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为搬家,厂里特批给我几天假。
因此我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林淑芬。
趁着最后一天,我做了满满一桌子饭菜,还专门炖了肉准备犒劳自己。
刚准备动筷,院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是林淑芬,还带着她儿子一起。
陈叔！开门！
我端着碗走到院子里,隔着门问：什么事
陈叔,我妈说今天家里没做饭,带我来你这儿吃。
小军说得理所当然,还使劲推了推门。
我透过门缝看见林淑芬站在后面,手里还拎着个空饭盒。
这场景太熟悉了,上辈子不知道重复过多少回。
以前我盼着能跟小军拉近关系,他们两人能来我家吃饭,我都觉得是莫大的荣幸。
恨不能将家里所有的肉票全拿出来给他们娘俩吃。
谁承想,反倒喂出来两个白眼狼。
我没忍住白了一眼,故意咳嗽两声：
我今天不舒服,你们去食堂吃吧。
啊怎么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
志强,你开开门,我给你熬点姜汤吧。
林淑芬凑近,我从门缝里瞅了眼她手上新涂的指甲油。
她向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从来都是别人伺候她,她会熬哪门子的姜汤
我直接拒绝：不用了,我吃过药要休息,你们回去吧。
等等！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林淑芬急了,火急火燎又拍了几下门：
厂里批准我的调岗申请了,下周就调到你们车间当文员！
我脚步一顿。
这事我前两天就听说了,还以为是谁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以后咱们就是同一个部门的同事了。离得近,也好互相照应。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明显的讨好,我却仍不领情,撂下一句没什么好照应的就转身回屋。
身后,林淑芬突然提高嗓门：
陈志强！你到底什么意思我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我没理她,进屋把门关上了。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小军的抱怨声：
妈,我饿！
吃吃吃,就知道吃！林淑芬突然发火,回家！
听着母子俩远去的脚步声,我慢条斯理享受完自己做的大餐,随后坐到桌子前填好了离职申请。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去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对于我要离职的决定深表不解,也舍不得我走。
他苦口婆心劝了快一个小时,从改革开放说到厂里发展前景,又跟我重新聊了聊薪资待遇的事儿。
见我油盐不进,最后叹了口气：
你再考虑考虑,这信先放我这。
我起身告辞,刚拉开办公室门,就看见林淑芬站在外面,眼睛通红。
看来我在里面的谈话,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要辞职离开为什么......是因为我要调过来吗
志强,你以前不是说,很希望能跟我一起工作,下班后两个人慢慢走回家的吗为什么......
你也说了。我强行打断她的话,面无表情侧身从她旁边走过,那是以前。
陈志强！你至于吗从上次我答应和李卫国出去之后,你躲我就跟躲瘟神似的！
你......你不就是想跟我好,气我跟别个男人说说笑笑才这样！
我答应了你还不成你别这么冷淡,行吗......
她终于开始慌乱,开始心急了,在意识到我是真的要离开她的时候。
可惜我玩的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游戏,而是实打实的,真的不想再跟她扯上一点关系。
我转过头去看她。
林淑芬的眼里又包着一汪眼泪,甚至也不再避嫌,拉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走廊里已经有同事往这边看了,我甩开她的手,压低声音：
林淑芬,你想跟我好,可我不想了。所以......你要点脸,别跟我拉拉扯扯。
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眼泪唰地下来了：
好,好得很！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
不用她说,我头也不回地将她甩到身后,心里盘算着南下的火车票。
改革开放的春风正吹遍大江南北,这辈子,我一定要为自己活一回。