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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灵魂飘在手术室上方,冷漠地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
多奇怪啊,那个苍白的躺在那里的躯壳,曾经是我。
那张没有血色的脸,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那双曾经握过手术刀的、现在却毫无生气的手。
监护仪的尖锐鸣叫声在房间里回荡,刺耳却又遥远,像是某种残忍的讣告。
我很平静,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得多。
死亡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既非痛苦,也非释然,只是一种出奇的超然。
顾珩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我看着他猛地抽出那根插在我手臂上的导管,鲜红的液体顺着针头滴落。
他盯着我一动不动的身体,喃喃自语:
不可能......她的身体那么特殊......怎么会......
他的声音里有震惊,也有慌乱,但我听不出一丝悲伤。
当然不会有,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研究对象,一个可以被利用的特例。
陆景琛闻声走近,他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
苏念!
他怒吼着,双手猛地拍在手术台上。
你又玩什么把戏!别装死!
我几乎想笑。
即使在我死后,他依然认为我在欺骗他,在阻挠他救他心爱的白婉柔。
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我的位置,只有他的白月光,只有那个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妹妹。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陆景琛的怒吼,几个医生冲进来,迅速检查我的生命体征。
病人已经死亡。
领头的医生摘下听诊器,声音冷静而肃穆。
抽取量超过了她能承受的极限,多系统衰竭,神仙难救。
陆景琛站在那里,仿佛被雷击中一般。
他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困惑,又从困惑变成了恐惧。
怎么可能......
他低声说,声音颤抖。
我们做了那么多次,她从来没事......
每个人都有极限。
医生冷冷地说。
这次的抽取量是以往的三倍。
陆景琛的眼睛瞪大了,他猛地扑向我的尸体,双手抓住我的肩膀,近乎疯狂地摇晃着。
苏念!苏念!醒过来!你不能死!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绝望。
怎么会!我只是想救婉柔!我给你请了最好的团队!
他松开我,猛地转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仪器。
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刺耳刺耳,像是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
他捂住脸,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陆景琛失控。
原来他也会害怕,也会后悔。
只是太晚了,不是吗
顾珩站在一旁,他的目光在我的尸体和手中的血清样本之间游移。
我看到他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有震惊,有懊悔,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种计算
他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我的脸,却在即将接触的那一刻缩了回去。
你在怕什么,顾教授
我轻声问,尽管知道他听不见。
怕证据还是怕良心的谴责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房间里压抑的气氛。
苏家养父母闯了进来,养母一如既往地大声嚷嚷:
搞什么名堂这么大动静!她又耍什么花招——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陆景琛蹲在地上的身影,看到了顾珩复杂的表情,最后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面色如纸的我。
她的眼睛瞪大了,嘴巴张开又闭上,像条离水的鱼。
怎么回事
养父的声音颤抖着,他走向手术台。
她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监护仪单调的长鸣在提醒所有人,生命已经逝去。
养父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手,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
怎么这么凉......
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迟来的恐惧和悔恨。
那个曾经辱骂我、殴打我、把我当成摇钱树的男人,此刻竟像个无助的老人。
我注视着这一切,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这些人的悲伤、恐惧、后悔,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我曾以为死亡是结束,但看着他们的反应,我突然明白——这或许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