青瓷碗从月洞门过来,碗里浮着两颗荷包蛋,先垫垫肚子,侯爷若见你空着胃等他......

他会说我傻。苏挽棠接过碗,筷子戳破蛋黄,可他自己昨晚连热粥都没喝。

陈嬷嬷叹气。

她看着这姑娘从扎羊角辫的小娃娃长成如今的模样,偏生对那冷脸侯爷的脾气摸得透:裴砚总说苏姑娘莫要痴等,却在她咳一声时,连夜让人从南地运川贝;总说这府里规矩多,却默许她把绣坏的帕子塞在他案头镇纸下。

嬷嬷,我去整理那些密报。苏挽棠放下碗,袖中半块棠梨木牌硌着腕骨——那是裴砚昨日替她捡的,说碎成两半也比新的珍贵。

她翻出床底的檀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近三月各官邸的礼单、请帖、甚至夫人们打马球时掉的银簪。

指尖扫过一张皱巴巴的纸,是前日苏映雪送来的寿宴帖子,边角被她撕了道小口——庶妹总爱用姐姐最懂我的软话,实则是要她替自己挡那些难缠的贵女。

小娘子看这个。陈嬷嬷举着盏铜灯凑过来,灯芯挑得极亮,前日在相府旧院扫灰,从梁上摸下来的。

一方褪色的红绸落在案上,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

苏挽棠指尖发颤——这是她七岁时偷拿母亲的绣线,蹲在柴房熬了三夜给小乞儿绣的。

后来那乞儿在雪夜里消失,她以为平安符早被丢了,却不想裴砚竟藏了十年。

他总说我笨。她把红绸按在胸口,可他比我更笨。

日头过午,苏挽棠换了身青布裙,鬓角只别朵绒花。

陈嬷嬷往她袖中塞了包迷药粉:若遇着不对劲的,往茶盏里撒半撮。

知道了。她低头看鞋尖,上次在李夫人院里,您塞的是鹤顶红。

那能一样陈嬷嬷拍她后背,李夫人的镯子是北戎贡品,这回赵德的人......

话没说完,苏挽棠已出了角门。

城西张府的牡丹开得正艳,花厅里围了七八个官眷。

苏挽棠缩在角落剥荔枝,听王夫人抱怨:太夫人寿宴的席面,赵大人非说要换北戎的冰酪,也不怕犯忌讳。

嘘——穿墨绿褙子的妇人扫了眼四周,赵大人最近总往城西庄子跑,我家那口子说......

说什么苏挽棠端着茶盏凑过去,我昨日见赵大人的马车,车帘缝里漏出块黄缎子,莫不是......

兵符!墨绿妇人压低声音,我家那口子替赵大人誊抄密信,说要在寿宴上......

三妹妹!李夫人突然扯她袖子,苏姑娘是相府嫡女,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苏挽棠笑:李夫人说的是,我就爱听这些家长里短。她捏碎手里的荔枝核,汁水顺着指缝淌——兵符、城西庄子、寿宴,这三个词像三根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亥时三刻,侯府角门被拍得山响。

苏挽棠冲出去时,裴砚正被谢砚架着,左肩渗血把玄甲染成深褐。

赵德在宫门口埋了伏兵。谢砚抹了把脸上的血,要不是侯爷用账本引开箭,现在......

闭嘴。裴砚甩开他的手,踉跄着抓住苏挽棠的手腕,你今日去了张府

你怎么知道

玄甲卫跟着。他扯下她袖中半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城西庄子兵符寿宴,赵德要借寿宴劫太夫人,逼陛下交兵符。

苏挽棠摸出红绸平安符,按在他伤口上:我还听到,他勾结了二十三个官员。

裴砚的手指顿在她发间。

那朵绒花不知何时掉了,发间别着的,是他昨日送的珠花——在烛火下晃,像极了十年前破庙那朵野棠梨。

后日寿宴,我去太夫人身边。苏挽棠抽回手,你去城西庄子。

不行。

裴砚。她踮脚替他系好玄甲带,你若敢死在赵德手里......

我带谢砚去。他截住话头,指腹蹭过她眼下的青影,你替我守着这府,守着......

守着什么

守着我回来。

夜更深了。

苏挽棠坐在案前,看裴砚用金疮药时紧咬的下颌。

她把平安符塞进他玄甲内层,指尖碰到块硬物——是半块棠梨木牌,和她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裴砚突然说:明日卯时,谢砚会来。

做什么

去城西庄子。他扣上玄甲,我需要个能替我挡刀的。

苏挽棠没说话。

她望着他腰间晃动的虎符,突然笑了:谢砚要是挡了刀,你得给他娶十个媳妇。

裴砚转身要走,又折回来,往她手里塞了颗糖霜山楂。

甜的。他说,比十年前破庙的雪甜。

第9章

步步惊心

卯时天未亮,裴砚的玄甲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谢砚往他掌心塞了块姜:压着伤口,昨儿金疮药还没干透。裴砚没接,翻身上了青骓马——前晚左肩的箭伤扯得他喉间发腥,却比不过赵德那句大楚将落入我们手中扎得深。

据点围墙爬满野蔷薇,谢砚踩他肩头先翻上去。

裴砚跟着借力,箭伤处突然撕裂般疼,他咬着牙没吭声——墙内巡卫的脚步声近了,两人贴着青瓦檐,看两个持刀的汉子从窗下走过,刀鞘撞在砖墙上,叮当响。

密室门在柴房地下。

裴砚用匕首撬起第三块松动的砖,霉味混着炭火味涌出来。

谢砚摸出火折子晃了晃,墙缝里漏出光——赵德正坐在檀木椅上,对面站着个穿绯色官服的,是陆文博。

寿宴那日,太夫人的软轿要经过西角门。赵德拨弄着茶盏,玄甲卫的人再精,也护不住老太太的凤冠。陆文博抹了把额头的汗:可裴砚那厮...裴砚赵德笑出声,他现在正盯着城西庄子的假兵符,等他反应过来,陛下早把虎符交出来了。

裴砚的手指掐进砖缝。

谢砚摸出怀里的炭布,手腕在墙上快速划动——赵德的话像针,根根扎进炭布的纹路里。他们要劫太夫人。裴砚低声说,声音像淬了冰。

谢砚刚要应,密室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陆文博踉跄后退:我、我只是要个从三品!赵德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你以为吃下去的药,是补身的

裴砚攥紧谢砚的手腕。

两人退到墙根时,晨钟正好撞响——七点三刻,得赶在卯正前把消息送回侯府。

午后的李侍郎府花园飘着桂花香。

苏挽棠捏着茶盏,听几位夫人聊绣样。陆大人新纳的妾室张夫人嗑着瓜子,我前日见他坐轿进了赵府,那轿帘压得低,跟做贼似的。苏挽棠的茶盏晃了晃,茶沫溅在帕子上。

她低头擦帕子,声音甜得像蜜:陆大人最是清廉,许是去赵府谈公务

公务李夫人嗤笑,赵德那老匹夫,公务都在城西庄子谈。

上月我家那口子说,陆大人的账册......她突然闭了嘴,眼睛往四周扫。

苏挽棠把帕子往袖里一塞,从妆匣里摸出个翡翠镯子:李夫人前日夸我这镯子水头好,送您赏玩吧。李夫人的手刚碰着镯子,苏挽棠又缩回:但求李夫人说句实话——陆大人去赵府,可是为了寿宴

李夫人的喉结动了动。

远处传来丫鬟喊相府姑娘的声音,苏挽棠转身要走,李夫人突然拽住她袖子:昨儿我家老爷翻账册,见陆大人往城西庄子汇了三笔款子。她压低声音,数目...够买五百副甲胄。

戌时三刻,侯府书房的烛火跳了三跳。

裴砚把炭布拍在案上,墨迹还带着潮气:赵德要劫太夫人逼虎符,陆文博是内鬼。苏挽棠把翡翠镯子搁在炭布旁:李夫人说,陆文博往城西庄子汇了买甲胄的钱。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城西庄子四个字上——前晚苏挽棠在张府听到的,裴砚在密室听到的,此刻全连成了线。

得进宫。裴砚抓起虎符,玄甲在烛光里泛着冷光,陛下若肯调羽林军守寿宴......

侯爷!书房外传来玄甲卫的喊,声音带着喘,城外据点被端了!

赵德的人烧了密室,正往城西庄子撤!裴砚的虎符当啷掉在地上。

苏挽棠弯腰去捡,指尖碰到他的——两人的手在案下交叠,像十年前破庙那夜,他冻得发抖,她把半块棠梨木牌塞进他手心。

走。裴砚扯过外袍,玄甲扣撞在门框上,赶在他们烧了庄子前......

苏挽棠摸出袖中平安符,塞进他掌心。

窗外起了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照见案头炭布上,寿宴太夫人虎符几个字,被风掀起一角,像要飞进夜色里去。

第10章

真相大白

卯时三刻,宫门前的灯笼还未全熄。

裴砚攥着虎符的手沁出薄汗,玄甲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苏挽棠跟在他身后,袖中平安符被捏得发皱——那是她昨夜塞进他掌心的,此刻又被他原样揣回她袖中。

定北侯求见!守门太监刚要拦,裴砚已甩袖踏进丹墀。

御书房内,皇帝正翻着早朝奏本。

听见赵德勾结边军,欲劫太夫人夺虎符几个字,朱笔啪地断在宣纸上。

调羽林军守寿宁宫!皇帝拍案,玄甲卫随裴卿出城,禁军归苏姑娘调度——他扫过苏挽棠发间半枚棠梨木簪,相府嫡女,总该识得那些官眷的轿辇。

苏挽棠垂眸应是,指腹蹭过木簪纹路——与裴砚怀中半块木牌严丝合缝,十年前破庙的雪忽然漫进眼眶。

走。裴砚扯她往殿外,玄甲扣撞在门槛上,谢砚带人守西直门,你盯着陆文博的宅门。

苏挽棠攥紧腰间玉佩。

那是陈嬷嬷今早塞给她的,说防着药。

她望着裴砚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转身时裙角扫过御阶青苔——像极了昨日李夫人说五百副甲胄时,茶盏里晃荡的水痕。

午后,赵府后宅的海棠落了一地。

谢砚踹开偏厅门时,檀木柜敞着,只剩半卷残账。

裴砚捏起账页,墨迹未干:八月十五,城西庄子,虎符换粮。

跑了谢砚抹了把脸上的血——是翻墙时被荆棘划的。

裴砚把账页塞进怀里,玄甲在日头下灼得发烫:追。

废弃庄园的断墙后,赵德的乌木拐杖戳在青石板上。

他身后站着七八个带刀护卫,刀鞘上缠着红布——和昨夜被烧的玄甲卫据点旗帜同色。

定北侯来得倒快。赵德抚着银须笑,可你猜,这庄子地底下埋的是甲胄,还是......

裴砚的剑已抵住他咽喉。

是太夫人的金步摇。赵德突然呛咳,血沫溅在剑尖,你以为抓了我就完

真正的主家......他猛拽裴砚衣襟,指甲掐进玄甲缝隙,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

谢砚的刀砍在他手腕上。

赵德闷哼着瘫软,却还在笑:侯府西院的海棠树,挖三尺......

带回去审。裴砚扯下衣襟裹住赵德伤口,血透过粗布渗出来,染红半块平安二字——是苏挽棠绣的。

戌时,侯府书房烛火劈啪。

苏挽棠盯着案上半卷账册,指尖点过陆文博三个字:他今日未去吏部,门房说去了报国寺。

裴砚把赵德的话复述一遍,指节抵着眉心:西院海棠树......是当年我娘种的。

挖。苏挽棠突然站起,现在。

谢砚举着火把冲进西院时,海棠叶正簌簌往下掉。

铁锹铲进泥土的声响惊飞了夜鸦,三铲下去,露出半块带血的玉佩——苏挽棠认得,那是太夫人寿辰时皇帝赐的。

赵德说的主家......裴砚攥紧玉佩,玉上血渍已发黑,是当年灭我满门的人。

叩叩叩。

书房门被拍得山响。

玄甲卫的声音带着喘:侯爷!

陆大人在城外芦苇荡,跟个穿青衫的......

看清脸了裴砚打断他。

没。玄甲卫抹了把汗,那青衫人见我们就跑,陆大人喊'别杀我',可等我们到跟前......他喉结动了动,陆大人脖子上插着根银针,和赵德伤口里的......

苏挽棠摸出陈嬷嬷给的玉佩。

玉坠里藏着的药粉被体温焐得发烫——和她昨日在李夫人茶盏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去备马。裴砚扯过外袍,玄甲扣撞在门框上,带二十个玄甲卫。

苏挽棠把平安符塞进他掌心。

窗外起了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照见案头赵德的血帕子上,主家二字被风掀起一角,像要钻进黑夜里去。

第11章

迷雾重重

天刚擦亮,裴砚的玄甲在晨雾里泛冷光。

苏挽棠攥着马缰的手沁出薄汗,昨夜赵德血帕上的主家二字还烙在她眼底——陆文博城外芦苇荡的死,和那根银针,必须连成线。

到了。裴砚勒住马。废弃仓库的木门半敞,门缝里漏出说话声。

玄甲卫分作两队绕到后墙,裴砚拉着苏挽棠贴紧墙根。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青砖,像擂鼓。

大人,计划到了最关键一步。陆文博的公鸭嗓刺进耳朵,三日后秋猎,陛下要试新制的连弩。

只要...

噤声。蒙面人低喝,声音像砂纸磨过瓷片,裴砚的玄甲卫盯得紧,苏挽棠那丫头也不傻。

裴砚的手指掐进掌心。

苏挽棠摸到腰间陈嬷嬷给的玉坠,里面藏的药粉还带着体温——和李夫人茶盏里的,和赵德伤口里的,一个味。

连弩...裴砚在她耳边低语,喉结擦过她鬓角。

苏挽棠想起太夫人金步摇上的纹路,和连弩机关图里的榫卯,像。

玄甲卫的暗号从房后传来。

裴砚抽剑的瞬间,陆文博突然拔高声音:大人,您答应我的侯位...

砰!

门被踹开的刹那,蒙面人甩出一把银针。

苏挽棠拽着裴砚侧身,银针擦过他玄甲,扎进身后木梁——和陆文博脖子上那根,一个锈斑。

追!裴砚挥剑劈断蒙面人退路。

玄甲卫的喊杀声撞碎晨雾,陆文博瘫在墙角发抖,裤脚洇出黄渍。

午后的侯府书房,炭盆烧得噼啪响。

苏挽棠把三根银针并排放在案上,用放大镜照着锈斑:每根都浸过鹤顶红,可陆文博没中毒。

他不配。裴砚的指节抵着案几,蒙面人要留活口,等他用完。

叩叩。

韩立掀帘进来,腰间玄甲片碰出脆响:侯爷,城外三十里的枯柳庄,墙根下埋了十车火药。

守庄子的老仆说,每月十五有青衫人送密信。

裴砚的眉峰拧成刀。

苏挽棠想起昨夜西院海棠树下挖出的金步摇,太夫人的私印还在背面——那是当年皇帝亲赐,说定北侯府永镇北疆。

我去枯柳庄。裴砚扯过外袍,玄甲扣撞在门框上,你留着,查银针来源。

好。苏挽棠摸出绣着平安的帕子,塞进他掌心,陈嬷嬷说,鹤顶红加曼陀罗,能解。

月上柳梢时,裴砚的玄甲混进了枯柳庄的阴影里。

韩立打手势,东边狗不叫,西边窗有光。

密室门是块青石板,底下塞着半片棠梨木——和裴砚贴身藏的半块,严丝合缝。

他的呼吸突然发紧,十年前雪夜,那个给他塞热红薯的小丫头,手里攥的就是这纹路。

赵德那老东西招了密室里传来男声,怕什么,当年裴家灭门,不也推给苏相

苏相韩立的刀顿在半空。

裴砚的指甲掐进掌心,苏挽棠的平安帕子被攥成团——苏相是她父亲,苏映雪的爹。

三日后秋猎,连弩里的箭簇...

咔嚓。

青石板突然往下陷。

裴砚拽着韩立滚进草窠,头顶掠过带倒刺的铁蒺藜。

密室里的灯灭了,脚步声往地道去。

追!裴砚抹了把脸上的土,玄甲片割得下巴生疼。

地道口的风卷着霉味,他摸出火折子,照亮墙上刻的字——苏氏暗桩,戊时三刻。

远处传来犬吠。

韩立扯他衣袖:玄甲卫在庄外接应,再晚要露馅。

裴砚盯着地道深处的黑暗,喉结动了动。

苏挽棠的平安帕子还在他掌心,绣线磨得他虎口发烫——原来主家,真在最想不到的地方。

后半夜的风卷着霜。

裴砚的玄甲结了层白,像十年前那夜,他缩在破庙里,小丫头给他裹的旧棉絮。

走。他拍了拍韩立肩膀,回侯府。

晨雾漫进庄门时,枯柳庄的老井里,漂着半片棠梨木牌——和裴砚怀里的那半块,能拼成完整的定北二字。

第12章

危机四伏

晨雾未散时,裴砚的玄甲擦过侯府朱漆门槛。

韩立跟在身后,靴底沾着枯柳庄的泥。

苏挽棠在正厅等了半宿,茶盏里的水早凉透。

见他进来,她起身要接外袍,却触到玄甲上未化的霜。密室里的话。裴砚扯下手套,指节泛青,他们说当年裴家灭门推给苏相,还提秋猎连弩的箭簇。

苏挽棠的指尖顿在他肩甲扣上。

苏相是她生父,可十年前灭门案时,父亲还在南疆督建河防——这说辞分明是栽赃。连弩箭簇...她喃喃,秋猎是皇帝检阅禁军的日子,箭簇若动了手脚...

我这就进宫。裴砚攥紧她手腕,你留在府里,查苏相旧年与陆文博的往来文书。

不。苏挽棠抽回手,从袖中摸出块褪色的帕子,是前日在西院翻出的,昨日陈嬷嬷说,太夫人房里少了本账册,记着侯府在京中产业。

我常跟各府夫人喝茶,她们的贴身丫鬟爱翻我绣的帕子——她将帕子摊开,里面裹着半枚碎玉,昨日在张侍郎夫人处,她的丫鬟撞了我,这玉从她袖中掉的,刻着'陆'字。

裴砚盯着碎玉,喉结动了动。

十年前灭门夜,他躲在马厩里,看见刺客腰间挂的正是这种刻家徽的玉。申时三刻,西市茶楼。他解下腰间玄甲令牌塞给她,韩立带四个暗卫扮作轿夫,你若遇险,捏碎令牌。

苏挽棠应了,转身回房换素色衫子。

陈嬷嬷蹲在妆台前,往她鬓边插支银簪:这簪子空心,藏着鹤顶红。她摸了摸,簪尾硌得耳垂发疼——是奶娘当年在尚药局偷带出来的。

午后的阳光晒得轿帘发烫。

苏挽棠掀帘一角,见韩立扮的轿夫正用脚尖点地,是安全的暗号。

她拢了拢披风,步入门庭挂着陆府灯笼的宅院。

前厅里,夫人们围坐嗑瓜子。

苏挽棠捧着茶盏坐下,听李夫人笑:陆大人新得的波斯锦,说是要送宫里张夫人掩嘴:嘘,没见陆府二公子昨日带了车箱子进后园

我家丫鬟瞧见,箱子缝里露着铁片子。

苏挽棠的茶盏晃了晃。

她弯腰捡帕子,听见角落两个管家低声:秋猎那日,连弩队的箭簇...

姑娘可是不舒服陆府的嬷嬷端来蜜饯,指甲盖涂着丹蔻,我带您去偏厅歇着

苏挽棠抬头笑:有劳嬷嬷。她跟着往偏厅走,路过月洞门时,瞥见西角门停着辆青布车,车底漏出半截箭杆——箭头泛着幽蓝,是淬过毒的。

亥时三刻,侯府东院烛火未灭。

裴砚踢开门槛,玄甲片撞得门框响。

苏挽棠正趴在案上抄陆府车辙印,抬头见他眉峰紧拧:皇帝说陆文博是先皇旧臣,让我莫要轻举妄动。

我今日在陆府见了毒箭。苏挽棠将抄好的纸推过去,车辙印是军器监的,箭头淬的是乌头碱——和十年前裴家护院身上的毒一样。

裴砚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突然抓住她手腕,将半块棠梨木牌按进她掌心:枯柳庄密室里也有半块,合起来是'定北'。

苏挽棠的呼吸一滞。

十年前雪夜,她在破庙给小乞儿塞红薯时,他手里攥的正是这样的木牌。所以你怀疑...

我怀疑当年推给苏相的灭门案,真凶是陆文博。裴砚扯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可他背后还有人,我需要...

我明日再去陆府。苏挽棠抽回手,将木牌收进妆匣,陈嬷嬷说,陆夫人每月十五去普济寺上香,我扮作香客跟着。

不行。裴砚按住她要掀被子的手,太危险。

那你呢苏挽棠抬头看他,你要去查城外的据点,就不危险

裴砚顿了顿,松开手。

他从腰间解下玄甲卫腰牌,塞进她枕头下:若我亥时未归,让谢砚带玄甲卫来寻。

深夜,苏挽棠蜷在被窝里,听着窗外风声。

妆匣里的木牌硌得胸口发疼,她摸出来,月光下定北二字清晰如刀。

隔壁传来动静。

她支起耳朵,听见裴砚的声音:谢砚,明日跟我去枯柳庄。

谢砚的笑混着酒气:侯爷,您这是要带副将,还是带保镖

裴砚没接话。

脚步声往院外去了,只剩下风卷着落叶,扑在窗纸上沙沙响。

苏挽棠攥紧木牌,突然想起白天在陆府西角门看见的车——车帘上沾着点泥,和枯柳庄墙根下的泥,一个颜色。

第13章

决战前夕

晨雾未散时,裴砚的玄甲靴碾过青石板。

谢砚跟在身后,腰间短刃擦着衣角沙沙响。

西墙新翻的土。裴砚停步,指节叩了叩墙根。

两人猫腰钻进半人高的荆棘丛,谢砚摸出火折子晃了晃——泥印里嵌着半枚兽首纹鞋钉,和陆府门房的鞋样分毫不差。

密室门闩是新换的铜锁。

裴砚摸出短刀,刀尖刚插进锁孔,门内突然传来脚步声。

谢砚拽着他闪进廊下的枯井,井底腐叶糊了半张脸。

王大人这趟来,可是带了圣谕陆文博的声音像淬了冰。

陆大人急什么。另一道公鸭嗓响起,等定北侯的玄甲卫查完枯柳庄,大楚的兵符、粮道、暗桩,可都要改姓了。

裴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谢砚摸出袖中炭笔,在袖口速记:王大人、兵符、粮道、玄甲卫暗桩。

明日秋猎。陆文博压低声音,皇帝要试新制的连弩。

若那弩机突然走火......

谢砚的笔尖顿住。

裴砚喉结动了动——十年前裴家灭门夜,刺客用的正是连弩。

末时三刻,军器监送弩到御苑。王大人轻笑,陆夫人的香车会在普济寺后巷停半柱香。

井外脚步声渐远。

裴砚扯着谢砚翻出枯井,袖角沾了满手湿泥——和苏挽棠说的陆府车帘泥色,一个样。

午后,苏挽棠的鎏金步摇晃进李尚书府。

她捏着帕子掩唇笑:听说王大人新得了块和田玉

姑娘有所不知。李夫人嗑着瓜子,王大人哪是爱玉

昨日见他从陆府出来,袖子里鼓囊囊的,倒像塞了密信。

苏挽棠的帕子绞出褶皱。她转着茶盏问:可听见什么要紧话

就说什么'秋猎'、'弩机'。李夫人凑近,我家那口子还说,陆夫人今日去普济寺,车帘子上沾了军器监的红漆——您说怪不怪

苏挽棠的指尖在茶盏沿儿敲了三下。

陈嬷嬷教过,这是速报的暗号。

她起身理了理裙角:原是来讨杯茶喝,倒听了这许多趣闻。

亥时,侯府书房的烛火跳了三跳。

裴砚把袖口的炭笔字拍在案上:王大人是陆文博同党,他们要在秋猎对皇帝动手。

苏挽棠展开帕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陆夫人普济寺后巷、军器监红漆车、弩机走火。

连弩淬毒。她想起陆府车底的幽蓝箭头,十年前裴家护院中的乌头碱,和这箭头一个味。

裴砚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抓起案上虎符往腰间系:我这就进宫......

且慢。苏挽棠按住他手腕,陆夫人的车会在普济寺停半柱香——那是调包弩机的时机。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谢砚撞开书房门,玄甲卫的披风兜头灌进风:侯爷!

城外据点被烧了!

陆文博的人带着箱笼往南跑,马队里有王大人的家将!

裴砚抄起案上的玄甲卫腰牌塞给苏挽棠:你带陈嬷嬷去普济寺盯着陆夫人的车。

你呢苏挽棠攥紧腰牌,王大人要劫弩机,你得去军器监!

玄甲卫分两队。裴砚扯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要活的陆文博,要活的王大人,要......

要活的你。苏挽棠抽回手,从妆匣里摸出半块棠梨木牌塞进他掌心,合起来是'定北',定北侯该护着大楚的。

更漏敲过五下时,裴砚的玄甲骑队踏碎了满地月光。

苏挽棠站在廊下,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转身对陈嬷嬷道:备马车,去普济寺。

妆匣里,另半块木牌静静躺着。

月光透过窗纸,在定北二字上投下阴影,像把悬着的刀。

第14章

决战时刻

更漏敲过五下时,裴砚的玄甲骑队踏碎满地月光。

苏挽棠攥着玄甲卫腰牌站在廊下,看他的背影没入巷口,转身对陈嬷嬷道:备马车,去普济寺。

妆匣里,另半块棠梨木牌静静躺着。

月光投在定北二字上,像把悬着的刀。

晨雾未散时,裴砚的玄甲卫已叩开皇宫角门。

苏挽棠的帕子裹着半块带红漆的车帘,被呈到皇帝案前。陆文博勾结军器监,秋猎用淬毒连弩行刺。裴砚按剑,昨夜军器监起火,是调虎离山。

皇帝拍案震得茶盏跳起来:传羽林卫封锁秋猎行宫!

定北侯,你带玄甲卫拿人!

苏挽棠摸了摸袖中裴砚塞的虎符,对皇帝福身:臣妾愿带禁军监视各官邸,防同党外逃。

马蹄声撞碎晨钟。

裴砚带谢砚杀向陆府时,朱漆大门洞开——院内只剩满地撕碎的密信,案上茶盏尚温。跑了!谢砚踢翻烛台,火星溅在秋猎二字的残纸上。

追。裴砚攥紧掌心的棠梨木牌,往南,废弃庄园。

日头过竿时,废弃庄园的荒草被马蹄踏平。

陆文博的青衫沾着草屑,被玄甲卫按在断墙上。

他抬头笑,露出染了茶渍的牙:侯爷以为抓了我就完

真正的主使......

住口!裴砚抽剑抵住他咽喉,当年裴家灭门,是不是你递的密报

陆文博笑声更尖:裴老将军的血,早喂了野狗!你猜是谁,能让三十万边军调令......

玄甲卫的刀背砸在他后颈。

谢砚扯过他腰间玉佩,塞给裴砚:侯爷,这玉牌刻着'赵'字。

裴砚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记得十年前那个雪夜,父亲攥着半块赵字玉牌断气——赵德,先帝最宠的外戚,早该埋进黄土的人。

午后,侯府书房的炭盆噼啪响。

苏挽棠把陆文博的供词按在火上,纸灰打着旋儿飞进铜鹤嘴里。赵德没死她指尖点着谢砚画的玉牌图,当年裴家灭门,是他要夺军权。

玄甲卫查过。裴砚拨了拨炭,火星溅在他袖口的旧绣纹上——那是苏挽棠幼年绣的平安符,赵德的义子在军器监当差,陆夫人的车,是他调的弩机。

话音未落,门被撞开。

玄甲卫小旗官单膝跪地,额头冒汗:侯爷!

王大人在南城外破仓库,和戴斗笠的人碰头!

苏挽棠抄起案上的毒囊。

那是陈嬷嬷新制的,专门对付乌头碱。走。她把半块木牌塞进裴砚手里,合起来镇邪。

暮云压城时,破仓库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

苏挽棠贴着墙根,听王大人的公鸭嗓漏风:大人放心,秋猎那日,行宫的守卫我全换了。

蠢货。蒙面人声音像砂纸磨石头,裴砚的玄甲卫盯着呢。

裴砚的手指在墙上敲了三下。

玄甲卫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刀出鞘的声音像暴雨打瓦。

王大人转身要跑,被谢砚一脚踹翻。

蒙面人掀开窗跳出去,苏挽棠甩手掷出毒囊——青雾腾起时,那人的斗笠落在地上,露出半张脸。

是赵德的管家!谢砚拔剑要追,被裴砚拦住。

他蹲下身捡起斗笠,里层绣着金线缠枝莲——和十年前裴府灭门夜,刺客身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夜漏初上,侯府密室的烛火晃得人眼晕。

苏挽棠把斗笠暗纹拓在纸上,墨迹未干就被裴砚抢过去。赵德藏在西山别庄。他扯下腰间虎符拍在案上,明早调三千玄甲卫。

我跟你去。苏挽棠摸出陈嬷嬷给的避毒丹,塞进他掌心,当年你在雪地里冻得发抖,是我用棠梨木牌给你焐手。

现在换我护着你。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响动。

苏挽棠抄起桌上的剪刀,转身却撞进裴砚怀里。

他身上带着玄甲卫的铁锈味,说话时热气喷在她耳后:是我。

你吓死我。苏挽棠攥紧他的衣襟,摸到半块木牌硌着心口,赵德的事......

明日就结。裴砚低头吻她发顶,等抓了赵德,我带你去看棠梨花开。

夜色渐深,密室的烛火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窗外的风卷着几片早开的棠梨花瓣,落在定北二字的木牌上——十年前的血仇,十年的错付,终于要在这场决战里,见个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