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孤鹰鸣梁

祁同伟记得最后一刻的枪响,记得口腔里弥漫的火药味,记得孤鹰岭上盘旋的秃鹫。他以为自己会坠入永恒的黑暗,却在一阵剧痛中睁开了眼睛。

太子殿下醒了!快传太医!

视线模糊中,他看到几个穿着奇怪服饰的人影在晃动。头像是被重锤击打过,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萧统,字德施,南朝梁太子,梁武帝萧衍长子...

我...穿越了祁同伟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当然没有配枪,只有一袭柔软的丝绸寝衣。

一位面容姣好的宫女捧着药碗跪在榻前:殿下,该用药了。

祁同伟——现在应该叫他萧统了——盯着铜碗中漆黑的药汁,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约莫三十岁上下,眉目清秀却带着病容,与前世那个饱经风霜的公安厅长判若两人。

放下吧,本宫稍后自会服用。他听见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声音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宫女惶恐地退下,留下他独自消化这荒谬的现实。

三天后,萧统终于能够下床走动。他站在铜镜前,仔细端详这个新身体。镜中人身材修长,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族气度,只是面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殿下,陛下命您病愈后即刻入宫觐见。东宫属官刘孝绰恭敬地立在门外。

萧统心头一紧。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梁武帝萧衍是个精于权术的帝王,而最近正因为蜡鹅厌祷之事对太子心存芥蒂。所谓蜡鹅厌祷,是有人在宫中埋下蜡制的鹅形诅咒之物,意图陷害太子。

备轿。萧统深吸一口气。前世在汉东省公安系统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主动出击。

建康城的宫墙比想象中还要高大。萧统坐在轿中,透过纱帘观察这座南朝都城。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如织,远比电视剧中展现的更加繁华。

殿下,到太极殿了。

萧统整理衣冠,迈步下轿。刹那间,无数记忆涌上心头——五岁被立为太子,二十多年谨言慎行,如今却因一场莫名其妙的诅咒案而地位动摇。他暗自苦笑:前世被权力抛弃,今生又要为权力挣扎,命运何其讽刺。

太子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名声,萧统踏入大殿。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龙椅上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是梁武帝萧衍。

儿臣参见父皇。萧统按照记忆中的礼仪深深一拜。

平身。萧衍的声音不冷不热,听闻太子近日身体抱恙,可好些了

谢父皇关心,儿臣已无大碍。

萧衍点点头,目光却转向另一侧:纲儿,你来说说江州水患之事。

萧统顺着父亲视线看去,只见一位年轻皇子出列,正是他的三弟萧纲。此人眉目间与自己有三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锐气。

启禀父皇,江州水患已致三万百姓流离失所,儿臣以为当立即开仓放粮...

萧纲侃侃而谈,朝臣们频频点头。萧统冷眼旁观,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信号——父皇在有意抬高萧纲的地位。

太子有何见解萧衍突然发问。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萧统知道这是个考验。前世作为公安厅长,他处理过无数次突发事件,此刻那些经验突然变得无比珍贵。

儿臣以为,救灾固然紧要,但更需防范贪腐。他声音沉稳,可命御史台选派清廉官员监督赈灾,同时设立举报制度,凡克扣赈灾钱粮者,严惩不贷。

这个回答明显出乎众人意料。南朝官场腐败成风,却鲜有人敢如此直指问题核心。

萧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太子此言倒是新颖。只是举报制度...恐生诬告之风

父皇明鉴。萧统不慌不忙,可规定举报者需实名,若查无实据,反坐其罪。如此既能广开言路,又可杜绝诬陷。

朝堂上一片哗然。这种现代社会的治理思路,在南朝无异于石破天惊。

萧衍沉思片刻,突然大笑:好!就依太子所言。来人,拟旨!

退朝后,萧统刚走出大殿,萧纲便追了上来:皇兄今日高见,令弟茅塞顿开。

萧统打量着这位弟弟,前世的政治直觉告诉他,此人绝非表面这般友善。三弟过奖了,为百姓谋福,本是我等本分。

只是...萧纲压低声音,皇兄近来行事风格大变,朝中多有议论。不知是否与那蜡鹅之事有关

萧统心头警铃大作。这是在试探!他面上不显,淡淡道:人总会成长。至于蜡鹅...清者自清。

回到东宫,萧统立即召来心腹刘孝绰:查查萧纲最近都与哪些朝臣来往密切。

刘孝绰面露难色:殿下,此举若被陛下知晓...

本宫自有分寸。萧统眯起眼睛,那个在汉东省运筹帷幄的祁厅长又回来了,另外,把东宫藏书整理一份目录给我。

夜深人静时,萧统独自在书房翻阅史书。他必须尽快熟悉这个时代的一切。当看到《梁书》中关于昭明太子萧统的记载时,他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原主将在三十一岁英年早逝,而现在,他已经三十岁了。

只有一年时间...萧统喃喃自语。前世他输在权力斗争上,今生绝不会重蹈覆辙。

2

文华权谋

东宫的梨花开了。

萧统站在回廊下,望着庭院中如雪般绽放的花朵。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个月,他逐渐适应了太子的身份。前世的记忆非但没有模糊,反而愈发清晰——那些权谋手段、官场经验,如今都成了他在南朝生存的利器。

殿下,诗会即将开始,各位文士都已到齐。刘孝绰轻声提醒。

萧统收回思绪,整了整衣冠。今日是东宫例行的文会,建康城内有名的文人雅士都会到场。按照记忆,原来的萧统酷爱文学,东宫聚集了当时最杰出的学者,正在编撰那部流传后世的《文选》。

走吧。他迈步向花园走去,脚步却比半月前稳健了许多。

花园凉亭中,二十余位文士正在饮酒谈笑。见太子驾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萧统目光一扫,发现萧纲竟也在座,身边还跟着几位陌生面孔。

三弟今日怎有雅兴来我东宫萧统笑容温和,眼神却警觉起来。

萧纲拱手行礼:听闻皇兄病愈后首次举办文会,弟特来贺喜,顺便带了几位江左才子一同讨教。

萧统心中冷笑。这是来砸场子的。他前世在公安系统见过太多这样的把戏——表面客套,暗藏锋芒。

甚好。萧统在主位坐下,既然是以文会友,不如就以这满园春色为题,各位即兴赋诗如何

文士们纷纷称善。侍从们备好纸墨,众人或沉思或踱步,各自构思。

萧纲带来的一个瘦高文士最先完成,朗声诵道:春色满皇州,莺啼御柳柔。东风不解意,吹落白衣愁。

众人喝彩。萧统听出诗中暗含讽喻——东风影射皇帝,白衣愁暗示太子失宠。好大的胆子!

他正欲回应,却见刘孝绰已经愤然起身:大胆!竟敢在太子面前...

萧统抬手制止,脸上依然挂着淡笑:诗不错,只是格律稍欠。本宫也有一首,请诸位品评。

他站起身,负手踱步到一株梨树下,略作沉思,吟道: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诗罢,满座寂静。这首改编自苏轼的《东栏梨花》,在南朝无异于天外之音。萧统暗自庆幸前世为了讨好高育良,曾苦读过不少诗词。

好一个'人生看得几清明'!一位白发文士激动地拍案而起,太子殿下此诗,意境高远,字字珠玑,老朽拜服!

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赞叹。萧纲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如常:皇兄大病初愈,诗才却更胜从前,实在令弟钦佩。

萧统浅笑:三弟过奖了。文学之道,贵在真诚。若无真心,纵使辞藻华丽,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那个瘦高文士一眼,后者顿时面红耳赤。

诗会结束后,萧统单独留下了刘孝绰和几位心腹文士。

加速《文选》编撰。他直截了当地说,本宫要在一个月内看到初稿。

文士们面面相觑。刘孝绰小心翼翼道:殿下,文选工程浩大,按目前进度至少还需半年...

重新规划。萧统取出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按文体分类,每类精选五十篇。优先收录那些反映民生疾苦、忠君爱国的作品。

这是他连夜制定的方案,借鉴了现代文集编纂方法。文士们传阅后,个个露出惊讶神色。

殿下此法甚妙!分类明确,标准清晰,必能事半功倍!

萧统点点头:另外,增设'奏议'一类,收录历代名臣谏言。再添'寓言',选入那些以小见大的智慧故事。

这些新增类别让文士们耳目一新。萧统看着他们兴奋讨论的样子,暗自满意。文化影响力是最稳固的权力基础,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三日后,朝堂上再次讨论江州水患后续事宜。萧衍看起来心情不错,显然已经听说了太子在东宫诗会上的表现。

太子上次提出的举报制度效果显著,已查出三个贪腐官吏。萧衍捋须道,今日诸位爱卿还有何良策,可助灾民重建家园

大臣们纷纷建言,大多围绕减免赋税、发放粮种等传统措施。萧统静静听着,直到萧衍点名询问他的意见。

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让灾民有活可干、有家可归。萧统沉稳道,可采取'以工代赈'之策,组织灾民修筑堤坝、重建房屋,按劳发放钱粮。如此既能解决眼前饥荒,又能防范未来水患。

朝堂上一片哗然。工部尚书立刻反对:殿下,灾民体弱,如何能服劳役此非仁政也!

萧统不慌不忙:非是劳役,而是雇佣。壮者筑堤,弱者纺纱,老者照看孩童——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此非但不违仁政,正是最大的仁政。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可由官府提供材料,鼓励灾民自建房屋,建成后归其所有。如此朝廷花费相当,却能收获双倍效果。

萧衍眼中精光一闪:太子此议颇有新意。只是国库恐怕...

父皇明鉴。萧统早有准备,儿臣计算过,若按此法,实际花费比单纯赈济少三成,效果却更持久。具体数字儿臣已写在奏章中。

说着,他取出一卷奏章呈上。这是他前世当公安厅长时练就的本事——任何提案必须有详实数据支撑。

萧衍越看越满意:好!就依太子所言。此事由太子全权负责,六部配合。

退朝时,萧纲拦住了萧统:皇兄近来变化真大,连算术经济都如此精通,实在令弟惊讶。

萧统听出话中有话,淡然一笑:为君分忧,自当多方学习。三弟若有兴趣,不妨一起来江州看看

萧纲脸色微变:弟近日身体不适,恐怕...

那真是遗憾。萧统意味深长地说,三弟保重身体要紧。

回到东宫,萧统立即召来亲信侍卫统领韦睿:派几个可靠的人,暗中盯着萧纲和朱异的动向。

韦睿是原主最信任的武将,为人忠勇。他低声道:殿下是怀疑...

蜡鹅之事绝非偶然。萧统冷笑,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夜深人静,萧统独自在书房审阅《文选》进度报告。忽然,窗户轻轻响动,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殿下,查到了。是韦睿派出的密探,二殿下近日频繁与朱异密会,今日更收到一封来自江州的密信。

萧统接过密信抄本,越看脸色越沉。信中详细记录了太子在江州救灾的一举一动,甚至预测了他可能采取的措施。这明显是针对以工代赈计划做的应对准备。

好一个萧纲...萧统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密探离去后,萧统站在窗前,望着建康城的万家灯火。前世在孤鹰岭饮弹自尽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时的绝望与无力,与现在何其相似——都是被人精心设计的局逼入绝境。

不,这次不一样。他握紧拳头,祁同伟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我是萧统,是梁朝太子。

次日清晨,刘孝绰匆匆来报:殿下,不好了!江州传来消息,有灾民暴动,声称太子'以工代赈'是变相劳役,已经打伤了朝廷命官!

萧统手中茶盏一顿,眼中寒光乍现:果然来了。

他迅速更衣入宫,果然见萧衍脸色阴沉,朝堂上气氛凝重。朱异正在慷慨陈词:...太子年轻气盛,不谙民情,此策本就有失妥当。如今酿成祸端,恐伤陛下仁德之名啊!

萧统冷静地听完所有指责,才从容出列:父皇明鉴,此事蹊跷。儿臣的奏章中明确写明'自愿雇佣、按劳取酬',何来劳役之说必是有人故意曲解,煽动民变。

太子此言差矣!朱异冷笑,白纸黑字写着'组织灾民修筑堤坝',这不是劳役是什么

萧统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文书:这是儿臣派往江州的使者刚刚送回的灾民联名状,三百余人按手印证明他们自愿参与工程,所得报酬比往年做工还多三成。至于所谓'暴动'——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朱异:据查,带头闹事者乃当地豪强家奴,因官府严查其主侵占赈灾粮一事而怀恨在心。此事江州刺史可作证。

萧衍接过文书细看,脸色渐缓:太子办事果然周全。

朱异还要再言,萧衍却已摆手:此事不必再议。传旨,严惩煽动闹事者,太子救灾方略不变。

退朝后,萧统在宫门外偶遇萧纲。

皇兄手段高明,弟佩服。萧纲笑容勉强。

萧统意味深长地回应:彼此彼此。只是三弟记住,玩弄民心者,终将被民心所反噬。

回到东宫,萧统立即召集幕僚:加快《文选》编撰,同时准备一份奏章,本宫要提议设立'灾民申诉直通车',允许百姓直接向御史台举报地方官员不法行为。

刘孝绰惊讶道:殿下,此举恐会引起地方官员强烈反对...

正是要他们反对。萧统冷笑,只有把水搅浑,才能看清谁在摸鱼。

当夜,萧统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既是祁同伟,又是萧统,站在孤鹰岭与建康城之间,两边都是万丈深渊。醒来时,窗外已是晨曦微露。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两句诗: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写罢又觉不妥,将纸揉碎。

不,不是笑谈。他自言自语,这一次,我要改写结局。

3

铁血练兵

江州的捷报比预期来得更快。

萧统站在东宫校场上,手中握着刚刚送达的奏报。他提出的以工代赈策略不仅平息了水患,更让三万多灾民得以安顿。奏报中提到,灾民自发为太子立了长生牌位。

殿下,韦将军到了。侍卫低声通报。

萧统收起奏报,转身看见韦睿大步走来。这位年近四十的将军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是当年跟随萧衍起兵时留下的。

参见太子殿下。韦睿抱拳行礼,铠甲铿锵作响。

免礼。萧统示意侍卫退下,韦将军,本宫有意重组东宫卫率,你意下如何

韦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殿下,东宫卫率已有定制,三千精兵皆为百战之士...

不够。萧统打断他,本宫要的不是仪仗队,而是一支能真正打仗的部队。

他取出一卷帛书递给韦睿。这是他用三个晚上写就的《新军制略》,融合了现代军事理念和南朝实际情况。韦睿越看眼睛瞪得越大,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帛书边缘。

殿下,这'三三制'编队...还有这小队协同战术...

可行否萧统紧盯着韦睿的反应。

韦睿深吸一口气:若真能练成,此军可当十倍之敌!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朝中恐有人非议太子私练精兵...

萧统冷笑:所以本宫找你来。韦将军当年随父皇起兵,最清楚兵者国之大事的道理。此事只在你我之间,对外只称是常规操练。

韦睿沉思片刻,突然单膝跪地:末将愿效死力!

接下来的日子,东宫西侧的校场每日天不亮就响起操练声。萧统亲自到场监督,将前世在警校学到的训练方法与古代战争实际相结合。他改革了传统的单一操练模式,引入小队协同、战术迂回等现代概念。

记住!战场上最重要的是配合!萧统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士兵们演练他设计的鸳鸯阵——这是借鉴了戚继光的战术,五人一组,攻守兼备。

韦睿从最初的疑虑变成了狂热推崇。这位老将军发现太子教授的战术竟能让他这样的沙场老将都耳目一新。

殿下真乃神人!一次演练结束后,韦睿忍不住赞叹,这'火力压制'、'侧翼迂回'之说,末将闻所未闻!

萧统心头一紧——不小心用了现代术语。他连忙掩饰:不过是读书时的一些奇思妙想,韦将军觉得有用就好。

韦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兴奋取代:殿下,若能将此战术推广至边军,我大梁军力必能冠绝南朝!

不急。萧统拍拍他的肩膀,先把东宫卫率练成标杆,届时自有父皇过问。

正当军事改革稳步推进时,朝堂上却风云突变。这日早朝,朱异突然出列,手持一卷《文选》样稿。

陛下!臣有本奏!朱异声音尖锐,太子主持编撰的《文选》,竟收录了前朝叛逆侯景的诗文!此乃大不敬!

萧统心头一震。《文选》确实收录了少量侯景的作品,主要是考虑到其文学价值。没想到被朱异抓住大做文章。

萧衍脸色阴沉下来:太子,可有此事

萧统从容出列:回父皇,确有收录侯景三首诗,但均是其早年作品,当时他尚为魏臣,未叛我朝。儿臣以为,文学当就文论文,不应以人废言。

荒谬!朱异厉声道,侯景如今正与我朝为敌,太子却为其张目,是何居心

朝堂上一片哗然。萧纲站在文官队列中,嘴角微微上扬。

萧统不慌不忙:朱大人此言差矣。孔子曰:'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若因侯景之过而废其文,那么《史记》中收录项羽本纪,《文选》中录入曹操作品,又当如何解释

这一反驳引经据典,顿时让朱异语塞。萧统乘胜追击:况且,《文选》宗旨在于'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所选诗文皆以文学价值为准。若因政治立场而取舍,岂不成了党同伐异

萧衍捋须沉思,脸色渐缓:太子所言有理。文学归文学,政事归政事,不必混为一谈。

朱异不甘失败,又抛出一击:陛下!臣还发现,《文选》中竟收录了民间谤诗《孔雀东南飞》,其中多有违逆纲常之语!太子此举,恐有倡导妇人不守节之嫌!

这是更阴险的攻击。南朝重视礼教,这种指责直指太子德行。萧统却微微一笑:朱大人可曾细读此诗《孔雀东南飞》歌颂的正是忠贞不渝之情。诗中刘兰芝'黄泉下相见'之志,岂非最烈的节义

他转向萧衍,语气诚恳:父皇常教导儿臣,为政当体察民情。民间疾苦,往往见于歌谣。《文选》收录此诗,正是为了让士大夫们知晓百姓所思所想。

萧衍终于露出笑容:太子用心良苦。《文选》编撰之事,不必再议。

退朝后,萧统刚走出大殿,就被萧纲拦住。

皇兄今日真是...伶牙俐齿。萧纲笑容不达眼底,只是不知皇兄近来为何对军事如此热衷东宫卫率的操练声,连我府中都听得见呢。

萧统面不改色:三弟多虑了。东宫卫率例行操练而已。倒是三弟消息灵通,连我宫中动静都了如指掌。

两人目光交锋,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最终萧纲先移开视线,轻笑一声离去。

回到东宫,萧统立即召来刘孝绰:《文选》进度如何

已按殿下吩咐加紧编撰,再有十日即可完工。刘孝绰犹豫了一下,只是...今日朝堂之争,恐怕会引来更多非议...

无妨。萧统冷笑,本宫正等着他们跳出来。

他转向韦睿:东宫卫率训练继续,再加一项夜间行军演练。记住,要绝对保密。

夜深人静,萧统独自在书房审阅《文选》定稿。这部凝聚了原主心血的作品,如今被他注入了更多现代理念——按文体分类的系统性,兼顾雅俗的包容性,甚至加入了简短的作者评介,这在南朝都是开创性的。

殿下,这么晚还不休息一个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萧统抬头,看见太子妃蔡氏端着参汤站在门口。

有些政务要处理。萧统接过参汤。根据记忆,原主与这位太子妃感情甚笃,但他重生后一直刻意保持距离。

蔡氏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轻声道:妾身听闻今日朝堂上有人为难殿下...

无碍。萧统简短回答,妃子不必担忧。

蔡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殿下近来变了许多...不过无论如何,妾身永远站在殿下这边。

萧统心中一动。这位太子妃显然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却选择了无条件支持。他突然有些愧疚:多谢妃子。夜深了,先去休息吧。

蔡氏离去后,萧统走到窗前,望着满天星斗。前世的祁同伟为了权力牺牲了爱情,今生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不,这次不一样...他喃喃自语。

十日之后,《文选》正式面世,在建康城引起轰动。这部收录了七百余篇诗文的巨著,以其系统性和包容性赢得了文士们的广泛赞誉。连一向保守的太学博士们都不得不承认,这部作品必将流传千古。

萧衍在朝堂上当众嘉奖了太子,甚至允许《文选》以昭明太子名义刊行天下。这对萧统来说是个重大胜利——文化影响力的扩张,比军事力量的增长更不易引起猜忌。

太子,朕有意让你参与北伐筹备,你意下如何退朝时,萧衍突然问道。

萧统心头一震。这是父皇开始让他接触核心军政了!他恭敬回答: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萧衍满意地点头:好。三日后,来武德殿议事。

这个消息像野火般传遍朝野。当晚,萧纲府中灯火通明,密会持续到三更。

而此时的萧统,正在东宫密室与韦睿研究北伐战略图。

殿下请看,侯景叛军主力集结在寿阳一带,而我军...韦睿指着地图讲解。

萧统却摇头:侯景狡猾,必不会正面决战。我军当分兵三路,一路佯攻寿阳,两路迂回包抄...

韦睿惊讶地看着太子在图上标出的箭头:殿下此策...与末将所想不谋而合!只是这'钳形攻势'需要极强协调...

所以需要训练有素的部队。萧统意味深长地说,东宫卫率准备得如何了

韦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已按殿下之法操练月余,可当大任!

萧统点点头:三日后武德殿议事,你随我一同前往。

4

武德殿博弈

武德殿前的石阶上,萧统驻足整了整衣冠。三天的准备时间,他几乎没合过眼。前世警校的军事课程、看过的战争史、玩过的战略游戏,所有记忆都被他翻出来细细梳理。

殿下,真的要提出那个计划吗韦睿压低声音,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

萧统微微颔首:按昨晚商议的来。

殿门前的侍卫高声唱喏:太子殿下到——

武德殿内,十余名文武重臣已经分列两侧。萧衍高坐龙椅,身着戎装,不怒自威。萧统注意到萧纲站在文官首位,而朱异正对他使眼色。

儿臣参见父皇。萧统行了一礼。

萧衍摆手示意他起身:太子,今日议北伐方略,朕想先听听你的见解。

这出乎所有人意料——按惯例,该由兵部尚书先呈方案。萧纲脸色微变,朱异则轻咳一声,显然在提醒什么人。

儿臣斗胆,请用沙盘演示。萧统不慌不忙。

侍卫抬来一座巨大的沙盘,上面精细地标注着梁魏边境的山川城池。萧统拿起一根细棍,点在寿阳位置:侯景叛军主力在此,约八万人。传统打法是我军分兵三路,两翼包抄,中路突破。

几位老将点头,这正是他们昨晚商议的方案。

但儿臣以为,此策不妥。萧统的细棍突然快速划过沙盘,直指洛阳,当集中精锐铁骑,出其不意,直捣黄龙!

殿内一片哗然。兵部尚书陈庆之忍不住出声:殿下,此乃孤军深入,若粮道被断,全军危矣!

所以不要粮道。萧统语出惊人,轻装疾进,就地取粮,七日之内必抵洛阳城下。

荒谬!一位白发老将拍案而起,老臣征战四十载,从未听闻此等儿戏战法!

萧统不慌不忙:敢问老将军,当年霍去病远征漠北,可曾步步为营

老将语塞。萧统乘胜追击:兵贵神速。侯景刚叛魏不久,根基未稳。若等我大军缓慢推进,他早已做好准备。

萧衍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太子此策,倒与当年韦睿取合肥有异曲同工之妙。

韦睿立即出列:陛下明鉴。末将以为太子此策虽险,却正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兵法要义。

萧纲突然轻笑一声:皇兄近日军事见解突飞猛进,实在令弟惊讶。不知这些想法从何而来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萧统心头一凛——这是在暗示他的变化不正常。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萧统淡定回应,三弟若少些宴饮,多读兵书,也会有所得。

萧衍大笑,打破了紧张气氛:好了,朕倒想看看太子的'闪电战'具体如何实施。——他准确用了萧统之前提出的术语。

萧统心中一紧,但面上不显。他示意侍卫搬来几个小模型:儿臣与韦将军改良了铁浮屠重甲,减重三十斤而不损防护。配合轻骑兵'拐子马',可形成快速突击集群。

他摆弄着模型,演示了一种全新的骑兵协同战术。重甲冲锋破阵,轻骑两翼包抄,完全是现代装甲战术的古代版。

妙啊!陈庆之突然拍手,重骑为锤,轻骑为凿,此阵若成,确实无坚不摧!

朱异阴恻恻地插话:兵者,诡道也。太子殿下如此精通诡诈之术,不知平日所读何书

这是赤裸裸的暗示太子心术不正。萧统冷笑:朱大人可曾读过《春秋》齐桓公伐楚,用的正是'攻其无备';晋文公退避三舍,也是'后发制人'。若按朱大人之见,这些圣王莫非都是诡诈小人

萧衍眉头舒展:太子所言极是。仁义是根本,但用兵之道,不可拘泥。

沙盘推演开始。萧统的新战术对阵传统阵法。不到半个时辰,代表侯景军的蓝旗被尽数拔除,而萧统的红旗已插在洛阳城头。

好!萧衍拍案而起,就依太子之策。陈庆之、韦睿,你二人负责整编铁骑,半月后出兵!

会议结束,众臣退下。萧衍却单独留下了萧统。

太子,朕很好奇。萧衍的目光如刀,你提到的'运动战'、'闪电战',这些词朕从未在兵书上见过。

萧统后背渗出冷汗。他低估了这位开国皇帝的敏锐。回父皇,这些是儿臣研读兵法时自悟的粗浅想法,让父皇见笑了。

萧衍不置可否,突然换了个话题:听说东宫卫率最近操练频繁

为北伐做准备。萧统滴水不漏。

萧衍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朕年轻时也爱琢磨些新奇战术。很好,继续保持。

离开武德殿,萧统的里衣已经湿透。刚才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萧衍看穿了一切。远处,他看到萧纲和朱异匆匆走向宫门,显然急着商量对策。

回到东宫,萧统立即召集亲信。

计划有变。他压低声音,萧衍起了疑心。北伐必须成功,否则我们都有杀身之祸。

韦睿皱眉:殿下,末将不明白...

有人在本宫背后捅刀子。萧统冷笑,传令下去,东宫卫率今夜秘密移驻石头城,对外宣称是例行换防。

刘孝绰匆匆进来:殿下,刚收到密报,侯景派使者秘密入京了!

萧统眼中精光一闪:盯紧萧纲府邸。另外,加派人手保护《文选》书局,我担心有人要生事。

夜深人静,萧统独自站在东宫最高的阁楼上,俯瞰建康城。这座南朝都城灯火稀疏,与千年后的繁华都市天差地别,但权力斗争的残酷性却丝毫未变。

前世的祁同伟曾以为,只要爬上高位就能掌控命运。现在的萧统明白,真正的安全来自于无可替代的价值。

殿下,有动静了。韦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探子发现有人潜入《文选》书局,已被我们的人拿下。

问出幕后主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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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朱异的人,但...韦睿犹豫了一下,那人招供说,萧纲昨晚秘密会见了一个北方来的商人。

萧统握紧了栏杆。历史记载中,侯景之乱将给南朝带来灭顶之灾。而现在,他的弟弟似乎正与虎谋皮。

加强城门盘查,特别是北边来的商队。萧统下令,另外,准备一份奏章,本宫要参朱异结党营私。

韦睿惊讶道:殿下,无确凿证据就弹劾重臣...

不需要真的弹劾。萧统冷笑,只要让父皇知道朱异不干净就够了。

次日朝会,萧统刚提出要严查北方细作,朱异就跳出来反对:陛下,此举恐扰民伤商,有损我朝仁厚之名!

萧统不慌不忙:朱大人如此维护北方商旅,莫非有什么特殊关系

朱异脸色大变:太子此言何意老臣一片忠心...

本宫只是随口一问,朱大人何必紧张萧统似笑非笑,还是说,朱大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萧衍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朱异身上:朱爱卿,太子所虑不无道理。近来边境不宁,加强盘查也是应有之义。

退朝后,萧统刚走出宫门,就被一名小太监拦住:殿下,临川王邀您过府一叙。

临川王萧宏是萧衍的弟弟,素来与太子交好。萧统略一思索,决定前往。

萧宏府中,老王爷屏退左右,直入主题:太子近日风头太盛,恐招人忌惮啊。

萧统不动声色:王叔何出此言

朱异与萧纲已结成死党。萧宏压低声音,他们暗中搜集太子'行为异常'的证据,意图不轨。

萧统心中一凛:多谢王叔提醒。只是不知父皇...

陛下老了,多疑。萧宏叹息,太子要小心,既不能太平庸,也不能太出众。

回东宫的路上,萧统的马车突然被一群暴民拦住。侍卫们拔刀戒备,却发现只是几个醉汉闹事。

但萧统看得清楚——街角阴影处,有人正冷眼旁观这一切。

果然开始了。萧统冷笑。前世的官场倾轧,今生的宫廷阴谋,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游戏。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输。

当夜,东宫密室。萧统对着沙盘沉思良久,突然将代表侯景的旗帜一把推倒。

传令给陈庆之,北伐提前。三日后,我要亲率前锋出发。

韦睿大惊:殿下!这不合规矩!太子岂能轻涉险地

正因为不合规矩,才能出其不意。萧统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本宫要让所有人知道,萧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文弱太子。

5

血战寿阳

寿阳城外三十里,梁军大营。

萧统蹲在一条溪流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初春的河水还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他一夜未眠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水面上倒映着一张沾满尘土的脸,下巴上已经冒出了胡茬,完全看不出建康城里那个文质彬彬的太子模样。

殿下,前锋已经就位。韦睿踩着枯草走来,铠甲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三天前他们遭遇了魏军斥候,短兵相接中折了五个好手。

萧统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寿阳守军可有动静

据探子报,城门照常开启,看来尚未察觉我军动向。韦睿压低声音,只是...末将总觉得此次行军太过顺利。

萧统眯起眼睛。他也早有同感。按照原计划,他们这支五千人的轻骑应该遭遇至少三次阻击,可一路上除了几股游哨,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按第三方案行动。

韦睿眉头一跳。第三方案是防备中伏的紧急预案,意味着太子也起了疑心。

晨雾中,梁军铁骑悄无声息地向寿阳逼近。萧统骑在一匹黑马上,身披轻甲,腰间配着一把修长的环首刀。这是他按现代军刀改良设计的武器,比传统环首刀更长更直,适合马上劈砍。

寿阳城墙渐渐显露在雾气中。城门果然大开,农夫商旅正排队入城,一派太平景象。

不对劲。萧统突然勒住马,守军再松懈,也不会连城头旗帜都歪斜不整。传令,停止前进!

命令还未传下去,变故陡生!

城墙上突然竖起无数黑色旗帜,同时两侧山林中杀声震天,伏兵四起。最前排的梁军骑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地面突然弹起的绊马索掀翻。

中计了!韦睿大吼,保护太子!

萧统却异常冷静。他早就怀疑有诈,第三方案就是为此准备的。吹号,变阵!全军向东突围!

号角声中,梁军并未如敌人预料的那样溃散,反而迅速收拢,形成一个锋矢阵型。萧统一马当先,率领最精锐的铁浮屠冲向东方——那里地形开阔,最适合骑兵发挥。

箭雨倾泻而下。萧统感到左臂一热,一支箭已经穿透甲胄缝隙。他咬牙折断箭杆,继续冲锋。前方出现一队魏军重步兵,长矛如林。

掷!

随着萧统一声令下,铁浮屠们齐齐投出短斧——这是萧统借鉴维京战法的创新。飞斧砸进敌阵,顿时撕开一道缺口。

杀!

黑马如闪电般冲入敌阵。萧统的环首刀划出一道寒光,两颗头颅冲天而起。这一刻,前世警校格斗冠军的记忆与身体完美融合,每一刀都精准狠辣,完全不像初次上阵的新手。

太子神武!梁军士气大振,跟着主帅杀出一条血路。

冲出包围圈后,萧统才感到左臂剧痛。箭伤不深,但血流不止。军医匆忙包扎时,韦睿清点完伤亡前来汇报。

折了八百弟兄,还有两百重伤。韦睿脸色阴沉,殿下,我军行动路线被敌人了如指掌,必有内奸!

萧统盯着染血的绷带,突然问道:出征前,都有谁知道第三方案

除了末将,只有...韦睿突然瞪大眼睛,陈庆之将军和...临川王。

萧统冷笑。临川王萧宏前日还派人送来了劳军的酒肉。查查那些酒肉。

果然,一个时辰后,军医战战兢兢地汇报:酒中掺了大量五石散。这种南朝贵族流行的毒品,能让将士们精神亢奋,却也导致判断力下降。

好个萧宏。萧统眼中杀意凛然,传令,全军移营至鸡鸣山,对外宣称本太子重伤不治。

当夜,萧统正在帐中研究地图,突然烛火一晃。多年刑警的直觉让他本能地侧身一滚。

嗖!一柄短剑钉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黑影从帐顶跃下,又是一剑刺来。萧统抄起案几格挡,同时大喊:有刺客!

帐外顿时大乱。刺客见行迹败露,竟不逃窜,反而更加疯狂地扑来。萧统左臂受伤,动作稍慢,被划破了肩膀。

千钧一发之际,韦睿破帐而入,长刀如虹,将刺客持剑的手臂齐肩斩断。刺客惨叫一声,竟用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往嘴里倒。

毒药!萧统扑上去,却为时已晚。刺客口吐黑血,瞬间毙命。

查他是谁。萧统喘着粗气下令。

韦睿撕开刺客衣襟,发现胸口有一个青色狼头刺青:侯景的死士!

萧统却不以为然:太明显了。侯景不会蠢到派有标识的死士。他仔细检查刺客的手指,看这指甲缝里的朱砂,是长期接触文书的人才有的。这是个读书人假扮的死士。

消息很快传来——军中三名将领昨夜失踪,其中两人是临川王举荐的。

果然内外勾结。萧统冷笑,传令,全军轻装,连夜奔袭寿阳!

韦睿大惊:殿下,我军新败,又出内奸,此时攻城...

正因为谁都想不到,才要此刻进攻。萧统扯下染血的绷带,重新包扎伤口,寿阳守军以为我们非死即逃,防备必然松懈。

三更时分,梁军铁骑如幽灵般出现在寿阳城外。正如萧统所料,城头守军寥寥,甚至无人巡逻。

上!

敢死队带着飞钩悄无声息地攀上城墙。片刻后,城门缓缓打开。梁军如潮水般涌入,等魏军反应过来时,巷战已经打响。

萧统亲自带队直扑太守府。街角突然冲出一队魏军弓箭手,箭如飞蝗。萧统身边的亲兵倒下一片,他的大腿也中了一箭。

盾阵!萧统咬牙下令。士兵们迅速举起盾牌,结成龟甲阵型稳步推进。这是萧统根据罗马军团战术改良的阵型,在南朝战场上首次亮相。

太守府内,寿阳守将崔孝宽正在焚烧文书。见萧统带兵杀到,竟不抵抗,反而大笑:太子殿下,你以为拿下寿阳就赢了建康城此刻恐怕已经...

萧统一刀斩下他的头颅,没让后半句话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萧纲在建康有动作了。

清理战场时,士兵在太守府密室发现一封未烧尽的密信,上面隐约可见侯景、五万精兵、石头城等字样。

果然如此。萧统面色阴沉,萧纲勾结侯景,意图谋反。传令,全军休整一日,然后急行军回建康!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抓获一名自称侯景使者的奸细。

出乎意料的是,使者见到萧统后,竟恭敬行礼:太子殿下,我家主公有一言相赠——与其兄弟阋墙,何不共分江南

帐中将领闻言大怒,纷纷拔刀。萧统却抬手制止:说下去。

使者侃侃而谈:临川王已与我家主公结盟,三皇子萧纲也答应献出建康。太子若肯合作,长江以北尽归太子所有...

萧统突然大笑:好个侯景,离间计用得不错。他猛地收起笑容,来人,砍下这厮一只手,放他回去告诉侯景——本太子要在洛阳城头拿他的人头当酒器!

使者被拖走后,韦睿忧心忡忡:殿下,若建康真有变...

萧纲没那个胆子直接造反。萧统冷笑,他最多就是打开城门放侯景进来,自己躲在后面。传令,选三百精骑,一人双马,随我星夜驰援建康。韦睿,你率大军随后。

6

疾驰救驾

三百铁骑踏碎了建康城外的月光。

萧统伏在马背上,大腿的箭伤随着每次颠簸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们已经连续奔驰了两天两夜,途中换了三次马,人人脸上都蒙着一层尘土和汗渍结成的硬壳。

殿下,前面就是新林浦!亲兵指着远处隐约的灯火喊道。

萧统勒住马,举起右手。队伍立刻停下,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再无其他动静。这就是精锐与乌合之众的区别——不需要命令,每个人都本能地保持着战术纪律。

斥候。

两名轻骑立刻出列,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不过半刻钟,一人返回:禀殿下,浦口有驻军,约五百人,看旗号是左卫军。

萧统眉头紧锁。左卫军本该驻守台城,为何出现在城外他展开地图,借着月光查看:绕不过去,必须硬闯了。

韦睿低声道:殿下,我军疲惫,不如暂避...

建康危在旦夕,绕路至少要耽误半日。萧统收起地图,传令,换上都督亲军的旗号,列冲锋阵型。

片刻后,三百骑排成楔形阵列,缓缓向浦口逼近。守军很快发现动静,火把如龙,箭楼上传来喝问:何人擅闯军事重地!

萧统的亲兵队长高声回应:都督府亲军奉临川王令回京!速开闸门!

一阵沉默后,箭楼上突然响起警钟:是太子!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萧统早有准备,盾牌高举,同时大喝:冲锋!

三百铁骑如离弦之箭冲向闸门。萧统冲在最前,手中环首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寒光。守军显然没料到这支疲惫之师还敢主动进攻,阵型顿时大乱。

挡我者死!萧统一刀劈翻守门军校,铁骑洪流般冲过闸口。身后传来韦睿的喊声:殿下,您受伤了!

萧统这才发现左肩和右肋各中了一箭,但此刻顾不得许多:继续前进!天亮前必须赶到玄武门!

建康城的轮廓渐渐清晰。越靠近都城,萧统的心就越沉——沿途村庄十室九空,官道上满是逃难的百姓。这说明叛军已经逼近都城,而且局势比他想象的更糟。

停!萧统突然举手。队伍在一片树林边停下。前方官道上,一队溃兵正狼狈逃窜,看装束竟是羽林卫。

萧统亲自上前拦住一个伤兵:建康情况如何

那伤兵认出太子,顿时跪地痛哭:殿下!侯景叛军昨日攻破石头城,临川王开宣阳门迎敌,现在叛军正在城内烧杀抢掠!

陛下呢萧统一把揪住伤兵衣领。

三皇子...不,萧纲那逆贼以'护驾'为名,把陛下软禁在华林园!朱异老贼把控宫禁,凡不听令者皆被诛杀!

萧统松开手,脸色阴沉如水。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萧纲不仅勾结外敌,还已经控制了皇帝。

殿下,我军只有三百人...韦睿欲言又止。

萧统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东宫卫率何在

据细作报,被萧纲以'平叛'为名调往钟山了。

好个调虎离山。萧统冷笑,传令,所有人换上羽林卫装束,我们混进城去。

天色微明时,一支残兵跌跌撞撞地来到玄武门外。守将站在城头喝问:来者何人!

萧统披头散发,脸上抹着血污,哑着嗓子喊道:快开城门!侯景叛军杀过来了!

守将狐疑地打量片刻,突然脸色大变:太...!

萧统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城头:陈将军,别来无恙

守将陈昕是萧统旧部,曾在东宫任职。他脸色数变,最终咬牙道:开城门!

进入瓮城,陈昕立刻跪地:殿下!末将迫不得已...

萧统摆手制止:本宫知道你是被迫的。现在告诉我,陛下可还安好

陛下被软禁在华林园,萧纲假传圣旨,命百官到太极殿议事,实则是在清洗异己。

朱异呢

把控中书省,正在拟写禅位诏书。

萧统眼中寒光一闪:陈将军,玄武门还有多少忠诚将士

八百羽林,皆愿效死!

足够了。萧统解下染血的披风,本宫要你办三件事:第一,派心腹通知东宫卫率火速回援;第二,控制武库;第三...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陈昕面露惊色,但很快坚定点头:末将万死不辞!

半个时辰后,萧纲正在太极殿接受百官劝进,突然有侍卫慌张来报:陛下,不...不好了!太子率军杀回来了!

萧纲手中玉如意啪嗒落地:怎么可能!他不是在寿阳...

话音未落,宫外传来震天喊杀声。萧纲脸色煞白,一把揪住朱异: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朱异也慌了神:老臣明明派人...

此时,玄武门外。萧统仅带二十亲卫,却让八百羽林齐声呐喊,造成大军压境的假象。守军本就心怀不满,见太子亲至,纷纷倒戈。

儿臣救驾来迟!萧统一声高呼,顿时引发连锁反应。宫门守军相继放下武器,有人甚至主动带路。

华林园内,萧衍正独自对弈,听到外面骚动,手中黑子悬在半空。

父皇!萧统浑身是血冲入殿中,跪地行礼,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治罪!

萧衍缓缓放下棋子,目光复杂:太子...果然回来了。语气中竟无多少惊喜。

萧统心头一凛,但此刻顾不得多想:请父皇即刻移驾,叛军随时可能攻入皇城!

萧衍却不动:朕哪也不去。萧纲呢

已被儿臣拿下。萧统顿了顿,还有朱异。

萧衍长叹一声:都是朕的骨肉,何至于此...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竟有血迹。

萧统这才发现,短短月余,萧衍竟苍老了十岁不止。父皇保重龙体,儿臣这就肃清叛军。

慢着。萧衍擦去嘴角血迹,太子如何以三百骑破敌

萧统早有准备:儿臣回京途中收拢溃兵,又得东宫卫率接应,现有精兵八千。他故意夸大数字,既是安萧衍之心,也是震慑可能的内奸。

萧衍目光如炬:太子近来用兵如神,可是得了高人指点

儿臣...萧统正欲回答,外面突然传来急促钟声——这是敌军逼近的警报。

萧统趁机告退:请父皇暂居密室,待儿臣平定叛乱再来请罪!

离开华林园,萧统立刻召集众将。韦睿也已率后续部队赶到,正在清剿残敌。

殿下,查获重要文书!刘孝绰捧着一摞竹简匆匆赶来,是从萧纲密室中搜出的。

萧统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沉。这些密信显示,萧纲不仅勾结侯景,还与北朝魏国暗通款曲,承诺割让淮北换取支持。更令人心惊的是,朝中竟有十二名五品以上官员涉案。

好大的网。萧统冷笑,名单上的人全部拿下,但暂不公开。

为何韦睿不解,这些乱臣贼子...

留着钓更大的鱼。萧统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传令,全军备战,侯景主力很快就要到了。

正午时分,斥候急报:侯景亲率三万大军已至朱雀航,扬言要为萧纲殿下报仇。

萧统登城远眺,只见长江上战船如蚁,岸上旌旗蔽空。更可怕的是,城中多处突然起火——潜伏的内应开始行动了。

殿下,我军不足五千,恐怕...韦睿忧心忡忡。

萧统却露出冷笑:足够了。侯景骄兵必败。他指着地图,传令,放弃外城,全军退守台城。另外,把萧纲押上城墙,让侯景看清楚。

殿下要...

他不是要'报仇'吗萧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本宫倒要看看,面对活生生的萧纲,侯景敢不敢继续攻城。

当侯景大军逼近时,台城城头上突然竖起一根高杆。被五花大绑的萧纲像旗帜般被缓缓升起,在风中摇晃。

叛军阵中顿时一片哗然。侯景在马上气得暴跳如雷——他本想打着为萧纲报仇的旗号收买人心,现在却进退两难。

萧统站在城头,环首刀架在萧纲脖子上,声音传遍战场:侯景!你要的人在此!再进一步,本宫就让你如愿以偿!

侯景怒极反笑:太子殿下好手段!但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他突然挥手,攻城!

叛军如潮水般涌来。萧统毫不犹豫地一刀割断绳索,萧纲惨叫着从二十丈高的城头坠落,当场毙命。

放箭!

随着萧统一声令下,台城上万箭齐发,冲在最前的叛军顿时倒下一片。但更多的叛军踏着同伴尸体继续冲锋,云梯很快搭上城墙。

血战持续到黄昏。萧统亲自持刀在城头厮杀,环首刀砍缺了三把,甲胄上插着七八支断箭。就在守军即将支撑不住时,东面突然响起震天号角——东宫卫率终于赶到了!

侯景见势不妙,下令撤军。萧统却没有丝毫喜色——他知道,这只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始。

华林园密室内,萧衍听着战报,脸上无喜无悲。当听到萧纲坠城而亡时,他手中的棋子啪地碎裂。

太子...果然长大了。萧衍轻声自语,眼神复杂难明。

7

困兽犹斗

台城的粮仓见了底。

萧统蹲在仓廪角落,手指捻起最后一撮麦粒。这已经是侯景围城的第十天,按照他的命令,从第三天起全军口粮减半,第七天再次减半。现在,就连这掺了麸皮的粗麦也所剩无几。

殿下,统计出来了。韦睿的声音在空荡的粮仓中回响,就算每日只发一餐稀粥,最多再撑三日。

萧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百姓家的存粮呢

早就...韦睿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台城内挤满了逃进来的官员和百姓,每个人的眼神都透着饥饿的绿光。

走出粮仓,刺眼的阳光让萧统眯起眼。城墙上的士兵们虽然还在站岗,但明显看得出脚步虚浮。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兵靠在墙边,啃着一块树皮。

拿来。萧统走到他面前伸手。小兵惊恐地跪下,以为要受罚,却见太子将树皮掰成两半,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还给他。记住,太子与你们同甘共苦。

苦涩的纤维在口中咀嚼,萧统面不改色。前世在孤鹰岭当缉毒警时,他吃过比这更难以下咽的东西。

城头上突然传来警钟声。侯景又开始攻城了。

萧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城墙,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胃部抽搐——叛军没有直接进攻,而是驱赶着数百名百姓走在前面。有老人,有妇女,甚至还有被长矛抵着后背的孩子。

太子殿下!侯景骑在马上,远远喊道,您若不开门,这些建康百姓可就要因您而死了!

守军骚动起来。有人已经放下弓箭,不忍对准自己的父老乡亲。

萧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的警察职业道德与今生的军事

necessity

在脑中激烈交锋。就在这时,一个白发老妪突然冲出人群,对着城头大喊:殿下不要管我们!这些畜生已经...

她的话没能说完,背后一支长矛透胸而出。

放箭。萧统的声音冷得像冰。

韦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

我说放箭!萧统夺过身旁士兵的弓,一箭射倒最前排的叛军,难道要等他们踩着百姓的尸体爬上城墙吗!

箭雨倾泻而下。百姓哭喊着四散奔逃,但更多的箭矢越过他们,直取后面的叛军。侯景没料到这一手,匆忙下令撤退,丢下几十具尸体。

城头上却无欢呼。射杀自己人的痛苦写在每个士兵脸上。萧统知道,再不扭转局面,军心就要崩溃了。

传工匠。他突然下令,还有,把库房里的猛火油全部搬来。

半个时辰后,台城最大的工坊内,萧统对着几个满脸烟灰的工匠比划:把喷管加长,这里加一个压气装置,再用牛皮做储囊...

这是他在现代见过的火焰喷射器原理。南朝的猛火油柜本来就是个粗糙的喷火装置,射程不过数丈。经过他的改良,工匠们将铜管加长,用风箱原理制造压力,还在火油中掺入硫磺和硝石。

殿下,这...真能喷五十步老工匠不敢置信。

试试就知道。

当第一道火龙从改良后的猛火油柜中喷出,瞬间照亮了整个工坊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火柱足足喷射了二十多丈远,沾到的地方连石头都在燃烧。

萧统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连夜赶制二十具,明日给侯景一个惊喜。

当夜,萧统正在巡视城防,刘孝绰匆匆赶来:殿下,华林园有异动。陛下秘密接见了邵陵王的使者。

邵陵王萧纶是萧衍的六弟,驻守江州,手握重兵。萧统眯起眼:说了什么

使者从窗户进出,未能探听。但...刘孝绰压低声音,陛下给了密诏。

萧统望向华林园方向,眼神复杂。他太明白这种操作了——前世在官场,领导们也常玩这种平衡术。萧衍这是要扶持其他宗室来制衡自己。

不必阻拦。萧统最终说道,但盯紧使者去向。

次日黎明,侯景果然大举进攻。这次他学乖了,没有用百姓当盾牌,而是动用了数十架云梯和攻城塔。

等他们进入三十丈。萧统冷静下令,听我号令。

攻城部队越来越近,连叛军脸上的狰狞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在最前排即将抵达护城河时,萧统一声令下:放!

二十道火龙同时从城头喷涌而出。恐怖的一幕发生了——火油沾身即燃,叛军瞬间变成一个个火球,惨叫声响彻云霄。攻城塔也被点燃,像巨大的火炬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

叛军溃不成军。侯景在后方气得拔剑砍倒两个逃兵,却无法阻止这场溃败。

台城守军爆发出久违的欢呼。萧统却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火油有限,侯景很快就会找到应对之策。

果然,午后又来报:侯景在砍伐周边竹林,显然是要制作防火箭的盾牌。

殿下,马厩那边...韦睿欲言又止。

萧统立刻明白了。他默默走到马厩,看着自己那匹黑色战马。这匹从寿阳一路驰骋回来的伙伴似乎感知到什么,亲昵地用鼻子蹭他的手。

杀了吧。萧统转身离去,声音沙哑,分给伤兵和老弱。

饥饿比战争更可怕。台城内的树皮草根早已被扒光,连老鼠都成了珍馐。萧统每日与士兵同食一碗麦粥,脸颊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这天夜里,他正在烛下研究城防图,突然闻到一阵肉香。抬头看见太子妃蔡氏端着一碗肉汤进来。

哪来的萧统皱眉。

蔡氏眼中含泪:是...是妾身的猫。

萧统推开碗:给伤兵送去。

蔡氏突然跪下:殿下!您已经三天没吃一粒米了!若是您倒下了,这满城百姓怎么办

萧统扶起她,最终还是喝了一口汤。味道鲜美,却让他喉头发紧。

次日清晨,萧统召集众将议事。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绝望,直到他抛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夜袭。

韦睿差点跳起来:殿下!我军饥饿疲惫,如何...

正因为谁都想不到,才有胜算。萧统指着地图,侯景主力在东门,西门只有少量警戒。今夜子时,派死士从西门缒城而下,烧其粮草。

太危险了!若失败...

不冒险就是等死。萧统环视众将,谁愿往

沉默片刻后,一个独眼老兵站了出来:末将愿往。只求殿下照顾我家老母。

萧统拍拍他的肩:本宫亲自为你擂鼓助威。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动。侍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文官进来:殿下,抓到个奸细!这厮正想缒城而下!

萧统认出来,这是中书省的令史周弘正。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周弘正抖如筛糠:殿下饶命!下官...下官只是一时糊涂...

搜。

侍卫从周弘正贴身处搜出一封密信,竟是写给侯景的台城布防图!更令人心惊的是,信中提到了华林园的密道。

萧统冷笑:好个一时糊涂。拉出去,当众处决。

但与众将预料的斩首不同,萧统采取了更残忍的方式——他将五个被抓的奸细关在一起,只给一把匕首。

本宫只要一个人活着走出来。

当唯一幸存者浑身是血地爬出来时,萧统蹲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回去告诉侯景,台城内还有我安排的五十个死士,随时可取他首级。

这当然是虚张声势。但看着那人连滚带爬逃向敌营的样子,萧统知道,至少能扰乱侯景的判断。

当夜子时,独眼老兵带着二十死士缒城而下。萧统亲自在城头擂鼓。出乎所有人意料,这次突袭大获成功——叛军粮仓燃起冲天大火,足够万人食用半月的粮草化为灰烬。

侯景暴怒之下,竟下令将负责警戒的将领活活煮了。消息传回台城,守军士气大振。

然而萧统清楚,这只是拖延时间。真正的转机在第三天到来——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被拉上城墙,带来了惊天消息:邵陵王萧纶率五万大军已到新亭!

众将欢呼雀跃,唯有萧统面色凝重。他太清楚这些藩王的把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台城弹尽粮绝才出现,分明是要坐收渔利。

传令全军戒备,没有本宫手令,任何人不得开城。萧统冷声道,包括邵陵王的人马。

韦睿不解:殿下,援军到了为何...

你怎知是援军还是另一头狼萧统望向城外隐约的火光,传信给邵陵王,就说台城瘟疫横行,请他在外围剿灭侯景残部。

这个借口很拙劣,但足以表明态度。萧统知道,自己正在走钢丝——既要依靠外力解围,又不能让他们趁机夺权。

深夜,华林园突然来人,说陛下召见。

萧衍看起来更加苍老了,但眼神依然锐利:太子,邵陵王到了,为何不开城门

萧统恭敬行礼:回父皇,侯景未灭,儿臣恐有诈。

你是恐邵陵王抢了你的功劳吧萧衍冷笑。

父子对视,彼此心照不宣。最终萧衍叹了口气,从案下取出一道密旨:看看吧。

萧统展开一看,竟是立邵陵王为皇太弟的诏书!他的手微微发抖,但声音依然平稳:父皇这是何意

朕老了。萧衍咳嗽几声,总要为大梁留条后路。你若能解台城之围,这诏书自然作废。若不能...

儿臣明白了。萧统将诏书放回案上,请父皇静候佳音。

走出华林园,萧统仰头望向星空。前世的祁同伟曾以为权力就是一切,现在的萧统明白了——权力只是手段,生存才是目的。

次日黎明,战报传来:邵陵王与侯景在新亭激战,双方损失惨重。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江州刺史、湘东王萧绎也率军赶到,正在与邵陵王争夺指挥权。

果然如此。萧统冷笑,传令,全军备战,随时准备出击。

韦睿不解:殿下,我们不是该等他们两败俱伤吗

不,现在正是时候。萧统眼中精光闪烁,侯景腹背受敌,必会暂退。我军当趁机杀出,与诸王形成合围之势。

正午时分,果然如萧统所料,侯景开始撤军。台城门轰然打开,萧统亲率最后的精锐杀出。这支饥饿的军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如尖刀般插入叛军后背。

与此同时,邵陵王和湘东王见太子亲自出战,也不得不配合进攻。三面夹击之下,侯景大败,仓皇北逃。

当夜,台城外连绵数十里都是庆功的篝火。萧统却没有参加宴饮,而是独自站在城头,望着远处邵陵王和湘东王的军营。

他知道,赶走了侯景,不过是换来了更危险的敌人——那些虎视眈眈的宗室亲王。而更棘手的是,萧衍手中的那道密诏,随时可能变成悬在头顶的利剑。

殿下。韦睿走来,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我们赢了。

萧统摇摇头,指向远处对峙的诸王军营:看,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8

重建建康

建康城的焦臭味三个月不散。

萧统站在残破的朱雀航上,望着两岸废墟。曾经繁华的秦淮河畔,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河面上漂浮着来不及打捞的尸体,引来成群的乌鸦。

殿下,户部统计出来了。刘孝绰捧着竹简,声音沉重,城中房屋损毁六成,百姓死伤逾五万,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

萧统接过竹简,指尖在数字上摩挲。这些冰冷的文字背后,是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前世的城市规划经验告诉他,重建工作刻不容缓。

传令,明日午时召集六部官员及世家代表,在太极殿议事。

刘孝绰欲言又止:殿下,王导、谢安两家的家主已经递了三次帖子,说要弹劾殿下'纵兵扰民'...

萧统冷笑:告诉他们,明日朝堂上本宫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回到东宫,萧统立刻召来韦睿:查得如何

韦睿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册:十二名涉案官员的证据都已收集齐全。最棘手的是度支尚书王亮,不仅与萧纲过从甚密,还在战时私吞赈灾粮款,但...他是王导的族侄。

萧统快速浏览密册,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好个'清流世家'。继续盯着,先别打草惊蛇。

次日太极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萧统注意到,以王、谢为首的世家大族代表占据了前排位置,个个面色不善。萧衍高坐龙椅,看起来比围城时精神好了许多,但眼神中依然透着疲惫。

众卿家,建康重建乃当务之急。萧衍开门见山,太子有本上奏,诸位且听。

萧统出列,展开一卷绢帛:儿臣请推行'以工代赈'之策。由朝廷出资雇佣流民清理废墟、重建房屋,按工计酬。同时设立市易司,平价供应建材,防止奸商哄抬物价。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度支尚书王亮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陛下!此举万万不可!朝廷岂能与民争利修缮之事当由百姓自理!

王尚书所言极是。谢氏族长谢举附和道,况且国库空虚,哪来银钱雇佣民夫

萧统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另一卷竹简:这是户部核验过的账册。王尚书上月刚拨付三百万钱给'赈灾使',声称用于购买粮种。但据查,这批粮种根本不存在。

王亮脸色刷白:太...太子血口喷人!

是吗萧统冷笑,那请王尚书解释,为何你侄儿王骏在广陵新购的庄园,恰好花费三百万钱

萧衍的目光如刀般射向王亮。老尚书汗如雨下,扑通跪地:陛下明鉴!老臣...老臣...

王亮革职查办。萧衍一锤定音,太子继续。

萧统乘胜追击:至于谢族长担心的国库空虚——他拍了拍手,侍卫抬进十口大箱,这是从萧纲密室搜出的金银珠宝,加上侯景败退时遗弃的军饷,足够支撑重建初期所需。

谢举被噎得说不出话。其他世家代表见状,纷纷噤声。

还有一事。萧统趁热打铁,儿臣请设'劝农司',将无主荒地分给流民耕种,三年免税。另在秦淮河畔重建市集,减免商税,以促商贸。

这些措施在现代看来平常,在南朝却不啻于惊雷。世家大族之所以强大,正是因为他们掌控着土地和商业。萧统的政策,等于直接动了他们的奶酪。

朝堂上一片死寂。萧衍捋须沉思,目光在太子和世家代表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他缓缓开口:准太子所请。退朝。

走出太极殿,萧统被一群寒门官员围住,纷纷称颂太子英明。他却注意到,王、谢两家的代表聚在远处,目光阴鸷。

殿下今日大获全胜。韦睿低声道,但得罪了这些世家...

不得罪他们,就得罪天下百姓。萧统望向远处的废墟,本宫宁愿要后者的人心。

回到东宫,萧统立即着手实施新政。他借鉴现代管理经验,将重建工程分为十二个区域,每区设督办官,每日汇报进度。市易司的账目公开透明,任何人都可查阅。

效果立竿见影。不到半月,主要街道的废墟已清理完毕,第一批简易住房拔地而起。流民们有了工作和收入,城中治安明显好转。

这天傍晚,萧统正在批阅公文,刘孝绰匆匆来报:殿下,华林园传来消息,陛下召邵陵王入宫了!

萧统笔尖一顿。自台城解围后,邵陵王一直驻军城外,名义上是防备侯景反扑,实则虎视眈眈。萧衍此时召见,用意不言而喻。

备轿,本宫要去华林园。

华林园内,萧衍正在亭中与邵陵王对弈。见太子到来,萧衍只是抬了抬眼:太子来了,坐。

邵陵王萧纶年近五十,须发花白,但体格健壮如牛。他起身行礼,眼中却满是挑衅:听闻太子近日政绩斐然,真是可喜可贺。

萧统淡然回礼:六皇叔坐镇新亭,功不可没。

萧衍落下一子,突然问道:太子可知朕为何喜欢围棋

萧统谨慎回答:围棋如天下大势,需统筹全局。

不错。萧衍又下一子,吃掉邵陵王一片棋,但更重要的是,有时为了大局,不得不舍弃一些棋子。

话中有话。萧统假装没听懂:父皇教诲,儿臣铭记于心。

对弈持续到深夜。萧统冷眼旁观,发现萧衍虽然表面与邵陵王亲近,实则处处压制。这老皇帝是在玩平衡术,既不让太子坐大,也不让藩王得势。

回东宫的路上,韦睿骑马靠近轿子:殿下,查清楚了。王、谢两家三日前秘密会晤,据说还邀请了邵陵王的心腹。

萧统并不意外:继续盯着。另外,明日本宫要上《强兵六策》,你做好准备。

次日朝堂,萧统的新奏章引发轩然大波。这六条军改方案包括:选拔寒门子弟担任军官、实行轮戍制防止将领坐大、在江北设立军屯...每一条都直指南朝军事积弊。

最致命的是第五条——罢世兵,行府兵。这意味着要打破世家大族垄断兵源的现状,让农民亦兵亦农。一旦实施,门阀的军事根基将被动摇。

朝堂炸开了锅。以谢举为首的世家代表群起攻之,甚至有人当庭哭诉太子欲亡我士族。

萧衍也被这激进方案震住了:太子,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

萧统早有准备:父皇明鉴。侯景之乱已证明,世兵制不堪大用。若不改革,下次叛军再来,谁来保卫建康

他列举了世兵制的种种弊端:军官世袭导致无能者居高位、士兵依附将领形成私兵、军户地位低下逃亡严重...每一条都切中要害。

萧衍陷入沉思。作为开国皇帝,他比谁都清楚军事的重要性。但另一方面,他又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持。

此事容后再议。萧衍最终采取了拖延策略,太子先集中精力重建都城。

退朝后,萧统刚走出宫门,就被一名老太监拦住:殿下,陛下口谕,请太子酉时到华林园用膳。

这是围城结束后,萧衍第一次主动邀请。萧统心知必有要事。

华林园的晚膳异常简单,只有几样素菜和粥。萧衍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连筷子都拿不稳。

太子近日辛苦了。萧衍出人意料地亲自给萧统盛了一碗粥,尝尝,这是朕让人从江北带来的新粟。

萧统恭敬接过,心中却警铃大作——这粥里不会有毒吧

萧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自己先喝了一口:朕老了,有些事该交给年轻人了。

父皇千秋鼎盛...

不必虚言。萧衍摆摆手,朕问你,若你继位,当以何为先

这是赤裸裸的试探。萧统放下碗筷,正色道:儿臣以为,当以强兵富民为先。对外抵御魏国,对内抑制豪强,使百姓安居乐业。

豪强...萧衍轻笑,你指的是王谢这些世家吧

萧统不置可否: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萧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有血。萧统连忙上前搀扶,却被推开。

朕时日无多。萧衍喘息着说,太子,记住一点:改革可以,但不可操之过急。朕当年就是太急,才导致...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太监们慌忙上前,萧统被请了出去。

走在夜色中,萧统思绪万千。萧衍的话是警告还是提醒是真心传授经验,还是另有用意

回到东宫,案头已经堆满了公文。萧统刚坐下,侍女便端来一杯热茶。他正要饮用,突然发现茶汤颜色有异——比平常更深,还泛着奇怪的泡沫。

这茶是谁准备的

侍女惊慌跪下:是...是膳房新来的小厮,说这是邵陵王进贡的雨前茶...

萧统眼神一冷:把人带来。

但小厮已经不见了。萧统命人将茶汤喂给一只狗,不到半刻钟,那狗便口吐白沫而死。

查!萧统面如寒冰,从膳房到内侍,一个不漏!

当夜,东宫彻夜未眠。侍卫抓了十二人,最终查出一个与谢府有联系的老太监。

萧统没有立即发作,只是下令将人秘密关押。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世家大族与藩王已经联手,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站在窗前,萧统望着远处的华林园。萧衍的病容、邵陵王的野心、世家的反扑...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危险的网。

但最让他不安的,是那杯毒茶背后透露的信息——敌人已经渗透到东宫内院,下次可能就不是下毒这么简单了。

传韦睿。萧统突然转身,本宫要调整东宫卫率的部署。另外,那《强兵六策》,开始秘密实施。

9

血溅朝堂

五更天的建康城还笼罩在黑暗中,东宫却已灯火通明。

萧统将密信凑近烛火,再次确认内容。这是从那个下毒太监身上搜出的,上面详细记录了王亮与邵陵王萧纶的密谋——借和谈之名诱杀太子,扶立邵陵王为储君。

好一个'清君侧'。萧统冷笑,将密信递给韦睿,都准备好了吗

韦睿甲胄加身,杀气腾腾:东宫卫率已控制各处要道,那十二人的府邸也都在监视中。只等殿下一声令下。

萧统系紧腰间玉带,上面挂着他改良的环首刀:记住,我要活捉王亮和谢举。其他人...死活不论。

天色微明时,建康宫城的钟声照常响起。文武百官陆续抵达太极殿,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没人注意到,今日的禁军侍卫比平日多了一倍,而且全是陌生面孔。

太子驾到——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名声,萧统大步走入殿内。与往常不同,他今天身着戎装,腰佩长刀,靴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朝臣们面面相觑。按礼制,百官上朝不得携带兵器,太子此举极不寻常。

萧衍被搀扶着登上龙椅,看起来比昨日更加虚弱。当他看到萧统的装束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太子今日为何...

儿臣有本奏。萧统声音洪亮,回荡在大殿中,昨日东宫发生投毒案,经查,幕后主使乃朝中重臣!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萧统不等众人反应,猛地挥手:带上来!

四名甲士押着那个老太监走入大殿。老太监面如死灰,脖子上还挂着勒痕——显然已经受过特别关照。

当着陛下的面,把你昨晚招认的再说一遍。萧统的声音冷得像冰。

老太监扑通跪地,颤声道:是...是王尚书让奴才在太子茶中下毒...说事成后赏奴才百两黄金...

王亮从队列中冲出,一脚踹翻老太监:血口喷人!陛下明鉴,老臣冤枉啊!

萧统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密信:父皇,这是从王亮书房暗格中搜出的密信,请御览。

萧衍接过密信,越看脸色越阴沉。当他看到信中提及陛下病重,宜早定大计时,气得胡须直颤:王亮!你...你...

王亮面如土色,突然转身就跑。才冲出几步,就被守在一旁的甲士按倒在地。

还有谢举。萧统冷冷道,谢族长与王亮同谋,证据在此。

他再次取出一叠文书,上面详细记录了谢家与邵陵王的金钱往来,甚至还有购买军械的账目。

谢举站在原地,既不辩解也不逃跑,只是冷笑:太子殿下好手段。只是不知这'证据'是查出来的,还是编出来的

萧统不与他争辩,转向萧衍:父皇,儿臣请即刻拿下所有涉案官员,以正国法!

萧衍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满是鲜血。他艰难地挥了挥手:准...准太子所请...

陛下!谢举突然高喊,太子这是要借机铲除异己!老臣请求与邵陵王当面对质!

萧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拍了拍手:带邵陵王!

殿门轰然洞开,韦睿押着五花大绑的邵陵王萧纶走入大殿。这位曾经威风凛凛的藩王此刻蓬头垢面,额头上还有一道血痕。

六皇叔昨夜试图逃往江北,被儿臣的人截获。萧统俯身在萧衍耳边低语,但声音刚好能让附近的朝臣听到,他身上有给北魏大将侯景的密信,承诺割让淮南换取支持。

萧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邵陵王却说不出话来。

萧统转身,环视殿中百官:经查,涉案者共十二人。除王亮、谢举、邵陵王外,还有...

他一一点名,每念一个名字,就有甲士上前拿人。有人瘫软在地,有人哭喊冤枉,更有两人拔腿就跑,被殿外埋伏的弓箭手当场射杀。

血,溅在了太极殿的门槛上。

太子!谢举突然挣脱束缚,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今日诛杀大臣,来日必遭天谴!我谢氏子孙...

萧统拔刀,刀光一闪,谢举的人头落地。鲜血喷溅在附近的朝臣脸上,几个文官当场晕厥。

还有谁要说话萧统甩了甩刀上的血,冷冷问道。

殿内死一般寂静。

萧衍似乎被这血腥场面刺激,突然精神一振:太子...做得对。这些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萧统收刀入鞘,跪地行礼:儿臣请父皇保重龙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父皇明示储君人选,以安天下之心。

这是赤裸裸的逼宫。萧衍盯着太子看了许久,突然大笑:好!好!朕今日就下诏,立太子萧统为皇太弟,加九锡,总揽朝政!

萧统重重叩首:儿臣必不负父皇重托!

退朝后,血腥味久久不散。十二颗人头被挂在朱雀航示众,其中包括三位五品以上大员。建康城震动,百姓议论纷纷,有人称快,也有人暗中咒骂。

萧统回到东宫,立即召见韦睿:邵陵王的余党清理得如何

按殿下吩咐,已控制其府邸和亲兵。韦睿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不过...有件事很奇怪。

说。

我们搜查邵陵王行囊时,发现了一封北魏使节的密信,说三日后将抵达建康。

萧统眉头一皱:北魏使节为何礼部没有接到国书

这就是蹊跷之处。韦睿压低声音,据俘虏的邵陵王亲兵交代,这次使节是秘密前来,只带了二十随从。

秘密外交...萧统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这必定是萧衍和邵陵王安排的,目的很可能是借北魏之力制衡自己。

加强城门盘查,发现北魏使节立刻'请'到东宫。萧统冷笑,另外,让钟山的新军做好准备,随时听令。

韦睿眼睛一亮:殿下要动用府兵了

该让世人看看新军的威力了。

三日后,斥候来报:钟山发现叛军残部,约五百人,疑似侯景败退时留下的死士。萧统当即命令韦睿率三百府兵前往清剿。

这场战斗成为新军的首秀。按照萧统训练的战术,府兵分成三十个小队,每队配两名弓箭手、三名长枪手和五名刀盾手。他们灵活机动,在山林中如鱼得水,不到两个时辰就全歼敌军,自身仅伤亡二十余人。

更令人震惊的是战后统计——府兵平均每人杀敌一点七人,远超世兵的零点三。而且他们士气高昂,不少士兵主动请战。

消息传回建康,朝野震动。那些还在观望的官员纷纷上表称颂太子英明,连萧衍都派人送来嘉奖。

但萧统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果然,当天傍晚,城门守军来报:抓获一队伪装成商旅的北魏使节。萧统亲自审问,得知他们此行竟是为和亲而来——北魏皇帝愿意将公主嫁给梁朝太子,条件是割让淮南三郡。

好一个'和亲'。萧统冷笑,先关起来,明日朝堂上当众揭穿。

然而次日清晨,刘孝绰匆匆来报:殿下!昨夜陛下秘密接见了北魏使节!

萧统拍案而起:什么时候的事

子夜时分。陛下派心腹太监直接从华林园侧门把人带进去的,谈了整整一个时辰。

萧统脸色阴沉如水。萧衍这是要绕过自己直接与北魏谈判!他立即更衣,带着一队亲卫直奔华林园。

华林园守卫见太子来势汹汹,不敢阻拦。萧统长驱直入,在寝殿外被大太监拦住:殿下,陛下正在休息...

萧统一把推开他,径直闯入内室。

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萧衍半卧在榻上,面色灰败如死人,而床边站着一名身着胡服的中年男子,正是北魏使节宇文泰!

太子...来了。萧衍虚弱地招手,来见见...宇文大人。

宇文泰躬身行礼,态度恭敬中带着傲慢:久闻太子殿下英武不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统强压怒火:宇文大人远道而来,为何不先知会礼部

这...宇文泰看向萧衍。

萧衍喘息着说:是朕...安排的。太子啊,北魏愿与我朝修好,此乃...千载良机。

萧统冷笑:用淮南三郡换一个公主

太子此言差矣。宇文泰微笑,我朝公主金枝玉叶,岂是区区三郡可比况且和亲之后,两国永结盟好,岂不美哉

萧统盯着萧衍:父皇,侯景之乱刚平,此时割地求和,天下人会如何看我们梁朝

萧衍剧烈咳嗽起来,宇文泰识趣地告退。寝殿内只剩父子二人。

太子...朕时日无多。萧衍艰难地说,你年轻气盛,不懂...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萧统跪在榻前,声音坚定:父皇,儿臣宁愿战死,也不愿割地求和!

你...!萧衍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朕愿意可你看看现在的梁朝!侯景虽败,江北未平;邵陵王虽囚,诸王未服;世家虽杀,余党尚在!你拿什么跟北魏打

萧统沉默片刻,突然抬头:若儿臣能证明梁军可战呢

萧衍一愣:如何证明

请父皇三日后驾临校场,观看新军演练。萧统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若父皇满意,请拒绝北魏和亲;若不满意,儿臣...愿遵父皇旨意。

萧衍盯着太子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好...朕就看看你的'新军'有何能耐。

离开华林园,萧统立即召见韦睿:全军紧急集合,三日后校场大演。所有新式装备全部亮相,我要让陛下看到一支前所未有的铁军!

韦睿领命而去。萧统又命人将北魏使节请到驿馆,严加看管。

当夜,萧统正在批阅军报,刘孝绰匆匆进来:殿下,城中谣言四起,说邵陵王与北魏使节密会时,曾承诺若得位将割让江北十郡!

萧统笔尖一顿:消息来源可靠吗

是从邵陵王府流出的。奇怪的是,看守都是我们的人...

萧统立刻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要借民意反对和亲。不必追查来源,反而要推波助澜。让全建康都知道,和亲等于割地!

次日,建康城果然沸腾了。太学生联名上书反对和亲,商贾百姓聚集在驿馆外怒骂北魏使节,连一些世家子弟都公开表示宁战不和。

宇文泰在驿馆内如坐针毡,派人向萧衍求救,却被东宫卫队拦在半路。

第三天清晨,校场上旌旗招展。三千府兵列阵以待,他们装备精良,士气高昂,与传统的世兵截然不同。

萧衍被抬上观礼台时,几乎认不出这是梁军——士兵们穿着统一的轻便铠甲,手持制式武器;骑兵马匹都披着新式马甲;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五十架改良过的猛火油柜,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演练开始后,府兵展示了令人瞠目的战斗力。小队协同如臂使指,骑兵冲锋势如破竹,而最震撼的是火器部队——改良后的猛火油柜射程达到四十丈,喷出的火焰连沙土都能点燃。

萧衍看得目瞪口呆,连咳嗽都忘了:这...这真是我梁军

萧统单膝跪地:父皇明鉴,有此雄师,何惧北魏

萧衍长叹一声,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朕老了...这天下,是该交给年轻人了。

回宫后,萧衍立即召见宇文泰,当众宣布拒绝和亲。宇文泰愤然离席,扬言他日兵临城下,勿谓言之不预。

当晚,萧统在东宫设宴犒赏新军将领。酒至半酣,韦睿突然来报:殿下,华林园急报——陛下呕血不止,太医说...说就在今晚了!

萧统手中的酒杯啪地落地。他早知萧衍病重,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备轿,去华林园。萧统沉声道,同时传令新军戒备,全城宵禁。

10

龙驭上宾

华林园的灯火亮如白昼。

萧统快步穿过长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哭声。太医、太监、宫女跪了一地,见到太子纷纷让路。内室门前的几位重臣——尚书令沈约、左仆射王茂等人——面色凝重地行礼。

父皇如何萧统声音沙哑。

沈约摇头:陛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一直在等殿下。

推开雕花木门,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萧衍躺在龙榻上,面色蜡黄,双眼紧闭,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谁能想到,三天前在校场上检阅新军时,这位开国皇帝还有力气大声喝彩

父皇。萧统跪在榻前,轻唤道。

萧衍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出乎意料,那眼神竟异常清明:太子...来了。

儿臣在。

扶朕...坐起来。

萧统小心翼翼地将萧衍扶起,在他背后垫上软枕。触手之处,龙袍下的身体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萧衍喘息片刻,突然提高声音:诸公都进来吧。

等候在外的大臣们鱼贯而入,跪满内室。萧统注意到,沈约和王茂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拟诏。萧衍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大限将至。太子萧统仁孝...可继大统。

萧统刚要叩首谢恩,却听萧衍继续道:然军国事重...宜分权制衡。着以邵陵王萧纶、湘东王萧绎...并为辅政大臣,与太子共理朝政...

室内一片死寂。萧统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衍这是要在最后时刻分割他的权力!而且萧纶明明因谋反被囚,萧绎更是远在江陵,这两人都与他不和。

另...萧衍继续道,恢复王谢世家子弟官职...以安士族之心...

萧统的手在袖中握紧。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萧衍的用心——老皇帝至死都在玩平衡术,生怕太子坐大。

陛下!沈约突然叩首,老臣以为,国赖长君,当由太子全权继统。分权之举,恐生内乱啊!

萧衍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锦被上:朕...朕意已决...

萧统深吸一口气。前世的祁同伟曾为了权力不择手段,今生的萧统会如何选择他望着油尽灯枯的萧衍,突然想起现代政治中的权力制衡理念。

父皇。萧统沉声道,儿臣有一策,既可避免权臣专擅,又能保朝政清明。

萧衍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请设'政事堂',由三品以上官员共议国事;地方设'观察使',监督刺史;军权则由枢密院统管,皇帝最终裁决。萧统顿了顿,如此,既不会一人专权,也不会多人掣肘。

室内鸦雀无声。这套融合了现代议会制与古代官制的主张,在南朝无异于石破天惊。

萧衍盯着太子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太子...果然与众不同。他艰难地抬手,示意太监取来玉玺,既如此...朕...放心了...

老皇帝的手缓缓垂下,玉玺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太监颤抖着探了探鼻息,伏地痛哭:陛下...驾崩了!

满室哭声顿起。萧统跪在龙榻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当他再抬头时,眼中已无泪痕,只剩下坚毅:传令,全城举哀,准备大丧。同时,八百里加急召湘东王入京。

沈约小心翼翼地问:那邵陵王...

继续关押。萧统冷声道,至于王谢世家...只要安分守己,本宫不会追究。

走出华林园时,东方已经泛白。萧统仰头望去,启明星孤悬天际,格外明亮。这一刻,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前世今生,他第一次站在权力之巅,却也站在了风暴中心。

殿下。韦睿匆匆赶来,北魏大军已攻破寿阳,正向建康逼近!

萧统并不意外。宇文泰被拒和亲,北魏岂会善罢甘休敌军多少

探马报,至少五万,由侯景统领。

侯景!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叛将果然又来了。萧统冷笑:传令新军即刻集结,本宫要亲征。

殿下!韦睿大惊,国丧期间,新君不宜出征啊!

正因为是新君,才更要立威。萧统翻身上马,备甲,出发!

三日后,萧统率两万精锐抵达淮水南岸。对岸烟尘滚滚,北魏铁骑已经列阵以待。

营帐中,萧统召集众将议事。与传统的战前会议不同,他命人搬来沙盘,详细标注了敌军位置和地形特点。

侯景必以为我军会死守南岸。萧统指着沙盘上的一处浅滩,但他不知道,这里的水位近日骤降,可容骑兵涉渡。

韦睿眼睛一亮:殿下要夜袭

不,白日强攻。萧统取出一面小旗插在沙盘上,先以火器部队轰击敌阵,待其混乱,铁浮屠从此处渡河突击,轻骑兵两翼包抄。

众将面面相觑。这战术极为冒险,但萧统近期的战绩让他们不敢轻易质疑。

次日黎明,战斗打响。梁军首先推出五十架改良过的猛火油柜,同时发射火箭。河对岸瞬间陷入火海,魏军阵型大乱。

渡河!

随着萧统一声令下,铁浮屠重骑兵开始涉水渡河。这些战马都披着新式马甲,只露眼睛和四肢;骑兵则装备长矛和改良环首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侯景没料到梁军敢主动进攻,匆忙调兵阻击。但为时已晚——铁浮屠已经冲上北岸,如利刃般插入敌阵。与此同时,轻骑兵从两翼包抄,完成合围。

萧统亲率亲卫队渡河督战。他手持长戟,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有将士认出太子旗号,士气大振,高呼万岁。

战斗持续到午后。侯景见大势已去,率残部突围北逃。梁军追杀二十里,斩首万余,俘获辎重无数。

淮水大捷的消息传回建康,举国欢腾。萧统的威望达到顶点,连那些心怀不满的世家大族也不得不暂时低头。

一个月后,萧统正式登基,改元永嘉。登基大典上,他身着十二章纹冕服,接受百官朝贺。当玉玺交到他手中时,天空突然放晴,久违的阳光洒满大殿,被视为吉兆。

朕今日始知为君之难。萧统在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会上说,然天下苦乱久矣,当行新政,以安黎元。

他颁布的永嘉新政震惊朝野:废除九品中正制,推行科举考试;减轻赋税,鼓励农商;整顿军制,强化边防...每一条都直指南朝积弊。

朝堂上反对声此起彼伏,但淮水大捷的余威犹在,无人敢公开抗旨。萧统趁机提拔了一批寒门子弟,逐步替换世家大族的官员。

这天夜里,萧统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太子妃——现在应该称皇后了——蔡氏端着一碗羹汤进来。

陛下连日操劳,该歇息了。她轻声说。

萧统抬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原主的妻子。蔡氏不算绝色,但眉目温婉,眼神清澈。在过去半年里,她始终默默支持,从未因他的冷落而抱怨。

多谢皇后。萧统接过羹汤,突然问道,朕...我这些日子忙于政务,冷落了你,可曾怨恨

蔡氏摇头:妾身知道陛下肩负天下,不敢以私情相扰。

萧统心中一动。前世的祁同伟为了权力牺牲了爱情,今生的他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他放下奏章,握住蔡氏的手:从今往后,朕的天下,也是你的天下。

蔡氏眼中泛起泪光。这一刻,萧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或许权力与真情,本就可以共存。

次日朝会上,边关急报:侯景在北魏不得志,正暗中联络旧部,意图南投。

萧统冷笑:传令边关,若侯景来投,即刻拿下,押解京师。

退朝后,萧统登上建康城墙,眺望北方。那里有他未竟的事业——统一天下,结束这乱世。前世的祁同伟倒在了追逐权力的路上,今生的萧统,将用权力创造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陛下,风大。韦睿为他披上大氅。

萧统紧了紧衣领:韦卿,你说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

韦睿沉思片刻:有陛下在,不会太远。

萧统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此刻,站在建康城头,望着脚下这片他亲手挽救的土地,萧统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